声明：本书为书本网(www.bookben.cn)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冥夫惹不起》 作者：观江汪 第一章 诡异老坟 我叫叶罄，今年十九岁，是一名在校女大学生。 前不久，我在某同城网上发了条求职信息，想在课余时间找份兼职赚些零花钱。 没想到帖子刚发出去不久，就有人打电话联系我。 对方开门见山，说出三千块钱请我去东里镇给人哭坟。我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三十张红票票摆在眼前，又舍不得拒绝。 我犹豫再三，最后一咬牙答应了下来，次日中午就去长途汽车站买了车票。 这个地方其实不太远，大巴车开过去也就两个钟头的时间。 一下车就看见一位举着我名牌的中年大妈东张西望。我朝她挥了挥手，她笑着问我：“你就是叶罄？” 我应了一声，心想还是装得专业些比较好吧。 我麻利地背上大包，跟着大妈上了一辆面包车。车子在石子路上颠簸了能有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条窄窄的小河边上。 大妈带着我绕过河水，来到了一处堡垒状的墓地前。墓碑上的石刻文字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老坟了。 大妈介绍道：“这是老方头家的祖坟，具体辈分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叫方北宸，老方头让你以墓主夫人的身份哭灵。” 我了然地点点头，心想三千块当一小时死人媳妇，这钱真是赚得太容易了。 我请大妈先去面包车上休息，而后从随身包里掏出香烛纸钱，扑通一声跪在坟前连磕了三个响头。 香烛燃得很旺，我撒了一把黄纸钱进去。那些纸钱是我在路边摊买的便宜货，燃烧后发出的浓烟呛得人眼泪直冒。 下一秒，我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方北宸，我的夫君啊，我来看望你了！我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你，你在下面可还好？夫君，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人？” 这些台词还是我昨夜特地背下来的。我高声哭喊着，说到动情处还捶胸顿足了一番。 就在我用手抹着眼泪的当口，坟前的那对香烛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可奇怪的是四周并没有风，我只好用手掌去挡了挡烛火。片刻之后火光腾地一蹿，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迎面扑来一阵凉意，就像是被人用彻骨的冰水从头浇下一样，冻得我身体一个激灵。耳边传来大树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一句听不太真切的磁性男声：“夫人。” 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就冒了出来，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安慰自己：“叶罄，你一定是晕车产生了幻觉。” “你果真无时无刻都牵挂着我？”这一次，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我当即愣住了，第一反应是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鬼？墓地四周荒无人烟，也肯定不会是有人这么无聊恶作剧。就在我回过神来准备跑路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更要命的一点--我的双脚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地！任我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鬼大哥，我们无冤无仇，你就放过我吧！”我只能哆嗦着求饶道。 “哼，你叫我什么？”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怒意，冷笑道，“让夫君看看，我不在的时候，夫人是否守身如玉。” 什么守身如玉？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话音刚落，我的双手猛地抬了起来，竟然不受控制地解着衬衣的扣子。夏天的A市炎热，我只穿了一套衬衣短裙。上衣刚一脱掉，阴森的凉风就贴着我的肌肤刮过。 下一秒，我的身体一抖，只觉得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从裙下席卷而来。 身体尽管不受控制，可是偏偏意识清醒得很。 我的脸一红，虽然我至今还是黄花大闺女，但是不代表没有观摩过爱情动作片啊！ “你……你这个流氓！快放开我！”我又羞又恼，喘着粗气想要将手移开。 “你还是chu子之身，为夫很满意。”那个声音这次带着几分笑意，“至于流氓这个罪名，我会尽快落实给你看。” 我是不是chu子之身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欲哭无泪。脑子里琢磨着要是继续僵持下去，我该如何脱身的问题。是该临时抱佛脚念句“阿弥陀佛”，还是该继续哀求他放过我？ 正想着，大妈救世主般的声音就从对岸传了过来：“叶小姐，你那边完工了吗？”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我的身体一软，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穿好衣服，逃命似地跑到了面包车上。大妈大概是看我面色潮红，关切地问了句：“怎么了？” 我没办法和她解释，其实就连我自己现下都还有些精神恍惚。 我此时只想拿了钱走人，这辈子估计再也不会踏入东里镇半步。 我低声道：“没什么，一小时的哭灵服务已经结束，您现在就把钱结给我吧。” 大妈一笑，连连摇头道：“我也只是老方头雇的带路人。他先前有吩咐，等结束后带你去找他拿钱。” 我虽然有些不满，但是想着毕竟是三千块钱，总不能就这样打水漂了吧。再说了，待会儿和一群大活人一起，怎么也比一个人独处有底气。 我只好又坐上了那辆面包车。 这次车子只开了十来分钟，来到了东里镇西郊的一处大宅前。黑色门楣上龙飞凤舞的“方府”二字颇具威严感，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在古代定是名门望族。 大妈上前叩了叩门把手，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个老头子出来开门。是个面色蜡黄的瘦老头，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干瘪的嘴唇微微外翻。 “老方头，我把叶小姐带来了。”大妈隔着一道门缝喊道。 老方头冷哼了一声，扫了一圈门外，最后指了指我沙哑道：“你跟我进来拿钱。” 我有些犹豫，不过大妈和司机都在外面，应该可以放心进去。再说了，这么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子，就算进去后遇见点变故我也有把握对付他。 总之那时候我只想赶快拿到钱，根本没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我随着一瘸一拐的老方头进入正厅后，才发现宅子当中的家居摆设极其简单，甚至桌椅上都蒙上了一层灰尘。在正厅中央的案台上盖着一块鲜艳的红布，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细长且棱角分明。 老方头朝我指了指椅子，或许是示意我自己坐，然后一转身进入了侧室的房间中。 椅子那么脏，我当然不愿意坐。可是杵在正中又别扭得很，我只好小范围地绕着正厅四周转圈。过了许久，老方头迟迟没有回来，我就有些不耐烦了，想要出去找他。 我走到门口推了推房间的大门，似乎有些紧。再用力又推了几下，房门还是纹丝不动，只听见外面铜锁碰撞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当即意识到这房门是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气得大骂道：“卧槽，你不想给钱也不用拘禁我吧？死老头子，快放我出去！” 门外静悄悄的，半分生气也没有。 “大妈，救我！”我又尝试性地大声朝着门外嚷道，“救命！有没有人能听见？！” 可恨直到太阳彻底下了山，我的嗓子都喊得冒了烟，也没有任何人听见我的呼救。 正厅没有灯，夜幕降临时整间屋子陷入了如墨般的漆黑。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我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绝望与恐惧。 我的脑子很乱，彻底放弃了呼救，转而蹲在门边的一处角落里，不停给自己打气。 平安熬到天亮就好了。清晨说不定会有人路过，养好精神那时候再求教吧。 我闭着眼睛心里碎碎念道，冷不丁就听见门外突然下起了暴雨。下一秒，一阵诡异的狂风呼啸而来吹掉了案台中央的红布。借着一道刺目的闪电之光，我看见红布下乌黑的灵牌上赫然写着“方北宸”三个字。 而在他的灵牌旁边，竟然摆着一张我的黑白照片！ 第二章 方宅冥婚 我盯着那块灵牌和照片，头皮一麻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养过猫的朋友应该知道，猫在极度警惕的时候会有炸毛的表现，浑身的毛发会在瞬间竖立起来。 我那时候的状态也差不多，感觉头发根都快直立起来了。不过我也算是女孩子中胆儿肥的那类人了，要不然非得当场吓晕过去不可。 在那种情况下，我已经无法去思考我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 ……………………………………………… 我一咬牙，站起来用身体去撞门，想着要是能撞开一个洞也有机会钻出去啊。 可我刚闭着眼睛冲过去，紧接着身体就陷入了一个冰凉且柔软的怀抱中。随即，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捏住了我的肩膀。我倏地睁开眼睛仰头一看--先是看见那羊脂玉般细腻的下巴，他微微勾起的薄唇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我似笑非笑。 这个英俊的古装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一怔，就听见一个熟悉的磁性男音唤我：“夫人。” 我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立马想到下午去过的那处诡异老坟。 “你是……方……方北宸……”我声音颤抖地抛出心头的疑问，有些明知故问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是……鬼？”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方北宸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他将我的身体向后一转。正厅的四周就突地燃起了四只红烛，房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我这才看见在我的照片和方北宸的灵牌中间，还贴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喜字。 这儿竟然是一间被布置过的冥婚喜堂！ 我他妈的用手指也想清楚了个中阴谋，那个老方头是想让我和方北宸这只鬼结阴亲啊！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的脚步一顿，死命站在原地不肯再上前一步，嘴里大声喊道：“方祖宗，我们无仇无怨，您就放过我吧。你要是想娶媳妇，等我回去后一定找人给你物色个前凸后翘的美人。”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就沉默了片刻。 我以为他一定是动摇了，便又加了把火殷勤道：“您要是觉得一人太少，我就给你找两人！不，三人也可以！” 反正他们这些古代男人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吗？ 谁料想他听过我的话，竟然走到我跟前用修长的手指勾起了我的下巴，一张脸面无表情道：“叶罄，你是我夫人，我只要你一人。” 我刚刚燃起的一缕希望在瞬间被泼灭。 方北宸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他向我投来饶有兴趣的目光。下一秒，一股凛冽的寒风灌入了我的衣服中。 几乎就在同时，我感觉到一阵凉意，身体像弓弦一般绷得紧紧的。 我心中害怕，用手胡乱推着方北宸的脑袋，可是力气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他又停留了片刻，抬起头来冷笑道：“看来夫人不想和我成亲，倒想和我先入洞房。” “不……” 方北宸凉薄的唇堵上我未说完的话。 我一个哆嗦，不过很快燥热就取代了冰冷，一颗颗的汗水从额头冒了出来。 过往的生物知识告诉我，从今以后我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我叶罄保留了十九年的贞洁，居然就这么被一只男鬼给夺走了！ “别怕。” 一只手拂去了我眼角的泪水。 一整晚，方北宸就像是原始森林里的野兽。 直至门外的天空破晓，一声嘹亮的鸡鸣声响起。我高度紧绷的神经在刹那间松懈，竟然半昏半睡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双腿疲软无力，我多么希望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可当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就裸身躺在案台之上，转头还能看见方北宸的灵牌和我的照片。 我后背凉飕飕的，越看那张黑白照片越觉得渗人，抓起来三两下就将它给撕碎了。 我捡起地上那块红布勉强包裹好了自己的身子。一心想着趁天亮赶紧去门边呼救吧！ 可我刚走到门边，就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我试探性地伸手把门一推，下一秒门外刺目的阳光就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就像是一个刑满释放的犯人，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一鼓作气跑出了方宅，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街道上呼救。 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老婆婆给我找了一身旧衣裳，领着我去了东里镇派出所报案。 东里镇的派出所不大，以往都是调解一些镇子里的民事纠纷。 当我告诉那个民警大叔“我被鬼给强暴了”的时候，他扶了扶眼镜很严肃地对我说：“小姑娘，报假警可是犯法的！” 当下我是委屈又着急。 其实想想换作我是那位民警，我也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这些荒唐事。毕竟在遇见方北宸之前，我也是一个根正苗红的无神主义者。 突然，我又想到了什么。 虽然状告方北宸这只鬼没用，可是方宅的那个老方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活人啊！他骗我结阴亲，还好死不死地拘禁了我一整晚，光这件事我就和他不共戴天。 我将被老方头非法囚禁的事告诉民警，怕他不相信又展示了几处胳膊和大腿上的淤青，那都是昨夜在案台上磕出的印迹。 果然，民警在检查了一番我的伤势后，终于出动了警车带我一并去了方宅指认。 我又回到了这处让我无比恐惧的宅子，四周的一切布置都让我对昨夜之事记忆犹新。 一位女民警陪着我呆在院子里等待，剩下的两个男民警仔细搜索着各个房间。约摸过了十来分钟，东南方的一个房间里传出男民警的喊声：“已发现嫌疑人尸体，男性，七十岁上下，初步判断是方行知。” 方行知，当然就是老方头的真名。 我闻言一愣，身旁的女民警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反转。她一把拽住我的手，也不知是担心我害怕，还是怕我给跑了，轻声道：“叶小姐，去看看他是不是你指认的那个人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跟着女民警进入了那间房间。 是一间十来平米的寝间，当中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雕花木床。方老头就躺在床上，就连身上的那身衣服也跟我昨日见过的一样。彼时他双目紧闭，干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样子已经与世长辞。 “他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我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等法医来才能揭晓。”民警大叔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声音低沉道，“在此之前，你只能暂时留在派出所了。” 我要是知道今年命犯太岁，说什么也不会接下这份晦气的兼职。 现在倒好，我稀里糊涂的被鬼睡了，如今还倒霉的从原告变成了犯罪嫌疑人。派出所的警察们明显怀疑我和老方头的死有干系。好在他们还算客气，并没有拘留逮捕我，而是给我安排了一间闲置的员工宿舍休息。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还觉得双腿间隐隐作痛。 枕头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我拿起来就看见室友莫小雪发来的微信-- “小婊砸，你去哪里浪了？今夜辅导员查寝，我们替你瞒过去了。你明晚务必得回来了啊。” 我最初接下这份兼职时并没有给学校请假，想的是反正路程不远，当天往返也来得及。更何况，我去给人哭坟这件事学校没有人知道，包括我最好的闺蜜莫小雪也蒙在鼓里。 第三章 警局怪事 想了想，我给她回了一条消息：“浪你妹啊，我这边遇见点棘手事。明晚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要再查寝的话你帮我想想办法应付吧。” 莫小雪估计是在刷微博，消息回得挺快：“Shit！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帮你出出主意。”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莫小雪是我们系有名的小神婆，整天神神叨叨的抱着本易经研究玄学。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我就试探性地回了一条：“你说要是被鬼睡了怎么办？” “那只鬼帅吗？” “还行吧……挺好看的……” “哈哈，叶罄你少看点小黄文，就不会做这种春梦了。” “滚。” 莫小雪这丫头看来是靠不住了。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突然尿急，就翻身去走廊上的厕所蹲坑。 等到我摇摇晃晃地走出厕所的时候，恍惚间看见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人走在前面。我揉了揉眼睛，再度睁大双眼时女人已经一个转身，朝着我的房间走了进去。 这他妈的该不是小偷吧？我的手机和钱包还放在里面。 我这人就这样，一想到钱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小跑了几步跟进了房间。我躲在房门边上，当即多了一个心眼。这个员工宿舍据说因为年深久远住得人很少，如果里面的女人带了凶器或者有别的同伙，我一个人怕是会吃亏。 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我小心翼翼的在门边藏好，看见红衣女人步履轻盈地走到了我的床前，然后径直躺在了床上。她的脸朝着墙壁，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乌黑的长发，以及蜷缩在一团的身体。 现在看来倒不像是小偷，难不成是梦游？ 我正想着，忽然发现红衣女人的身体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寂静的四周充斥着她沉闷的抽泣声。不一会儿，她又猛地坐直了身子，从床下掏出一条洁白的围巾系在阳台的晾衣杆上，眼瞧着就要将脖子套进去。 我哪里还有时间多想，冲进去就大声制止道：“别做傻事！” 红衣女人身体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长松了一口气，一步步走到她的背后，劝慰道：“大姐，有话好好说，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嘤嘤嘤……”她还在无助的哭泣。 我听得心酸，伸手去拉她的手，却扑了一个空。那红色衣袖下空荡荡的，别说是手了，连半条胳膊都没有。我的头皮一麻，抬头就看见红衣女人一边哭着一边转过了头来。 她空洞的眼眶中没有瞳孔，一股腥臭的血液不断往外涌出，浸透了红色的衣裙。几缕乌黑的长发挂在森白外露的颧骨上，随着风来回飞舞。 这他妈的哪里是红色连衣裙，这分明就是一条血裙！ 我胃里一阵恶心，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本能的反应就是逃跑。我大叫了一声，一个转身就跑了出去。最后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这才停了下来。 “帮我……帮我……”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我的鼻尖嗅到那股腥臭味，随即看见脚下那一抹血红色的裙角，心里骂了一句卧槽，这玩意怎么阴魂不散啊！ 好在我这也不是第一次见鬼。我强装镇定，头也不敢抬地问：“大姐，你要我怎么帮你？” 红衣女鬼收起了哭声，转而咯咯地笑了笑，说出一句让我险些吓破胆的话：“帮我去死。” 我听完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帮我去死！” 红衣女鬼又提高嗓门重复道，声音中的怒意不可遏制。她说完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只手，不由分说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低头用眼睛一瞥，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手，分明就是一根白骨。 她手上的力道愈发加重，我整个人都被她腾空架起。缺氧引起的窒息感让我濒临绝望，我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想我叶罄活了十九年，以往再多的苦难也咬牙挺过来了，现在居然被一只鬼给害死了。也不知道我死后，又有谁会去我的坟前哭灵？ 我死了，就可以和妈妈团聚了吧？ 哎，我那赌鬼老爹会不会因为心疼钱而不给我买墓地？ “你找死？连我的女人也敢动！” 耳畔一阵劲风刮过，我感觉掐住颈子的白骨一松，下一秒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方北宸一袭蓝色锦袍，白玉的发冠高束着墨色长发。他忽而俯下身，薄唇轻轻含住我的耳根道：“我不过就去冥府递交姻缘书的功夫，夫人怎么就跑到警察局来了？” 我脸一红，心说还不是一时脑抽，想着能状告你这只色鬼。 “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红衣女鬼看来是忌惮方北宸，龇牙咧嘴了一番后转身逃走。 “想跑？没那么容易！” 方北宸看样子也没打算放过她，倏地一下子化成蓝影追了上去。 我看那两团影子消失在了远处，再也绷不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当晚，我是不敢再继续睡觉了。不管是红衣女鬼还是方北宸谁再来，我这剩下的半条命就算玩完了。说起来，我在心里对方北宸还有一丝感激。要不是他方才赶到，恐怕我现在也已经命丧黄泉了。 只是一想到他昨夜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就不愿意再继续回忆起他的脸。 我将房间里的东西匆忙收拾好，来到宿舍楼下的门卫亭。 那位五十岁来岁的老大爷面容慈祥，听说我一个人害怕就招呼我进去和他看电视。最后看了一整晚的家庭幽默录像，我打了个哈欠，彼时天空已经大亮了。 “叶小姐，请跟我去所里一趟。” 女民警也在此时找到我，我只好提起随身包和她去了派出所。 经过法医给出的调查报告表明，老方头是自然死亡，而死亡时间竟然是在三天前的下午。也就是我接到他的电话，说要请我前去哭坟的当天！ 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一结果，可是法医没必要撒谎，警察局的同志也犯不着骗我。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我从始至终见到的老方头，他也是一只鬼！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前来接我的大妈和司机，他们究竟是人还是……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一样混乱不堪。 女民警将报告收起来，语气平缓地问我：“叶小姐，你口口声声说昨天见过方行知，他还非法拘禁了你。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警察们多半以为我是报假警，要么就以为我是神经病。 前者会被拘留，而后者则很可能被移交精神病医院。 事已至此，我只能将事情大而化小。 我想了想编造了一个理由，哭道：“警察姐姐，我男朋友抛下我走了。我那么爱他，所以就想着弄一点大事出来，说不定他就会回来找我。” “所以你就编了这么一个故事？”女民警有些生气，不过还是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别哭。 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加上法医报告表明老方头的死与我无关。最后女民警口头教育了我一番，让我缴了几百块罚款后，总算是放我离开了派出所。 离开东里镇的大巴缓缓发动，我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情不自禁的回过头望了一眼车窗后。 忽然，我就看见了什么-- 不远处的站台上，有一个逐渐缩小的身影，正朝着我僵硬地挥着手。而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已经确认死亡的老方头！ 第四章 回到学校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晚上饭点的时间。 寝室里没人，我搁下包洗了个澡，看见镜子中自己苍白得吓人的一张脸。 在东里镇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只是庆幸现在平安离开了那里。我想只要离开了东里镇，就算是彻底摆脱了那些鬼魂吧。 我用毛巾擦干净自己的身体，伸手去拿挂在门把手上的睡衣。可是用手指勾了几次也没拿到。再仔细一看，门把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可我明明记得之前把睡衣拿进来了的啊？难不成我最近被鬼吓得精神恍惚呢？ 算了，反正现在外面也没有人，还是先出去再穿吧。 可接下来事实证明，我这一做法无疑是引火自焚。 我打开洗手间的门，几个健步跳到自己的床边。下一秒在见到床上坐着的男人后，当即傻了眼，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此时还什么都没穿。 方北宸依旧是一袭蓝衫，俊美的眉毛上挑。他眯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打量着我，暧昧不清道：“夫人，你这是向为夫暗示吗？” 我这才发觉到他目光之下的灼灼眼神，眼疾手快地抓起一个枕头挡在胸前。 可没想到方北宸眼中的色彩愈发浓烈。他性感得舔了舔嘴唇，突地起身一把将我放到床上，不由分说地欺身压了上来。 胸前的枕头被他大力扯走，我火热的胸膛与他冰冷的身体相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没有了衣服的束缚，他似乎更加得心应手，不停在我的躯体上探索。我心里想反抗，可是有了那夜的前车之鉴后，知道所有的挣扎在他面前都是徒劳。而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一次我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嗯哼……………… 那种原始的本能反应，让我忍不住伸手揽上了方北宸的腰。 方北宸感受到我的动作，眼中漾起一丝得意神色，凑到我耳边呵气道：“想不想要？叫我一声夫君。” 我脸红得跟火烧云一般，恨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居然当着一只男鬼的面………………。我在心里骂着自己，强压住身下想要索取的冲动，用手使劲抓了方北宸的后背一把，想将他给踢开。 可他稳如泰山，我的一踢仿佛以卵击石。 “哈哈，不叫也没关系，谁让为夫疼爱你。” 方北宸忽然一笑，紧接着就………………。我压抑的冲动在瞬间得到释放，双手胡乱抓着他的后背。 我就这样被方北宸折磨了近一个小时。我累得直喘粗气，可是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将下巴搁在我的胸前，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叶罄，你是我的女人。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要是换作从前，面对这样一个面若桃花的帅哥对我表白，我的少女心肯定会被立刻点燃。可是现在不一样，方北宸是一只鬼。 我做了十九年的春秋大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只男鬼给上了！ 我一咬牙，打算认真和他谈判：“那个……你都睡了我两次……不如就此放过我吧。我答应给你找的前凸后翘的美人还算数，要是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我也尽量满足你。只求你别再缠着我了。”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的眼睛倏地一黯，原来漆黑的眸子竟在刹那间变成了一片冰蓝。 他皱着眉望向我，语调冷得让人如坠冰窟：“叶罄，别想挑战我的底线。” 瞧吧，这就是男人，哪怕变成鬼一样。前一秒还海誓山盟，下一秒就学川剧变脸。 我被他怔住，一时语塞。 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我听出来是莫小雪那丫头的声音。方北宸最后冷哼了一声，从我身上消失不见了。几乎就在同时，寝室门被啪的一声打开。 莫小雪和寝室的其余几个室友呆立在门外，纷纷张大了嘴巴注视着床上的我。 我也顺着她们的目光往下看，只见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更要命的是，床单上那一滩水渍尤其明显。 我当时心里真是日了狗，这他妈的叫我怎么解释？！ 莫小雪还算够姐妹，愣了片刻后赶紧将其余室友推进屋子关上了门，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我成为女生寝室的笑谈。我也当即抓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当下就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嗨，叶罄你也别不好意思。我们都懂，你这叫青春期的躁动。” 室友周芸见大家沉默，好心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其余众人于是接话道：“对对对，毕竟叶罄没有男朋友，偶尔自己解决也很正常嘛！” 她们居然以为我在……………… 大家又说了些什么，最后找了书本就去图书馆自习。 莫小雪这才来到我的床边，掀了掀我的被子，笑道：“行了，你还真打算抱着这床被子过一辈子啊？快起来穿好衣服，陪我出去吃点宵夜。” 明明才吃过了晚饭，莫小雪这个吃货就又惦记着夜宵了。不过我也正好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就随便套了一条裙子，跟着她去了校门附近的一家韩式烧烤店。 莫小雪给我说了一下这两天班里发生的事，可是我一点也听不见去。她见我神情恍惚，也停止了喋喋不休的演讲，转而严肃道：“我说小罄罄，你印堂发黑，看样子是撞邪了啊！” 我夹着五花肉的筷子一顿，没想到还真被她说到了重点。 可我不能告诉她我接了个哭坟的兼职，又不想细说这两天发生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想了一会儿，我只好断断续续地告诉她，我的确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莫小雪一边卷着生菜，一边不正经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你做春梦邂逅的那只男鬼？” “去你妈的，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我气得一拍桌子。 莫小雪明显被我给吓到了，皱起了眉头：“你说真的？卧槽，那你这段时间可得小心了。我姥姥曾经说过，要是被不小心被鬼缠上，他们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其实我已经清楚认识到这一点了………… 莫小雪见我叹气，一拍胸脯，从随身钱包里拿出一道叠成三角形的黄符递给我：“这是我姥姥的姥姥的姥姥画得平安符，能够驱邪保平安的。你平时随身带好，保准那些脏东西感应后会躲得远远的。” 她姥姥的姥姥的姥姥……那么这至少也该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啊。也不知道现在还是否管用，不过眼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带上这个也算图个心安。 为了感谢莫小雪的符纸，这顿烤肉理所当然由我买单。 吃完饭后莫小雪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我只好独自一人回到学校。 周芸和其他人也都回了寝室，见到我后抿着嘴笑了笑。我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是欲盖弥彰，索性当做没看见，随便胡扯了几句后就倒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这一夜或是因为太过疲累，一觉无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神清气爽。侧过脸看见枕头边的黄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它起的作用，不过还是双手合十诚心说了句“多谢”。 上午第一节课结束之后，班长突然找到我，说是辅导员让我去一趟办公室。 我既不是班里的干部，平日里又很少与辅导员交流，当下心里有些打鼓，忙问班长：“辅导员找我有什么事吗？” 班长撇了撇嘴：“我也不清楚。不过辅导员看起来挺生气的。” 第五章 遭人诽谤 教室和教师的办公室在同一楼层。 我稀里糊涂地去了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撞上正在接热水的辅导员。 她姓张，其实年纪也不大，据说是毕业后直接留校。这个张老师平日里尽职尽责，尤其对学生的某些方面要求严苛。比如她会夜晚突击检查查寝，还时不时找恋爱中的女学生谈心。 “叶罄，你进来。我有些事想找你核实。” 张老师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一双柳叶眉紧蹙。我咬了咬嘴唇，心想该不会是那晚没有回寝室的事被她知道了吧。没可能啊，莫小雪明明说已经帮我瞒过去了啊。 “张老师，您说吧，有什么事？” 我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靠着椅子坐得端正。 张老师眉毛皱得更紧了，厉声问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一份兼职？” 卧槽，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啊……”我当下有些慌了手脚，心里打着鼓，讪讪道，“张老师，学校并没有明令禁止学生做兼职吧？” “叶罄，你太令我失望了！你要是做些正经的兼职当然可以，可是你居然做这种违反道德和法律的事！” 张老师气得将保温杯在办公桌上重重一搁。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违反道德和法律？哪本法律规定的不准替人哭坟呢？至于道德，我还可以说自己是在助人为乐，替广大人民群众省心省事呢！ 我也有些生气：“您这是诽谤！” “诽谤？有同学匿名揭发，说你在校外从事援助交际！还说前天夜晚你根本没回寝室，后来我找你们寝室的同学追问，她们也证实了这一点。” 还他妈的援助交际，说得难听点就是有人匿名揭发我做小姐。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恨我，竟然往我头上泼了那么大一盆污水。 如今我百口莫辩，既不能顶下这种罪名，又不能说出那晚夜不归宿的缘由。毕竟老方头已死，我总不能找个死人来替我证实。在加上这件事牵扯到东里镇派出所，要是我“报假警”的事被学校知道了，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思考着究竟怎样才能既不说出那天哭坟的事，又让张老师相信我没有做小姐。 正想着，余光突然瞥见她身后的玻璃窗。在被她身体遮住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些水渍浮现。 我以为是学校叫来的外墙清洗，可是往窗户四周一看，并未发现安全绳或者其他人的踪迹。正纳闷的时候，一块粉红色的东西缓缓从张老师后脑勺遮住的位置探了出来。过了一会儿，那东西就跟块抹布似的开始来回擦拭着玻璃。 也不知怎的，我当即被那东西吸引，出神地望着它毫无规律的动作。 下一秒，楼上突然掉下来一块鲜艳的红布，迎着微风轻轻摇摆。随即，粉红的抹布朝上一卷，我眯起眼睛仔细一看。这他妈的哪里是什么抹布，居然是一条人的舌头！ 而在舌头向上卷起的一瞬间，我看见一张一闪而过的脸。一个长发女人被一条洁白的围巾悬吊在半空中。那空洞的瞳孔以及森白外露的颧骨，显然就是东里镇派出所宿舍里，让我替她去死的那个血衣女鬼！ “别跟着我！”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吓得冲着窗户大叫了一声。 张老师瞧见我的反应，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去。可是窗外彼时已经空空如也，血衣女鬼刹那间消失不见。 “叶罄，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张老师面有不悦，我猜她肯定已经把我列入了“不良学生”名单之中。可我此时已经没精力再向她解释，我的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 我原本以为离开了东里镇，就能彻底摆脱那些鬼魂，却没想到他们穷追不舍。 “对不起，张老师，请您相信我是无辜的。今后我会向您解释清楚的。” 我抛下这一句话，起身匆匆走出了办公室。本想给莫小雪打个电话求助，翻遍全身也没找到手机。我估计是落在了寝室里，只好又风风火火跑回宿舍楼。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5个来自莫小雪的未接电话，我赶紧给她回了过去。 这丫头接得很快，一开口就嚷道：“姑奶奶你可算接电话了，也不知道哪个贱人去举报你前天没回寝室。一大早张老师就把我们寝室的人叫去逼问，大家见事情顶不住了只好招了。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张老师有没有难为你？” “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小雪，我刚才又见到那只鬼了！她好像真的缠住我了！” 我一口气将刚才在办公室看到的情景讲给莫小雪听，她在电话那头也急得团团转，连声安慰我：“小罄你别着急，今天是我姥姥的生日，我也刚到她的家里。我这就去帮你问问，她老人家肯定有办法。你等我回电啊！” 我挂了电话，看见寝室透明的玻璃窗还觉得头皮发麻。我颤抖着拉起全部的窗帘，然后蜷缩在床上捧着手机发呆。 五分钟之后，莫小雪终于回了电话。 “小罄，我上次给你的符，你还戴在身上吧？” 我赶紧摸了摸上衣口袋，答道：“戴着，一直放在口袋里。” “那就好，那道符上凝聚着我家先祖的法力。我姥姥说，只要你符不离身，一般的鬼怪就近不得你身。你别害怕，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学校陪你。”莫小雪解释道。 我挂了电话，心里十分感动，认定莫小雪这个闺蜜没有白交。 当天下午，我让室友以生病的借口替我请假，窝在寝室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搜索着许多的驱鬼方法。不过那些办法一看就是胡编乱造的，有一些还出自香港早年的僵尸电影。 看了近两个小时之后，我觉得两眼干涩，打了个哈欠就小睡了一会儿。 没想到就在这场午觉中，我竟然梦见了方北宸。 他一套雷打不动的青蓝色锦袍，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凉亭下。阳光透过琉璃瓦折射在他的脸上，精致的侧颜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半晌，他仿佛也发现了我的存在，缓缓朝着我走了过来。 在梦中，我仍旧顾忌他是鬼的身份，脚步不停地往后倒退。 于是他前进，我倒退，直至他将我逼到一处墙角。我再无退路，一咬牙骂道：“方北宸，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 “叶罄，你有危险。”方北宸伸手正欲来摸我的脸，可是手伸到半空又顿住了，皱眉道，“把那道符扔掉，否则我近不了你的身。” 什么？那道符竟然能让方北宸都畏惧，看来莫小雪诚不欺我！ 我心里一喜，连忙翻出那道符拿在手里，故意朝着方北宸亮了亮。果不其然，他在见到那道符纸的瞬间后退了好几步。 我笑道：“怕了吧？这符我会天天戴着，你以后休想再靠近我！” 方北宸怒目相似：“蠢女人！那个自杀而亡的女人已经缠上了你，想要你做她的替死鬼。只有我能保护你。”他说完又叹了口气，哄道，“乖，听我的话，把那道符给扔掉。” 得了吧，他方北宸会害怕这道符，难道血衣女鬼就不怕？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我叶罄怎么会相信？ “方北宸，这种话留着去地府骗鬼吧。” 我朝她吐了吐舌头，同时在心里暗示自己，快醒来！快醒来！ 不一会儿梦中的一切变得模糊，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寝室里。不知怎的，我知道方才的那一场梦并不全是梦，兴许是方北宸托梦给我？ 不过管他的，通过这场梦我算是安心了不少。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符，寝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我一看来人就愣住了，起身尴尬道：“张老师，您怎么来了？” 卧槽，这个死心眼辅导员该不会是想现在就开除我吧？！ 第六章 血衣女鬼 张老师进到寝室，拉起了阳台的窗帘。 屋外已经天黑，我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已经快七点钟了。奇怪室友们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今天有聚餐？ 我随手关上门，看见张老师神色古怪地靠在窗户边，抿着嘴巴对我笑。 “张老师，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我见她不说话，提高声音问了问。 “叶罄，今天是我冤枉你了。”张老师依旧保持着那种诡异的笑容。 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全身发寒，就听见她继续说：“匿名举报你的同学是你们隔壁寝室的夏萌萌。” 夏萌萌？我记得是个短发齐刘海的内向女生，平日里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诽谤我？ 我有些惊讶，脱口而出道：“可她怎么知道前天我没有回寝室？” 张老师“咯咯”笑出了声，用手掩了掩嘴，说出一句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话：“因为她被鬼附身了，鬼自然无所不知。”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总觉得今天的张老师有些不对劲。 张老师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一咬牙，上前几步茫然不解道：“张老师，你说夏萌萌被……被鬼附身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咯咯。”张老师闻言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我突然看见她张大的嘴巴中，一条粉红色的舌头正左右摆动。倏地，那条舌头一下子伸长了出来，我猝不及防被它舔了一下，右脸颊上火灼般疼痛。 “咯咯。我说过，鬼无所不知。” 张老师，不，准确的说是被血衣女鬼附身的张老师一双眼睛通红。她原本黑白相间的职业装在瞬间变成了一条血裙，乌黑的长发散开飞扬在空中。 我原本以为我又会逃跑，可没想到我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胆量。 当这恐怖一幕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大概是心里清楚得很，反正逃也逃不掉，还不如鼓起勇气去面对。更何况我的上衣口袋里还装着法力无边的符纸，量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替我去死！”血衣女鬼龇牙咧嘴道。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符纸捏在手里，强行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要你不缠着我，我也不会伤害你。否则我手中的符可饶不了你。” 我说完伸出手朝她晃了晃，本以为她起码会跟方北宸一样被吓得后退。万万没想到装逼的下场一般都是不作不死。 血衣女鬼只是一愣，紧接着竟然一伸手夺走了那道符。 我大惊失色，心说这怎么可能？！ 血衣女鬼将符拿在眼前看了看，随后嘴里的舌头一吐，便伸出七八米之长将我全身给卷了起来。湿漉漉的液体黏着皮肤，我的胃里一阵翻涌，下一秒就吐了出来。 “替我去死！” 血衣女鬼丝毫没有停下来，她恶心的舌头卷着我上下晃动，直晃得我五脏六腑都快错了位。最后她身体一转，我猛地睁眼瞧见自己已经悬在了阳台的外面。身下就是一处十米深的荒坡，上面布满了建筑废弃的石头。要是这一摔下去，丧命是小事，只怕连全尸都保不住！ 我心里一凉，想着下个月就是自己的二十岁的生日，如今看来是过不了了。 人在穷头陌路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惊于常人的魄力。 我一闭眼睛冲血衣女鬼喊道：“死就死吧，你他妈的倒是给个痛快啊！等姑奶奶做了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婊子！” 话音刚落，身上的舌头果然一松。我感受到身体急剧下滑，疾风在耳畔刮过，模糊了周遭的声音。最后我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竟听见方北宸对我说：“蠢女人，真不让人省心。” 我的身体最终还是停止了下滑，迎接我的并不是想象中坚硬的石头地，而是一个软绵绵的怀抱。下一秒，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体香。我不用睁眼竟已经猜到了来人，忍不住红了鼻子。 “方北宸，你怎么来了？” 他抱着我一个纵身飞回到了寝室，冷哼道：“我若不来，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我诧异：“我如果死了，你不就更加如愿了吗？” 方北宸语气霸道：“没我的允许，你休想死。” 我一怔，他将我放到房间里站好，湖蓝色的冰眸冷冷盯着面前的血衣女鬼，面无表情道：“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你，你若胆敢动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坏我好事的人都得去死！”血衣女鬼低声一吼，又伸长了舌头，径直朝着方北宸甩来。 两人随即斗在了一起，动作身手太快，我压根看不真切。 不一会儿，一阵阵惨叫声响起。血衣女鬼的动作一停，我看见她那奇长的舌头竟然被硬生生隔断。她痛苦的呻吟着，方北宸也收了手站在她对面。 “你魂魄尽散，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会消失。”方北宸负手冷笑道。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胜负已分。没想到血衣女鬼狡猾得很，她突然一下子扑进一旁昏迷不醒的张老师身上。 就在方北宸都措手不及的当口，张老师如同僵尸般站了起来。她的右手朝着方北宸一掷，紧接着那道写满咒语的黄符就贴在了方北宸的胸口。 下一秒，方北宸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与此同时，张老师又扑通一声晕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将方北宸胸前的符纸撕掉。 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烧毁，露出胸膛处骇人的冷蓝色伤口，正不断留出蓝色的血液。我正准备伸手去帮他捂住伤口，方北宸就一把拍开了我的手，紧张道：“别碰，人类一碰就会死。” “那我怎么才能帮你？”我脸色惨白，一双眼睛红彤彤地盯着他的伤口，突然感觉心口处一阵酸楚。 方北宸到了这番境地还有心情开玩笑，笑道：“你为何要帮我？我若消失了，今后就没人缠着你了。” 我脑子里很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说实话，我的确想要摆脱方北宸的纠缠，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救过我的性命。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不心存感激？ “罢了，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方北宸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叶罄，今后照顾好自己。” 方北宸的身体缓缓变得透明，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最终只抓回来一把空气。 四周又恢复了如初的镇定，床上的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是莫小雪。 “小罄，你还好吧？！”莫小雪接通电话忙问道，“我姥姥刚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说的血衣女鬼是死亡不足一年的新鬼，那么她有可能上别人的身来接近你，这个时候符就会失效！你千万要小心提防！” 我的目光注视着方北宸消失的地方，声若蚊蝇道：“血衣女鬼已经来过了，附在了张老师的身上。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 “来过了？我的天，小罄她没伤到你吧？等等……他又是谁？”莫小雪疑惑道。 我看着地上那道符纸，突然身子骨一僵，又想到了什么。 “小雪，那道符既然你家祖先画的，那么会不会有解符咒的办法？你现在在哪里？我想过来见见你的姥姥。” “现在？小罄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小雪，快把你姥姥家的地址发给我！” 一分钟后，莫小雪通过微信发过来一个地址，我当即出门打车直奔而去。 抵达的时候莫小雪正在屋外接我，我随着她进入老居民楼的屋子里。一进屋就看见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奶奶，掐着手指对着我：“姑娘，你身上有很重的阴气。” 第七章 莫家姥姥 莫小雪的姥姥不愧是高人，我还没开口就已经断出了一些名堂。 她先是用几根艾草在我身上拍了拍，然后目光锐利地问我：“孩子，你之前是不是去过坟地或者公墓？前段时间有没有办过冥婚？” 我一听这些话，哪里还敢隐瞒，一股脑的将我做兼职的经历，以及之前在东里镇发生的怪事讲了出来。 莫小雪听得目瞪口呆，使劲拍了一下我的胳膊，骂道：“叶罄你够行的啊！替人哭坟这种事都敢去做，你不怕撞鬼啊？” “我之前哪里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鬼！”我急着解释道。 莫姥姥沉默了片刻，抬头对我说：“如今血衣女鬼已经魂飞魄散，你那个冥夫也被符咒所伤，料想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可以替你驱除身上的阴气，今后只要你少去阴气重的地方，就会平安无事。” 莫小雪大概是听说没什么要紧的，松了口气打趣我道：“噗，我看她今后也不敢再去给人哭坟了。”说完招手示意我过去，“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让我姥姥替你驱邪。” 我向前迈了一步，脚顿了顿又收了回去，千丝万缕的思绪涌上心头。 我现在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是方北宸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按照莫姥姥刚才的说法，那道符咒厉害得很，怕是可以令他…… “姥姥，那个被符咒所伤的男鬼，他会怎么样？”我有些担忧地问她。 莫姥姥盯着我，答道：“七日之后，魂飞魄散。” 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可是我仍是一惊。我的脑海中回忆起方北宸救我的种种画面，心里难受得很，只觉得是我害了他。 因为他明明没有必要救我。 莫小雪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与她对视了一眼，一咬牙冲着莫姥姥恳求道：“姥姥，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不能知恩不报。您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七日内救他一命，对吗？” “小罄你疯了！你与他结了冥婚，要是他好了肯定会继续纠缠你！”莫小雪闻言急道。 我心说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我现在不能救方北宸，余下的人生都不会安心。 “你可知他的名字以及籍贯？”莫姥姥突然问道。 我如实作答：“方北宸，应该就是B市东里镇西郊的方宅人。” 莫姥姥听完一掐手指，突然脸色一白，喃喃说了几句话，我没听太清楚。 我期待地望着莫姥姥，她老人家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办法倒是有，只是有些复杂。需要你去收集一个女人的亡魂，一撮婴儿的胎毛以及一碗公鸡血。然后找到那个男鬼的坟，在午夜十二点将上述东西埋入坟前，若能召唤出他的亡魂便能成功解除符咒。” 后两件东西倒是不难，公鸡血在菜市场就可以买到，婴儿的胎毛我记得自己家里就有，还是当年妈妈生我后留下做纪念的。至于女人的亡魂，这又应该去哪里收集？ 莫小雪也不知是不是被我的话吓住了，眉头紧蹙了半晌。最后她看了莫姥姥一眼，也不再劝我，想了想灵机一动道：“你不是说夏萌萌被鬼魂控制了吗？我看这就是个好机会。” 我记起血衣女鬼当时的话，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我们怎么样才能收集到鬼魂？”我问。 “小雪自有办法，你只需要配合她就好。”莫姥姥递给莫小雪一块通透的玉佩，又凑到耳边嘱咐了几句，便让我先和莫小雪凑合着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学校。 第二天我们乘坐最早的班车回到学校，还没来得及回寝室，就径直赶往了教室。 第一节课是无聊的高数，虽然大家都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为了期末不挂科大多还是来齐了。瘦高的王老师拿着一个A5大小的笔记本开始点名，当念到“夏萌萌”时，我和莫小雪都打起了精神。 在我们往前三排的位置，一个穿着绿色短袖的短发女声低声应了一声“到”。 我指了指她的后背，问小雪：“你能看出她现在身上有没有鬼魂吗？” 莫下雪白了我一眼，低头吸了一口珍珠奶茶：“你当是在看玄幻小说啊？主角动不动就能逆天！待会儿下课我去试试就知道了。” 一节课上得我是心神不宁，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夏萌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明显，中途好几次夏萌萌都转过头来，险些与我目光相撞。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周围的同学们一窝蜂散去。 莫小雪忽然拿出玉佩攥在手里，拉着我小跑到夏萌萌的身边，笑了笑：“萌萌，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夏萌萌收拾课本的手一怔，狐疑地抬起头来：“不用了，我中午还有事。” “好的，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莫小雪哈哈一笑，又拽着我跑出了教室。 直到我俩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她才摊出手掌上的那块玉佩，皱眉道：“看来现在鬼魂并不在夏萌萌的身上。” 我瞧见那块玉佩与最初看见时并无二样，洁白且通透。 莫小雪向我解释：“这是在千年道馆加持过的灵玉，如果靠近鬼魂时，它会变成幽绿色。” 我想着鬼魂白天总是要忌惮日光和阳气，怕是晚上出现的几率会高一些。和莫小雪一合计，反正夏萌萌的寝室就在我们隔壁，不如晚上再去探一探。 一整个白天，我被莫小雪以太过辛劳为借口，敲诈了两支可爱多以及一顿黄焖鸡饭。 都说女人太好吃要上当，在不久之后，这句话就在她身上得到了验证。想她莫小雪一代玄学传人，竟然会被一只鬼怪给俘获了芳心。不过这都是后话，今后我会慢慢讲给各位听。 到了晚上，我故意没关严寝室的门，坐着门边佯装玩手机，随时留意着门外经过的人。 莫小雪表面上在和其余人玩麻将，实际上余光也朝着门边瞄了好几次。 周芸平日里最为八卦，一边摸着牌一边笑：“小罄，小雪，可惜你俩昨晚都不在寝室，没有看见那叹为观止的一幕。” “什么意思？”我心头一紧，心说你们不会是看见方北宸和血衣女鬼搏斗了吧？ 正想着，周芸卖了个关子又低声道：“昨天傍晚，张老师让我们寝室的留在办公室替她处理些表格，然后一个人离开了。后来我们忙完了她还没回来，就一起回了寝室。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张老师就躺在我们寝室的地上睡觉，还说梦话呢！什么‘我这辈子是要嫁给总统的人，你们这些癞蛤蟆休想打我主意’。当时整层楼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张老师被叫醒后羞得满脸通红，据说已经请长假回家了。” 说完其余人又都低声笑了笑。 难怪昨天寝室里没人，想必是被女鬼附身的张老师给支走了。至于后面说的那些梦话，究竟是她的真心话，还是中了邪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目前看来，我也省了不少的麻烦，暂时不用去解释做兼职的事了。 门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我赶紧屏住呼吸，就看见夏萌萌从门边经过，转身进了隔壁寝室的门。 我低声咳嗽了两声，莫小雪刚好点了一个炮，焦头烂额道：“哎，生活费都输光了，不玩了。”说完起身拉了我一把，“小罄，陪我去楼下超市买瓶水。” 我应了一声，和莫小雪出去后随手带上门，转而进入了隔壁的504寝室。 第八章 首次捉鬼 504寝室是五楼的最末间，六张床铺只住了三个人。 除了夏萌萌，剩下的杨燕妮和苟嘉都交了男朋友，所以平日在寝室呆的时间很少，不到关门时绝不回来。我和莫小雪也是打听清楚了这一点，所以两个人进去后一人堵着门口，一人走到夏萌萌的跟前。 我没什么法力，自然只能担任堵门的工作。 “你们有什么事吗？”夏萌萌明显有些不悦，目光不停打量着我和莫小雪。 “没事，邻居寝室相互走动走动。” 莫小雪拿着那块玉佩站在夏萌萌跟前，我看见玉佩隐隐约约有些变绿，不过只是瞬间又恢复了洁白通透。不禁有些纳闷，这鬼魂到底在不在房间里啊！ 莫小雪这丫显然学艺不精，我看她愣了半晌，担心夏萌萌起疑，于是搭话道：“萌萌，我们闲得无聊，所以想过来和你聊聊天。” “对不起，我没时间。”夏萌萌挽起自己的包，作势就要离开。 我见拦不住，想着她要是走了，我们今天也别想把鬼魂引出来了。只好把心一横，张嘴骂道：“姓夏的，你他妈上次诽谤我的事怎么算？！” “你在说些什么？”夏萌萌在我身前停住了脚步，紧皱着眉头看着我，“叶罄，我什么时候诽谤你了？” 我其实知道这事不能算在夏萌萌的头上，可是眼下实在别无他法。 我赶紧朝莫小雪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拉住夏萌萌的胳膊，也怒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去张老师那里打小报告，污蔑叶罄在外面兼职做小姐！” “我没有！” 夏萌萌本就身材娇小，被一米七个头的莫小雪一抓，胳膊处当即红了一片。 莫小雪虽说在玄学上是个半吊子，但是颇有演员的天赋，不容她解释道：“你说没有就没有？那好，今晚趁没有外人，你就在这里和我们解释清楚！”她说着将夏萌萌按在凳子上坐下，双手叉腰盯着她。 我又看了看莫小雪手里的玉佩，还是没有反应，心里除了着急也没有别的办法。 早在行动之前，我和莫小雪就商量好了要死守在夏萌萌身边。因为死亡不足一年的亡魂虽然能附身在人的身上，可是也有相应的规矩禁忌--那就是选中一具肉身后，半年内不能更换。 所以我们根本不怕鬼魂不上夏萌萌的身，怕只怕它太聪明躲过这七天。 夏萌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莫小雪弄痛了，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通红，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我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坐在她的对面，闲扯道：“你说吧，随便说点什么。如果待会儿我相信你了，我就放你走。” 夏萌萌无奈之下只好对我解释了些有的没的，大致意思是她和我无冤无仇，没必要打我小报告。我自始至终“嗯嗯”应着，目光却没有离开过莫小雪手里的玉佩。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都快临近寝室熄灯的时间了，那块玉佩始终没有变化。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叶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诽谤你的人真不是我。”夏萌萌吸了吸鼻子道。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是没收获了，但愿明天能再找个理由接近她。 和莫小雪使了个眼色，正准备起身离开，寝室的门倒是从外面被人打开。一头黄色卷发的苟嘉醉醺醺地晃了进来，见着我们嘻嘻一笑道：“咦？我……我走错寝室了吗？哈哈哈哈，看来我真有些喝多了。都怪我家亲爱的，非得灌我酒。嗯哼，这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他想……” 苟嘉说着正要退出门去，我上前一把将她扶了回来：“你没走错，我们是过来串门的。” “哈哈哈哈，这样啊。你们都没有男朋友，平时肯定无聊，串串门也好打发时间。”苟嘉笑得花枝乱颤。 我懒得理会，转过身想要叫莫小雪回去，却看见莫小雪皱眉望着手里的玉佩。我一个激灵也朝着她的手上看去，就看见那玉佩由最初的白变成了一抹淡绿色。 这就说明，鬼魂现在就藏在房间里，只是还没有露出太多的阴气！ 可是它要是存心躲着我们，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我将视线投向苟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是苟嘉方才的什么话激怒了鬼魂？或者是她身上有什么与我们不同的地方？ “亲爱的，么么哒，我到寝室了。”苟嘉突然拿出微信发了一段语音。 莫小雪凑到我的身边，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我这才看见玉佩已经变得越来越绿了。 难道说，是苟嘉和男朋友的亲密语气激怒了鬼魂？ 我想到这点计上心头，连忙试探性地朝着苟嘉问道：“嘉嘉，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吧？” “嘿嘿，当然。她说过毕业后就和我结婚。羡慕吧？”苟嘉花样秀着恩爱。 就在此时，寝室“啪”的一声熄了灯，整个房间陷入了如墨的漆黑。莫小雪攥在手中的玉佩泛着冷艳的幽绿光芒。借着这光，我看见夏萌萌的整张脸扭曲而狰狞。 “小心，鬼魂已经附在夏萌萌的身上了！” 莫小雪当即叫了一声，我朝后退了几步，与夏萌萌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夏萌萌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苟嘉的跟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撕心裂肺道：“你这个贱人，有男朋友了不起吗？凭什么瞧不起没谈过恋爱的女孩？你知道什么，她们不过是洁身自好。你以为那些男人是真的爱你？他们只不过是想得到你的身体！男人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流氓！” 我一听，心说这女鬼想法如此偏激，看样子是受过情伤的啊。 苟嘉的酒估计也醒了大半，慌张地用手去拍夏萌萌的手，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连忙拉着莫小雪：“快想办法救苟嘉啊！” “你去把她拉开，我这边想办法是让她现身！”莫小雪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 我虽然害怕，但是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从身后去抱夏萌萌。按理说夏萌萌身材娇小，应该能够轻易将她与苟嘉分开。可是此时她身上也不知哪来的怪力，竟然稳如磐石，我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还是没能动她分毫。 苟嘉已经开始翻白眼，舌头微微吐了出来，看样子已经快要窒息了。 “小雪，快动手啊！”我紧张地大叫道。 话音刚落，就看见三枚铜钱朝着这边飞了过来，正中夏萌萌的头，腰和腿。下一秒，夏萌萌掐住苟嘉的手一松，突然张开了手臂，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一股冲击力将我弹飞，眼瞧着就要撞倒床边的铁质楼梯上。 与此同时，我的余光瞥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倏地飘到了我的跟前。那影子将我的衣领一提，紧接着我的脑袋就与楼梯错开，最终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还没等我看清楚那影子的模样，又是几枚铜钱飞了过来。 那白影惨叫了一声，莫小雪一个健步上前，念了几句咒语后用一道黄符将它给收复了。 我喘了一口粗气，望着胳膊旁的铁质楼梯还有些心有余悸。要是方才真用脑袋撞上了，恐怕不死也得成智障吧。只是，这只鬼为什么要救我？ “小罄，你和它认识？”莫小雪指了指她手里的黄符，好奇道。想必也是奇怪它刚才为什么出手相救。 我一愣，回过神来：“我要认识，它又为什么要去辅导员那儿诽谤我？”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道，“鬼也是人变的，它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不过她刚才的确没想伤害我们，甚至都没过多的反抗。”莫小雪收起符纸叹了口气。 “咳咳。”床上的苟嘉忽然咳嗽了两声，我急忙上前替她顺了顺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逐渐放大，尖叫道，“别跟着我！不关我的事。程琪琪，最先计划捉弄你的人不是我，你的死怪不得我！” 我和莫小雪闻言面面相觑。 程琪琪，这个名字不是开学后不久，在学校投湖自尽的一个同级女生吗？！难不成她就是附在夏萌萌身上的那个女鬼？ 第九章 午夜招魂 苟嘉一直说着胡话，无论我们怎么安慰也无法镇定。 我从她断断续续的呓语中，也大致猜出她恐怕与程琪琪的死有着莫大的联系。 为了不被人怀疑，我和莫小雪先是将昏迷的夏萌萌抬回了床上。而后大声向着楼下的宿管阿姨求教，不一会儿阿姨就赶了上来，见状通知校方拨打了120。 赶来处理的校领导询问了情况，我解释说本来和莫小雪来串门，但是醉酒归来的苟嘉和夏萌萌发生了冲突。后来夏萌萌气晕了过去，苟嘉也莫名其妙发了疯。 这个理由其实破绽百出，只是就算校方去查也查不出个名堂。被鬼附身的人醒来后会忘记当天发生的事，至于苟嘉，她是否能驱除心里的鬼还是个问题。 这一天我累得够呛，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没想到苟嘉突然疯了的事短短几个小时就传遍了校园。据说校方还报了警，警察前来学校取证，不知怎么查到了夏萌萌的身上。最后经过夏萌萌的口供，她竟然是程琪琪事件的目睹者。 原来程琪琪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当初入学时临时和苟嘉住在一个寝室中。因为没谈过恋爱，她饱受室友们的嘲笑。后来苟嘉一伙人骗她出去玩，设计让一个男性朋友捉弄调戏她。但是没想到那个男人色心大起，竟然在洗手间强奸了程琪琪。 这一幕被当时在饭店做兼职服务生的夏萌萌撞见，但是她天生胆小也就没敢说出来。第二天程琪琪跳湖自尽，大家还以为她是学习压力过大，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案件被重新翻了出来，相关人等都落网，程琪琪也算是沉冤昭雪。 莫小雪得知后叹了口气，拿出那道封印着程琪琪亡魂的符纸看了看：“没想到你也是个可怜人。你放心，事成后我会让姥姥好好超度你的。” 我这才想起今天午夜就是招魂的时间，但是还有两件需用的法器没找齐。我翻身起来穿好衣服，紧张道：“我这就去拿胎毛和公鸡血，小雪你记得下午帮我请假。” 莫小雪“唉唉”了两声，我冲出门还听见她在门内吼道：“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叶罄你急什么急？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家伙了吧？” 我无力吐槽，莫小雪还真是无聊又八卦……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收集齐这些东西，莫小雪基于某些原因没办法和我同去。她将符纸交给了我，又递给我一瓶透明的药水，说是待宰的牛留下的眼泪，擦在眼皮上就能见到亡魂。 黄昏时分，我支身来到东里镇的一间宾馆。 看着电视，我心里一直读着秒，时不时拿起手机留意时间。 十一点半的闹钟响起的时候，我提着行李包下楼拦了摩的，好说歹说花了一百块，将我送去了小河边。 此时时间刚好11点55分，我赶紧拿出牛眼泪抹在眼皮上，心说也不知道这东西管不管用？虽然这样想着，眼睛还是不敢立马睁开，生怕看见一些不想看见的东西。 可是也不能永远装瞎子啊。 我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现跟前什么也没有，总算是松了口气。我又睁开眼睛环顾了四周一圈，别说是鬼影，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12点已到，那么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我将胎毛、公鸡血和符纸埋进方北宸坟前，嘴里喊着：“方北宸，快出来！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了。” 身后突然有只冰凉的手拍了我一把。 我以为是方北宸，激动得转过头去。 下一秒，我就后悔了，心里骂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因为我这一转头，脸刚好与身后的东西正面贴上了，它嘿嘿笑了笑，随即眼眶里的眼珠迸射出来，刚好黏在了我的鼻梁上。 我下意识地聚焦视线往下一看，就看见那眼珠转了转，也饶有兴趣地和我对视起来。 “妈呀！”我急忙用手将眼珠给拍开。 那眼珠反应很快，倏地一下又飞了回去，镶嵌进了那东西的眼眶中。我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挽着个双髻，穿一件喜庆的红色肚兜。 要不是见识到他刚才的恐怖模样，我估计还以为他是年画上下来的胖娃娃。 “女人，你找方大人做什么？”小男孩声音是软软的童音，可是语气却是老练得很。 方大人？我一怔，方北宸这家伙在鬼界还是个当官的？ “我找他当然有急事，你既然认识他，就麻烦你把他叫来。”我见他似乎无意伤害我，也放松了警惕。 “给我好处。”小男孩一摊手，嘿嘿对我笑，“鬼界规矩，没有白帮的忙。” 腐败啊，这鬼界没想到那么官僚！ 我叹了口气，翻遍全身也只找出一些钱，递给他他又摇摇头不要。我只好问他：“你要什么好处？” “有没有什么吃的？”小男孩舔了舔嘴唇，期待的看着我。 我想起来时包里好像装了巧克力，赶紧从随身包里翻出一块，开心道：“给你，进口巧克力。” 小男孩接过去掰开尝了尝，两只眼珠在瞳孔中转了又转，吃得停不下来。不一会儿，他就将一整块吃完了，又朝我摊手：“还要。” “我身上没有了。”我有些为难，灵机一动道，“要不你先带我去找方北宸，找到后我会找个超市买一大盒给你，好吗？” 他的眼珠子又转了转，最终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我与小男孩一路穿过小河，又爬上了一座小山坡，最终来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前。 “到了，就是这儿。”小男孩指了指地上的坟包。 这处坟包和之前的墓地差不多大小，只是上面的石刻更清晰一些。我蹲下来一看，这上面竟然也写得“方北宸”的名字，不由得呆住了。 这家伙居然还有两块墓？ “方大人，人我给你带来了，给我好处。”小男孩的童音在我身后响起。 随即，我看见一个蓝影从树林中隐现，伴随着一阵熟悉的笑声：“我夫人不是给过你巧克力了吗？她给的，就等于是我给的。” “呜呜呜，方大人好生小气！我要去告诉冥王大人！”小男孩哭着一溜烟跑走了。 我定了定心神，就看见方北宸走到了我的跟前。月光倾洒在他宛如谪仙的脸上，将他淡雅的眉眼映衬得柔情似水。 我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见他除了脸色白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我诧异道：“方北宸，你不是受伤了吗？” “夫人是在担心为夫吗？” 他笑了笑，晃到我的跟前。 我看见他突然放大的俊脸，那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近在咫尺。我脸一红，意识到这个色鬼又想要耍流氓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见到方北宸，我竟然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我挥起胳膊正准备赏他一个巴掌解气，手就被他给握住，顺势带入了怀中。 几乎就在同时，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临近。紧接着，我看见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穿着玄青色披风的莫姥姥，竟然手持一柄桃木剑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方北宸幽幽道：“莫家后人，果然都不怕死。” “哼，方北宸你诡计多端，用假墓躲过了一劫，要不然此时你已经魂飞魄散。好在我早就料到你不好对付，亲自赶了过来。今日就是你万劫不复的日子！”莫姥姥厉声道。 我闻言脸唰得一下子就白了，仔细揣摩莫姥姥的话，越想越不对劲，脱口而出道：“姥姥，您让我收集的三样法器，真的是为了救他吗？” “蠢女人，她一直在骗你。要不是我将计就计，嘱咐夏萌萌不可伤你，你以为你们这么容易就能收服她？”方北宸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道。 “叶罄，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若能让他魂飞魄散，于你只有好处，你快闪开。”莫姥姥瞪着我道。 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方北宸安置在了一旁。 我心里一惊，虽然不知道莫姥姥和方北宸究竟有什么恩怨。只是我本来想救方北宸，没想到反倒还是给他惹了麻烦。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第十章 滴血灵玉 方北宸和莫姥姥斗在了一起，我站在一旁只有干着急的份。 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为什么莫姥姥阻止莫小雪和我同行，想必也是怕她来会坏事。 我高声喊道：“莫姥姥，求求你放过他吧，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反倒是方北宸听完后骂我：“叶罄，谁让你求她的？别给我丢人。” 我心说你都受了重伤，还他妈的装什么英雄好汉啊。 正想着，一声闷响传来，两人一下子弹开分立在了两边。莫姥姥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你被玄虚道长亲手画的符所伤，怎么会好得那么快？” 方北宸镇定自若，冷笑道：“几百年前你祖宗都伤不了我，更何况是你。劝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姑且可以饶你一命。” 这局势变化得太快，转眼间莫姥姥居然受了重伤。 我没想到方北宸堂堂一个七尺男鬼，会趁机欺负七旬老太。他忽然飞到了莫姥姥跟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脖子冷笑。 我见状赶紧跑上去掰开他的手，替莫姥姥顺了顺气。 “方北宸，这都是你设计好的？”莫姥姥咳嗽了两声，目光锐利道。 “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方北宸淡淡回道，“把东西给我。” “你休想得到灵玉！”莫姥姥冷冷地一笑，突然一下子拉住了我的右手。耳边听见她低声道：“孩子，对不起，灵玉只能暂时由你保管了。” 我想问灵玉究竟是什么玩意？刚一张嘴，就感觉拇指处一股钻心的痛。莫姥姥在电光火石之间割开了我的指腹，然后将一块白玉贴了上去。 我定睛一看，这块白玉不就是之前莫小雪用来试探鬼魂的千年灵玉吗？我的拇指刚一接触到玉身，就觉得身体一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那股寒意便烟消云散。 “可恶！”方北宸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下子将我拉到了身边。 莫姥姥仰天大笑了几声，突然眼睛一闭重重地倒了下去。 我手里攥着那块灵玉，恍惚间又觉得很温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叶罄，不许睡！”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方北宸一副很紧张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现在几点了，我好困……” 我又闭上了眼睛，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 唇上一凉，两瓣薄唇贴上了我的嘴。我的后脑勺被人用力按住，紧接着他的舌头强行撬开了我的牙齿，在我口中肆意掠夺。 一股股奇特的气息灌入我的体内。我一个激灵，脑中的困意一点点褪去，整个人逐渐神清气爽起来。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方北宸好看的眸子忽明忽暗。 脸一红，我双手在他胸前一推，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气太大，竟然把他推出去好几步。 “丧心病狂！方北宸你这个变态，现在这个节骨眼，你还有兴趣占我便宜！”我瞪着眼睛骂他。 方北宸喘了口粗气，倚靠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语气暧昧道：“夫人好美，让我有些情不自禁。今后这样的事会时常发生，夫人可要做好准备。” “你……哼！”我气急败坏，冷哼了一声又转过身去检查莫姥姥的情况。好在她老人家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呼吸尚存，待会儿送去医院应该会没事。 “喂，你和莫姥姥究竟有什么恩怨，她究竟为什么要杀你？” 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清楚，方北宸却没有回话。我转过头，发现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追到树林边，脚步却停在了方北宸方才靠着的地方。在那粗壮的树干上，残留着一大滩蓝色的血液，正一点一滴蒸发。 我猜想方北宸可能是受伤了，不过看他既然打得过莫姥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心里也就宽心了不少。 三个小时之后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手机传来一条莫小雪的微信：“小罄，你见到我姥姥了吗？她昨天突然不见了。” 就在昨夜我将莫姥姥送来了东里镇医院，自己也凑合着在医院的长椅上小憩了片刻。 我将地址发给她，让她赶紧过来。 两个小时之后，我在医院大门口接到了莫小雪。 莫小雪神情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估计她也是知道一些东西，只是现在也不是追问她的时候。 我将昨夜的情况大致告诉了她，将她带去了病房。 莫姥姥还是昏迷不醒。 莫小雪抽泣着探望了她一会儿，而后将我给拉出了房间，悲伤道：“小罄，对不起。我其实一早我就知道，姥姥让你收集的那三件东西并不是救命的。只是姥姥对我说，除掉那只鬼是对你好，我才没有告诉你。” 既然她主动提出来，我也就干脆把事情弄个明白。 我说：“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坦白告诉我，你们莫家和方北宸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小雪摇摇头，看样子也不像在撒谎：“我只知道方北宸是有五百年修行的鬼，之前和我们莫家祖宗有过仇怨。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恐怕只有姥姥才清楚。” 现在莫姥姥昏迷不醒，不过我却可以找机会去问方北宸。 我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莫小雪，又和她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况。想了想，我将包里的灵玉掏出来交给她，也算是物归原主。 莫小雪含着眼泪又连声向我道歉。 我的心情很复杂，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更何况这件事也评判不出个谁对谁错，于我和莫小雪更是扯不上干系。我只好让她好生照顾莫姥姥，而后独自乘大巴回到了A市。 今天是周末，我下了大巴径直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租住的一套老旧二居室。自三年前妈妈去世之后，这个房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暖。 好在我那赌鬼老爹今天不在家，否则免不了又要发生争吵。 我叹了口气，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补觉。 枕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我用手摸进去，就摸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掏出来一看，当即吓了一跳，竟然是先前被我交回给莫小雪的灵玉！ 我又回想了一番当时的情景，确定我的确是交给了莫小雪无疑。 而且就算莫小雪事后悄悄放进了我的包里，那也不会最终出现在了我卧室的枕头底下啊。 难不成这块玉真有灵性，自己飞来的？ 我的瞌睡清醒了不少，拿起灵玉仔细看了看。 突然，我发现玉身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原本通透洁白的地方隐隐约约开始变得碧绿。 “咯吱。” 大门处响起一声开门声，紧接着是我那赌鬼老爹的粗嗓门：“小罄你回来了？快给我一点钱，这次我一定可以翻本！” 我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来气，妈妈去世后，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靠远在国外的小姨救助。但这也仅仅能维持基本开销，所以我在外人眼里才是一副守财奴的形象，才会为了钱接下替人哭坟的兼职。 “你干脆把我卖了吧。”我没好气道，起身准备去关卧室的门。 就在此时，我爹眼疾手快将身子卡在了门框上，笑嘻嘻地朝我摊出手：“你小姨应该才给你打了生活费吧。分一百块给我好不好，就一百！” “滚……”我一个字还没吐出口，忽然就看见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人影。我悄悄探出头去一瞧，就看见在我爹的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 第十一章 背上衰鬼 我将我爹强行推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彼时，我的后背贴在门上，一颗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 如果那个老头子是个活人，那么我爹怎么会看不见？ 昨晚忙碌，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洗把脸，昨夜擦在眼皮上的牛眼泪一定还在起作用，所以我才能看见他。 再加上，床上的灵玉已经变成了幽绿色。 重重迹象都表明，我爹背上的那个老头子是只鬼！ 我不知道这只鬼为什么会缠着我爹，但是我这几天的经历让我知道了鬼这种生物不好惹，一旦发现还是想办法除掉比较好。可我目前手上除了一块可以试探鬼魂的灵玉，再也没有别的驱鬼法器。 莫小雪身在东里镇，远水解不了近火。 我突然想到了方北宸，要是这家伙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我就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低声骂道：“叶罄，你他妈的怎么这么没出息。你还有没有点自尊？居然还想着那个欺负你的色鬼！” 我正把玩着手里的灵玉，门外传来一阵我的电话铃声。 我收起思绪，忽然就意识到不妙。刚才回来的时候筋疲力尽，我顺手将手机放在了鞋柜上。 我猛地打开门，果然就看见我爹一把抓起了手机冲出大门，冲我喊道：“闺女，手机先借我一用。等我翻了本，给你换部更好的。” 妈的，他这是想要卖掉我的手机当赌资。 别人都是坑爹，我爹这是实力坑女儿啊！ 我又急又气，手机虽说值不到多少钱，但是上面有许多重要的电话和个人信息。我追到门边，连拖鞋都来不及换，一边迅速地跑下楼梯，一边大喊着：“叶建国，你这个王八蛋，你不配当我爹，你给我站住！” 他跑得很快，我一路追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右脚上的人字拖鞋突然断开了。我一个站立不稳，脚踝处一疼，倒霉的被扭伤了。等到站稳了再一看，我爹早就没了踪影。 我想哭，可是这些年来也习惯了他这尿性，当下心里只剩下绝望和愤恨。 “我艹！”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正准备往回走，白色长裤的裤兜里突然放出丝丝绿光。 我这才想起刚才情急之下把灵玉放在了裤兜里，赶紧掏出来一看，就见那绿光越来越幽深了。奇怪四下并没有鬼，我环视了周围一圈。突然就看见在不远处的一间电话亭里，隐隐约约藏着一个人。 我定睛一看，那衣服不就跟我爹回家时穿的一模一样吗？！ 要不是他身上背着鬼魂，我还发现不了他藏在那儿呢！ 我灵机一动，想着要是现在冲过去也不一定捉得到他，毕竟我现在右脚受了伤。不过我倒是可以悄悄跟着他，看看那只鬼究竟想要做什么。 主意一打定，我就假装气馁地往回走，实则躲在一个拐角处。 我眼睁睁看着我爹一脸轻松地走出了电话亭，那背上的老头子也露出了一种诡异的微笑。 我索性扔掉右脚的人字拖，一瘸一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背后。为了防止被那只鬼发现，我还故意和他们拉长了距离。 最后跟了有个十来分钟，来到了一条背巷里。我瞧见他进入了一道暗门，犹豫了五分钟后也走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被里面熙熙攘攘的闹腾声给震住了。 这是一间由几百平米的旧厂房改建而成的地下赌坊，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呛鼻的烟酒臭味。厂房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摆放着一张大桌子。一大群男女围在桌子前，双眼放光地盯着庄家手里的扑克或骰子。 当然，光是这样也不足以吓住我。 我之所以浑身一颤，是因为随着我脚步的深入，掌心中灵玉放出的绿光已经快要掩盖不住了。下一秒，我发现在那一群赌徒的背上，几乎都驮着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加起来差不多有近百个！ 灵玉的光芒在昏暗的赌坊中尤其惹人注目。 我还没来得及隐藏，上百双鬼魂的眼睛就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 我吓得冷汗直冒，那群肮脏的老头子一个个从赌徒的背上跳了下来，张大了嘴巴朝我靠近。 “你能看见我们？” “小妹妹，要不要赌一把？” “输了我就跟着你，赢了就献上你的灵魂。” “来吧，赌一把，赌一把！” 各种嘈杂的笑声混合在一起，我大叫了一声：“别过来！” 喊声一出，周围的赌徒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麻木地转过了头去继续赌博。那些老头子越靠越近，我只好不停地往后退。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头子离我最近，他干瘪的胳膊犹如枯树的枝干，缓缓朝着我抓来。 “滚开！”我伸出手胡乱拍打着。 紧接着，我的双眼就被一双大手遮了一下，再度睁开眼时，四周的老头子已经不见了。 “走。” 身旁一个冰冷的男性声音响起，那人的手似乎比方北宸的还要冰凉。他抓住我的手腕时让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转过头就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留着利落的银灰色短发，五官俊朗得犹如娱乐圈的男演员。彼时他俊眉微蹙，皎洁的眸子宛如夜空中的星星。只是他的一张脸表情过于冰冷，让我不禁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有些……面瘫？ 我一愣，他将我拉得更近了些，语气不容置疑：“立刻跟我走。” 我想起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那些老头子指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在我眼前出现。来人虽说身份不明，但是目前看来对我没有恶意。 我点了点头，打算和他先出去再说。 我们刚走出没几步，迎面就来了个彪悍大汉堵在了门前，恶狠狠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不是警察派来的探子？” “大哥，我们就是顺道过来玩玩，怎么会是警察？” 我不愿再起冲突，友善地解释道。 那彪形大汉闻言一乐，对我勾了勾手指：“妹子，你既然是来玩的，那就让哥好好陪你玩玩？” 我看见他笑得双下巴浮现，那上面的赘肉都像是要滴出油来了，胃里一阵恶心。 彪形大汉估计看我没说话，就想着过来搂我的腰。 我侧身一躲，他扑了个空，面上凶态毕露：“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滚开。”银发男人在此时挡在了我的身前。 “臭小子，你敢顶撞老子？”彪形大汉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大叫了一声，“啊！” 我几乎没看清楚银发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只见他身影一闪，彪形大汉的脸上就中了一拳，整个右眼眶变成了熊猫眼，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男人的身手好利落啊！ 我正感叹，他冰冷的手又是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拖着我三两步跑出了赌坊。 我们跑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庆幸身后没有人追出来。 我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脚踝处钻心的疼痛感就开始加剧。刚才的一番逃命，我已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现在脚伤加重，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银发男人似乎注意到我的伤势，俯下身子来检查我的脚。 我下意识地一躲，警惕道：“你是谁？” “景泽。” 他见我不配合，只好抓住我的脚，缓缓替我卷起了裤腿。我有些别扭，但是他的手掌力道十足，我根本挣脱不开。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人身手敏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出手相救？更为奇怪的是，那些老头子的鬼魂也是在他出现后消失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他并不打算回答我的话，仰头看了我一眼，“我送你回去。” “多谢你刚才救了我。你要是不方便回答我的问题，那你现在就请离开吧，我自己能回去。”我并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不会稀里糊涂地就让一个陌生男人跟我回家。 我说完冲他礼貌地一笑。 景泽微微挑起了好看的眉毛。 “叶罄。” 他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我一晃神，只听见景泽没好气道：“我是你们班新来的辅导员。” 第十二章 新辅导员 这句话就跟反转剧的结局一样让我措手不及。 景泽居然是我们班新来的辅导员。卧槽！要不是借他的手机打去学校核实了一通，我还真有些不敢置信，一向严肃刻板的校长会聘请一个银发潮男当老师？ 据他告诉我，他这次来是家访，没想到在楼下看见一瘸一拐的我。他心里疑惑，就一路跟着我也去了地下赌坊。 “景老师，你的身手可不像是普通的老师啊……”我听完纳闷道。 景泽面不改色：“我曾经学过武术。” 我在极度的震惊下，由他搀扶着回到了家。 走到家门口我才想起一件很要命的事--我翻遍了全身居然没找到钥匙。 我这次追出门时连随身的钱包和身份证也没带，即使是想叫人来开锁，只怕也不行。此时已经是夜晚，学校和我家又不在一个城区，回寝室似乎也不靠谱。 我想了想，打算就在门口凑合着住一晚，说不定半夜我爹就会回来开门了。 景泽似乎看出我的窘迫，声音冷漠道：“我的房子就在隔壁街区。” “啊？” 我不明所以，他什么意思？ “叶罄，你今晚住在我那儿。”景泽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向我下命令。 我吓了一跳，心说你虽然是我的新辅导员，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景老师，真的不用了……” 我刚要推辞，景泽忽然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我脚下一疼，忍不住咬牙滋了一声。他脚步一顿，走到我跟前，用手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 下一秒，他居然背对着我半蹲了下去，吩咐道：“上来，我背你。” 他的声音像是有一种难以抵抗的魔力。我鬼使神差地用手搂住了他纤长白皙的颈子，攀上了他宽阔的后背。他的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安神的芳香。 恍惚中，我又看见了方北宸似笑非笑的脸。 “方北宸，你这个混蛋怎么不见了？” 我打了个哈欠，感觉景泽的身体一怔。我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在一间现代风格的公寓里。我躺在一张大床上，听见浴室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不一会儿水声停止，披着一张白浴巾的景泽从里面走了出来。 银色头发上残留的水滴滑落在他肌肉分明的胸膛处。 我脸一红，赶紧移开了眼睛，轻声道：“景老师，谢谢你收留我。只是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现在才凌晨四点。” 他用浴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滴。 啊……现在居然才凌晨？我诧异道：“景老师，你难道不睡觉吗？” 问完这句话我就有些后悔，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环顾房间里就这一张床，我怎么就嘴贱问出这种暧昧的问题？ 我话音刚落，景泽居然径直躺在了我的身边，冷冰冰道：“那就一起睡吧。” 我刚要炸起，但是紧接着房间的灯被啪地一声关掉了，一阵困意席卷而来。我想必也是这段时间欠了太多的瞌睡债，躲进被窝中稀里糊涂的就又睡了过去。 被车水马龙声叫醒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景泽就躺在我的身边，也不知道睁着眼睛看了我多久，突然皱眉道：“叶罄，你终于睡醒了？” 我一个激灵，睡意早就吓得不见了踪影，翻身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昨晚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会来到景泽的家里，还和他睡在了一张床上？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还好衣冠整齐，看样子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总感觉，这个景泽有些怪怪的。我悄悄看了看片刻不离身的灵玉，只见它通透洁白，并未感应到半分阴气。 兴许是我想多了，景泽怎么会是鬼呢。 “景老师，我走了，再见啊！”我转身就想逃。 “你现在还不能回去。”他忽然开口对我说。 我有些奇怪，脱口问道：“为什么？” 景泽毫不犹豫地回道：“因为你父亲的背上，还驮着那只衰鬼。” 我的脚步一顿，昨天发生在地下赌坊的事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近百个肮脏的老头子伸手来抓我的画面令我心有余悸。 没错，我爹以及那儿的所有人都被那些鬼给缠住了。 “景老师，昨天你也看见了那些鬼？！你刚才说什么……衰鬼？” 景泽点点头，解释道：“能吸食人气运的鬼魂，通常是旧时在赌坊因欠钱被打死的人所化。因为长期心情抑郁，所以外表多是老态龙钟。被衰鬼缠上的人，一生好运退散，逢赌必输。” 原来如此，难怪我爹输了个倾家荡产！ 只是，有一点让我惊讶万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狐疑道。 景泽说起这些事头头是道，这可不像是个单纯的大学辅导员啊。 “你能看见鬼是因为擦了牛眼泪，而我是天生就有阴阳眼。鬼见得多了，自然就学了些驱鬼的皮毛。”他顿了顿，继而认真道，“如今你父亲的气运已被吸食了十之八九，救他与否就看你的决定了？” 景泽的这句话倒是说进了我的心里。 叶建国再混蛋他也是我的亲生父亲，更何况妈妈临终前百般嘱托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他。 当下我的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期望。我爹不是被衰鬼缠上了吗？说不定驱除了那只衰鬼，他就能洗心革面彻底戒赌了。 一想到这些，我也没心情再去怀疑景泽的身份来历。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景老师，那究竟怎么样才能驱除那只衰鬼？” 景泽沉默了片刻，打量了我一番道：“我好久没吃过饭了，你会做饭吗？” 好久没吃过饭了……景老师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求于人，给人做饭…… 我忍！ 我见厨房里有大米和鸡蛋，于是给景泽做了一道小学生都会做的蛋炒饭。他吃得很香，不一会儿就吃光了整盘。 景泽放下盘子，这才握笔给我写下了一列清单。 半个小时之后，我去了当地一家文具店，按照景泽给我的单子，买了一张黄纸、一盒朱砂以及一只毛笔。 我提着一袋子东西回到公寓，景泽教我用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一道符。 最后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回到了租住的房子，却发现我老爹不在家。一番商量之后，我和景泽决定铤而走险，再去一次地下赌坊寻他。 想到景泽的银发太过张扬，去之前我特意让他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没想到弄巧成拙，一路上无数的女生都两眼冒心地盯着他。 前面就是那间赌坊的大门了，我快步上前走了进去。下一秒，眼前的一切就让我目瞪口呆。 只见里面挤满了人，只是现下他们并没有参与赌博。 众人全都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着望着地面，一张张脸苍白得如同死人。我扫视了一圈，在人群的第一排就找着了我爹。我赶紧冲过去摇晃着他的肩膀：“叶建国，你怎么了？你快起来！” 他两个眼圈乌黑，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只是目光呆呆地望着地上。 我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擦牛眼泪，现在也不知道周围是个什么状况，连忙拿出之前用剩的牛眼泪抹在了眼皮上。与此同时，我听见才走进来的景泽喊了一句：“躲开。” 可是为时已晚。 就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迎面就贴上了一张满是褶皱的面皮。那面皮上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乌黑嘴角的笑容阴森恐怖。就在我被惊得说不出话的时候，那张面皮上的嘴突然一张，锋利的牙齿眼瞧着就要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第十三章 有惊无险 “用符纸。”景泽在一旁指挥道。 我反应过来，立马一侧头，随即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符纸，一下子向着那张面皮扔去。说来也巧，这符纸就刚好扔进了它张开的嘴巴中。 面皮瞪大了眼睛，猛地闭上了嘴。 下一秒，它的五官扭曲得更厉害了。伴随着一阵惨叫，符纸在它的嘴里燃起了紫色的火光，顷刻之间就将它吞噬干净。 符纸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原封不动地落在了地上。 我正准备去捡，就听见四周发出雷鸣般的奸笑声，肩膀好像被人用指甲抓了一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看见我爹驮着一个怪笑着的衰鬼老头，正张牙咧嘴地朝我扑过来！ 更为气人的是，景泽那家伙跟个木头似地靠在入口的门上，居然没打算过来帮忙！ 要不是我身材苗条，指不准刚才就被那张面皮给咬住了。 我一个激灵，灵活的后退了好几步，嘴里不忘骂道：“景老师你也太不仗义了，快下来帮帮我啊！” “这是你锻炼的好机会。”景泽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句话，弄得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转念又一想，景泽和我非亲非故，能帮我出主意，能陪我来这儿已经仁至义尽，我又凭什么要求人家以身犯险？ 我定了定心神，我爹已经双眼空洞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身后已经没有了退路，我爹明显是被他背上的衰鬼给控制住了。如果想要解决掉这只衰鬼，恐怕还得利用之前景泽画的符纸。 可那张符纸偏偏离我还有些距离，我就算想要跑过去拿，且不说要先避开我爹，还得顾忌到在我爹的身后的上百只衰鬼。 肩膀上先前被抓破的皮肤渗出丝丝血珠，我用手捂住伤口。 正焦头烂额，就看见我爹已经来到了跟前。他猛地一抬头，双眼血丝遍布，牙齿上下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科科”声。 “老爹你醒醒，我是小罄啊！”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连声冲他喊道。 他显然是听不到的，只瞧见他背上的衰鬼老头子歪着嘴阴森森地盯着我：“好新鲜的气息，快过来让我吸一口。” 他话音刚落，我爹就猛地朝我扑了过来，双手将我禁锢在了墙上，一张嘴便要咬我。我手上没有任何可以抵挡的武器。下意识的，只能松开捂住伤口的右手，掏出兜里的灵玉塞进了他的嘴里。 几乎就在同时，我感觉身子骨一颤，就好像有一股阴风注入了我的体内。 刹那间，衰鬼老头子化作一阵烟雾消失不见了。我爹双眼一翻，叫了我一声“小罄”，随即也倒在了地上。 “老爹！”我正准备去扶他，就看见周围又涌上来一波衰鬼。 “去拿符纸。”门边的景泽突然云淡风轻地指挥道。 我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前方地上的符纸，一个大跨步迈了过去。 我弯腰将它捡起，肩膀处又是一痛，身体好像被千万只手用力推倒在了地上。我抬起头，那数百只衰鬼已经叠在了我的身上，锋利的手指甲抓扯着我的后背。 我想拿符纸去贴它们，可是手臂被压得根本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愈发靠近的狰狞面孔。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衰鬼突然发出一阵阵惨叫，紧接着又是一股股阴风席卷而来。 身上的重压消失，我长松了一口气，发现景泽就站在我的身边，手中握着那一块已经变回白色的灵玉。他黑色帽檐下的星眸冰凉如水，将灵玉扔给我，冷漠道：“收好。” 我惊讶得连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我以为景泽打架的身手了得，没想到他驱鬼的能力更是出神入化。 那上百只衰鬼，居然就在瞬间被他收拾掉了。 “景老师……谢谢……”我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 景泽面无表情，指了指一旁我的老爹。我明白他的意思后，也赶紧冲过去检查他的情况。 我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估摸着睡一觉就能好。 幸好我爹身上还揣着家门的钥匙，我在景泽的帮助下将他扶回了家休息。 我将我爹安置在床上，而后带上房门走了出去。心里的重担算是彻底放下了，我这才感受到后背上难以忍受的那种疼痛感正在加剧。 “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借着客厅的穿衣镜看见身后的衣服已被抓破，裸露在外的肌肤血肉模糊。 而透过镜中的画面，我发现景泽还站在大门边，正皱眉打量着我。 “景老师，今天实在太辛苦你了。我改天一定请你吃饭，你也请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转过头客套地朝他笑了笑，心里除了感谢，其实还有一分莫名的畏惧。 我不相信他只是一个简单的大学辅导员，只是又不好去质问他的身份，毕竟他今天救过我们一家。 “你背上的伤，必须马上处理。” 景泽这个人似乎从来都是自说自话。 “谢谢关心，我自己待会儿会处理。” 我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想要送他出门。谁料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下一秒将我打横抱起，径直放到了我卧室的床上。 我趴在床上，感觉后背一凉，原来是景泽撕掉了我的衣服。 “喂，你想干什么？！” 我心里一急，翻身之时胸前残余的衣服布料也掉了下去。我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双手抱胸。景泽瞥了我一眼，面不改色地吩咐道：“趴着。” 他的语气总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感。 我有些无奈，但是又不得不照做，趴在床上任由他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背部。 景泽找来医药箱，用碘酒替我的伤口消了毒。我痛得有些受不了，就试图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咬紧了牙关问他：“景老师，你是哪里的人啊？” 这次他终于听见了我的问话，闷声答道：“十八城。” “十八城？”我思索了半晌，“有这个地方吗？是属于哪个省？” 我话还没问完，景泽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幽幽道：“明天记得准时回学校报道。”说完还没等我反应，就大步离开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我爹终于清醒了过来，可是已经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 我不想吓着他，于是只说是他晕倒在了赌坊，我接到通知去接的他。他半信半疑，猛地一拍脑门，急道：“我的妈啊，我刚才拿了一把好牌，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卧槽，肯定是有人使诈！” 我撇了撇嘴，心说既然衰鬼除掉了，那么我爹应该能改邪归正了吧。 我满怀期待地问他：“老爹，你以后可以不去赌博了吗？”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胸有成足道：“小罄你别担心，没有人会一辈子倒霉的，我一定会有发家致富的一天。明天我就去翻本，对了小罄，你能借我一百块吗？就一百……小罄，你别走啊！” 我“啪”得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我想，有时候人真的比鬼更可怕。衰鬼尚且可以驱除，可是人心却很难净化。即使有一天我爹能够通过赌博发家致富，可失去的已经再也买不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妈妈，她在世的时候一个人操持起整个家。 为了让我能够吃顿好的，甚至不惜卖掉留了多年的长发。 我摸了摸自己已经及肩的长发。自妈妈去世之后，我就一直留着短发，这段世间突发状况太多，都好久没去过理发店了。 我吸了吸鼻子，心说等着伤好了就去剪掉头发吧。 这一夜由于背部有伤，我只能趴在入睡，以至于睡眠状况不太好。等到睡醒的时候，我一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快中午11点了！ 妈的，自从唯一的手机被我爹坑走后，我就和学校断了联系，恐怕学校方面现在已经打爆了我的电话号码吧！ 我赶紧翻身起来，偏偏手头拮据没钱打车，只好乘坐公交回到学校。 一进寝室，室友就关切地迎上来扶着我，轻声道：“小罄，快坐下。背上的伤不要紧吧？” 我一愣，连忙问她们：“你们怎么知道我背上受伤了？” “景老师告诉我们的啊，说你因为洗澡摔伤了背，向学校请了一上午的假。”周芸说起景泽时两眼冒金星，啧啧道，“可惜你还没见过他，简直就是一禁欲系美男，迷死人不偿命啊！” “哦。”我敷衍地应了一声。 室友秋茗月也接话道：“对了叶罄，景老师让你回学校之后，抽空去他办公室一趟。” 已经中午了，学校里的人一窝蜂涌去了食堂。 我突然很想念莫小雪，周芸告诉我她请了两天的假探病，要明天才能回来。 我来到辅导员办公室，走到门口发现校花罗绮梦正在里面。她今天穿了一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化着精致的裸妆，一头咖啡色的大波浪卷发妩媚动人。 景泽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修长的双腿引人注目。 第十四章 奇特锦鲤 我在门外顿了顿，听见罗绮梦似乎是想约景泽吃饭。她的声音甜甜的，撒娇道：“校门外有家西餐非常正宗，景老师就给人家一个面子嘛！” 她说着将手搭在了景泽的肩膀上，景泽微微皱起了眉头，一个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躲闪不及，刚好与他的目光正面撞上。 下一秒，我就很不幸成了他敷衍罗绮梦的盾牌。 景泽冷冰冰地冲我喊道：“叶罄，你躲在门外做什么？不是说好中午一起吃饭吗？” 罗绮梦如箭般的眼神扫视过来，她冷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地跑出了办公室。我尴尬地笑了笑，咬着嘴唇进到办公室，打趣道：“景老师，人家校花约你吃饭。你就算不想去，也不用坑我啊！” 我猜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校园BBS的头条了。 景泽并没有在意我的话，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机盒子，对我说：“你的新手机。” 那是一款最新上市的型号，市场价格应该在6000块以上。 我摆摆手：“不用了，我会自己去买一个的。” “收下，或者我把你做不良兼职的事上报学校？”景泽竟然开始威胁我。他晃了晃手里的一本记录表，是之前张老师留下的，上面记录着她对学生的了解情况。 我心说还好当初她突然离职，要不然这件事说不定早报到校长那去了。 景泽这人说一不二。 我只好收下手机，又说今后会将买手机的钱分期还给他。景泽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对我说：“我不需要钱，不过你可以替我照顾锦鲤。”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小型鱼缸，当中有一条金黄色的漂亮小锦鲤正在来回游动。 “你把它带回寝室替我照顾。”景泽淡淡道。 我走近了些，用手指敲了敲鱼缸。那小锦鲤仿佛有感应，将头转了过来，我看见它圆鼓鼓的眼睛冲我挤了挤。当即被逗乐了，其实我一直想找个能报答景泽救命之恩的机会，眼下替他照顾锦鲤也不失为个办法。 “没问题，只是我没养过鱼。”我又敲了两下鱼缸，笑道。 景泽低声道：“从前倒也好养，只吃些鱼食。后来不知怎么喜欢上了巧克力，你每天喂食它一些就好。” 这世界上还有吃巧克力的锦鲤？！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一口答应下来，抱着鱼缸就回到了寝室。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我特意去超市买了块巧克力，将它捏碎了丢进鱼缸中。没一会儿，小锦鲤就将头窜出了水面，一口口吃得有滋有味。 临近暑假前的期末考试，室友们夜晚都涌去了图书馆复习。 我背上有伤不宜走动，只好窝在寝室里做练习试卷。 这高数的卷子实在是催眠效果太好，我连一套都没有做完就有些困了。我打了个哈欠，突然看见窗帘被一阵狂风吹得鼓起。 我正准备去关上窗户，就看见从窗帘后窜出一个瘦小的黑色影子。 “卧槽，老方头！” 我看见来人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将手放进抽屉里，捏着那一张景泽画的符纸。 “夫人别怕，我是受主人之命前来的。”老方头盯了一眼我的手，跪在地上急忙解释道。 主人？ 我一愣，下一刻才想到他说的可能是方北宸。一想到这个好久不现身的家伙，我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将手给抽了出来。 我当即问道：“方北宸人呢？他怎么不亲自前来？” 老方头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恭敬道：“我只是来送东西和传话的，其余的事夫人还是莫要问我了。” 我一听这话配合着他那副便秘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倏地，我又想起那日在东里镇方北宸的不告而别，以及树干上残留的那滩蓝色血液。 我心头一紧，问老方头：“他是不是受伤了？严重吗？” 老方头还是不肯多说，只拿出一道符纸放在我的书桌上：“夫人，这是主人让我交给你的。你到时候将它贴在灵玉上即可，过段时间我还会给你送新的来。” 我看着那张符纸，总觉得那上面的图案似曾相识，仿佛和景泽之前的画法有些类似。 方北宸莫名其妙的派人给我一道符做什么，老方头还支支吾吾的不愿告诉实情。 “我为什么要把这道符贴在灵玉上？你实话告诉我，方北宸究竟怎么样了？”我又气又急，恨不得上前拽住他胖揍一顿。 老方头摇摇头，声音沙哑道：“主人在冥府修养，现下不能来到人间。他还有一句话托我转达夫人，那就是一定要提防……” “扑通。”桌上突然溅起一抹水花。与此同时，鱼缸中的小锦鲤一下子跃出了水面，落在了寝室的地面上。 我赶紧弯下腰用手将它给捧了起来，小锦鲤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盯着我，仿佛是在微笑。 我一个晃神，它已经从我掌心中再度跃起，扑通一声又跳回了鱼缸之中。 我再度回过头去看老方头时，他早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 我看着那道符纸，犹豫再三还是将它捡起来贴在了灵玉上。下一秒，灵玉的颜色变成了幽绿，一阵阴风从我耳畔刮过。片刻之后，那道符纸逐渐变得透明，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心中纳闷，千万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那块灵玉有什么来历？桌上的符纸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老方头到底想让我提防谁？还有……方北宸那个家伙，难道真的伤得那么严重吗？居然都不能亲自来见我了。 一想到这些，我就有些忧心忡忡。 第二天中午，莫小雪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学校。她最初见到我时还有心事重重，我上前抱了抱她，又问了问莫姥姥现下的情况。莫小雪告诉我，莫姥姥的身体并没有大碍，不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也是个未知数。 “小罄，你上次是不是把灵玉给我了？”莫小雪突然问我，“可是后来我怎么也找不着了。” 我闻言对她讲述了灵玉自己飞回我家的事，莫小雪听罢也不怎么惊讶，只说灵玉有灵性，肯定是认我做了主人。说完又问我：“小罄，那只男鬼现在还纠缠你吗？” 我想起老方头昨夜的那些话，又想起方北宸过往对我的种种照顾，想起他那日目光炯炯的对我说：“叶罄，你是我的女人。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方北宸现在倒是没有再缠着我，可是我对他却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愧疚。 我的鼻子一酸，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问莫小雪：“小雪，人可以去往冥府吗？” 莫小雪吓得不轻，瞪大了眼睛回我：“你想做干什么？” “我想去冥府见一见方北宸。”我解释道，“有一些问题我必须要弄清楚，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莫家与方家究竟有什么渊源吗？” 这句话明显让莫小雪也有些心动。 她犹豫了片刻，这才告诉我：“办法我从前在姥姥的记事本中见过，只是我从没有试验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反噬。” “那你把办法告诉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我若有所思道，心说不能再因此连累了莫小雪。 谁知道莫小雪倒是跟我急了，吹鼻子瞪眼道：“叶罄你以为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告诉你，这趟冥府我还陪你走定了！” 主意一敲定，莫小雪就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她那本随身带着的易经。 我心想这进冥府的办法难不成还藏在易经里？我好奇地探过头去一看，就看见易经的封皮下竟然夹着一本破旧泛黄的笔记本。 “小雪，原来你这本书不是《易经》啊？！”我诧异道。 莫小雪狡黠的一笑：“易经好歹也是国学。这是我姥姥的笔记本，说白了就是现在人眼中‘装神弄鬼’的那些玩意。我总不能带着本封建迷信在学校里晃吧？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我顿时无语，莫小雪戴着眼镜趴在书桌前翻了半晌，最后脱口而出道：“找到了！” 她举起笔记本一字一句念道：“黄纸钱一扎、六帝钱一串、红蜡烛一对。找个坟地，在午夜十二点点燃一对红烛，烧尽一扎黄纸钱。将六帝钱围着人摆放一圈，闭上眼睛念四遍咒语就可以打开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 说干就干！ 莫小雪正好身上带着六帝钱，第二天下午一下课，我们就找了家香烛店买了红烛和纸钱。晚上十点的时候，我和莫小雪打车去了距离学校最近的一处公墓。 的士绕过盘山公路，眼前赫然出现了“南山公墓向右直行500米”的指示牌。 我背包里的手机一颤，紧接着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我拿出来看见屏幕上“景泽”的名字，心里忽然一慌，下意识地按了挂断键。 不多时，他又再次回拨了过来。 我索性关掉了手机，这时候的士停了下来，司机淡淡道：“到了，一共四十块。” 车内昏暗的灯光亮起的同时，我看见自己包里的灵玉正在一点点变绿。 第十五章 硬闯冥府 已经到了午夜十一点，南山公墓上排排叠加的墓碑在寂静的夜里沉睡。 四周已经荒无人烟，我和莫小雪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在墓碑间穿梭。这儿毕竟离办公管理室太近，为了不被守夜的人发现，莫小雪提议爬到最高处找一片空地再施法。 我握着泛起绿光的灵玉，知晓身边一定是有鬼魂在的，偏偏此刻我没有擦牛眼泪，如果鬼不肯主动现身就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这种鬼在暗处我在明处的感觉，着实比亲眼目睹更为可怕。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紧咬牙关跟着莫小雪一路前行。 我们穿过最下面的墓区，继而来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小山坡上。莫小雪用手电筒的光扫了四周一圈，依稀可以看见周围荒秃，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开发的土地。 “就在这里吧。”莫小雪轻声对我说。 “好。”我应了一声，将手机夹在下巴处，伸手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烛和纸钱。 就在这时，一只大苍蝇飞到我的睫毛边停下。我下意识地一甩脑袋，手机一下子从下巴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手电筒的光在瞬间熄灭。 我心说这手机可不便宜啊，千万别给我摔坏了！ 我一着急就蹲下身子去地上摸索，下一秒手就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莫小雪可能听见了我的动静，转过身来用手电筒向我晃了晃。 借着这一束光线，我在看清这东西时触电般甩开了手。 那四方盒子上着乌黑色的油漆，在盒子的中央还贴着一张老太婆的黑白照片。更为惊奇的是，恍惚间我看见照片上的老太婆朝我眨了一下眼睛。 “别怕。可能是废弃的骨灰盒。”莫小雪见多识广安慰我，可是声音中依稀也有一丝颤抖。她捡起手机递给我，我俩于是用手电筒仔仔细细检查了脚下的地面后，又发现了五、六个同样的骨灰盒。 上面的照片男女老少各有不同。 我心里虽然害怕，但是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便也附和莫小雪的话：“可能真是废弃的，呵呵。小雪……我们快开始吧。” 莫小雪用六帝钱绕着我俩站立的位置摆了一个圆圈。 我将一对红烛点燃立在地上，朝莫小雪挥了挥手，她就过来和我一起烧掉了一扎黄纸钱。火光霎时间点亮了漆黑的山坡。我和莫小雪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 “帕嘙桑挞。”我照着笔记本里记载的音译念动第一遍咒语。 四周一阵阵阴风刮过，我听见有老太婆嘿嘿的笑声。 “帕嘙桑挞。”我定了定心神，再次念动了第二遍。 那笑声愈发尖锐，依稀伴随着一阵啃咬东西的哗啦声。 “帕嘙桑挞。” 当我念完第三遍咒语时，脚踝处突然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紧接着鞋子里渗进了一堆泥土，像是有一双手想要将我拽进这地底下。 “啊！”我痛得大叫了一声，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刚才被我们放到一旁去的老太婆骨灰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的脚下。木盒的盖子此时已经掀开，从当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枯手，正紧紧抓住我的脚踝。 我的右脚已经硬生生地穿破骨灰盒，踩入了下方的泥地中，并且还在迅速地往下深入。 “这个骨灰盒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莫小雪听见我的喊声，也睁开眼睛跑了过来，连忙来将我的身体往外拽。 可那只枯手力道极大，而莫小雪的力气也不小。 我被她们俩一上一下地拽着，感觉下一秒就快被五马分尸了。 “别拽我！我包里有一道符纸，你快拿出来贴在骨灰盒上试试！”我想起之前景泽给我画的符纸，赶紧冲她喊道。 莫小雪这才放开我，把我包里的东西通通给倒了出来，扒拉了片刻就找到了。 我的大腿此时已经埋进了土地，眼瞧着莫小雪就快把它贴到骨灰盒上了。偏偏此时从半空中出现一只大手，一下子夺过了她手中的符纸。 我心里咯噔一声，就听见莫小雪的大嗓门惊讶道：“景老师？” 我还没来得及仰头去看他，身体就又被往下拉了一截，屁股都陷入了土里。由此而来，我的上半身就一下子直立了起来，倏地和景泽四目相对。 他穿了一件薄款的长风衣，衬得身姿挺拔潇洒。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景泽一脸冷漠，仿佛并不关心我此时的险境。 我哪里还有功夫解释这些，连声告饶道：“对不起景老师，是我错了。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啊！” 他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胸，气定神闲道：“叶罄，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想硬闯冥府？” 猛然间，我的身体又是一滑，可谓是应了那句俗话--“半截身子都埋进了黄土里”。 地底下那东西大概是知道我怂了，竟然加快了速度使劲把我向下拖。我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感觉鼻尖嗅到泥土的气息。我将眼睛朝下一看，妈的，就剩两条胳膊还在外面了。 “小罄！”莫小雪见状哭着想过来。 景泽一伸手拦下了她，脚踝处又是一扯，我眼瞧着脑袋就要陷入土地里。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景泽双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朝上一拉。随即，我感觉拽住我脚的枯手有些松动，下一秒双腿就重新回到了地面。 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发现那只枯手被景泽给拽了出来。 他的大手一把捏住枯手的手腕，下一秒抬脚在它的手骨上一踩。 “擦咔！” 伴随着一阵声响，那枯手竟然硬生生被景泽给折断了。他将手骨朝着远处一甩，在莫小雪瞠目结舌的表情中走了过来。 “景老师，你是哪门哪派的？！”莫小雪回过神来，目光中的敬佩之情不由言表。 景泽没有理会她，缓缓朝我伸出了手。 我一怔，随即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冰冷的手掌握住我的手，一下子将我从地上给拽了起来，语气还是那么冷漠：“跟我回学校。” 我的手在他掌心中挣脱了两下，咬着嘴唇道：“我不能回学校，我今天必须去趟冥府！” “非去不可的理由是什么？”景泽突然松开我的手皱眉问道。 我一愣，结结巴巴回他：“我……我要去见一个……人，不，见一个鬼……” “见方北宸？”我话音刚落，景泽冷不丁地说出方北宸的名字来。 我吃惊不已，景泽冷冷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那晚你睡着之后一直念着这个名字。” 我顿时语塞，其实我连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 莫小雪显然比我更加吃惊，指着我喃喃道：“那晚？你睡着之后？那景老师又怎么会知道？卧槽，这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啊？！” 再解释下去，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有办法带你去冥府。”景泽这此时忽然淡淡对我说，说完又指了指莫小雪，“不过你得留在这里守着我们的肉身。” 景泽解释说他能使用离魂之法让我的灵魂暂时脱离肉身，继而直接通过阴阳路去到冥府。不过必须要保证肉身完好无损，这样返回人间时灵魂才能重回肉身。所以就必须留下一人看守肉身，而这个人眼下非莫小雪莫属。 莫小雪听罢爽快的同意了，又叮嘱我们速去速回。 片刻之后，景泽又拉住了我的手，他张嘴低声念着一段听不懂的咒语。 “闭上眼睛，待会儿我会叫你睁开。”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听话地闭上眼睛，紧接着感觉世界陷入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 四周疾风呼啸而过，吹乱了我的头发。 恍惚间，像是有无数片树叶啪啪贴紧了我的脸庞。 不一会儿，四周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景泽的声音恰到适宜地响起：“可以睁开了，待会儿跟在我身边，什么也不用怕。” 有他这句话在，我也算是服了一颗定心丸。 我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座石砌的拱桥，在拱桥的对面有一个宽大的城门。门上用类似图腾的字体弯弯扭扭的写着些什么，我只依稀认出“十八”两个字，其余的一概不知。 城门的下方驻守着两个士兵，我们随着漫长的人群走近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的头竟然都长反了。彼时其中一个士兵的后脑勺对着我，开口问道：“名字？” 我正准备回答，景泽微微握了握我的手。 我看见他嘴巴冲着士兵一张一合，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即，那两人的后脑处渐渐生出一副人类的五官来，纷纷眼神惊悚地望着景泽，迅速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我不由得看呆了，景泽拉着我进入了城门。 冥府的构造其实有些像某些历史悠久的城镇，街道上随处悬挂着红灯笼，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曲径通幽。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方北宸？”我看着偌大的冥府有些紧张。 景泽不动神色道：“方才我在卫兵处问过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景泽和士兵应该就是在交流。我瞬间对景泽又多了一分好奇，他带着我一路前行，最后来到一间大宅子门前。 我在看见门楣上“将军府”三个字的时候，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万万没想到，方北宸居然在冥界还真是个当官的！ “小的拜见……”大门此时被打开，老方头在见到我们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我心想这人规矩真多，怎么每次看见我都下跪。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景泽手一挥，掷过去一条红线将它的脖子给缠住了。 老方头眼眶凸起，惨叫了两声，我正准备让景泽收手。屋内又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润男声：“行知，你退下。让夫人和客人进来。” 第十六章 灵玉吸阴 那条红线倏地又飞回了景泽的手中。 我的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跑进门里就看见方北宸苍白无比的脸。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薄薄的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我突然很心疼他，方北宸咳嗽了两声，朝我张开了怀抱，无比宠溺道：“夫人，快过来让为夫抱抱。” 再度见到他，我禁不住有些红了眼眶。 心里有一百个声音告诉自己：“叶罄，别忘了你这次只是来问问题的。” 可是脚步还是不紧不慢地迈向他。我向前走了几步，别扭的立在他的跟前，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道：“喂，你还好吧？” 一阵清甜的体香扑鼻而来，下一秒我就被方北宸拉入了他柔软的怀抱中。他的唇轻柔地落在我的额间，这一吻把我建立好的防线彻底给击溃了。 一想到这家伙一直以来对我的好，我的心就掀起层层涟漪。我将头抵在他宽阔的胸膛处，索性也伸手去抱了抱他。他一袭蓝衫穿得空荡荡的，身形消瘦得令我心惊。 我的身体一怔，那一次受伤难道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方北宸或是感受到我的诧异，轻声耳语道：“夫人不用担心，我没事。” 我并不习惯这样矫情的关怀，于是轻轻放开他，口是心非道：“谁在担心你啊？我才没有！” 这一回身才看见景泽还杵在那里，我脸一红，景泽冷漠地扫了我一眼，幽幽道：“方将军不打算请我们喝口茶吗？” 方北宸微微挑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直视了景泽半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一把搂住我的腰，笑道：“我与夫人好久不见，自然有些情话要说。还请足下先随家丁去饮茶等待。” 谁有情话要和他说啊？！ 我百口莫辩，景泽已经和老方头进了内室。方北宸搂着我的手丝毫不肯放下，眉飞色舞地领着我去了另一间房间。 屋内点着淡淡的安神熏香，方北宸关上门暧昧地问我：“夫人，我们要不要在床上叙叙旧？” 我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一下子坐在凳子上，喃喃道：“别……就坐在这儿也能叙旧。我这次来不能待得太久，我还有好多事想问你了。” “那也不急于一时。”方北宸的声音充满磁性，他俯身突然凑到我耳边哈气。我的耳垂被他轻轻含住，身体在下一秒就软了下去。耳边听见他调戏道，“多日不见，夫人又敏感了。” “你……” 我心里跟小鹿乱撞一样，随即便被他拦腰抱起。方北宸将我搁在床上，温柔且激烈地亲吻着我的嘴。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解着我的衣服扣子，还没解完突然又从我身上起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我看见他病得似乎真的挺严重，不过都他妈这样了，还有心情想男女之事…… 我穿好衣服，赶紧去拍了拍他的背，紧张道：“方北宸，你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他被莫家的符所伤，都能快速痊愈，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看来是瞒不过你了。”方北宸叹了口气，温柔地看着我，“告诉你也好，你总归会知道的。夫人还记得莫家人给你的那块灵玉吗？” 我当然记得，这块灵玉总是跟我寸步不离，哪怕现在都还揣在我的裤兜里。 我掏出灵玉摊在手上，方北宸又咳嗽了两声，点点头：“对，这块灵玉其实是件法器。它沾了你的血，就认你做了主人，直至你死去。只是这灵玉认了主，便要定期用阴气作为供奉，否则便会吸食掉主人身上的阴气。一个人必须阴阳平衡，人没了阴气就会觉得忽冷忽热，感到困倦无比，只要昏睡过去就会立即死亡。” 所以他才会叫老方头给我送来附有阴气的符纸！ 我想到那天莫姥姥将我的血滴在灵玉上之后，我也是感觉忽冷忽热的想要睡觉。后来是方北宸贴上了我的嘴，还给我…… “所以你那天给我灌输的是你体内的阴气？”我大惊失色，那天方北宸给我灌输了阴气之后，我的确清醒了过来。只是后来我推开他的时候，他明显虚弱得很。我说出了心中的猜疑，“方北宸，你是为了救我，所以才会伤得这样严重？” 方北宸拉过我的手，轻声道：“夫人不要自责，也不完全是这样。莫家的符纸的确法力高深，若不是之前被符纸所伤，灌输给你些许阴气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是啊，方北宸被符纸所伤，说起来也是拜我所赐，如今伤势加重到如此程度，更与我脱不了干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知道会让自己受伤，还是要救我？ “叶罄，你是我夫人。我承诺过，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方北宸对我笑了笑，“答应我，我养伤的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我闻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我这三年来自认活得并不那么幸福，自妈妈去世之后，方北宸是第一个豁出命对我好的人。当下，我的心中除了感激，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发酵。 这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大脑。我一冲动，搂住方北宸的脖子，踮起脚尖就吻上了他的唇。他的身子先是一僵，不过很快手就透过衣服抚上了我的后背，热情地回应着我的吻。 一番翻云覆雨之后，肾上腺素减退。我的脑子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是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我他妈的刚才都做了什么？！我怎么会主动上了方北宸？！ 方北宸裸着上身，眯起眼睛打量着我笑。 我耳根烫得吓人，连正眼也不敢瞧他，一边穿衣服一边低声道：“景泽还在隔壁等着了。对了他也救过我的性命，方北宸你待会儿可别为难他。” “景泽？”方北宸轻声笑了笑，“我恐怕也为难不了他。” 我和方北宸穿好衣服去到隔壁的房间，景泽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见我进来，他抬起眼睛瞥了我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还以为是衣服没穿好，下意识地检查了一番。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景泽这爱皱眉毛的毛病估计也不是一两天养成的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景先生？”方北宸语气轻松地问道。 景泽冷笑了一声，淡淡开口道：“名字只是个代号。” “行知，带夫人去花园逛逛。”方北宸突然吩咐候在一旁的老方头，我明白他这是故意支开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他顿了顿又低声对我说，“景先生既然救过你的命，我当然得好生感谢他一番。这府中的花园也挺别致，夫人不妨和行知去逛逛。”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只好点点头和老方头出了门。 房间直行不久，就是一片开阔的花园，只是这冥府中的花儿和人间的颇有不同。多以绿、紫、黑色的花朵为主，让人看了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我一边闲逛着，一边时不时想向老方头打听一些事。可是这老家伙口风紧得很，始终闭口不答，一句“夫人莫要为难小的”就把我给打发了。 我很是无趣，干脆白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池塘，当中养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锦鲤。 我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寝室里的那条，好奇地问老方头：“你们这儿的锦鲤吃什么？” 老方头毫不犹豫道：“在冥府犯了错的鬼魂。” 我听得鸡皮疙瘩直冒，想要仔细观赏的念头在瞬间打消了，快步往回走。心说还是吃巧克力的小锦鲤可爱。 方北宸和景泽其实也没聊多久，不过一会儿，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景泽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方北宸朝他一拱手，若有所思道：“景先生，劳烦你帮我多加照顾小罄。” 景泽不置可否，转身往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不耐烦道：“我只等你三分钟。” 我点点头，就看见方北宸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见他消瘦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关心道：“你们冥府都不吃饭的吗？让你府上的厨子多做点鸡鸭鱼肉给你吃。你就别担心我了，阴气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大不了我放学去多捉几只鬼。” “恩。”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笑。 “你伤没好就别乱走，老实待在府里修养。” “恩。” “还有……”我话音未落，他就打断我的话。 “夫人。” “恩？” 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就听见他认真道：“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相信我好吗？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我有些糊涂，方北宸打了个哈欠，笑道：“夫人快走吧，那个景先生看起来耐心不太好。我也困了，得回屋休息了。” 我只好转身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景泽操着手站在门外，听见我的脚步声幽幽道：“走。” 我随着他一路又穿过那座拱桥，最后回到了南山公墓。 面前是我和景泽的两具肉身，景泽示意我闭着眼睛冲到身体里去。不一会儿，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我猛然间睁开眼，灵魂已经成功回到了身体里。 莫小雪一双眸子透亮，拉着我忙问：“怎么样？见着了吗？” 我一愣，想起刚才光是担心方北宸的身体状况，一时情急居然忘了问他和莫家的恩怨。莫小雪见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明白了过来，一拍我的脑门：“叶罄，整整两个小时，你他妈的正事不办，难不成特地到冥府睡觉去了吗？！” 我脸一红，顺口打哈哈道：“唉唉唉，下次，下次我一定问清楚。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句话刚一讲完，突然觉得背上撕裂般疼痛。刚才被那骨灰盒和方北宸折腾了一番，现在算是倒霉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道：“卧槽，我背上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第十七章 医院惊魂 我们一行人回到了南山公墓的入口，坐上了景泽开来的那辆黑色轿车。 盘山公路本就崎岖，加上深夜视线受阻，莫小雪上车时特意嘱咐景泽开慢一些。可没想到这家伙把话当耳边风，一辆SUV硬是被他开成了F1方程式赛车。我只看见车头一左一右的飘忽，瞥见仪表盘上的车速都快逼近120码了。 我颠簸得咳嗽了两声。 莫小雪吓得拉住车内的把手，急道：“景老师你开慢些，叶罄背上还有伤呢！” 这不说还好，说完景泽似乎故意想要弄死我，又一轰油门来了个弯道漂移。 我痛得牙痒痒，心里骂道：你他妈想要秀车技也犯不着选这个时候吧！ 随着一个急刹车，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山底的一处的士乘车点。景泽从后视镜看了莫小雪一眼，然后淡淡开口道：“你下去打车回学校，我送她去医院。”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我一听忙推辞道。 “小罄你背上都开始渗血了，必须去医院！”莫小雪接过我的话，又对景泽说：“景老师，还是让我送小罄一起去医院吧，我也好顺便照顾她。” 我点点头，每次与景泽独处总让我有些不自在，要是莫小雪在身边就好了。 “回学校去，我会照顾她。”景泽面无表情，只是语气增添了一分严厉。 莫小雪闻言看了我俩一眼，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居然会意地点点头，嘿嘿一笑道：“反正景老师也不是第一次照顾你了，有他送你去医院我放心。那我走了，回见。” 莫小雪说完一开车门，下去拦了一辆的士就走了。 车内没有开灯，一时间就只剩下我和景泽两人独处。 我有些浑身不自在，将头靠在座椅上，闭起眼睛佯装睡觉。景泽似乎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会儿，这才重新发动轿车。 十分钟后，车子驶到了较近的市三院。 虽是深夜，市三院里的医护工作者却依旧忙碌。 我由景泽搀扶着去挂了号，医生在检查了我的伤势后温柔道：“怎么会被抓成这样？你这伤口已经发炎了，得挂一瓶消炎点滴。不过现在没有空病床，只能在过道里休息。” 医生诊断后替我背上的伤口换了药，又让护士小姐将我带去了一处长椅休息。我手上打着点滴，看着那缓慢流动的液体，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输完这一瓶。 景泽坐在我的旁边，身板挺得直直的，倒也看不出丝毫的困意。 我想起今夜的事，疑惑重重地问他：“景老师，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南山公墓的？” 同时我心里琢磨这人也太神奇了，简直就是无所不知。如果待会儿他回答我是他掐指算出来的，我非得让他给我算出下一期的彩票号码不可！ 没想到他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叶罄，你不知道手机可以定位吗？” “你是说，你在我手机上开启了定位功能？”我大惊失色，早就听说定位之后位置能传输到指定联系人那儿。景泽把手机给我之后，我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只是-- “你为什么要定位我？！”我得知真相后有些恼怒，自从认识景泽之后，他的行为举止简直是太让我摸不着头绪了。 “方北宸托我照顾你。”他回道，依旧是不动神色。 我打断他的话：“得了，你送我手机的时候还不认识方北宸呢！” 我一激动，嗓门自然就提高了不少，惊得周围的一个护士朝我皱了皱眉头，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我强压制住内心的不满，怒目望向景泽，压低了声音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就这样怒气十足地盯着他，良久，他居然破天荒地弯起了唇角。 “你既然那么好奇，我就告诉你。”景泽幽幽道，“我想要你身上的灵玉，只是我暂时不能杀了你。” 我浑身一个激灵，感觉身上的白毛汗都快冒了出来。 四周过往的护士脚步声匆匆，景泽的一双眼睛冷得没有温度，弯起唇角问我：“怎么？知道我的目的后害怕了？” 我就算害怕也不能认怂啊。 他不是说暂时不能杀了我吗？那我现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我听过方北宸的解释后，脑袋里得知的灵玉不过是个吸阴的法器。我现在虽然成了灵玉的主人，可是却要想方设法的捉鬼魂来喂饱它，一个不留神还会丧了性命。我实在不明白景泽想要灵玉，究竟拿来做什么？ 我定了定心神，强颜欢笑道：“你如果想杀我，当初在地下赌坊就不会救我。你想要灵玉做什么？” “看来方北宸并没有把灵玉的用处完全告诉你。”景泽冷哼了一声，“得万鬼之力，可扭转生死。” 我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景泽皱了皱眉头，我连忙摆手道：“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啊。只是这实在太玄乎了，让我想起了仙侠小说。” 其实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还亲自去到冥府走了一遭。要说景泽说的扭转生死，我其实心里是相信的。只是细细一想如果真能扭转生死，那么人世间不就少了生离死别的痛苦吗？ 冷不丁的，我想到了我的妈妈。 我收起脸上的笑容，心里涌出一丝无以言表的期待。我小心翼翼地问景泽：“你说的扭转生死，真的能令逝去的人复活？如果……如果我想用灵玉复活我妈妈，又该怎么做？” 景泽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恢复了最初的面无表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灵玉要吸收万个鬼魂，还要找到它从前主人散落在世间的游魂。” 我点点头，当即心里有些喜悦，只要知道办法那就有希望。 我想，有朝一日如果真的能复活我妈妈，即使要踏遍千山万水也在所不惜。 景泽告诉我这些之后，仿佛并不想再和我多说。他闭起眼睛，靠着墙壁说是要小憩一会儿。我也有些疲倦，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就这样休息了不知多久，再次醒来时四周已经安静了不少。 手背上突然一阵酥麻，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脑袋靠在景泽的肩膀上。而他一动也不动，还没有清醒过来。 我没想打扰他休息，于是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子，膝盖突然撞倒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先是看见两根黑色的小辫子和一个圆鼓鼓的脑袋。 看样子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蹲在我的脚边。 “滋。”手背处一阵疼痛，我下意识地甩了甩手，才发现手背上的点滴已经被折断了，徒留下一截空管子。而现在那透明的细管里，正在不断往外冒出鲜血。 就在我甩手的瞬间，蹲着的小女孩也扬起了脑袋。 “我还要喝！” 我看见他微笑着的嘴角还残留着鲜血，不由得懵住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下一秒，小女孩猛地抓住了我的手，用嘴咬住了那根管子，嘴里用力吸允着我的血液。 我手背吃痛，一边手忙脚乱地拔掉手上的针头，一边回头喊景泽：“景老师，快醒醒！” 可是他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半分动静也没有。 那小女孩见我拔掉针头，恼羞成怒地瞪大了眼睛。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珠里渗出丝丝鲜血，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血液，低声怒吼道：“妈妈，我还要喝！” “谁是你妈妈！你认错人了！”我吓得赶紧去推了推景泽，随即他的身体朝一边一歪，整个人躺在了椅子上。我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没有了呼吸。 小女孩向我扑了过来，我顺势抓起针头朝她的嘴里扎了过去。她痛苦地捂了捂嘴巴，面目狰狞道：“妈妈，为什么要杀死我？！” 心里一慌，我大叫着“救命”想要吸引周围的医生护士前来。 可是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我再仔细一瞧，这过道怎么跟我来时有些不一样。对面墙上挂着的日历翻至了七月，可是那日历的最顶端却画着一只可爱的卡通马。 卧槽，马年？这日历为什么是2014年的？ 小女孩将嘴里的针头给拔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扔在了地上。我见她就快靠近我，情急之下只好朝着过道的尽头跑去。 前方就是一扇大门。 我加速冲过去推开大门，下一秒身后的门重重地合上了。我一回头，那道门连同着医院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门外天空透亮，主干道上车水马龙。 我连忙拉着一个路人，问他：“现在是哪一年？” 路人稀里糊涂地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你是不是电视台做节目的啊，现在是2014年啊！” 2014年！这么说我穿越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路边停下了一辆轿车，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匆匆从我身边经过。 我在看见那怀中的孩子时吓了一跳。 这两条乌黑的小辫子不就是刚才在医院吸我血的小女鬼吗？只是她现在看起来比刚才可爱多了，正朝我甜甜地微笑。 就在此时，那薄被中又探出一张洁白的小脸来。 我一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竟然连在了一起，像是一副对称的诡异图画。 第十八章 双生婴灵 直觉告诉我，我之所以穿越到2014年，一定和这个小女孩有个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如果想要回去，恐怕也还得从她那儿着手调查。 来不及多想，我悄悄跟在了墨镜女的身后，一路随着她穿过一条步行街，来到了一所医院的大门前。 而这医院正是去年翻修前的市三院! 墨镜女将怀中的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特地在电梯前站了许久，最后选了一班没人的空梯，迅速走了进去，作势就要关上梯门。 我连忙从墙后跑过去，一边用手挡住梯门，一边笑道：“不好意思，等等我。” 说完我钻进了电梯，梯门这才重新关上。墨镜女看起来很不爽，微微蹙了下眉头，朝我背过了身去。我刚才如此近距离的看见她墨镜之外露出的五官，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脑子里回忆了半晌，我想起她居然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女演员王可！光是2015年，她就主演了五部电视剧，两部电影，还一举拿下了年度最受欢迎女演员的奖项。只是我明明记得她是单身，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不过娱乐圈隐婚的明星大有人在，这一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下意识地望了望她怀中的小孩，王可感受到我的目光，不满的走到了梯门前，用背彻底挡住了我的视线。随着一声“叮”响，电梯到达了五楼的儿童诊区。 我和她一起出了电梯，担心她会起疑，我只好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开。等到她离我远些了，又重新跟了上去。 王可最后来到一间医生诊断室前，左右张望了许久，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躲在诊断室的门前，掏出手机佯装在打电话，实则眼睛一直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医生接过了孩子，他慢慢打开那张薄被，紧接着皱紧了眉头。我踮起脚尖勉强能够看见，那个小女孩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却只有一具完整的身体！ 双头连体人？ 一个名词赫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曾经在新闻中看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些胎儿天生的畸形导致发育不全，在国外也有过几个真人案例。 我又想起了之前吸我血的那个小女鬼，那时候我只注意到她梳着辫子的脑袋。现在静下心来一回想，她的身体仿佛一直隐在一团黑暗之中，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难道那个小女鬼，就是眼前的双头连体人其中的一个？ 我盯着诊断室里面的情况正出神，耳边就听见里面的男医生喊了一声：“谁在外面？” 我一慌张，贴在门上的身体重心不稳，下一秒就跌跌撞撞地倒了进去。 王可看见我也有些吃惊，彼时她已经摘下了墨镜，低声诧异道：“你是记者？” “啊？”我一愣，立马又觉得这倒是个了解情况的好身份，于是接过她的话点点头，“恩……，我是娱乐记者。王可小姐，这是你的孩子吗？” 没想到我此话一出，那个医生倒是拿起了电话叫保安：“保安，快来把这个人带出去！” 我闻言一咬牙，只能放出大招：“王可小姐，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不过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刚才已经拍下了孩子和你的照片并且上传了云空间，估计明天就可以见报了。” 我说完晃了晃手机。 王可的脸一白，她小声和医生说了些什么，那个医生有些不情愿地出了门。 诊断室就剩下我和她，以及那薄被里的小女孩。王可问我：“你要多少钱才肯把照片交给我，开个价吧？” “我不想要钱，我只想知道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我开门见山道。 王可有些诧异：“你还是想公开消息？” “只要你把真相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公开。”我解释道。 王可莫名其妙：“我凭什么相信你？” “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淡淡回道。 王可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僵持了三分钟，她最终还是开了口，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她是我生的，但是却不完全算是我的孩子。” 我有些懵，王可向我讲述了一段离奇的往事。 四年前，还是十八线小明星的王可认识了一名姓张的富二代。不过她一直不肯说出他的名字，所以我便只好称呼他为“张公子”。 这个张公子虽然英俊潇洒，但是用情不专，在和王可交往的期间还多次与其他嫩模开房。王可很爱他，甚至一度想要和他结婚。不过张公子又岂是会被一个女人拴住的角色？他见王可对他动了真情，就狠心和她提出了分手。 王可伤心欲绝，这个时候一个圈内的好友给她支招，让她想办法怀上张公子的孩子，这样一来就可以嫁入张家。可是那时候张公子已经不肯和她见面了，要想怀上他的孩子谈何简单？ 说起来这个圈内的好友也是个能人，居然告诉她有不用行房就能怀孕的办法。王可半信半疑跟着这位好友去见了一个女大师。那个女大师让她想办法找到一根张公子的头发。王可回到家在张公子睡过的枕头上，幸运的获得了几根头发。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王可至今都觉得恶心。 她将这几根头发交给了那个女大师之后，女大师便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去取一盅神汤，据说喝下之后就可怀上张公子的孩子。王可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照着地址开车去到市郊的一个仓库，守门人正忙着点货，报过名字后就让她自己进去拿货。 货架上摆着上百盅砂锅，王可那时候动了歪心，担心一盅不管用，于是趁守门人不注意拿了两盅回家。这个神汤很有些名堂，她带回家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王可打开盖子一看，当即傻了眼，所谓的神汤居然是一具炖耙了的婴儿胚胎。那胚胎也不知是几周大的婴儿，都已经初具人形了。她害怕，可是一想到说不定喝了它就真能嫁入张家，所以就闭着眼睛将两盅给喝光了。 说来也神奇，三天后，王可觉得身子不适。去医院一检查，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惊喜异常，打电话告诉了张公子这个消息。张公子虽然心里生疑，但是听王可说得斩钉截铁，于是破天荒的来见了她一面。接下来张公子让王可好生养胎，说是孩子生出来后如果确定是他张家的种，那么就迎娶王可过门。 王可自然是很开心，就这样过了十个月，孩子终于呱呱落地。可是医生刚接过手里的孩子，立马吓了一跳。王可忍着疼痛支撑起身体一瞧，就看见是一个女儿，但是居然有两个脑袋！ 被推出产房的王可没有迎来张公子的关心，他抡圆了胳膊打了她一巴掌，气愤的骂道：“去你妈的，还说是我的孩子。我们张家的基因怎么会生出这种怪胎！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出院之后，王可生气地去找女大师算账，没想到女大师掐指一算，就说她自作自受喝掉了两盅神汤。一盅神汤便是一个婴灵，而她命中注定只会有一个孩子，所以两个婴灵争相挤在了一具身体里出世，才会有了如今的双头连体人。 王可自知理亏，除了悔恨别无他法。张公子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娶她了，可她又不想带着一个怪胎生活，她未来的演艺之路还想要继续。 女大师又给她支了一个招--等到孩子三岁有了较独立思想的时候进行分割手术，割掉其中一个脑袋交给女大师，利用孩子的恨意施法做成怨童。如此一来，反倒可以催生王可的事业运。至于另外一个脑袋，则可以独享那具身体，成为一个正常人。 我听完王可的话，已经是惊得目瞪口呆。 我错愕地望着那个孩子，不可置信地问王可：“所以你今天来医院，就是打算杀掉其中一个？！” 王可很平静的点点头，苦笑道：“我这也是为了她好，总比她就这样长大了受人歧视强。” 强词夺理！试图残害一个无辜小孩的性命，还要披上冠冕堂皇的理由！王可是个何等自私的女人，自始至终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 我突然想起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她不久后就会杀死这其中的一个小女孩，然后事业走上巅峰，获得最佳女演员的奖项。 这一切都发展得和那个女大师预料的一样。 脑海中回忆起之前医院里的那个小女鬼，我一晃神，忽然听见薄被中的一个脑袋张嘴喃喃道：“妈妈，我还要喝。” 王可皱了皱眉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瓶鲜红如血的番茄汁。 小女孩接过去喝得开心，我凝思了半晌，想要试图改变王可的主意。 我说：“王小姐，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相信。”她的回答倒是毫不犹豫。 我轻声道：“那你不怕你杀掉她之后，她会回来向你索命吗？” “这不劳你费心。张公子虽然离开了我，不过还是给了我一笔抚养费。记者小姐，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她突然幽幽地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将这些事全部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放你走。” 王可“啪啪”拍了两下手，之前那个医生从门外冲了进来，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正迎面朝我扑来！ 第十九章 吸收亡魂 很显然王可早就买通了这个医生，要不然这畜生又怎么敢给孩子做割头手术！ 我经过了几次三番和鬼的搏斗，面对一个大活人时反倒镇定了不少。 王可在一旁低声吩咐道：“替我杀掉她，给你十万！” 那个见钱眼开的医生挥舞着手中的手术刀，我知道凭我一个女孩子不是他的对手。我斜眼瞥见桌子上有一把医用钳子，抓起来一个侧身就掐住了王可的脖子，将钳子对准了她的颈动脉。 王可没想到我会对她下手，一时间没有防备。 我逼迫医生扔掉手术刀，脑子里飞快地筹划着到底该叫人报警，还是有什么别的办法？如果报警，现在我没有证据，单凭一面说辞也不足为信。更要命的是，我不知道2014年是否还存在着一个过去的我，警察要是核对我的身份，又怎么办才好？ 想来想去，我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命令王可抱上孩子，然后趁着过道里暂时没有人，飞快的挟持着她到了电梯里。我让王可将孩子交给我，然后冷笑道：“王小姐，你可是名人，想必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追我。” 我说完使劲推了她一把，然后迅速关上了电梯门。 怀里的孩子见状大叫着：“妈妈！”我只好用薄被将她们的脑袋包裹起来，暂时只留了一个小缝透气。匆忙跑出医院之后，我当下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藏身。 躲在一处电话亭里思考了半晌，我总算是想起了一个人来--景泽！ 这家伙来历不明，但是却知道很多关于阴阳和鬼魂之事，加上我清楚他家的住址。如果我现在去找一个人，告诉他我是从2016来穿越过来的，那么恐怕也只有景泽才会相信！ 怀中的孩子还在哭吵，我宽慰了她们一会儿，说我正在和她们做游戏，不哭才能获得胜利。 幸好小孩子挺好哄，几句话一说就止住了哭声。 兜里刚好有一些零钱，我连忙打车去到景泽的公寓，乘坐电梯到了他家门前。 我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回应，心说可能没在家吧。就在此时，隔壁邻居的大门打开，一个老奶奶探除了头来，狐疑地问我：“姑娘，你找谁？” 我笑了笑：“就找这家的住户，他可能不在家。” “这家的住户？”老奶奶吓了一跳，“你找……找那个叫景泽的小伙子？” 没想到景泽那种臭脾气的面瘫，居然还能有隔壁邻居认识他。我点点头，随即听到一句怎么也不敢相信的回答：“姑娘，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小伙子前不久出车祸死了。哎，多可惜啊，那么阳光健谈的大男孩。” 我闻言身体一僵，如遭雷击般矗立在地上。 景泽前不久出车祸死了？怎么可能，我2016年还见过他。即使他变成了鬼，也不会出现在全校那么多师生的面前啊！更何况，老奶奶说景泽是个阳光健谈的大男孩？这跟我认识的景泽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老人家，一定是你弄错了。”我怀疑道。 “我还没老糊涂呢！景泽嘛，那小伙子黑色的短寸发，总是爱笑，眉心上还有一颗红痣。”她说完屋内的老头子叫了一声，老奶奶就关上门回屋去了。 听她这般描述，我就更加确定了她说的景泽和我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我还没回过神来，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穿着白色衬衣的景泽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 我一愣，随即欣喜道：“你是2016年的景泽？你是怎么来的？” 他看了看我怀中的孩子，面不改色道：“多管闲事。” 景泽虽然对我的做法很不满，不过还是掏出钥匙打开门让我进屋说话。孩子有些困了，我将她们放在床上休息，又对景泽说了王可的事。 说罢，我认认真真道：“如果我现在阻止了王可杀掉小女孩，2016年市三院里的小女鬼还会出现吗？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还是会死，只是灵魂不会被禁锢在医院里。”景泽见我不太明白，沉声解释道，“换句话说，你能做的只是用灵玉吸收她的灵魂，避免她死后被人利用，却无法更改她死亡的结果。所以，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现在就和我回去。” 原来如此。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可一时间又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被亲生母亲杀死，实在是太可怜了。 我既然已经把她给救了出来，总得有个妥善的安置才是。 我将灵玉握在掌心里。想了想，如果用灵玉吸收了她，岂不是同时也得到了一个灵魂，算是一举两得的事。 我说：“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办到呢？” 景泽看破了我的心思，冷哼一声道：“为了得到一个灵魂并不值得。”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值不值得去衡量！”我有些气愤，纠正景泽，“问心无愧才是值得。” 气愤归气愤，我话一出口，倒是又想起了王可之前的一段描述。她说在一个仓库中，有上百盅的神汤，而那些神汤都是婴儿的胚盘。 这样说来，那个仓库中一定也聚集了不少的灵魂。 我将这件事告诉景泽，扯了扯他的衣袖目光炯炯道：“如果有几百个灵魂，你还觉得不值得吗？” 景泽这才答应了我，说是要晚上施法，才能根据小女孩身上的婴灵找到仓库的地址。 傍晚的时候，我呆在房间里休息。中途有些口渴起来找水杯，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我们学校10级管理系的毕业照。站在第三排右数第四位的一个男人笑得格外阳光，我凑近了一看，眉心中隐隐约约有一颗红痣。 这怎么有些像之前隔壁老奶奶描述的男孩啊？ 当我正准备翻到照片背后看看名字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景泽皱眉望向我，冷冰冰道：“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行动吧。” 我有些尴尬，毕竟没经同意就翻看人家的私有物品实在太没素质。我赶紧将照片放进抽屉里，傻笑着回答：“好。” 景泽将早已准备好的符纸贴在了小女孩的背上，随即闭上眼睛沉默了半晌。 “在城东的农贸市场附近。”他突然低声道。 我赶紧用笔和纸记录下来，然后打开电脑搜索城东农贸市场的信息，果然找到了几家大型仓库。片刻之后，我抱着小女孩，景泽开着车去到了目的地。 经过一番盘查，我们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表面上是堆放水果的库房。 门外守着数个牛高马大的门外，我低声对景泽说：“现在怎么办才好？” 他漫不经心道：“我去解决掉门卫，待会儿你进去找到放胚胎的地方，握住灵玉再念诵我之前教你的招魂咒。” 我点点头，景泽已经冲出去吸引了门卫的注意力。我见机赶紧跑进库房，迎面扑来一阵肉香。 我想起这些肉香都是炖熟的人肉，胃里一阵恶心，强忍着不适四处寻找着藏处。 不一会儿，我就在最里面找到了一片放着货架的地方。那一排排的货架足足有七八层高，每一层都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砂锅盅。也不知道这火力是来自于哪里？那一盅盅的砂锅冒着热气，不断在我鼻尖徘徊。 我一个激灵，心里意识到这里恐怕就是婴灵的聚集地了！ 我掏出灵玉，闭上眼睛就开始念招魂咒。 四周阴风阵阵，恍惚间我听见了孩子哇哇的哭声。我定了定心神，嘴里继续念叨着。就在这招魂咒已经念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我一把。 紧接着是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女声：“你是什么人？竟想破我的阵！”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在我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猛然间就打断了我的节奏。我转过头，看见莫姥姥一袭青衫，眉毛紧皱着看着我。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符纸，转眼间就念动了咒语。 怎么会？难道王可嘴里的女大师，就是莫小雪的姥姥？！ 莫姥姥手中的符纸飞了出去，我看见那一排排货架上的砂锅盅开始跳动。它们的盖子纷纷被打开，一股股白烟从里面飘了回来，最终幻化成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小婴儿。 “哇哇哇，还我的命！”排山倒海的啼哭声席卷而来，无数的白影撞击着我的身体。 我的喉咙传来腥甜的滋味，下一秒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有部分正好沾在了灵玉上面。 幽绿的灵玉从我掌心中飞了出来，紧接着婴儿的灵魂不断被它吸收了进去。 “你怎么会有灵玉？你不是现在的人！”莫姥姥此时才反应过来，拔出背上的长剑想要取我的性命。 我感觉身体又是一阵忽冷忽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她的长剑步步逼近。 “不自量力。”耳畔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我看见景泽从外面飞奔而来，一伸手接住了那柄长剑。他修长的手指一扭，便将剑刃给折断。 我感觉困得要死，心里虽然告诉自己不能睡，但还是迷迷糊糊中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章 大病初愈 这个世界像是被阴谋编织而成的大网。 我看见我爹在赌桌上眉飞色舞的笑脸；看见莫姥姥持剑逼来的凶相；看见无数的鬼魂龇牙咧嘴的狰狞模样。 画面腾地一转--妈妈朝我张开温暖的怀抱；方北宸在我耳边喃喃细语；莫小雪嚷着要我请她吃饭。 恍惚间，所有的画面又都消失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我的脑子乱糟糟的，景泽从黑暗中向我走来，冷冰冰道：“叶罄，现在已经留不得你了。” “啊！”我从噩梦中尖叫着睁开眼，四周的病人齐刷刷地朝我投来注目礼。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旁坐着的景泽缓缓抬起头来。我急着问他：“景老师，现在是哪一年？” 景泽漫不经心地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递给我，沉声道：“你醒了就没事了。” 我环顾了四周，发现果然已经回到了2016年的市三院病房。掏出手机一看日期，才发现时间居然过了三天。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昏迷？”我茫然道。 景泽点点头：“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向学校请了假。”他说完又起身说去找医生替我检查。 我愣愣地呆在病床上，2014年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我实在想不明白，莫姥姥和那个仓库有什么联系？她为什么要做如此阴毒之事？这一切莫小雪又是否知情？ 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旁边病床的一个小女孩突然羡慕道：“姐姐，你男朋友真帅啊！” 我回过神来，解释道：“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那他还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了你三天？”小女孩诧异道。 就在此时，景泽已经从外面找了医生进来。我留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并未改变，还是去冥府那天穿的白衬衣。 医生给我做了一番检查，最后确定我已经没了大碍，便同意放我出院。 景泽去办了出院手续，下午的时候我又坐上了他那辆SUV。 这段时间以来，我全身上下可谓是伤痕累累。这三天在医院的修养算是让我养好了伤，也养足了精神头。 景泽将手放在方向盘上，沉声问我：“现在去哪里？” 我正准备答话，肚子倒是抢先一步替我作出了回答。三天的不吃不喝令我饥肠辘辘，景泽听见我肚子的抗议，继而道：“带你先去吃饭。” 我们来到了最繁华的步行街商圈，选了一家人相对较少的海鲜粥馆。 我点了一道生滚鱼片粥，服务员又特地推荐了一份乌鸡人参汤。景泽听到她说有滋补的功效，便连价格也没看就点了两份，乐得服务员合不拢嘴。 我本来是想安安静静地喝粥，可是大脑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不停地运转着那些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景泽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见我吃得心不在焉，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还记得上次在地下赌坊，你用沾血的灵玉消灭那只衰鬼的情景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次太过惊险，我自然是记得的。 我点点头，景泽又低声道：“灵玉沾上主人的血后被唤醒，会释放出强大的力量吸收周遭的鬼魂。只是每使用一次，相应的也会耗费主人原有的阴气。一两只自然无妨，不过多了就会有危险，灵玉历代的主人就有因此而毙命的。这次也一样，沾上你心头血的灵玉虽然吸收了三百具婴灵，可是你的阴气也快被耗尽。好在你身上有另一股特别强大的阴气维持，才让你保住了一条命。” 那一股阴气应该就是方北宸之前灌给我的无疑。 我听过后只觉得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我又扒拉了几勺子粥，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天我穿越到2014年后，明明景泽也和我一起穿越了，还真真切切地坐在我的身边。可是为什么当我去叫他时，他却像死去了一般没了呼吸？ 这个人实在是太神秘了。 我和景泽打交道也非一两日，料定当面问他未必会有真话。想了想，我装作不在意道：“景老师，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我去到2014年后，原本那个时候的我还存在吗？” 谁料他这只老狐狸一眼就识破了我的心思，冷笑着反问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一怔，索性将内心的狐疑一股脑倾泻了出来。我将那天发生的事讲给景泽听，说完无比认真地问他：“景老师，看在我们也算患难与共的份上，你就不能给我交个实底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想要得到灵玉的人。”景泽面不改色，“至于2014年你看见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那天的情景。我醒来后景泽还在昏睡，身边的小女鬼步步逼近，我情急之下一边躲避一边用手探他的鼻息。加上走廊光线很差，我并没有看清他的五官，只是在潜意识里认定他就是景泽。 毕竟我在睡着之前，景泽就在我的身边。可如果不是他，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他这一说，我倒是没了底气，低声喃喃道：“难道我真的看错了？” 服务员此时将两盅砂锅鸡汤端了上来，双眼冒心地望着景泽介绍道：“两位，你们点的乌鸡人参汤。” “全放到她那边。”景泽吩咐道。 我看见跟前两盅棕红色的砂锅，闻着香气宜人的肉味，头皮一麻又联想到了仓库里的神汤。 服务员彼时已经揭开了盖子，笑嘻嘻道：“小姐，我们的乌鸡是用文火炖了七个小时，软糯得入口即化，您快趁热试试吧。” 我想起王可说过，那一具具婴儿的胚胎就是被炖得很耙。 胃里一阵恶心，我捂住嘴巴干呕。这个服务员也是个不会聊天的典范，见我这样居然笑道：“这个汤孕妇喝了也是很好的，小姐，您先生真是疼爱你。” 景泽闻言破天荒地笑了笑。 我无力辩解，起身冲去了洗手间一阵狂吐。 用清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桌上的两盅汤已经被撤走了。景泽冷冰冰地看着我，微微弯起唇角冷笑道：“叶罄，今后还多管闲事吗？” 他妈的，敢情他故意点两盅鸡汤就是为了恶心我？！ 我心里那个气，第一次正面主动和景泽对视。我瞪了他一眼，故意气他道：“当然要啊！你管得着我吗？！” 下一秒，他唇角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又逐渐恢复了那一副臭得要死的面瘫脸。 我心里不由得烦躁，心说你凭什么欺负老娘？你别以为你会点驱鬼打架的招式就能唬住我，我叶罄也不是吓大的！你他妈不就手里有点我报假警进局子的证据吗？老娘身正不怕影子歪，大不了被学校记个过！ 我越想越憋屈，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出了餐厅，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我这人其实不爱哭，也没有一般的小女生那样脆弱。当下我流泪，不完全是被景泽给气炸的。我想起这段时间超出常人想象的经历，想起几次来的死里逃生，想起我那不争气的老爹。当所有的情绪都涌上心坎，积攒许久的眼泪也就争先恐后地掉了下来。 我一边朝外面跑，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别他妈的丢人，这是公共场合，那么多人看着呢！ 最后我跑到马路边的站台，抹了一把眼泪等公交车来。好在现在是中午，站台空无一人，没人注意红着眼眶的我。 身后有人拉了我一把，我一回头就看见是景泽追了出来，正紧皱着眉毛看着我。 “景老师，你还有什么想教诲的吗？”我吸了吸鼻子没好气道。 景泽沉默了片刻，幽幽道：“跟我开车回学校。” 我甩开他的手，瞪着他：“景老师，我自己有脚会走。就不劳你费心了。”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肩膀被人一推，紧接着整个后背贴在了一幅灯箱广告牌上。景泽修长的手臂将我钳制住，淬不及防来了个壁咚。 我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银色头发下的眉毛越皱越紧，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在我鼻尖徘徊。随即，耳边听见他冷得令我害怕的声音：“叶罄，我的耐心已经磨光了。” 我使劲地推开他，可是他却纹丝不动。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景泽突然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似地扛在了肩上。我的头和胳膊悬在半空之中，捶打着他的后背骂道：“你他妈的放我下来！” 他没有理会我，一路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将我扛到了车子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我给塞了进来。 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他已经飞快地上了车锁住了车门。 我又发泄式地拉了好几下车门，景泽不动神色地系好安全带，幽幽道：“一时的情感冲动只会让自己置身险境，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我冷哼了一声：“与你无关。” “你难道不想令你的母亲起死回生了？”他冷不丁问道。 我愕然抬头，望见他俊朗的侧脸，不可思议道：“你愿意帮我？” 景泽微微点了点头，冷笑道：“前提是别再让我看见你哭。” 第二十一章 妒火中烧 景泽这人不苟言笑，他说要帮我就一定是认真的。 一路上我都保持着沉默，暗自分析着这件事的利与弊。其实用不着多想也知道，我如果要利用灵玉令我妈起死回生，少了景泽的帮助恐怕很难完成。 一来是他貌似对灵玉了如指掌，二来他身怀绝技足够强大。 更为重要的一点：他也想得到灵玉。 虽然我不知道他想用灵玉来做什么。不过既然我现在是灵玉的主人，那么他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护我和灵玉周全。 至少，在他想要杀掉我之前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我琢磨透了这一点后，决定接受和景泽的合作，同时也在心里留意提防着他。我当下也已经哭够了，所以又吸了吸鼻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抹了一把脸，声音低沉道：“行，成交。” 不一会儿，轿车驶到了学校的大门前。 正值下午，烈日高照，校门口并没有什么人。不过这样正和我的心意，我可不想同学们看见我从景泽的车里下来。 我对景泽说自己要回寝室，说完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 哪晓得怕什么来什么，我一只脚还没跨出去，就看见罗绮梦迎面走了过来。我猜她大概是认得景泽的车牌，所以想来打个招呼，又没想到会那么不凑巧地看见我也在。 罗绮梦精致如洋娃娃的一张脸面带微笑，不过只保持了不到十秒，弯弯的唇角就垂了下去。 “你叫叶罄？”她在我跟前站住了，秀眉紧蹙着问我。 “你好。”我礼貌地点了点头，心说这是非之地还是快些离开比较好。 我迅速地下了车，刚与她擦肩而过，就听见她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骂了一句：“臭婊子，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 我的脚步一顿，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当即就火冒三丈。更何况我他妈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就躺枪呢？ 我这人始终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你可以污蔑辱骂我，却不能殃及到我最爱的亲人。 景泽此时也已经从车里下来了，罗绮梦说完这一句又恢复了微笑，装模作样地朝我挥了挥手：“再见，叶同学。” 亏她长得貌美如花，可骨子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碧池啊！ 可老娘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我一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皱眉看着她：“请你对刚才的话道歉。” “叶同学你在说什么？”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咬着嘴唇就好像我真的欺负了她一样，“叶同学你弄疼我了，快放手。景老师，快帮帮我。”她说着朝景泽发出了求助。 周围有一个经过的男生看见此状况，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景泽拦住。 景泽之前没有听见罗绮梦对我说的话，我也不愿向他解释，毕竟罗绮梦也不可能会承认。不过既然她骂了我又不愿意道歉，那么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方法。 我一咬牙，挥起手甩了她一记耳光，警告道：“这记巴掌是替你妈教育你做人的。” 罗绮梦被打得有些懵，回过神来后气得抓狂：“臭婊子，你敢打我？！”她说着也挥起了手朝我抓来。下一秒，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景泽一下子捏住了她的手腕。 “景老师！”罗绮梦气得大声呼喊着。 可景泽好像全然没有听见，甩开她的手拽着我一路走到了校门里。身后听见罗绮梦撕心裂肺地骂声：“不要脸的狗男女，我要去学校举报你们！” “不要被别人左右情绪，现在回寝室去休息吧。”景泽淡淡对我说，仿佛什么都了然于心。 我有时候着实很佩服景泽，他无论何时都能保持淡定自若。 我点点头，和他分开回到寝室的时候，室友们正在看书。 我一推开门，莫小雪第一个发现我，急忙从上铺跟个猴子似地翻了下来，暧昧道：“小罄，你这医院住得可真久。实在是太巧了，景老师也请了三天的假。” 她说着朝我挤眉弄眼，又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坦白从宽，你和景老师是不是搞到一起去了？” 亏她莫小雪还是个大学生，怎么形容词如此匮乏，什么叫搞到一起去了…… “你小黄文看多了吧？我和景老师是清白的学生关系，再往深了发展也顶多算朋友。”我白了她一眼，“倒是你……” 我突然想到了2014年在仓库中看见的莫姥姥，那个王可嘴里的女大师。 我缓了口气，可是又不想告诉她我看见的事，只好问莫小雪：“你姥姥还好吗？” “挺好的，医生说如果运气好，这几天就能醒来！”莫小雪眉开眼笑地答道。她把我拉到阳台去，悄悄问了我一些关于景泽的身世背景。 我对此一无所知，又哪里答得上来。莫小雪见我连连摇头很失望，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红枣牛奶扔给我，又翻上了床去看书。 我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若有所思地搜索了“王可”的名字。 下一秒，搜索引擎弹出上百条新闻，而最近的一条是来自于一个小时前的消息。我点开那令人震惊的标题，就看见里面写着：“当红花旦王可片场发狂咬人，疑似患上精神疾病。” 我吓了一跳，用鼠标拉动看下面的正文。原来就在中午的时候，在一个新剧组拍戏的王可突然精神失常，拉住配戏的男演员啃咬，还将男演员的小拇指给咬掉了。现在她被押送去了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具体的病因还未公布。 下方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无数的影迷表示惋惜和同情。 我叉掉新闻页面，不禁陷入了沉思。 景泽之前明确告诉过我，更改过去时空发生的事并不能改变现今的结果。可如今看来，我虽然没能挽救那个小女孩的性命，却通过解救她的灵魂继而摧毁了王可邪门的气运。 可见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这几天我难得清闲了一阵子，身边既没有人也没有鬼来烦我。莫小雪虽然终日跟个麻雀似的在我耳边嘀嘀咕咕，不过听见她的声音反倒让我心安了不少。 我贴着及格线稳过了期末考试。 这天领完成绩单回到寝室，一打开门我就被里面乱糟糟的场面惊呆了。 只见寝室好像被盗贼光顾过了一样。我的衣柜被打开，当中的衣服皱成了一团。抽屉已经被人给拉了出来，悬吊吊地挂在桌子上。 “卧槽！”我惊呼了一声，正准备跑下楼去告诉宿管阿姨报警。 可我刚一转身，眼睛就被人给蒙住了。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会不会是歹徒还躲在附近没走，担心被我发现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我没有看过你的脸。我包里有些零钱，你拿去吧。”我心惊胆战地说，想着舍财免灾，只要他不伤害我就好。 对方一声不吭，拿了一块布遮住了我的眼睛，将我一下子按在了墙上。我心说既然不是求财，难不成是劫色？他妈的要是待会儿敢动我，我就扯着嗓门喊，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正想着，一只手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下一秒只听“咔擦”几声，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是在剪我的头发！那人动作极快，做完这一切后将我猛地推倒在了地上。 我听见一阵跑步声，手忙脚乱地解开眼睛上的布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赶紧冲进洗手间看了看，发现头发被胡乱剪掉了好几个缺口，现在就跟鸡窝一样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了？！”门外周芸的叫声响起。 我跑出来和她们说了刚才的遭遇，大家又一起向宿管阿姨汇报了情况。最后检查了下财务损失，发现也只是少了几块钱。由于失窃金额太小，校方只让我们近期多加注意安全问题。 莫小雪看着我的头发，憋了好久还是没憋住笑，一回寝室就捂住肚子狂笑不已：“哈哈哈哈哈哈，小罄你这发型，实在是太杀马特了！” 周芸还算有良心没有笑。她这学期选修了心理学，学以致用的开始分析：“这个歹徒可能是心理变态，说不定通过剪掉别人的头发，来达到一种心理上的快感。” “他倒是快感了，我他妈的快哭了。”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帽子戴在头上，眼瞧着天色还不太晚，对她们说，“我还是去找个理发店修整一下吧。” 我就着校门附近的一家理发店，花了三十块剪了一个长度到下巴的短发。中途收到寝室微信群的消息，让我完事后直接去附近的一家KTV聚会。 九点的时候，我抵达KTV，周芸说是大家临时想要唱歌所以开了个通宵包房。 莫小雪是公认五音不全的麦霸，站在中央鬼哭狼嚎了许久。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包房里突然沉静了下来。我一晃神，就听见耳边响起了生日歌的旋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齐声唱了起来，最后莫小雪拿着话筒大声喊道，“小罄，十二点了，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我心头一暖，眼眶霎时间就红了。 第二十二章 生日惊喜 我没有想到，就在我几乎都忘记自己生日的时候，寝室的这一帮姐妹还替我记得。更没想到，她们别出心裁地给了我这么一个惊喜。 包房的灯都被熄灭了。 服务生收到指示，从门外推进来一个双层大蛋糕，上面插着“20”的数字蜡烛。 我在她们的起哄声中许下了心愿，然后一口气吹掉了蜡烛。 不一会儿，灯光重新被打开，我已经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莫小雪走到我身前抱了抱我，打趣道：“哭什么？拍拍自己的胸，告诉自己男子汉要坚强！” “去你妈的，老娘是C杯！”我被她彻底给逗笑了。 服务生替我们分割好蛋糕，又推进来了两箱啤酒。周芸是东北姑娘，嚷着今夜不醉不归。我既然是今天的主角，当然也笑着放出狠话：“谁怕谁！” 没想到周芸只是个假把式，三五瓶啤酒下肚就趴在一旁打起了瞌睡。莫小雪也喝得差不多了，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她躺在一边迷迷糊糊拿出手机接听，下一秒就炸了起来。 我还算清醒，见状问她发生了什么。 莫小雪一边提起随身包，一边对我说：“小罄对不起，我得先回家一趟。医院那边来电话，说我姥姥半夜逃走了。” 我一惊，她已经不由分说地跑出了门。 其余的姐妹都在半清醒的状态，我理了理头绪，坐在沙发上思考莫小雪刚才的话。莫姥姥不是失踪了，也不是消失了，而是逃走了。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从医院逃走？ 我正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夫人。” 方北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就坐在我的身边，一伸手揽住了我的腰，顺势就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生日快乐。” 能在这里见到他，我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好了吗？” 方北宸温柔道：“好些了，至少可以来人间了。再说了，夫人的生日，为夫岂能不来？”他起身朝我伸出手，又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犹豫地看了看一旁醉成一片的姐妹，方北宸读懂了我的心思，笑道：“别担心，她们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会让行知留在这里看守，不会有人伤害她们的。” 我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握住他冰凉的手。 方北宸让我闭上眼睛，而后我感觉四周劲风刮过，再度睁开眼时已经置身在了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 一望无际的花海仿佛是人间仙境，无数的彩蝶在花儿中翩翩起舞。方北宸带着我穿过一条小径去往深处，在那儿有一架用藤蔓编造的秋千。这秋千像是悬挂在空中的，仰头看去并没有受力点。 “夫人请。”方北宸朝我笑着指了指那架秋千。 我怀揣着极大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直到将脚抬起来后发现它并没有掉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方北宸在我背后轻轻推了一把，秋千就自己前后荡漾了起来。 随着视野的逐渐上升，我竟然发现花海被人精心修剪过了，有许多地方比周围的要矮上一截。而那一朵朵的矮花儿连接在一起之时，赫然生出了一张我的人相。 远远望去，就好似另一个我在花海中开朗地微笑。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忙问他：“你这是变出来的吗？” 方北宸从地上摘了一朵花儿别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养伤期间闲着也是无聊，我就叫人开了一片花海。每次想念夫人的时候，我便亲自去修剪一片花儿，后来就有了这张人相。” 我脸一红，心说这家伙活着的时候肯定是一个情场高手。 “夫人喜欢吗？”方北宸温柔地问我。 我点点头，心里明明喜欢得要死，可是面子上还是要绷着，顿了顿道：“恩……还行，还行吧……” 方北宸哈哈一笑，倚在我身边的一棵树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 不可否认，我心里对方北宸还是有一些心动的。 我对男女关系的理解大多来自于小说和电视剧。我活了二十年都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当下更不知道我和方北宸究竟算个什么关系。只是心中暗暗觉得他是鬼而我是人，我与他终归不是一路人，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将来。 我越是这么想，心中就越是惆怅与害怕。 惆怅不知何时就会结束这段离奇的关系，害怕一不小心就陷入他的温柔里不可自拔。如果某一天，方北宸也像我妈一样突然离开了我，又该怎么办？ “夫人在想什么？”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收回思绪，逼迫自己抽离出这种浪漫的氛围。我想到莫姥姥，索性问他：“刚才莫小雪告诉我，她姥姥从医院里逃走了。” 方北宸的眸子一黯，显然是对我突然提出的这个话题感到失望。 我心虚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忽而一笑对我说：“她想必也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想到那日去到2014年的经历，长话短说地告诉了方北宸。方北宸听得认真，最后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道：“那个老太婆是在炼鬼，那些婴灵都是他捕捉到的。通过怨气产生的力量给人催运，事成后她也能提高自己的修为。” 他说完突然咳嗽了两声，我连忙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就看见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你怎么了？”我惊慌地问他。 方北宸解释道：“不要怕，我现在的身体没有痊愈，不能离开冥府太长的时间，现在差不多得回去了。” 我听完才算安心，嘱咐他回去后好生休息，没什么要紧事就别来人间。 方北宸的身影最终彻底消失在眼前，随即一阵狂风迎面吹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KTV包房里。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半了。 姐妹们也醒得差不多，周芸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问我：“几点了？咱们回寝室再睡吧。” 大家接二连三的又都苏醒了，哈欠连天地回到了寝室。 我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只觉得枕头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用手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面插着一张卡片，用苍劲有力的笔迹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并没有署名。 看样子是个男人的笔迹，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我打开盒子一看，才发现是一块钢腕的女士手表，试戴了一番倒也好看。 宿醉之后有些困倦，我将手表收好后重新躺回床上，只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盖上被子就想睡觉。可我刚一闭上眼睛，突然就看见了无数只蜈蚣在我眼前爬行。 我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有了。 我心想大概是我产生了幻觉，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那些蜈蚣又忽然出现在了眼前，那密密麻麻的触角蜷缩在一起，缓慢且坚定地朝我爬来。 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我一下子弹坐了起来。睁开眼睛之时，蜈蚣又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又尝试了好几次，最终发现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立马看见那些可怕的蜈蚣。 当下我是不敢再睡了，我最初以为是不是房间里有鬼怪作祟。可是我拿出灵玉仔仔细细检查了房间每个角落，灵玉都维持着最初的通透洁白。 我有些纳闷，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强撑着困意起来玩电脑。 最后也不知道玩了有多久，迷迷糊糊中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只只蜈蚣争相恐后地爬到了我的身上，它们用触角挠着我的肌肤。我觉得瘙痒难耐，就用双手使劲扯掉它们。 “小罄，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胳膊处一阵无法言喻的疼痛感侵蚀而来。我低头一看，就看见我两条胳膊被挠得面目全非，细长的指甲印在裸露的肌肤上纵横遍布，有好几条都已经渗出了血来。 “我梦见有虫子爬到了我身上。”我心有余悸地解释道，眨眼间仿佛又看见了几条蜈蚣。 周芸大概是被我的伤痕吓住了，非要送我去医务室检查。 医生审视了我一圈，皱了皱眉头：“同学，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是不是近来压力过大，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知道这也不是心理医生能解决的范畴，只好点点头假意答应下来。 周芸陪着我回到了寝室。少了莫小雪在身边，我连一个可以倾诉商量怪事的人也没有。我突然想起之前景泽给我画的符纸，也不知道那玩意现在有没有用？ 我担心大家害怕，于是带着符纸去了卫生间锁好门。 我将符纸贴在自己的脑门上，一咬牙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我听见外面的周芸喊了一声：“小罄，你这锦鲤怎么突然自己跳出来了？” 下一秒，我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我好像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那几十只蜈蚣远远地趴在我的跟前，好像在顾忌着什么不敢上前。更为要命的事，无论我怎么努力，居然都无法睁开眼睛了！ 第二十三章 恐怖蜈蚣 没错，我的的确确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可是我无法睁开眼睛，也没办法开口说话。四肢僵硬得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意识中的那个我与蜈蚣对峙着，精神紧张到了极点。 我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那些蜈蚣会突然攻击我。 耳边响起敲门的声音，我听见周芸叫我：“小罄，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好吧？” 我刚才进来时锁上了门，她们一时间肯定没办法进来救我。我当下就跟被鬼压床的人一样，多么希望有个人拍我一巴掌，把我从这种浑浑噩噩的意识中拉回来。 “景老师，你怎么来了？”门外又有人开口道。 我心里一阵窃喜，景泽一定有办法救我。果不其然，随着一阵破门的响动，我感觉有人一下子揭下了我额头上的符纸。 我一个激灵，本以为这下子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我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胳膊是可以动弹了，可是眼皮却像有千斤重，无论我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与此同时，那几十条蜈蚣仿佛消除了顾忌，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我爬来。片刻功夫，为首的一条大蜈蚣就攀上了我的脚，顺势朝上一路攀爬。 紧接着，两只、三只、六只、十来只蜈蚣又跟了过来。 我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去将它们给扯下。指甲挠破了皮肤，我也顾不得疼痛，当下心中的恐惧已经无法言表。 “把她的手抓住！”景泽突然高声吩咐道。 下一秒，我感觉有几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手被人给禁锢住，心说你们倒是别抓我啊，那只爬得快的蜈蚣就快爬进我嘴里了！ 倏地，我感觉有人将那道符纸又贴在了我的脑门上。伴随着一阵“滋滋”的响声，身上的蜈蚣刹那间消失不见了。脚边还未来得及爬上我身的几十条蜈蚣也停下了脚步，警惕性地开始往后退。 在我看不见的现实中，景泽将我一把抱了起来，沉声道：“这事先不要告诉别人，我送她去医院。” 意识中的我依旧和那一群蜈蚣对望着。 景泽说是要送我去医院，最终却好像到了他的公寓。我被放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耳边听见他对我说：“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你的身上没有鬼魂，我必须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待会儿我会揭下你身上的符纸，你用笔写下来，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说完他将一只笔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心里害怕，怕揭下符纸后那些蜈蚣又会向我袭来。可明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就在刹那间，额头上的符纸被景泽揭了下来。我看见那些蜈蚣跟疯了似得朝我爬来，赶紧用笔颤抖着在纸上写上了“好多蜈蚣”四个字。 电光火石之间，景泽又给我贴上了符纸。我喘了口粗气，庆幸这家伙动作够快。 蜈蚣又逐渐退了回去，堆积在一起随时准备再次进攻。 景泽沉默了半晌，我担心是我闭着眼睛没能写清楚字迹。良久，他才沉声道：“蜈蚣是东南亚蛊虫。”说完又问我，“你再仔细想想，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下的蛊？” 我闻言也是一惊，我平生连什么是蛊都不知道，居然就遇上了东南亚的蛊虫？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况且现在我的精神高度紧绷，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景泽在一旁诱导我：“你放心，这道符纸看来可以震慑住它们。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事？” 我在他低沉的嗓音中逐渐平静下来，开始一点点回忆之前的事。 出院之后，我就回到了学校准备期末考试，期间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怪事。后来考试结束，我拿了成绩单回寝室，然后…… 有了！ 我想起那日寝室被盗贼光顾之后，我在门外受到挟持。那人并没有伤害我，也没有要我钱包里的钱。他只是用剪刀剪掉了我的头发！难不成他当时拿走了我的碎发，用这个对我下了蛊？！ 我想要告诉景泽这一情况，但是额头上贴着符纸动弹不得，只好等他待会儿替我揭开时再写字。 我正想着，冷不丁就看见对面的蜈蚣纷纷朝着两边惊恐地散开了。于它们身后赫然出现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山洞。我愣愣地盯着那个山洞，发现里面隐隐约约有绿光透了出来。 绿光越来越明亮，山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走。 下一秒，我在看见那个东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只人形大小的蜈蚣蜷缩着身体从里面正往外挤。无数条健壮的触须击得一旁的岩壁飞石四起。它的身体仿佛有十来节，每一节上都长着一个圆形的小球。 而那些绿光就是从小球里透出来的。 终于，大蜈蚣挤出了山洞，张开了大嘴发出一声“滋滋”的闷吼声。一股臭味从它的嘴里发了出来，那味道就像是放馊了一个月的饭菜，别提有多恶心了。 我见它已经发现了我，赶紧往身后退了退，但愿它也能跟那些小蜈蚣一样顾忌我身上的符纸。 可事实证明我想得过于完美。我的后退反倒激怒了它，它倏地一甩尾巴，而后数只大触角飞快地向我爬来。 我逃跑的速度根本没办法赶上它。不一会儿，它就爬到了我身前，张开了嘴巴朝我咬来。 我没有退路，眼睁睁看着那恶心的口腔黏液一点点滴在我的脸上。 就在它的嘴快要咬到我脑袋的时候，大蜈蚣颤抖着停顿了数秒，我趁机一个打滚避开了它。这才看见它的身体被缠上了数条红色的细丝线。 这些丝线将它禁锢在了原地。我顺着丝线的另一端找去，目光望见景泽时欣喜道：“景老师，你是怎么来的？” “先别管这些，出去再说。”他拉住丝线的手似乎也有些费力。 我见状点点头跑到他的身边，心急火燎道：“怎么出去？” 景泽一挥手将线头在大蜈蚣身上打了个结，拽着我一边朝着山洞里跑，一边低声道：“不知道，只有找找这里面有没有出口了。” 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敢情也有让你景先生为难的事？ 在奔跑的途中，我大致告诉了景泽那天被人剪掉头发的事，又问他这会不会和下蛊有关系。景泽也赞同了我的观点，幽幽道：“下蛊之人是精通邪术的高手，我见你额头的符纸自己掉了下来，就知道一定遇上了危险，所以用离魂术穿进来看看。” 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谁会劳心劳力请个大师来整我？！ 这个山洞其实不大，走进去没多久就看见了尽头。我们在四周寻觅了一阵子，果真发现了一个闪着绿光的大圆球。 景泽认得那东西，就说是施法人的结界，过去用手掌感应就能让意识逃出去。 我听完松了口气，拉着景泽正准备过去时，头顶上方就是一阵巨响传来。无数块碎石被被震得落了下来，景泽将我拉至身旁，用身体挡住了我。 我的鼻尖冷不丁又嗅到那股蜈蚣的臭味，一道绿光从头顶透了进来。 抬头就看见上方已经被震出了一个洞，那条大蜈蚣不知何时挣脱开了束缚，正龇牙咧嘴地站在上面盯着我们。 它的尾巴得意地来回甩动，突然一下子将头钻了进来！ “快到结界去。” 景泽飞快地将我拉到大圆球旁，我刚把手按上去，那只蜈蚣已经近在咫尺。景泽或是见情形不妙，主动上前和它搏斗在了一起。 我想叫他快过来，可是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啊！”我尖叫了一声睁开眼，发现自己就躺在景泽公寓的床上。 景泽闭着眼睛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我翻身下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声唤他：“景老师！” 没有任何声音的回应，我想起他之前说是用了离魂术才进入到了我的意识中。现在这具身体只是肉身，他想必是还没能回来。 我心里明白，那只大蜈蚣并不好对付。可是我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耐住性子期待他快回来。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留意景泽肉身的情况。 一个小时之后，发生了一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 就在我第N次检查景泽情况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忽然发出一阵难闻的臭味。我感到诧异，紧接着就看见他的脖子处显出了几块红色的斑点。 他的身体好像在一瞬间变得越来越软，最后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俯下身去的那一秒，分明看见这人的脸竟然和景泽完全不一样。 他黑色碎发下的面容死一般平静，眉心中的红痣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冲到抽屉边拿出那张毕业照片。 这人居然就是毕业照上的那个人，也就是我之前穿越到2014年时，隔壁奶奶说的那个…… 我颤抖地翻过毕业照的背面，就看见与那男人对应着的名字，分明清清楚楚地写着--“景泽”！ 第二十四章 顺藤摸瓜 眼前的事实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面前这个也叫景泽的男人已经死了，而且还是一具高度腐烂的死尸。 他就在我的眼前，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个“景泽”变成了另一个“景泽”。 我有些懵，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我盯着那一具死尸，心里除了困惑，其实还有一丝担忧。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我认识的景泽，他都没能从意识中逃出来。可是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那只大蜈蚣看起来并不好对付，他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景泽是为了救我才陷入了意识里，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我决心不能坐以待毙，毕竟光在这里猜测也弄不清楚状况。 一番权衡之后，我打算利用那张符纸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再度进入到意识中去。 我从地上捡起那张符纸，闭眼刚要贴上自己的额头，手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符纸从我手里落了下去，我睁开眼就看见景泽出现在了面前。 他喘了一口粗气，表情诧异道：“你想干什么？” 我见他就是我之前认识的银发面瘫脸，惊愕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之前的那具死尸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再仔仔细细地看了他的脖颈一眼，发现上面也并没有尸斑的痕迹。 “我……我担心你有危险，所以想进去救你。”我故作镇定道。 景泽的身子一怔，目光直勾勾地看了我半晌。他随即冷哼了一声，淡漠道：“你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想救我？” 我的心思还在那具莫名其妙出现，又横空消失的死尸身上，听见他的话后魂不守舍地喃喃了一句：“哦，你说得对。” 当下我抑制住了想要问他的强烈好奇心，因为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会换来怎么样的结果。一来如果他不想回答我，编造出一些假话也没有意义。二来如果这个问题关系到他的秘密，那么他会不会为了灭口杀了我？ 光是想想，我就有些害怕。 倒也不是怕死，就怕死了还要做一个糊涂鬼。 看来要想弄清楚这件事，还得靠我自己去调查。 景泽见我没有说话，冷不丁抓起了我的胳膊。我回过神看见他正盯着我胳膊上的抓痕，连忙说不要紧，回去擦些药就能好。 可是他盯得出神，不知不觉间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虽然逃出了意识中的结界，但是这个蛊并没有解开。看来只有找给你下蛊的那个人盘问才行。” 我一听蛊还没解开，脑子里浮现出那些蜈蚣恶心的画面。 我凄凉道：“你的意思是，我睡着之后还会看见那些蜈蚣？” “不排除这种可能。”景泽幽幽道。 “我那天并没有看见那人的脸，而且后来调查宿舍的监控录像也一无所获。又该怎么去找这个人？”一想到这是件毫无线索的事，我就有些心酸。 “不用找，那个人就在学校里。”景泽说出了一个令我心惊的名字，“罗绮梦。”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和景泽坐在车里，时刻留意着校门的情况。 不多时，一大群外出就餐的学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罗绮梦在人群中很显眼，我一下子就找到了她的身影。可是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我不敢肯定罗绮梦还会搭理我们。 正想着，景泽就滑下了车窗，我听见他低声对我说：“待会儿她过来时，你把她拉进车里。” 我一愣，就看见罗绮梦果真注意到了景泽，想着这家伙该不是要施展美男计吧？这可不是他的办事风格啊！ 景泽朝罗绮梦招了招手，罗绮梦的脚步一顿，不过还是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景老师，这次怎么没和你的小情人在一起？”她冷哼一声，面有不悦。 我躲在后排座，将头压得很低，避免被她发现。 景泽冷声笑了笑，只说了一句：“坐到后面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闻言心说景泽也真不会哄女孩子。这强硬的态度，加上那张臭得要死的面瘫脸，我要是罗绮梦肯定不会上车啊！哪晓得我还是高估了这位校花的智商，她娇嗔道：“怎么？叶罄是快要死了吗？你现在终于注意到我了。” 她说着拉开了车门，下一秒在见到我时瞪大了眼睛。 我哪里能容她反应，一下子拽住她的胳膊就把她拉进了车里。罗绮梦进入车里还想反抗，景泽转过身在他脖子上一敲，她就杏目一闭晕了过去。 我赶紧将车门给关上，景泽一轰油门把车开到了公寓楼下。 罗绮梦此时就半躺在沙发上，我和景泽对视了一眼之后，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脸。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醒转过来后骂我：“贱人，你怎么还没死？” 此话一出，我心里最初的怀疑也就打消了，当即明白指示给我下蛊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她。一想到差点被那些恶心的蜈蚣害死，我气得牙痒痒，偏偏心中还有理智，知道不能滥用私刑把她怎么样。 景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说，你找什么人给叶罄下的蛊？” 罗绮梦脸上的表情一僵，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冷哼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日找人假装盗窃我们寝室，想必也只是障眼法。要不然，他怎么会不拿走我的钱包？” 罗绮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知道了也没有用，这个蛊只有下蛊的阿赞才能解，你就等着去死吧。” 我几乎气得头顶都快冒出了烟来，没好气道：“我他妈的就是打了你一巴掌，你有必要这么整我吗？” 罗绮梦刚要回话，景泽突然上前用手拍了拍她的脑门。 我总感觉景泽这个动作有些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下一秒，罗绮梦的目光一呆，缓缓地垂下了脑袋，声音木讷道：“泰国，阿赞德。” 看样子这个阿赞德就是给我下蛊的泰国大师。 景泽继续问她：“他人现在在哪里？” 罗绮梦摇了摇头，跟个机器人似地缓慢开口：“我只知道他回泰国了。”说完这一句，她就倏地闭上了眼睛。 我想起今天看见的那具死尸，真担心罗绮梦也会突然死掉了，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确认她只是昏迷了过去，景泽漫不经心道：“她没事，只是醒来后不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点点头，就又听见他说：“明天学校就放暑假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早我们去一趟泰国。” 景泽告诉我，东南亚的蛊虫很是邪门。想要彻底解开我身上的蛊，必须要找到下蛊的人，所以这趟泰国之行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泰国是热带，据说全年的气温都没下过18℃。 从景泽的公寓出来之后，我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几件夏装。晚上的时候，我爹还是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通宵赌博。我给他留了个字条，就说有事要外出几天。想了想，又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压在餐桌上。 临近十点的时候，我有些困倦，可担心睡着之后会被困在意识里，所以强撑着眼皮看电视。中途我给莫小雪打了几通电话，结果一直关机。我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我这几天要去一趟泰国，有事就通过微信联系。 十一点的时候，景泽给我来了电话，告知明早6点在楼下接我，让我别睡过了头。 我哭笑不得道：“我倒是想睡，可是不敢睡啊。” 我挂断电话继续看电视。又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以为是我爹回来了，透过猫眼一看发现居然是景泽。 我打开门，他不动神色地进了屋，冷冰冰道：“我会一直在客厅守着，现在你可以安心去睡了。” “我还不太困，不睡也没事……”他的突然来访让我有些吃惊。 “我能救你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景泽戳穿了我的顾虑。 我见他脸色不太好看，知道再拧巴这家伙肯定又要发飙了，只好回到卧室去睡觉。说来也奇怪，这一觉我没能见到蜈蚣，反倒是梦见了方北宸。 他负手站在那片紫色的花海中，微微侧过头对我笑着说：“夫人，等我。” 第二天早上八点的时候，我和景泽坐上了飞往泰国的航班。由于买票的时间太迟，我们的座位被分成了一前一后。 我坐在最前面的窗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心说怎么还不起飞？ 众人也都有些不耐烦，空姐解释说有一位乘客还没登机，让大家稍等片刻。 又过了五分钟，总算有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慢悠悠地上了飞机。他核对了一眼机票，随即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边。 飞机开始滑行，男人摘下墨镜看了我一眼，笑道：“美女，手表不错啊！欧米茄的最新款，有眼光！” 我尴尬地笑了笑，别过了头去。 那个男人也不识趣，继续跟我搭讪道：“一个人自由行？我对泰国可熟了，落地后要不要我陪你逛逛？” 这泡妞的手段也太落伍了吧！ “不用了。”我语气冷漠。 没想到他还不死心，嬉皮笑脸道：“要不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 我正烦躁，后排座位突然有只手伸出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一个爽朗的女声闷闷不乐道：“我说徐亿寒，你能不能不丢人？人家摆明了不想理你！” 被称作徐亿寒的男人闻言脸一沉，一改之前的纨绔模样，冷哼道：“李小雅，你他妈的怎么像个跟屁虫一样，你烦不烦！” 第二十五章 欢喜冤家 这个叫李小雅的女生也二十岁出头，生了一对好看的丹凤眼，留着黑色的齐肩长发。她看样子和徐亿寒是对欢喜冤家，两人从上了飞机开始就一直斗嘴，吵得附近几排的乘客没法入睡。 过了十来分钟，飞机开始平飞，我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我经过李小雅的身边，指了指徐艺寒低声对她说：“美女，既然你们认识，我和你换个位置吧？” 李小雅正在吃车厘子。闻言喜笑颜开，她将剩下的半盒都塞进了我手里，挤眉弄眼道：“谢啦。” 她说完就起身朝前排走去，趾高气昂地从徐艺寒的腿边挤了进去。 下一秒，又是免不了的一通吵吵闹闹。最后徐艺寒叫空姐拿来一床毛毯，将头一偏就闭眼睡觉了。 托他的福，我和周围的乘客也得到了暂时的清静。 两个半小时之后，飞机顺利降落在了素万那普国际机场，地面温度逼近30℃。一出机场，火辣辣的阳光就热情的献上了贴面礼。 景泽去取行李，我在出口等他的时候又撞见了李小雅和徐亿寒。 李小雅拉着一个粉红色的行李箱，朝我挥了挥手，走过来问我：“美女，你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 我一笑，婉拒道：“不用了，谢谢。” “嘿，别跟我客气，反正这次家里派了两辆车来。我和那个臭小子坐同一辆，剩下那辆我让司机送你去目的地。”她倒是个自来熟，嘻嘻哈哈道，“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恩情，就当感谢你和我换位置咯。” 我心说你也太浮夸了，换个座位又算得上什么恩情？ 徐艺寒闻言也在此时走了过来，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哪用得着司机，我亲自送你。” “你！”李小雅一跺脚，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徐艺寒跟我跑了，不由分说地就把我往另一辆奔驰商务车边推。 我尴尬地被她推到了车边，景泽在这时也取了行李出来，快步走到我身边问我怎么回事？我几句话解释之后，景泽淡淡开口道：“我之前定了车，不劳费心了。” 李小雅这才失望地点了点头，离开前不忘冲徐艺寒喊道：“你瞧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再起歪心小心挨揍！” 我哭笑不得，跟着景泽上了之前预定的轿车。 曼谷是出了名的拥堵，车子在高速公路收费站足足堵了半个小时。最后我们抵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2点了。 面前是一套气派的别墅，景泽按了按门铃，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前来接待。 我们随着管家进到别墅里面，刚一进大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咦”了一声：“美女，怎么是你们？” 我心说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小雅和徐亿寒正坐在沙发上，而另一边的楼梯上也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下来，在走到景泽跟前的时候异常激动，身体已经是颤抖得停不下来了。 “干爹，这是你的客人吗？之前我们在飞机上也见过呢。”李小雅微微笑道。 “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景泽面不改色道。 中年男人于是将景泽请上了楼，又嘱咐李小雅和徐亿寒好生招待我。 李小雅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我面对她过分的热情还有些不自在，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扯。 李小雅告诉我中年男人叫宝爷，是徐艺寒的父亲。她是宝爷的干女儿，每年都会来徐家小住三、四次。 我见她好像很喜欢徐亿寒，于是好奇道：“那这么说，你还是徐先生的干妹妹？” “对啊，我和他青梅竹马。”李小雅开心道。 “李小雅，话不能乱说，谁和你青梅竹马啊？！”徐亿寒本来在玩手机，闻言大声否认道。 李小雅“切”了一声，也有些不满，不过语气还是轻轻松松的：“徐亿寒，别仗着我喜欢你就得意啊！从前咱俩明明好好的，你这两年变化也太大了。” 李小雅倒也是个直爽的女孩子，只是可惜她不明白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道理。 “懒得理你！”徐亿寒一脸嫌弃。 我见这对冤家又快吵起来了，正想着该怎么劝劝才好。楼梯上传来一个威严声音：“亿寒，不许欺负小雅。” 景泽随即也从门里走了出来，和我目光相撞时朝我点了下头。 我心领神会，知道他一定是打听到阿赞德的下落了。 据景泽打听到的消息，阿赞德是久居在泰国清迈的一位黑衣阿赞。此人嗜钱如命，价钱只要给得足，让他下蛊或是下降头都来者不拒。 想必当时罗绮梦派人剪掉我的头发之后，就是连夜让人送到清迈去找他下的蛊。 曼谷与清迈不算近，坐车要花上小半天的时间。宝爷本意是留我们住一晚，明日一早派车送我们前去。可是景泽执意要立马出发，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当即命令徐亿寒亲自送我们去。 徐亿寒闻言皱了皱眉头，不满道：“您这么多助理，随便派一个不就行了吗？干嘛要让我去？” 宝爷不容置疑道：“景先生是我的贵客，那位阿赞德只会泰语，让你陪同着去也能当个翻译。” 李小雅听说之后也很兴奋，拽着宝爷的袖子撒娇道：“干爹，我也要和徐哥哥一起去！” 宝爷似乎很宠爱李小雅，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十分钟后，我们四个人上了一辆奥迪A8。经过近八个小时的车程后，终于抵达了清迈阿赞德的住所。 徐亿寒用泰语说了些什么，一个长相粗犷的门徒就将我们迎了进去。 这是一间五六十平米的房间，当中点着无数的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烟味。 李小雅指了指中央盘膝坐着的精瘦男人，低声道：“喏，那就是阿赞德。” 门徒凑到阿赞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这才慢吞吞地朝我们走来。 徐亿寒充当翻译，替我们转述来的目的。阿赞德听完点了点头，徐亿寒笑了笑，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沓千元的泰铢递给门徒，转过头用中文对我说：“阿赞同意替你解蛊，不过他说需要五天的时间才能彻底解除。这五天我们只能留在清迈暂住了。” 我点点头，眼睛瞥着那叠钞票，也不知道到底折算成人民币是多少钱。心里想着替我解蛊，这钱怎么也不该让一个陌生人出。可是偏偏手头拮据，连问是多少钱的底气都没有。 正想着，门徒已经递过来一杯清水让我服下，嘱咐五天后再来这里一次。 我一口气喝掉那杯水，众人正准备离开。临到楼下的时候，李小雅突然声称肚子痛，要返回借个厕所。 我们三个人与司机只好在车里等待。 李小雅去厕所的时间也是够长，半个小时后才心神不定地从楼上下来。我看见她一张脸惨白，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他坐在我身边，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副驾驶上徐亿寒的后脑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全然没有听见我的话。 不一会儿，车子开到了当地的一家酒店。 李小雅好像真的身体不太舒服，连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出来。 饭后我借口散步，把景泽拉住一起，问他：“景老师，你和那个宝爷是怎么认识的？” 我还记得宝爷见到景泽时激动无比的模样。 景泽面无表情，幽幽道：“我帮过他的忙。” 我有些诧异，脱口而出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有些不耐烦，只道：“不记得了。” 我讨了个没趣，当下又想起之前在抽屉里发现的那张照片。我对景泽的好奇已经超出了自己可控制的范围，我想着回去之后或许可以从那张照片下手，仔细查一查这个人的来历。 和景泽这个人散步本来就挺无趣的。我晃荡了一圈就回了酒店，在楼下的时候碰见送我们来的徐家司机。他低声拜托我道：“叶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去看看李小姐？她状态有些不对，她如果病倒了，我回去也不好和宝爷交待。” 此次前来清迈就我们两个女人，徐亿寒那家伙又和李小雅不登对，想必也是这样司机才不得已找到了我。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一口答应了下来，坐电梯上楼后直接敲响了李小雅房间的门。过了半晌，房门才从里面被人打开。 我看见李小雅红肿的双眼，也是吓了一跳：“小雅，你这是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径直往里面走去。我也进了房间，随即带上了房门，瞧见地上全是擦过眼泪鼻涕的纸团。 我虽然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但是也打心底里觉得她该是个阳光乐观的女孩子。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喃喃道。 我正纳闷，忽然感觉一阵阴风袭来。 下一秒，我清楚地看见一个白影从李小雅的背后一闪而过。手中的灵玉浮现出一抹幽绿，随即又恢复了最初的通透洁白。 我一个哆嗦，这个房间里居然也有鬼魂！ 第二十六章 怪影求救 李小雅不愿和我吐露心事，我只好安慰了她几句，转而退出了房间。 临出门之前，我再度掏出灵玉，确定房间里的鬼魂此时已经离开了。 在走廊里寻思了许久，我本来是想去找景泽商量。转念又一想，酒店这种客人流动频繁的地方，有鬼魂经过也不足为奇。我要是这种小事都去找他，免不了又要看他一番脸色。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半夜觉得有什么东西晃眼，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是床边放着的灵玉发出的绿光。我一个激灵，翻身起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白影从我床前飘过，径直朝着洗手间的方向飘去。 我拿着灵玉紧跟着追了上去，那个白影冲进洗手间后就消失不见了。 可是手中的灵玉依然绿幽幽的，我知道它一定还在我附近。 下一秒，洗手间的门砰地一下自动关上了。我一惊，转身拧了拧门把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其打开。 一阵阵水雾在密闭的空间中腾起，最终模糊了洗手间的大圆镜。 我心里一慌，握住灵玉念动了招魂咒。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咒语在境外不管用，还是我记错了当中的读音。总之我念完了一段后，灵玉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与此同时，那一股水雾逐渐淡去，在大圆镜上赫然出现了四个水写的大字：“救救小雅”。 我还没回过神来，灵玉的绿光褪去，恢复了最初的通透洁白。 我盯着那四个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片刻之后，我冲出去敲响了隔壁李小雅的房门。可是根本没有人前来开门，反倒是这阵仗把景泽和徐司机都给惊动了。 他们跑出来问我怎么了，我长话短说：“小雅怕是出事了！” 徐司机闻言脸一白，当即后退两步冲上去撞开了房门。 我率先一步赶了进去，就看见李小雅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手腕上被割破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刺目的血液一点点滴在白色的地毯之上。 我见那地上的血液还未凝固，赶紧跑上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可能也是刚割腕不久，现在还存着一丝气息。 徐司机将李小雅抱起来跑下了楼，我心里担心便跟着一起到了医院。 幸好发现及时，医生经过抢救总算是将她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徐司机闻言也松了一口气，他先是给徐亿寒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挂断电话后他面露尴尬，我忙问他怎么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告诉我：“大少爷从前很宠李小姐，可是这两年却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刚才说自己在睡觉，没功夫管这些，让我自己处理。” 我一听这话心中无名火顿生，即使李小雅不是徐亿寒喜欢的女人，可是好歹也算是个干妹妹。如今出了这种事，他居然连半分关心也没有！ 我虽然生气，但是毕竟也管不了人家的家事。只好长叹了口气，回到酒店补了场瞌睡后，又去医院看李小雅。 中途的时候，我和景泽说起过昨天见到的白影。他在听说我念招魂咒无果后，告诉我那白影并不是鬼魂，或许只是一缕意念强大的魂魄。 一个小时之后，李小雅总算清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四处扫视了病房一圈。 我知道她是在找徐亿寒，不忍让她伤心，便说：“徐先生之前来过了，只是你当时还没醒。” 可这番话并瞒不了她。李小雅苦笑了两下，凄凉道：“你不用骗我，他不会来的。” 我看见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忽然猜到了什么，诧异地问她：“小雅，你就是为了他自杀的？你这又是何苦，天底下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你……” 李小雅打断我的话：“我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她心灰意冷，拉着我的手无助地哭道，“叶罄，如果一个男人在你身上下了情蛊。可是他又百般折磨你，是不是就说明他恨透了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恨我！当时我想，如果我死了，他是不是就能永远记得我。” 我还没弄清楚她说的“情蛊”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一阵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徐司机手中的牛奶杯摔碎在了地上，在他的身前，宝爷怔怔地望着李小雅，表情变幻莫测。 徐司机眼力甚好，表情尴尬地说出去重新温一杯牛奶，随手带上了门。宝爷步履沉重地来到病床边，拉住了李小雅的手痛心道：“小雅，你刚才说的都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从李小雅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李小雅和徐亿寒的父母是世交，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徐亿寒是个富家公子，脾气上难免傲气了一些。可是他却对李小雅很好，这么多年来一直宠爱着她。李小雅也一直把他当作亲哥哥对待。 李小雅十六岁那年，徐亿寒十八岁。 她放寒假时又来到泰国找徐亿寒，两人约好一起去芭提雅的海边度假。可是他们刚到芭提雅不久，就发生了意外。一伙劫匪见两个孩子出手阔绰，将他们列为了目标猎物。 在一天夜晚回酒店的路上，一群蒙面大汉冲出来想要带走他们。李小雅吓得脸色惨白，徐亿寒将她护在怀里拼死反抗。最后动静惊动了周围的群众，蒙面大汉只好放弃行动。逃走之前，为首的劫匪愤怒地用刀刺伤了徐亿寒的腹部。 李小雅安然无恙，可是徐亿寒却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李小雅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了他三天。三天后，徐亿寒脱离危险苏醒了过来。 经过这件事之后，两人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青春期懵懵懂懂的李小雅觉得，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徐亿寒。可是她心中不知道徐亿寒对自己的态度，只好暂时把这份喜欢藏在了心里。 直到两年之后李小雅高中毕业，为了能有更多和徐亿寒在一起的时间，她缠着家人来到泰国上大学。 也就在同一时刻，她认识到自己对徐亿寒的爱意已经刻骨铭心了。 某一天，她找到徐亿寒表白，没想到徐亿寒却无比嫌弃的拒绝了。从那以后，徐亿寒对她的态度就跟从前大相径庭。可是她不肯死心，索性将这份爱放在了明面上，时时刻刻缠着徐亿寒。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这样做的原因。直到昨天的时候，李小雅和我们去到阿赞德的住所。当她得知这个黑衣阿赞本领不小时，就以上厕所为借口返回去找他。本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他有没有能让心上人爱上自己的情蛊。 阿赞德将手按在李小雅的头上，用泰语淡淡道：“你的身上已经被人下了情蛊，我能感应到，下蛊之人就是刚刚那位徐先生。” 李小雅闻言大惊失色，她一时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徐亿寒会给她下情蛊，如果他也喜欢她，为什么又要百般折磨她？想来想去，李小雅觉得或许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让徐亿寒恨透了她，才这么狠心地对待她。 在极度绝望的情绪下，李小雅想到了死亡，所以才有了割腕自杀这件事。 我听完之后满脑子都是一个“蛊”字。之前只在网络上听说东南亚的国家都很邪门，擅长邪术和降头。可没想到光是一个泰国，就有那么多蛊的种类。 单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我同李小雅一样，也不明白徐亿寒的做法。不过我毕竟是个外人，不好多嘴。 倒是宝爷始终一脸阴沉，也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伤心。他最终打了个电话，不久后徐亿寒就来到了医院。 宝爷一脚将他踢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孽子，瞧你做的好事！向小雅道歉！” 徐亿寒有些懵，站起身来吼道：“她要自杀关我什么事？难不成我逼着她割腕的？” 宝爷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意识到自己的确在这里呆得太久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的存在肯定让宝爷很难堪。 我尴尬地离开医院回到酒店。 景泽正在楼下的大厅喝咖啡，我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打趣道：“你倒是清闲，徐家都快炸开锅了。”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道：“记着你答应过我的话。” 我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声诺诺道：“是是是，我保证不多管闲事。” 他微微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我右手腕戴着的手表上。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收回了手笑道：“上次生日在寝室发现的，不知道是谁送的，也没有署名。” 心里想的却是：这种贵重的手表肯定不会是学生能买得起的。上次方北宸刚好来过人间，应该是他留在我寝室的吧。 景泽收回视线，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随即起身离开了。 我不知道又是哪一句话得罪了他老人家，只听见他背对着我幽幽开口道：“叶罄，下次出门记得带上脑子。” 第二十七章 两个情蛊 明天就是我们来到清迈的第五天，也是我身上的蛊彻底解开的日子。 这几天李小雅一直住在医院，宝爷和徐亿寒也很少露面。徐司机一直陪着我们，也算是把清迈的主要景点游了个十之七八。 今晚本来说好要去席里曼卡拉占路的夜市逛逛，可是天空不作美，一场阵雨倾盆而下。我们只好取消了行程，窝在酒店里看电视。 我听不懂泰语，拿着遥控器一连换了好几个台都觉得无趣。眼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就想着洗个澡上床玩手机。 “呲呲。”电视里突然传来一阵电波音。 我从背包里翻出换洗的衣服，回过头就看见电视机突然自动关闭了。不过三秒，房间里的灯也都接连熄灭了。 我心说可能是停电了，刚打开门想要出去看看，就发现枕头边的灵玉泛起了绿光。 耳畔一阵劲风刮过，我意识到有鬼魂已经进入了我的房间。也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觉得这个鬼魂和之前让我去救李小雅的是同一个！ 我知道她应该不会伤我，于是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头顶上方的灯光闪了两下，一个白影从我眼前晃过，含糊不清道：“谢谢……” “你是想谢我上次救了李小雅？”我猜测她的意思，同时感觉眼前的这个影子或许就是景泽嘴中的魂魄，靠着意志力漂泊到了这儿。 我之前问过景泽，魂魄是从被禁锢着的鬼魂身上分离出来的，本身不具有太多的鬼力，根本无法在人类面前现身。 “恩……”那个声音断断续续道，“请你帮帮……小雅……让她离开那个魔鬼……” 我一愣，不知道她嘴里的魔鬼是谁？难不成是徐艺寒吗？ 不过我之前已经答应过景泽不管闲事，所以无论是谁都跟我没有关系。 “对不起，我明天就要离开清迈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那缕魂魄又在我身边飘了一圈，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求求你……我知道和你同行那个男人的……秘密……” 她说完这句话后，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我看见灵玉已经恢复洁白，心知她一定是耗尽了力气，支撑不住消失了。 我坐在床上，脑袋里回忆起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和我同行的男人，分明就是指的景泽。至于他的秘密，正是我一直想要弄清楚的事。 这个女鬼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句话就把我撩拨得心痒痒。 我现在的心情就跟女孩子买衣服一样，看见喜欢的买回去，兴许会后悔一时。可是如果不买，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我想知道景泽的秘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不处于被动。只有充分了解了他的来历，才能知道他答应帮我复活妈妈背后的真实目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潜意识里已经心动了，只是又有些举棋不定。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正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因为片刻之后，我听见门外传来宝爷和其他人争吵的声音。 我刚才打开门后并没有关好，所以听得很真切。 那人气愤道：“都怪你害了小雅！” 宝爷声音低沉：“我也是身不由己，李兄，我们进屋去再说。” 匆匆的脚步声最后消失在了楼道中。 我透过门缝看见宝爷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进了房间，又听他叫他“李兄”，第一反应是他可能是李小雅的父亲。 不过李小雅中的情蛊不是徐亿寒下的吗？为什么他会说是宝爷害了她？ 我想了想，打开酒店配置的电脑，然后拿出手机握在手里，径直去敲响了宝爷的房门。门打开之后，我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喊道：“景泽，你怎么藏在这里？” “叶小姐，景先生没在我这里！”宝爷情急之下拦住我。 我看见里面坐着的男人也是一脸惊慌，不好意思地道歉：“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景泽在您这儿。打扰了，那我先出去了。” 我说完又迅速回到了房间关好门，电脑里就传出了宝爷和那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就在刚才我离开的时候，悄悄将打开网络视频连线的手机踢到了墙角。 “如果当初不是你用小雅的头发给亿寒下了绝情蛊，小雅也不会被逼到求死！小雅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是我们夫妇收养了她二十年，早已把她视作掌上明珠般疼爱。” “我又怎么会知道，亿寒也给小雅下了情蛊！小雅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和我的亲生儿子……”宝爷沉声道。 “难道你当初就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他们吗？” “当时我发现小雅喜欢上亿寒时，本想将她送回你这儿，短期内不让她再来泰国。只是后来我发现，亿寒他对小雅也生了情。真是冤孽啊，冤孽！” 我听到这里，已经是说不出来的震惊了！ 李小雅是宝爷的亲生女儿，而徐亿寒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正因为如此的关系，宝爷才会在亲生儿子身上下绝情蛊，让他一辈子也不能爱上李小雅。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徐亿寒因为深爱李小雅，也早就在她的身上下了情蛊！ 手机信号在此时中断了几分钟，我愣在椅子上一时间举足无措。 理智告诉我，我虽然知道了真相，却不能将这件事告诉给当事人。如果让李小雅和徐亿寒知道了彼此是亲兄妹，那么后果将不堪预料。偏偏这件事也不能惊动景泽，我必须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打开门，是一个穿着休闲装，头戴鸭舌帽的瘦高男人。他彼时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唇角浮起的一抹笑容。 “你找谁……” 我一句话还没问完，就见他抬起了头，熟悉的俊朗眉眼盯着我灿烂地笑：“夫人。” 我当时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他半晌。脸是方北宸的样子没错，可是身材却和我从前见到的不太一样。 似乎更瘦一些，也更高一些。 “你……你怎么来泰国了？你已经可以来人间了吗？你好像……好像长高了？”我一连抛出三个连环问题。 方北宸拥着我进入房间，清澈的声音温柔道：“我没事了，不过就是借具肉身换成自己的脸罢了。夫人忘了吗？我说过让你等我。” 我记起来泰国前夜做过的梦，在梦中他负手站在花海之中，笑着让我等他。 手机信号也瞬间恢复了过来，我听见宝爷房间里不停的叹息声，这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做。 方北宸好像懂我心中的烦恼，让我将事情细细讲给他听。他听得认真，时不时用手摸摸我的头发，冷不丁又凑过来偷亲一下我的脸颊。 我被她调戏得双耳火烫，推开他严肃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他点点头，笑道：“这也没什么难的，那只女鬼或许是被宝爷禁锢住了。我去将她解开，有什么恩怨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便好。” 方北宸说完用法力找寻了女鬼被禁锢的地方，又让我留在房间等他回来，随即出了房门。 不久之后，我听见电脑又有了声响，李小雅的养父先是大叫了一声。 下一秒，他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徐宝，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你是……是阿杏？”宝爷不可置信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要和你同归于尽！”被称作阿杏的女鬼声嘶力竭道。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看来这个女鬼已经失去了理智。宝爷要是死了，我岂不是成了间接的杀人凶手。 一想到这些，我就冲到了宝爷的房间。 我用力敲了几下门，门里传出打斗的声音。正急得团团转，身后有人拉开了我。景泽上前用手拧了下门把手，随即快步走了进去。 他手中的红线倏地缠上了李小雅养父的脖子。下一秒，一个白影从他身体里弹了出来。景泽正准备去收拾她，宝爷突然一下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阿杏，你至今都不肯原谅我……”宝爷扑通一声跪在女鬼的面前流泪道。 “要我原谅你，除非你去死！”阿杏仿佛有天大的愤恨。 我担心阿杏会再度伤害宝爷，只好冲她喊：“阿杏，怎么说也是我叫人救你出来的。我既然答应帮你救小雅就一定不会食言，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景泽冷冰冰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已经猜出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心虚地侧过了头去。 阿杏闻言情绪平静了不少，开口对我讲道：“二十多年前，我嫁给了这个男人。婚后不久，我就生下了小雅。可是孩子刚满一周岁的时候，有个女人找到了我，说她才是徐宝的妻子，并且他们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只是两年前一次外出公干后，徐宝就和家人断了联系。这两年她苦苦找寻他，最后听熟人说看见过徐宝，才找到了我们家来。” 那个找上门的女人叫庭舒，比阿杏大三、四岁。起初阿杏并不相信她的说辞，直到庭舒拿出了一张结婚证，照片上面的男人正是徐宝！只是在证上他的名字叫徐围。 铁证如山，阿杏只好把徐宝叫回来当面询问。徐宝一口咬定他不认识庭舒，那模样看起来并不像撒谎。庭舒听见这话哭得泣不成声，说是要让儿子和他做亲子鉴定。 徐宝起初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是鉴定结果却让众人目瞪口呆：徐亿寒和徐宝的基因相似度高达99.999%！ 阿杏那时候已经心灰意冷，想到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出发前夜庭舒突然约她见面，阿杏觉得虽然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是有必要和她道个歉。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庭舒在见她之前去找过徐宝。当徐宝告诉庭舒自己根本不爱她之后，庭舒情绪失控想到了和阿杏同归于尽。 警方也是第二天清晨才找到两人的尸体，庭舒在用菜刀杀死阿杏之后自杀了。 阿杏说到这里，眼里流出两行血泪：“后来我变成了鬼魂，却不想去地府报道。我想念小雅，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直到这个魔鬼用邪术将我禁锢在了一个房间里，我虽然能时时听到小雅的声音，可是却只能看着她受尽折磨无法阻止！这二十年来，我比到了地狱更加痛苦！” “阿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真相的……”宝爷抬头看了一眼景泽，忽而欲言又止。 我听得干着急，门外又有脚步声临近。紧接着，方北宸春风般的嗓音传来：“这件事的确也怪不得徐宝，我倒是略知一二。” 第二十八章 阴谋重重 方北宸靠在墙边，云淡风轻道：“二十年前，地府中的鬼差抓错了一批阳寿未尽的人。徐宝就是其中的一个，那时候他外出公干遭遇泥石流丧命。人到地府之后查看了生死簿才知道他命不该绝。鬼差担心受到冥王大人的责罚，悄悄将他送返了人间。好在那时候徐宝的肉身还完好无损。鬼差设法将徐宝的灵魂送进了肉身里，又让他喝了孟婆汤，重新给了他一个身份。” “所以你遇见徐宝之时，他已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后来你们死后，徐宝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了两个儿女的身上。只是他始终担心，两个孩子长大后若是知道各自母亲去世的真相，一定会反目成仇。所以他隐瞒了年龄较小的小雅的身世，将她过继给了一位朋友收养，还刻意让两个孩子建立好关系。至于禁锢你的鬼魂，我估计他是割舍不下对你的感情吧。” 我在心里接下方北宸未说完的话：只是没想到命运弄人，到头来徐宝的一番苦心竟弄巧成拙。 阿杏听完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宝爷，随后缓缓垂下了头，嘤嘤啼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看见徐宝的身体一僵，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和方北宸说的一样。 只是有一点方北宸没能解释清楚。既然徐宝喝了孟婆汤，如今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真相的。我想了想，突然侧过头去看景泽。我记得他前几天对我说过，他曾经帮过宝爷的忙！ 可二十年前，景泽不过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又怎么可能…… 我头皮一麻，下意识地看了看方北宸现在的身体，又想起那日在景泽公寓的所见。我的心里慢慢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景泽的这具身体会不会和方北宸的一样，也是一具假的肉身！ 宝爷还有话想和阿杏说，我们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刚才的那个猜想让我至今心有余悸。 我们三人出了门，景泽冷漠地看了方北宸半晌，幽幽道：“方将军的法力只恢复了十之二三，跟在我们身边只会坏事，劝你早些回冥府。” 方北宸倒是不介意他的态度，一把搂住我的腰，笑嘻嘻道：“景先生不用费心，我家夫人自会保护我。”说完又低下头问我，“我说得对不对，夫人？”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心说以往都是方北宸和景泽三番四次的救我。要是有我能出力的地方，我自然义不容辞。 我一板一眼地应道：“放心吧，虽然我也没什么本事。不过今后不管你们俩谁有危险，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方北宸搂住我腰的手一僵。我看见景泽微微挑起好看的眉毛，似笑非笑道：“哼，让女人保护，闻所未闻。”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宝爷一脸疲态地说阿杏想要见我。 我一个激灵，想起她该是要兑现和我的承诺，告诉我景泽的秘密了！ 我进了房间，阿杏扯着嘴角无奈地笑了笑：“谢谢你，叶小姐。” 我听过她的故事其实对她也很同情，就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 阿杏告诉我，宝爷会替李小雅和徐亿寒都解开身上的蛊，然后将李小雅送去李家，终生不再见她。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决定，不过也是最好的办法。 得知真相的阿杏也算是得到了解脱，她请求我用灵玉吸收她，这样她也可以得到超度。 我完成了她的请求，脑子里还在不停回想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叶小姐，我之前承诺过会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和你同行的那位景先生就是当初帮着徐宝禁锢我的人。只是那时候他不叫景泽，而是叫肖骏。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仍旧面貌未变。” 我心神不定地走出房间，宝爷在得知阿杏已经彻底离开了他后，忍不住捂住脸嚎啕大哭了几声。 方北宸见我脸色不太好，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看了一眼一直皱眉望着我的景泽，然后冲方北宸一笑，轻声道：“我没事，只是困了。” 这一夜我没睡足三个小时，就到了和阿赞德约见面的时间。 宝爷据说已经和徐亿寒回去了曼谷，我估计可能没机会再和他们见面了。 留下的徐司机开车将我们送到阿赞德的住所，一进门那个门徒就又递上了一杯清水。我仰头一饮而尽，那个门徒用泰语说了几句话。 徐司机翻译道：“解蛊得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进行，屋内只能有叶小姐和阿赞两个人。两位还是和我先去车上休息片刻吧？” 下一秒，我随着阿赞德来到屋子里的一间密室。 阿赞德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坐垫，我盘腿坐了下去，他就走过来按住了我的额头，念动了咒语。 耳边嗡嗡作响，像是一万只苍蝇在飞。 我听着那神秘的泰语，总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后来发生的事我一无所知，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旁有人用力踹了我一脚。我甩了甩脑袋，就看见我身边还绑着一个女孩子。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我一直联系不上的莫小雪！ 莫小雪双手被反绑在一张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大块布料，正急着呜呜直叫。而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双脚也被绑住了，只是嘴巴还能说话。 我缓缓移动着身子，最后挤到她的身边，用嘴叼开她嘴里的布，急道：“这是什么地方？小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小雪喘了一口粗气，哭着说：“小罄，这一切都是我姥姥的阴谋！是她利用罗绮梦给你下蛊，也是她一步步诱导你来到泰国的。当初她从医院逃跑后，我凭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在泰国的她，竟然发现她在炼鬼！” 我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因为莫姥姥炼鬼这件事，之前方北宸就已经告诉过我了。 只是，我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咯吱。”破旧的木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一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人替我解开脚上的绳子。她将我一把拽了起来，拖着我就往外面走。 “小罄！”莫小雪在身后急得连声呼喊，“姥姥，求求您放过小罄！我知道您就在附近，求求您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我被带到了一间宽敞的东南亚木屋里，莫姥姥就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一双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面具女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莫姥姥就挥手示意她下去。 房门被面具女关上，莫姥姥的声音在此刻传来：“孩子，我还真是低估了你。我没想到你竟然能闯入过去的时空，还能破了我的阵法。我本想过段时间再解决你，不过你身边那个男人身份不明，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所以既然你今天倒霉落在了我手里，那么就认命吧。” “呸！”我吐了趴口水，“早知道你这老太婆如此阴险，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莫姥姥闻言笑了笑，声音尖锐道：“你以为没你的阻止，方北宸就真敢杀掉我？他要是杀了我，永远也别想得到解咒之符。” 我一愣：“什么解咒之符？” 莫姥姥摆摆手，回我：“你知道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我心说怎么没有意义，我昏迷至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北宸和景泽肯定发现了蹊跷。他们指不准现在正往这儿赶来，我他妈的就算和莫姥姥闲扯唠嗑，也得尽量延长自己获救的时间啊！ 我眼珠子一转，抬起头和莫姥姥对视，笑道：“我猜你肯定也想知道和我同行那个男人的身份。毕竟这么厉害的一个对手，手上没点底牌又怎么行？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莫家和方北宸的恩怨瓜葛，我就告诉你那个男人的身份。” “哼，你想拖延时间等救兵？”没想到这个老太婆一下子戳穿了我的目的，“告诉你，我已经在外面布下阵，无论谁都进不来。” 我一颗心跟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一听这话连声奉承道：“你那么厉害，我当然知道自己死定了，哪里还指望什么救兵。只是要死也得当个明白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姥姥你说对不对？”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令我心惊的诡异笑容，忽而咯咯笑道：“你真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过事情要从八百年前说起。” 莫姥姥开口道来。我本想当做一个传说来打发时间，却没想到后面的故事愈发令我心惊。我将莫姥姥的叙述与自己的理解整理了一番，约摸能拼凑出个完整的故事。 八百年前，方家是那个朝代有名的将门世家。 方北宸是方家骁勇善战的小少爷。那时他只有十九岁，却已经屡建奇功，是圣上亲笔御赐的大将军。 他生得相貌堂堂，加上又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一时间京都的达官贵人都想将女儿嫁给他。只是这位方将军不肯多看这些女人一眼，每每家中长辈询问时，他总说自己在守一个承诺。 不久后，边关战事吃紧，圣上派了方北宸率军前去成郡镇压。 那一役，敌军的分支队伍夜袭烧毁了他们的粮草，又派兵将他们困死在了城中。里面的士兵出不去，外面的救援又进不来，硬是活活饿死了大批的部下。 刹那间，成郡中饿殍满野，尸臭四溢。 方北宸痛心疾首，深知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男儿即使要死也得在战场上抛洒热血，断不能躲在这城内任人宰割！ 第二十九章 陈年往事 翌日，他召集了剩余的残兵出城迎击，可终究寡不敌众坠下山崖。 他隐约看见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身体，跟前有个束着长发的紫衣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是什么地方？”方北宸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开口问道。 “方将军，我叫鹿歌，你不认识我了吗？”紫衣少女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炯炯道，“十年前在鹿城……” 方北宸还沉浸在血光四起的争战画面中，打断她的话：“我不记得了。”忽而又皱眉道，“我已经死了吗？” “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鹿歌的眸子一黯，用微弱到不行的声音说道。不过只一瞬间，她又恢复了笑容，认真道，“方将军，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个时辰。切记，哪里也不能去！” 方北宸虽然不明白她的话，不过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她。 一个时辰之后，鹿歌神色匆匆地赶了回来。他让方北宸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方北宸觉得身体传来无法言喻的痛感。再度睁开眼睛之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还残留着之前战争中留下的伤口。 鹿歌刚好泡了一壶清茶进屋，见他醒来很是开心：“方将军你终于醒来了，你都睡了五天了，担心死我了。” 鹿歌告诉方北宸，他那天坠崖只是受了重伤，后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方北宸心知是她救了自己，客气地向她道了谢。 他们在山中的小竹屋内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鹿歌尽心尽力地照顾方北宸。直到方北宸将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他突然惦记起京都的家人，于是收拾行囊告辞。 临走之前，方北宸拱手道：“鹿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他日如需帮忙可来京都方府找我。” 方北宸没想到，第二次见到鹿歌，就在一个月之后。 得知他存活回京的消息，圣上虽不满，却看在方家的面子上恕了他的失职之罪。只是回到方府的方北宸终日做着同一个噩梦。他梦见地府中的牛头马面前来寻他，长长的锁链在地上撞击出火花。可每当他快要被他们抓住之时，总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叫他快走。 那一日，他又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发现屋子四周燃起了白色的蜡烛。 一阵阵阴风从封闭着的窗户外刮来，方北宸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锁链敲打门框的声音。那个梦中戴着面纱的女人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床前，拽着他急道：“方将军，跟我走！” “你是谁？”方北宸反手扯下她的面纱，下一秒诧异道，“鹿歌姑娘？” 门外传来低声嘶吼的叫声：“鹿歌，你身为鬼差胆大包天。竟然敢偷偷私放阳寿已尽之人，冥王大人已经得知此事。还不束手就擒？！” 方北宸震惊之余，也知道了鹿歌的身份。 他们终究还是逃了出去，只是鹿歌在与牛头马面的搏斗中拼尽全力，受了很重的伤。 鹿歌带着方北宸逃到一处山坡上，她那时已经是强支撑着最后的一丝鬼力，满心期待地问他：“方将军，如果……如果我还是人，我还能够嫁给你吗？” “鹿姑娘，我很感激你救了我。”方北宸淡淡道，“不过若是你期望我以终生幸福作为回报，方某做不到。” “这样啊，我知道了……”鹿歌笑道，“这儿很安全，方将军只要待到天亮再回府，他们就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鹿歌说完落寞地离开了。 第二天天亮方北宸回到府里，此后果真没有再做噩梦。 时间又匆匆过了一年，圣上再度派方北宸外出征战。就在出发的前一天，他从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一个部下归来，说是打探到了他要的消息。 “启禀将军，你要找的那个姑娘已经有消息了，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世上了。五年前她从鹿城流亡到州城，后被一家人收养。四年前那家人房屋失火，一家老小全都葬身火海了。” 方北宸心里一阵悸动，他突然想起自己九岁那年和兄长外出游玩，经过鹿城的时候见到一片难民地。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条乱糟糟的麻花辫，正用石子在地上画着圆圈。 方北宸走过去奚落她：“你画得真丑，是什么东西？” 小姑娘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这是包子，你看不出来吗？热腾腾出炉的大包子！” 方北宸听完哈哈大笑，又看她饿得已经皮包骨，就叫人将她带回了客栈，又命人买来了几个大包子。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可是食量却大得惊人。不一会儿，她就将几个包子全都给吃光了。 方北宸笑道：“你这么爱吃包子，以后我就叫你小包子好了！” 他递给她一杯水，她咕隆一声一饮而尽，眨巴着眼睛对他说：“小公子，我吃了你的包子，就是你的人了。等我长大后嫁给你，你还会给我买包子吃吗？” 方北宸捏了捏她干瘦的小脸，打趣道：“好啊，可我担心你越长越丑，今后我会认不出你。” 他们在鹿城停留了三天，这三天方北宸和小包子感情越来越深。方北宸本意是想带着小包子回方府，可没想到兄长却趁他不在，派人将小包子撵了出去。 方北宸知道后派人多方寻找，这一找就是十年，没想到最终得到她已经与世长辞的消息。 他虽然心里难受，不过也明白生死有命的道理。 他叹了口气，问跪在地上的部下：“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的本来名字。”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他心中的小包子。 部下想了想，回道：“那位姑娘仿佛是叫鹿歌。” “你说什么？” “鹿歌……麋鹿的鹿，歌舞的歌。” 方北宸身子一怔，感觉后背像被人固定在了椅子上。他的脊梁挺得直直的，双手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也浑然不知。 恍惚间他又忆起了一年前和鹿歌在一起的那些画面。 “方将军，我叫鹿歌，你不认识我了吗？” “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 “方将军，如果……如果我还是人，我还能够嫁给你吗？” …… 不久后，方北宸在交战中被敌军首领一剑贯穿心脏致死。侥幸活着回来的士兵无比惋惜道，方将军何等智勇双全的人，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长剑逼来，竟不知道闪躲！ 也有敌方军队的士兵说，临死前的方北宸嘴里喃喃着一句胡话：“小包子，如果我也成了鬼，还能够娶你吗？” 方北宸的鬼魂最终来到了地府，可是判官在查询了他的生死薄后，焦头烂额地将他留在了冥府任职。他亟不可待地找寻鹿歌的踪影，最后找到鹿歌从前一起工作的鬼差。 那也是一个女孩，看见他后咬了咬牙，幽幽道：“你终于想起鹿歌了吗？一年前她为了救你身负重伤，可心中还是担忧你今后会逃不过冥府的追踪。她冒死偷出了生死薄，将你方北宸的名字给划掉了。现在好了，从此以后你不用经受轮回之苦，即使做鬼也能潇洒自在。至于鹿歌，魂飞魄散也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与你再无关系。” 方北宸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鹿歌为了救他，划掉了他在生死薄上的名字，从而被冥王重罚魂飞魄散。 “哼，这是她留下的东西，你要是想要就拿走。”女鬼差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画纸。 方北宸摊开一看，当中竟是画的五年以来的他。 十五岁在书房习书的他、十六岁在江中泛舟的他、十七岁在军营演练的他、十八岁在朝中上朝的他、以及十九岁意气风发跨马而上的他。 笔笔传神，幕幕诛心。 方北宸颤声道：“她既然早就找到了我，为何不肯现身见我？” 女鬼差背过身去沉声道：“小歌说过，她想见你，却害怕见你。期盼你能认出她，又害怕你真的认出她。” 此后方北宸就留在了冥府，故事到了这里有了停顿。 这大概就是方北宸能在冥府当了八百年将军的原因。 我通过莫姥姥的描述，脑补出了这么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说实话，我的心里其实也不怎么好受。当下我的情感很复杂，一来是心疼鹿歌和方北宸的爱情，二来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搞不懂我究竟在方北宸心里算什么。 难不成时间过了八百年，方北宸就移情别恋爱上了我？ 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没可能。 所以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那就是方北宸漫长的鬼生暂时空虚寂寞冷了。毕竟魂飞魄散后的鹿歌早在世间消失，所以他拿我解解闷，又或者将我当成了一个可供消遣的人类。 我有些心塞，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莫姥姥：“那这也只能算是方北宸的一段经历，又能和你们莫家扯上什么渊源呢？” 莫姥姥又是咯咯地一笑，继而道：“魂飞魄散，不代表游魂散魄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只要找到一缕魂魄，就有可能让这个人起死回生。而我们莫家世代传承的灵玉，就可得万鬼之力扭转生死。只是灵玉只能由人类驾驭，若要由鬼来操纵，必须得有我莫家的解咒之符。六百年前我的祖先玄虚道长就因为这道符和方北宸缠斗了近百年。自他老人家圆寂之后，这道符就一直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至今世上只有我知晓此地。” 我的头上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愣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如今我是灵玉的主人，如果灵玉移主前提便是现主人死亡。如果方北宸有一天得到了那道解咒之符，难道他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莫姥姥却一语戳穿了我的顾虑：“想必你也想明白了。其实一百年前方北宸已经找到了鹿歌的一缕游魂，他现在不过是在做两手准备。要么通过你利用灵玉得到万鬼之力，要么设法找到解咒之符。不过无论是任何一种计划，你都不过是当中的一颗棋子。” 第三十章 命悬一线 莫姥姥的话像一根针刺在了我的心窝上。 我不过是一颗棋子，既然是棋子，就要承受被舍弃的命运。 按理说，我对莫姥姥的一面之词不应该尽信。这样一个阴险的老太婆，指不准她是编了个故事来挑唆我和方北宸之间的关系。 可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隐隐对我说道：“叶罄，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方北宸当初明明知道莫姥姥利用我去找他，可是他不但没有告诉我，还通过程琪琪的鬼魂暗中将计划推进。理由很简单，他也想见到莫姥姥，从而得到灵玉或者是解咒之符的下落。 后来他见莫姥姥宁愿死也不肯告诉他符咒的下落，所以将计划改成了找个人来驾驭灵玉。也正因为如此，当时莫姥姥割破我手指贴上灵玉的时候，明明可以阻止的方北宸却不为所动，只是事后替我保住了性命。 我越想越心惊，一方面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另一方面也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一点：莫姥姥既然一心想杀我拿回灵玉，那么她何必浪费时间编这么个故事来骗我？！ 我咬了咬嘴唇，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叶罄，现在可以当个明白鬼了吧？！”莫姥姥冷哼一声，抽出了桌上的长剑。 求生的本能反应告诉我，这个节骨眼上我一定要集中精力。不管方北宸有没有利用我，我他妈的这条命总归是我自己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方北宸利用了我，那么他眼下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 我回过神来笑道：“莫姥姥，你不要着急嘛。我不是说过也会告诉你景泽的身份吗？对了，景泽就是那个和我同行的身手不错的男人。” 我心想着待会儿编一个又长又狗血的故事。 哪晓得莫姥姥根本就不关心这些，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长剑一腾空落入她的掌心中，她执起长剑飞身向我逼来，高声道：“不必了，杀了你，接下来就轮到了方北宸和他。” 我的双手被反绑着，脚步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眼看着锋利的剑刃泛着寒光向我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刃几乎削到我眼睫毛的时候，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只白皙的小手，一把握住了剑刃。下一秒，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那人的指间中淌了出来。 我转过头就看见是莫小雪！ 我还没喊出她的名字，莫姥姥就抢先一步骂了句：“小雪，你不要逼我！” 莫小雪带着哭腔，声音颤抖道：“姥姥，求求你放过小罄。”她死命捏住剑刃的手未放，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滚开！”莫姥姥低声呵斥了一句，随即一脚将她给踢开。 她抽出长剑又准备刺向我，可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个让我又惊又喜的低沉嗓音：“叶罄，你还没死，真是命大。” 下一秒，景泽冰凉的手拉了我一下，我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汗液贴在了我的胳膊上。景泽将我拉至身后，上前和莫姥姥斗在了一起。 背后候着的方北宸见状忙问我有没有受伤。我摇摇头，他便想来抱我。 我想起之前知道的一切，心中复杂难言，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他脸上的表情一僵，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景泽和莫姥姥没斗一会儿，莫姥姥就冲出门外一溜烟逃走了。 景泽刚想追上去，就听见方北宸淡淡开口道：“不用追了，她擅长躲避之术，估计已经逃远了。” 我闻言心里又是咯噔一声，看来莫姥姥说得没错，方北宸根本就不敢杀了她！ 莫小雪的手还在流血。顾不得多想，我冲上去撕下几块衣角的布料替她简单做了包扎。随后我们打了个车去到医院，将莫小雪交给医生护士照顾后才放心下来。 我走出病房的门，景泽和方北宸一左一右地靠在墙上。 “你朋友还好吧？”方北宸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谢谢关心。已经没事了，只是一个月内无法使用右手。” 方北宸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看了景泽一眼，将话憋回了肚子里。景泽也与他对视了一眼，冲我沉声道：“看来方将军有话要和你说，我在外面等你，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北宸，我想我终究是要和他谈一次话，但不是心乱如麻的现在。 我见景泽转身往门外走，立马也跟着小跑几步追了上去，又很害怕方北宸会突然叫住我，只好高声问景泽：“你要带我去哪儿？” 直至走进了电梯，他才幽幽对我说：“去找阿赞德解蛊。” 我这才想起身上的蛊还没有解，那个该死的阿赞德居然是个收钱不办事的东西。 我气愤不已道：“真想揍他一顿！” 景泽微微挑起好看的眉毛，银色短发下的星眸依旧淡漠如水，可我却在当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语气轻松道：“好，待会儿我帮你按住他。” 我们又回到了清迈阿赞德的住所，徐司机带着一批大汉围在了房子外面。 景泽带着我进去的时候，之前神神秘秘的阿赞德亲自起身出来迎接。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一旁的徐司机翻译道：“他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自己也是收了那个老太婆的好处，才会冲撞了几位贵人。这次他会免费给叶小姐解蛊，上次收的钱也会退给我们。” 景泽对徐司机说：“那就让他赶快吧。” 徐司机翻译给阿赞德听，他听完手忙脚乱的用手按住我的额头，闭着眼睛开始念叨着咒语。我心说这次怎么不要求进密室了，果然有些事还得通过暴力解决。 不一会儿，我感觉额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可是随之而来一股清风拂过脸庞，整个人霎时间神清气爽了起来。就在这时，阿赞德也收回了手，朝我们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不用多说，这个蜈蚣的蛊就算是解了。 我闻着屋子里的一股烟味觉得呛鼻，转身就想往门外走。 景泽却叫了我一声：“叶罄。” 我一回过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闪到了阿赞德的背后，用手禁锢住了他的双手。他的膝盖在阿赞德的背上一顶，阿赞德就瞬间跪在了地上，慌乱地说着泰语。 我想起之前说想要揍他的气话，没想到景泽竟然当真了。 “叶小姐，这……”徐司机也是一脸惊恐。 我心知这是在泰国，要是真把人给揍了，免不了又要惹些麻烦事，就对景泽说：“算了，放过他吧。这屋子闷得慌，我想出去了。” 景泽冷笑了一声，踢了阿赞德一脚，随后和我出了门。 宝爷虽然人不在清迈，不过安排还是妥当。他给我们买了第二天从清迈直飞回国的机票。 当天夜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我把眼睛睁了闭，闭了又睁开，脑子里跟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团一样。 就在我烦躁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之时，倏地看见了方北宸。他修长的双腿就靠在窗边，窗外皎洁的银月光倾洒在他的脸上，流转于他清澈的眸子间。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当下怔怔地看着我，轻声开口道：“夫人有心事。”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知道他应该是看不见我的脸，不过还是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去，沉声回他：“没有。” “为什么躲着我？”方北宸穷追不舍。 我听见他的声音，总觉得心尖都在颤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我说过没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只见他身影快速的一闪，下一秒肩膀就被他的大手抓住。我被他一下子推倒在了床上，他忽而俯下身来堵住我的嘴，强行用舌头撬开了我的牙齿。 我大惊失色，一边试图将他推开，一边含糊不清道：“你……” 方北宸手上的动作不停，将手探入了我的衣服中。我一时情急，猛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这才“滋”了一声抬起了头。 我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很不自在：“方将军，你不必再和我虚情假意。” 他从我身上起来，迷茫地望着我，似乎在窥探我的内心。 我有些自嘲，突然盯着方北宸的眼睛问他：“方北宸，你有过真心喜欢的女人吗？” 他的眸子一亮，轻声道：“小罄，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你漫长的几百年时光里，你有过自己喜欢的女人吗？”我继续问道，“又或者，你已经忘记了八百年前的鹿歌吗？” 方北宸的身子一僵，眼睛在刹那间变成了一汪冰冷的湖蓝。 “是那个老太婆告诉你的？”他突然开口问我，那一汪湖蓝也逐渐消散掉，转而显现出一种我读不懂的悲伤神色，“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小歌的那句话，有些人想见却又怕见，愿她认出你却又害怕她真的认出你。小歌如果还在，我倒希望她不要认出我，因为那时候也是我先伤了她的心。叶罄你说得对，我喜欢的人是八百年前的鹿歌。” 第三十一章 失踪小孩 方北宸当夜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目视他迅速地从我房间里消失。眼泪跟决堤的洪水似的泛滥出来，这是我人生第二次哭得止不住，以至于次日清晨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不得不戴上超大的墨镜掩盖。 一大早，徐司机从医院接了莫小雪，又赶到酒店送我们去机场。我和景泽提着行李下了楼，方北宸却不见人影。 我站在酒店大门前，回头朝里面望了好几眼。景泽在一旁淡淡道：“他昨夜就走了。” 我“哦”了一声，将手指伸进墨镜中揉了揉眼睛，埋怨道：“哎呀这泰国的太阳真毒，晒得我眼睛都不舒服了。真想快些回国！” 徐司机替我打开车门，莫小雪朝里面挪了一个位置。 我坐上车看见莫小雪的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不禁有些心疼，轻声对她说：“小雪，谢谢你。” “不，是我该和你说对不起。”莫小雪叹了口气，“如果当时我没能救下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三个小时之后，飞机平安的降落。 A市今天下着暴雨，机场外面候车的人群已经排起了长队。好在景泽的SUV就停在机场外面，我和莫小雪跑了几步上车。 景泽坐在驾驶位上，向莫小雪问家的住址，看样子是想先送她回去。 莫小雪一怔，紧接着看了我一眼，心事重重道：“小罄，我可以暂时住到你那里去吗？” 我想起莫小雪从小父母就早逝，一直以来都跟着莫姥姥同住。如今得知了莫姥姥的目的，她不愿意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她手上的伤还没好，和我同住也方便照顾。 我点点头，笑道：“当然没问题。” 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我家的楼下。景泽让我们先去楼道口等着，然后自己下车冒雨从后备箱拿了行李。我见他浑身湿透，忙叫他赶快回去休息。可他不理会我，将行李送上楼才离开。 莫小雪前去关上大门，回过头目光炯炯地问我：“小罄，景老师好像很照顾你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回道：“或许他也把我当作一颗棋子吧。” 当下我看待所有事情的眼光都很悲观，我想：我和景泽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利用他对灵玉的了解复活妈妈，至于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至今无法证实。 莫小雪闻言很是诧异，继续追问我：“你是什么意思？景老师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见她语气有些急躁，不禁愣了愣。不过片刻，她又失笑了两声，撒娇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小雪你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我冲她笑了笑，话还没说完就瞥见茶几上放着的小鱼缸，连忙跑过去端起来看了看。 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那条小锦鲤的影子！ 就在出发之前，我特意去宠物店买了个自动喂食器，将巧克力切碎后装了进去，以保证小锦鲤这几天的正常喂食。可现在别说小锦鲤，就连喂食器里的巧克力也不见了踪影。 我心里也是一慌，心说该不会是被人给偷了吧？ 这专吃巧克力的锦鲤从前我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是景泽从哪里搞来的？钱多钱少还是小事，关键是我弄丢了他心爱的锦鲤，不等同于割了人家的心头肉吗？！ 我在房间里来回徘徊了片刻，就想打电话给景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回来。 我一连拨了几次，系统音都提示关机。 我想他可能已经休息了，还是明天一大早再问问吧。 当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用手指用力戳我的脸。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先是看见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再一看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显眼的红色肚兜。 这不是那天我在东里镇遇见的小鬼吗？！ 我“啊”了一声，随即又捂住了嘴，身边睡着的莫小雪动了动身子，还好没有惊醒。 那个小鬼冲我嘿嘿一笑，朝我摊出了手讨要道：“你欠我的巧克力！” 我这才想起那次答应过他，只要他带我去找方北宸，事成后会买一大盒的巧克力给他。后来事发突然，我早已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担心在卧室说话会惊醒莫小雪，于是招呼他跟我去到客厅。 小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生怕他的眼珠子又会像上次一样弹出来，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谁料他接过去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够！” “我家里就只剩这么多了，下次再买给你吧。”我解释道。 小鬼别过脸去，不容分说道：“不行！” 跟这个小鬼没什么道理可讲，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拿了些零钱就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小鬼看见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巧克力种类，高兴地在便利店门前来回奔跑。我拿了一盒准备去结账，就听见门口的感应器用语音不断说着：“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服务员放下手中的扫描器，走出来狐疑地检查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感应器坏了吧。” 我悄悄朝小鬼做了一个不要跑的手势，他这才停了下来，眼睛直巴巴地看着便利店。我结了账走出门把巧克力递给他，他撕开就开始吃，一边吃着一边活蹦乱跳地跑远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我打了个哈欠，转过街角就准备上楼。突然，脚腕像是被一只小手给握住。我当即想起在南山公墓的场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用手机的亮光朝脚底下照去。 这一照，我随即又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是蹲在墙角的一个小女孩，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出来乞讨的，倒像是跟家人走丢了。 “小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微微弯下腰问她。 小女孩抬起头来，白皙的脸上还挂着一串泪珠，楚楚可怜道：“我找不到妈妈。” 果真是走丢的小孩子。 我们这一片区属于老城区，现在又是荒无人烟的凌晨，如果把这个小女孩留在这儿，指不准会出什么事。我也没多想，就将她扶起来，牵着她的手对她说：“小妹妹，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吗？他们很快就能帮你找到妈妈。” 小女孩点点头，很有礼貌地冲我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警察局离我住的小区不太远，我牵着她一路安慰她别急，又问了下她的名字和年龄。 小女孩告诉我她叫卉卉，今天是她五岁的生日。中午的时候她和妈妈出去吃肯德基，后来她就和妈妈走失了。中途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心想既然是中午走失的，那么卉卉的妈妈肯定也已经报警了。说不准只要送卉卉去警察局，很快就能通过报警人信息找到她的妈妈。 这样想来我也放心了不少，带着她加快了脚步来到警察局。 周围的房屋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只有警察局宽阔的大门还亮着灯光。我牵着卉卉走到前台，就看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蓬头垢发，哭得泣不成声。一旁的女民警正在不停地给她递纸巾，安慰她道：“您先别着急，会有消息的。” 这大概是警察局每天都能看到的场景。 我收回视线，随即对前台的民警说：“我在街上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她和家人走丢了，我只好将她送到了你们这儿来。” 民警点了点头，问我：“谢谢您，请问孩子现在在哪儿？” 我心说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居然看不见？ “就在我……”我侧过头一看，小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也是急出了一身冷汗，朝四周喊了喊：“卉卉？卉卉你跑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那个蓬头垢发的女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到我面前抓住了我的衣领子：“你说什么？卉卉？卉卉在哪儿？我的女儿在哪儿？” 我有些懵，女民警跑过来将她给拉开。 女人还是激动道：“你见过我女儿吗？求求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她已经失踪了大半天了！” 这个女人的女儿也叫卉卉，而且也失踪了大半天。这么说，我见到的小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女儿。 我忙问她：“是不是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梳了一个马尾辫？” 女人连连点头：“没错！求求你告诉我，我女儿在哪儿？” 我面露尴尬：“刚才我的确见过她，而且还把她带进了警察局，可是一转眼又不见了。” 女民警闻言插话道：“你们都别急，我们警局里外都有监控录像。这样吧，我叫几个人同事在附近帮忙找找，这位小姐和吴女士跟我去监控室看看。”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只好跟着她们一路到了监控室。 女民警让监控室的同事调出十分钟之内，警局大门和前厅所有的录像。我们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不一会儿，在大门外微弱的灯光下出现了我的身影。 我一看，下一秒就愣住了。 录像中只得我一人！我的右手悬空着像是牵着什么东西，脑袋时不时地转向右边对着空气说话。 和我同样惊呆的，还有那个女民警。 她皱眉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道：“小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卉卉的穿着打扮的？” 第三十二章 追踪凶手 这是我人生第二次因为鬼被请进了警局的办公室。 警员们围着警局四周找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发现卉卉的身影。我作为最有可能见过卉卉的嫌疑人，当下可谓是百口莫辩。 那时候我心里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卉卉这个小女孩恐怕在和她妈妈走失的这段时间中遇见了意外，现在已经成为了流浪的鬼魂。 我惋惜她，也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有了在东里镇派出所的经验，我深知无法告诉警察我见过卉卉的鬼魂，可是监控录像中的我又行径诡异。我要说这件事与自己无关，那肯定转头就得被扭送精神病医院。 面前的警察还在盘问我在哪里见到的卉卉。 我焦头烂额，警察见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又让我通知家属。我只好打了个电话给莫小雪，没想到这丫头关机。我翻阅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打给谁。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我按了接听键，话筒里并没有任何的声音。我又“喂”了两声，只听见一阵细细的叹息声。我当即心里一空，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警察大概是愈发看我像凶手，担心我在和同伙对暗号。他抢过我的手机说了一声：“这里是二街警察局，请问你是叶罄什么人？好，既然是家属，那你马上过来一趟。” 电话被挂断，不过几分钟不到的时间，我就见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方北宸。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不过我想我的表情肯定也糟糕透了。 方北宸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和警察进行沟通。他梳理了一下情况，走到我身边对我说：“夫人，走吧。只要找到卉卉，你的嫌疑就洗清了。” 我听见那一声“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头，再看他用眼神示意我看身后的警察，心里明白他是在警察面前装装样子。那个警察闻言也说：“你们别想逃，我只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无论能否找到小女孩，你老婆都得回局里接受调查。” 我没法在警察面前撇清我和方北宸的关系，只好随着他走出了警察局。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一轮残月悬挂在天际。 我与方北宸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彼此都没有说话。最后我带着他走到遇见小女孩的转角处，淡淡道：“我就是在这儿遇见卉卉的。” 方北宸走过去蹲下身查看了片刻，最后开口和我说：“她是被人杀害了，魂魄因为害怕逃离了身体，最后只能在大街上晃荡。” 我闻言也是一惊，脱口而出：“被人杀害了？” “恩，我能感受到他魂魄中的恐惧。警察局因为常年进出凶犯戾气太重，卉卉刚才估计也是害怕才会逃走的。”方北宸轻声回道，“而且尸体应该就被藏在这附近。” 方北宸说完径直朝前面走，我定了定心神，也随即跟了上去。 在二街与三街的相连处，有一大片破旧的待拆迁房，墙上被用红漆标注了危房的标识，平日里不会有人上去。方北宸站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危房前，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楼上的窗户。 我问他是不是确定尸体就藏在里面。 他摇摇头，皱着眉道：“我的法力并没有恢复全，目前也只能感受到顶上聚集着很强的怨气。” 我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赶快报警吧。” 方北宸却阻止了我：“报警难免会打草惊蛇，要是凶手侥幸逃走，你又这么快找到了尸体，那么嫌疑就更重了。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片刻之后，我们轻步迈上了木制的楼梯，小心翼翼地朝着三楼走去。 方北宸走在我的前面，我盯着他的后背，又想起他那晚对我说的话，一时间有些走神。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我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好在这楼梯的宽度不大，我用双手撑住了两面的墙壁。 待到我站稳了一看，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楼梯的缝隙中掉了出来，刚好卡在了我的双脚之间。四周光线太暗，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并没有打开手电筒。 我弯腰用手捡起来想看看是什么玩意，就听见方北宸低声吼了一句：“别碰！” 可是为时已晚，下一秒我已经将那个东西给捧了起来。这样一来，我清楚的看见那居然是一个小孩子的骷髅头。那头骨上隐约还连着一些未腐烂干净的皮肉，一股股恶臭迎面朝我扑来。 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这骷髅头扔了出去。 哪晓得人倒霉了连喝凉水都会晒牙缝，那骷髅头竟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三楼房间的大门！破旧的木门年深太久，硬生生地被砸出了一个大洞，一股股更加强烈的臭味扑鼻而来。 我隐约听见门里似乎有动静，方北宸电光火石间飞快地跑了上去，一脚将那门彻底踢开了。 我也赶紧跑上去，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准备从窗户逃走。 而更令人心惊胆颤的是，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内竟然密密麻麻摆满了小孩子的尸体。那些尸体有的四肢并不健全，看样子已经死亡了有一段时间，竟都开始腐烂了。 我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方北宸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将他给扯了回来。男人见有人阻挡，倏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朝着方北宸刺了过去。 可他哪里是方北宸的对手。 方北宸身影一闪，不但躲过了攻击，还将他持刀的手一扭。双方局势就有了大扭转，那把小刀的刀刃直直逼向男人的脖子。 “小罄，报警。”方北宸对我说。 警察的速度很快，五分钟后警车就停在了楼下。三五个持枪警察冲上三楼，最终将男人给拷住了。经过调查，这个男人是诱拐儿童的惯犯。他在大街上将这些毫无戒心的孩子骗走后，残忍地将他们弄成残疾人，最后送到各个城镇乞讨。他平日里并不关心这些孩子的健康，有些抵抗力弱的孩子生病后得不到医治，最终面临的往往都是死路一条。 单单是这个房间里，就找出了七具孩子的尸体。 警方最终派人将这些尸体都抬下了楼，卉卉也藏在当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据凶手交待，他是趁着卉卉妈妈上厕所的功夫，将卉卉骗走的。可是这个小女孩一直哭闹，他担心会引来别人怀疑，就狠心地将她给掐死了。 卉卉妈看见女儿的尸体，跪在地上哭晕过去好几次。她不断地责怪着自己，哭着喃喃道：“卉卉，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害死了你！妈妈该死，妈妈这就下来陪你好不好？你等着妈妈！” 卉卉妈哭着想要去撞墙寻死，一旁的女民警拼命拉住了她。我看着被押上警车的凶手，紧紧捏起了拳头。都说人心肉长，可这世界上为什么有些人比恶魔更加可怕？ “那个小女孩是卉卉吗？”方北宸突然来到我身边，指了指街角低声问我。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卉卉的鬼魂站在角落，正一步步缓慢地朝着她妈妈走去。卉卉妈流干了眼泪，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卉卉在此时冲了上去，伸出纤细的胳膊想要抱住妈妈。 可是，她的胳膊刚一接触到妈妈的身体，下一秒就如同在抱空气般穿透了过去。 卉卉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不死心地又试了好几次，可是结果都只是徒劳。 我有些不忍心，心中有了一个主意，我想要帮她们母女再见最后一面。 我走过去摸了摸卉卉的脑袋，然后凑到卉卉妈耳边低声说：“大姐，其实我是灵媒。我能看见你女儿的鬼魂，她就在你的身边。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卉卉妈大概是穷途末路，我想就算现在有人告诉她，花一百万可以让卉卉复活，她也会深信不疑。 她闻言紧紧握住我的手：“卉卉是不是在怪我？她是不是很孤单？请你告诉她，妈妈料理完她的后事就下去陪她。” 我转过头对卉卉说：“你妈妈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卉卉也坐在她妈妈的身边，瘦小的身体微微贴着她的肩膀。她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了好几岁，对我说：“姐姐，我不怪妈妈。请你告诉我妈妈，我爱她，我希望她好好的活下去。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做她的女儿。” 我听完不甚唏嘘，将卉卉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卉卉妈。 卉卉妈听完捂住了脸，呜咽道：“来生……真的有来生吗？” “你命里注定有两个孩子，卉卉到了冥府经过投胎转世，也有几率再降生在你们家庭。”方北宸忽然也走了过来，对卉卉妈淡淡道。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见方北宸并不像是撒谎，于是又宽慰了卉卉妈几句。 最后赶来的家人将卉卉的尸体送去了殡仪馆，卉卉的鬼魂站在原地微笑着向家人挥手。 方北宸对我说：“你用灵玉招了她的魂吧，这样她也能尽快抵达冥府。” 我点点头，可是摸遍了全身也找不到灵玉的影子。我心里纳了闷，这个灵玉从来都和我寸步不离的，今天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我又想起之前遇见卉卉的情景。那时候夜已深，换作以往遇见鬼魂时灵玉都会发出绿光。可那时候我没见着绿光，就根本没把卉卉当作鬼魂。 我低声道：“灵玉或许是忘在家里了，既然你也是要回冥府的，就麻烦方将军将卉卉带回去吧。” 我说完并不想和他再待在一起，转身就往回走。 “小罄。”我没走出几步，方北宸开口叫住了我。我的身子一僵，就听见他春风般的嗓音又道，“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的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质问他是几个意思，就看见他身影一闪来到了我的跟前。 “对不起，小罄，原谅我不能放弃这个计划。” 方北宸的手掌倏地拍了一下我的脑门。我躲闪不及，无比惊愕地望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三章 网红灵媒 黑云压得天空喘不过气来，看样子雷阵雨就快来了。 眼前是一条浑浊的小河，我茫然地望着河里活蹦乱跳的鱼儿，不知道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河对岸不远处有人叫了我一声：“小罄！” 我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是一道雾蒙蒙的剪影。不过只一眼，我还是认出了那人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妈妈。 “妈妈！”我一个激灵，作势就要淌过河水去找她。 可我的脚刚挨到河边，就听我妈紧张地制止我：“小罄，别过来！”紧接着，一阵水雾腾起，妈妈的影子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妈妈！”我急得大声呼喊着。 “今日凌晨，警方破获了一起拐卖儿童藏尸案，当场缉拿男性嫌疑人一名。”耳边传来一阵新闻播报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50寸的电视就挂在床对面的墙上。屏幕里一身西装的男主播字正腔圆道，“本台记者采访到了受害人家属吴女士，下面是一段电话连线。” 忽然，有一只大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一阵冰凉感席卷而来。紧接着，我听见方北宸无比温柔的声音传来：“还好退烧了。乖，把这杯热水喝了。” 纤长的手指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我的脑袋有些晕，迷迷糊糊地接过来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用手指捏了捏我的脸，一双好看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我：“夫人真迷糊。昨天你半夜下楼遇见了一个小女鬼，后来我们又一起破了桩案子。你忘了吗？之后你太疲惫发烧晕了过去，我就将你带到了附近的酒店休息。” 我点了点头，用嘴巴抿了一口水，脑子里也清晰了不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在清迈的时候你怎么突然消失了？” 我记得自己被莫姥姥抓了去，她二话不说就想用长剑杀我。好在莫小雪用手挡住了剑刃，后来景泽和方北宸也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我一条性命。可是第二天离开泰国的时候，方北宸却从酒店里消失了。 方北宸一愣，又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笑道：“冥王大人临时有急事召唤，我就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说完又问我，“夫人是在怪我吗？” 我心说方北宸又不是我的24小时保镖，我又有什么好怪他的。 我摇摇头，心中一时间暖暖的，轻声道：“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视里吴女士的声音响起：“我希望法律能够严惩凶手，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另外，我在此还想感谢昨天那位叫叶罄的姑娘，她是个灵媒。昨天也是她帮我和女儿沟通，才让我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不好意思，吴女士，这是直播。我们时间有限就先挂了。”主播急忙挂断了电话，脸色有些尴尬，岔开话题播放下一条新闻。 我听见自己的名字时也是一惊，心说昨夜我不过是随口编了个灵媒的身份，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如今在直播新闻里被吴女士当着广大观众点名，也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麻烦发生。 事实证明我的顾虑也不是空穴来风。 我休息了一会儿，方北宸好像又接到冥府的通知先行离开了。我也从酒店出来，沿着街走回了家。 我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楼道里挤满了长枪短炮的记者。心说搞什么，就这居民楼难不成还出了什么大新闻？ 我说了声“借过”，正准备上楼。一个眼尖的女记者认出了我，咋呼道：“你就是叶罄吧？！” 她这话一出，其他的记者也都围了上来。其中有一个也不知是哪家媒体的，手里拿了一张打印的照片，正凑近了比对我的脸。我斜眼一瞥，那照片也不知是谁拍下的，正是我昨夜和卉卉妈沟通的场景。 心里咯噔一声，我知道肯定是卉卉妈那段直播连线引起的。 “叶小姐，听说你是灵媒，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职业？你真的能够跟死去的鬼魂沟通吗？”一个女记者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一支红色的话筒凑到了我的嘴边。 我仔细一看，好家伙！八卦周刊的。 “让一让，让一让。” 我无比尴尬，突然有个大妈推着垃圾车走了过来。那蓝色的垃圾桶里应该是装的潲水，一股油腻恶心的臭味扑鼻而来。记者们纷纷侧了侧身体躲避，捂住了鼻子。 就在她们走神的片刻，我抓紧机会一股脑地冲上了楼道，当即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砰！”门被我关上，外面的记者也一窝蜂追了上来，“叶小姐，我们非常想采访你，请你开开门好吗？！” 我将门反锁后喘了口粗气，转过身就看见莫小雪正愣在客厅的正中央。 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都被打开了，桌上摆着的物件也都乱糟糟的。我有些诧异，问她：“小雪，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莫小雪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最近天气转凉，我可能有些感冒了，就想找找感冒药吃。”说完又问我，“小罄你怎么跑得气喘吁吁的，你昨夜去哪儿了？外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长话短说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又拉开衣柜下面的抽屉翻出一盒感冒冲剂扔给她。 莫小雪听说我和方北宸破了案，也是无比惊讶。她立马掏出手机一搜微博，然后笑着招呼我过去看。 我一看，在“叶罄”两字的关键词下，竟然有上千条消息，当中大部分都是与灵媒相关的话题，还有小部分是求我的电话号码和微博的。 “小罄，说不准你很快就会成为网红了！”莫小雪还有心情打趣我。 我白了她一眼，无奈道：“别在这儿给我添堵，你快去把药喝了。” 莫小雪这才笑着去烧开水。 我突然又想起灵玉，就走进卧室找了一圈，最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我把灵玉捧在手里，一时间也是有些纳闷。这灵玉自从认了我做主人之后，和我的距离几乎不能超出十米。一旦超出了距离，灵玉就会自己飞到我的身边来。可是从我家到警察局明明有近一公里的距离，昨天灵玉怎么突然失灵了？ 不过就算我想破脑袋也不会有答案，看来只有下次去问问景泽。 一想到景泽的名字，我心里猛地一紧，小锦鲤不见了的事我还没告诉他呢！ 我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结果系统音还是提示的关机，也不知道这家伙藏到哪里去了。我只好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明情况，又让他收到信息后赶快联系我。 做完这一切我躺在床上把玩着灵玉，忽而又想起了昨夜卉卉和她妈妈生离死别的场面，想起了今早做过的梦。我的妈妈在地府一定也很孤单吧，只愿我能尽早集齐万鬼之力。 “叮咚。”手机突然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我放下灵玉拿起手机，才发现是一条微博私信。打开一看，私信来自一个叫“黑色幽默”的陌生人，内容很简单：“请问你是电视里说的那个灵媒叶罄吗？” 我没想到网络的力量竟然这么强大，毫不犹豫地回他：“不是。” 手机安静了十来分钟，我以为他肯定相信了，正松了口气。不一会儿，那人又传来一条私信：“我刚才人肉你了，你发送那条私信的IP和灵媒叶罄的地址吻合，并且你个人资料上填写的大学也和她一致。” 我看完一阵烦躁，索性将他给拉入了黑名单，去洗了个澡。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我再看手机，又有一个微博小号私信我。那人的语气看起来很不友善，直言道：“我现在手上掌握了你的地址和资料，随时都可以将这些信息曝光。” 我翻到下一条私信，看见他把我的个人资料一条不漏地发了过来。仔细一核对，果然和我的情况相差不大。 我又气又有些害怕，万一他真的把这些信息曝光，那么今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骚扰我。 我静下心来一思索，果断回了他一条：“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人估计是一直守在微博旁边，消息回得很快：“你并不认识我。不过眼下我遇着点邪门的事想请你帮忙。价格你随便开，只要不太离谱我都能答应。” 我正在想该怎么找个理由拒绝他，突然有只手一把夺过了我的手机。 莫小雪也不知道进来了有多久。她拿起我的手机，单手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点。我站起来问她干什么，就看见她已经帮我回了那条私信：“价格事成后再谈，你把地址发过来，明早九点我来找你。” 我惊呼：“小雪你干什么？” 莫小雪将手机还给我，拍了拍我的肩道：“小罄你傻啊！如今你得靠灵玉吸阴来维持性命，可身边哪有那么多的鬼怪让你撞见。这人说的邪门之事多半也和鬼魂有关，既然能赚钱还能保命，当然是一举两得的事。你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我被莫小雪说得一愣一愣的。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 “叮咚。”又是一条私信传来，是那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明天不硬着头皮上都不行了。 第三十四章 长发男人 第二天八点我就被闹钟吵醒了。 莫小雪本来想和我一起去，但是她的手伤没有痊愈，被我义正言辞地留在了家里休息。我洗漱完毕后背了个书包下楼，将灵玉和景泽画的符纸都带在了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黑色幽默”发来的地址和我住的地方有些远，如果打车去至少要五十块。一番核算之后，我还是决定先乘公交车再转坐地铁，这样抵达的时间差不多也在九点钟。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段又是上班的早高峰，公交车站排起了长队。我站在队伍的最末端，眼睁睁看着已经快被挤爆的车厢，想着是不是等下一辆比较好。 我正毛躁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耳边就听见喇叭的鸣笛声，有个声音轻声叫了我一句：“夫人。” 下一秒，一辆显眼的蓝色保时捷跑车就停在了站台后面。方北宸似乎很爱蓝色，今天穿了一件湖蓝色的polo衫。他白皙的脖子探出了车窗，正朝我笑着挥手。 周围有人低声议论道：“夫人？搞什么鬼？拍穿越偶像剧吗？” 我小跑了几步到车边，方北宸就推开了车门让我上车。我小声拒绝道：“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办。” 谁料他的身体突然朝我这边倾来，修长的胳膊倏地抱住了我的腰，将我给拉进了车里。我有些呆住了，方北宸已经替我系好了安全带，一踩油门发动了车子。 “我真有急事，你快找个公交车站放我下去！”我瞧着越来越快的车速，拉紧了车内的把手喊道。 方北宸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云淡风轻道：“夫人不乖，想要瞒着我自己去捉鬼。” 我一懵，下意识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爽朗的一笑，从扶手箱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一下子扔到了后排座上。随即，我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谢谢方大人。” 我猛地回过头，看见居然是那个爱吃巧克力的小鬼！ “小鬼你怎么在这里？”我疑惑道。 小鬼撕开巧克力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冲我说：“什么小鬼，女人你真没礼貌！我有名字的，我叫兜兜！” 我突然想明白了方北宸为什么会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气急败坏地骂小鬼：“你有没有诚信！收了我的巧克力，居然还帮着他监视我！” “你真小气，方大人说了会请我吃一整年的巧克力。”兜兜得意洋洋道。 我气乎乎地转过头，只觉得这冥界的风气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方北宸在这时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温柔道：“夫人不要生气，我实在担心你一个人去会有危险。” 他的声音总有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我闻言心里一暖，又想起他的法力也不过恢复了十之二三，前夜对付下人类尚且没问题，可是如果遇见强悍的鬼魂就很难说了。 我有些担心，情不自禁道：“可你身体没痊愈，我也会担心你啊。”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被方北宸握住的手一紧。他的手指与我的五指缠绕在一起，又恢复了之前在泰国那般嘻嘻哈哈的模样：“所以待会儿如果有什么危险，夫人一定要保护好我。” “哎呀，少儿不宜！”后排座的兜兜叫了一声，我从后视镜看见他装模作样地捂住了眼睛。随后那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睁开，透过指缝不停地打量着我们。 我脸一红，抽回了手对方北宸说：“这个小鬼……兜兜，你不许再让他监视我了。” 谁知道方北宸还没答话，兜兜就先呜呜咽咽地急了起来：“我是在执行任务！” 我被逗得一乐，接下他的话：“什么任务？” 兜兜傲娇地别过了脸去：“不告诉你！” 我也不着急，只说：“好啊，你不告诉我，今后就别跟着我。如果我再发现你跟着我，我就用灵玉招了你的魂！” 兜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吓住了，脸色忽而一白，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你真狠心，好吧我告诉你！主人给我的任务其实就是保护你。” 我心尖一颤，又转过头问方北宸：“方北宸，是你给这个小鬼下的任务？” 他微微对我一笑，不置可否道：“到了。”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目的地，一看时间居然才八点半，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半个小时。 这个片区是有名的富人区，到处都是修成欧式风格的独栋别墅。 “黑色幽默”给的地址很好找，就在别墅区里的第一栋。我在保安那里用身份证登了个记，就按响了别墅大门的门铃。 我一连按了好几下，过了五分钟，始终也没有人来开门。 我只好掏出手机按照私信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接电话的是一个有着浑厚嗓音的男人，语气谨慎道：“找谁？” “你好，我是叶罄。我已经到了，请问你现在在家吗？”我解释道。 男人闻言连声说了几句“在的在的”，可我叫他来开门，他却好像有些为难，突然对我说：“我现在没办法出二楼的卧室。钥匙就藏在门前的地毯下，你自己开门进来吧。” 我心说这人也真是没礼貌，明明是他请我来的，居然连亲自下楼开门都不肯。我有些不满，用脚撬起地毯，果然就看见一把银色的钥匙。 片刻之后，我用这把钥匙开了门。进去后才发现是一套很大的两层楼别墅，当中的装修极尽奢华，一看房主就是个土豪。在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还摆着几尊神像，当中观音、关二哥、如来佛祖应有尽有。兜兜走过去看了那些神像一眼，回过头对我们说：“这些神像都没有灵。” 我正想问没有灵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二楼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叶小姐，麻烦你到二楼卧室来一趟。” 我一听这话就有些生气，就算他不把我当客人，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陌生人就让人家去卧室会面的吧！我呆在原地吼了一句：“还是麻烦你到客厅来吧。” “我要能下来早就下来了，我真的不能离开卧室，麻烦你上来一趟吧。”他这次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 我的好奇心顿起，心说为什么不能离开卧室？难不成这人是个残疾？这样想着，我就和方北宸一起上了楼梯。 别墅的二楼一共有四间卧室，我们根据声音的方向判断出就是楼梯口的这间，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可进到房间，我扫视了四周一圈却没看见半个人影，耳边又听见那人说：“叶小姐，你可真得救救我。” 紧接着，从窗帘后面钻出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他的右脸颊上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胎记。他彼时一脸苦相，面容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而我的目光尤其被他那一头及地的长发吸引住了，只见乌黑的直发宛如瀑布，从他的头顶一直长到了脚踝处。 这要换作是个女人，我兴许会以为是个喜爱留长发的古典气质美女。 可眼前的这位“黑色幽默”，偏偏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硬生生的让画面有了违和感。 “你这头发可真长……”我感叹道，想了想又问他，“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心想总不能叫他“黑色幽默”先生吧。 男人叹了口气，谈吐却和之前私信我的霸道语气截然相反。 他无比心酸地告诉我：“我叫陈志，是一名山水画画家。” 我点点头，又向他介绍了方北宸。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我只说方北宸是我的一位同事，也是精通捉鬼的专家。陈志听过后扯出一个笑容，激动地承诺只要事情解决，会付给我们两人各自的酬劳。 我也不想和他多废话，就开门见山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能出这卧室？” 陈志仿佛回忆起这一系列事还有些心有余悸，他裹了一床被子在身上，这才告诉我们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志在本市画家圈内也算小有名气，他画得山水画灵动十足，多次获得过大奖。 所谓树大招风，枪子打得往往也是爱出头的鸟儿。 陈志的才气令同行的很多画家嫉妒。他年初拿了一个国际大奖没多久，业内就有了一个关于他外貌的谣言。说他那胎记丑陋无比，一点艺术家的气质都没有。这样的画家登上国际领奖台只会受到别人耻笑。 制造谣言之人应该是很了解陈志的人，心知他自小就为这块胎记耿耿于怀。因为这块丑陋的胎记，他从读书开始就受到同学欺负，长大后更是没有女人愿意多看他一眼，就连街上的小孩子看见他也会吓得跑开。 自小，他就喜爱画画，这些年逐渐的也从艺术中找回了些许安慰。可当这个谣言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本就不够自信的陈志彻底崩溃了。他开始时不时的照镜子，仔细凝视那块令人厌恶的胎记。他甚至去整形医院咨询过医生，最后被告之胎记范围太大不能手术，否则容易伤到面部神经组织。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有一个昔日的好友给他出了个注意--让他去买一顶假长发，这样一来既能勉强遮住右脸的胎记，又能彰显艺术家的气质。 陈志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注意不错，第二天就去了商店选购了一顶。 我听到这里，诧异道：“那你也不用买这么长的吧？” “我买的时候长度不过才到肩膀！”陈志闻声有些激动，“它是自己长成现在这样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第三十五章 发中怨灵 我见他情绪起伏不定，只好赔笑道：“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断你了。你接着说吧。” 陈志撇了撇嘴看了我一眼，继而道：“我那是第一次买假发这种东西，根本不懂当中的门道。我只想着最好能逼真一点，结果店员拿出一顶长度及肩的假发，告诉我是用真的人类头发制成的，戴在头上足可乱真。我试戴了一下，效果果然很好。所以即使它的价格比普通假发贵一倍，我最终还是买了这一顶。” 他说完又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正在听。他这才又开始讲：“说来也神奇，后来我每次戴着这顶假发出门，身边总会有人上前夸赞我的头发好看。我能感受到他们是真心实意的赞美，并不同于以往的冷嘲热讽。渐渐的，我发现大家的目光因为被假发吸引，自然而然的就忽视了我脸上的胎记。那段时间我多了很多喜爱我画作的女粉丝，整个人就重新振作了起来。我的女粉丝非常热情，她们送给我了许多礼物……” “我们对你的女粉丝不感兴趣，讲重点。”方北宸无情地阻拦了陈志的炫耀。 我也干咳了两声，附和道：“对啊，陈先生你还是多说说这顶假发的事吧。” 陈志皱了皱眉头，悻悻然道：“后来我发现只要摘下假发整个人就会浑身不舒服，所以就算睡觉我也会戴着它。就在五天之前，我早上起床发现原本及肩的假发竟然长到了胸口。我当时还以为眼花了，当我想摘下假发检查时，却发现这顶假发竟然怎么也取不下来。它就像是和我的头皮长到了一起，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当天夜里，我就梦见了一个光头女人死命掐住我的脖子，让我还她的头发。” 我听到这里，心说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估计那顶假发就是用陈志梦中那个光头女人的头发做的，那个女人现在变成了鬼，所以缠上了陈志。 我和方北宸对视了一眼，他弯起唇角朝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疑惑地朝陈志看过去，就看见兜兜那小鬼居然站在陈志的身边，正用手指缠着那几缕长发玩。 我朝着兜兜挤眉弄眼，轻声叫他：“快过来，别捣蛋。” 兜兜朝我嘟了嘟嘴，随即又吐了吐舌头。 陈志问我：“叶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尊重我？我这件事还没讲完呢！” 我一愣，站直了身子笑道：“或许就是那个女鬼缠上了你，等到找到她将她收了就行。” “哪有那么简单！”陈志突然提高了嗓门道，“梦见那个女人后，我就托朋友请来了几尊神像，就放在客厅里镇压。可是后来的几天里头发还是在继续生长，我总是接二连三的梦见不同的光头，当中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不约而同地掐着我的脖子让我还头发。” 这么说起来，缠着陈志的鬼魂还不止一个啊！ “那你说的不能出这间卧室又是什么意思？”方北宸接过他的话又问。 “我只要走出这间卧室，整个脑袋就会剧烈的疼痛。”陈志解释道。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正在思索当中的联系，就听见方北宸对我说了一句：“夫人，把头转过去。”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他身影一闪走到了陈志面前，拽着他就往门外面走。我吓了一跳，当下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来不及阻止。 陈志本就身材瘦小，被他这么一拽根本无法反抗，随即就被方北宸拉出了卧室。 下一秒，陈志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紧接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身子一歪就痛苦地蹲在了地上。我哪里还顾得了方北宸的话，连忙跑出来问他怎么了。方北宸在这时掰开了他的手，我在看见那头皮中藏着的东西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我感觉背上的白毛汗都快直立起来了，眼睁睁看着被陈志方才捂住的地方，竟然密密麻麻地长着数颗黑色的眼球。那眼球与头发的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更为骇人的是，那乌黑的眼球看不出焦距，全都直愣愣地望向我。 我的头皮一麻，方北宸已经伸手一下子敲晕了陈志，将他给拖回了卧室的床上。 我虽然见惯了鬼魂，但还是对这种恶心的密集玩意有着恐惧。我怔怔地问方北宸：“那些眼球怎么会长在陈志的头上？” 方北宸走过来将我轻轻抱在怀里，拍着我的背宽慰道：“别怕，那些眼球只是怨气所结。” “怨气？”我抵在他宽阔的胸膛处才安心了不少，“是那顶假发本来主人的怨气吗？” 他微微点点头：“不过我还有些问题没能明白：为什么陈志请的灵没附在神像上，反而聚集在了这间卧室里。” 我这才弄懂之前在客厅的时候，兜兜说的“这些神像上没有灵”是怎么一回事。 方北宸告诉我，陈志请的神像都是经过寺庙或者道场开光过的，本身上面有神灵加持。只要好好供奉，按理说鬼魂是进不了这所别墅的。可是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神像上的灵都跑了出来聚集到了卧室中。所以陈志只要一直呆在卧室里，头上的怨气就不敢加害他。 我听完跑下楼去研究那几尊神像，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我准备返回二楼再找方北宸商量办法的时候，身上的灵玉突然发出了一抹绿光。我一个激灵，只知道灵玉遇见鬼魂时会有反应，没听说碰见神像也会发光啊！ 我想得出神，身后有人冷不丁拍了我一下，吓得我差点把灵玉摔在了地上。 “女人，方大人叫你上去一趟，陈志醒了。”兜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我说。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什么女人！小孩子就得有小孩子的样子。” 兜兜冷哼了一声：“我不是小孩子！” 我觉得奇怪，兜兜这坏脾气怎么不像是方北宸调教出来的，倒和总是摆臭脸的景泽有些像。 我走到卧室的时候，陈志正在和方北宸争论，看样子是质问他刚才为什么要拽自己出卧室？ 方北宸漫不经心道：“不亲自看看，怎么知道你这头发里究竟藏的什么？”他说完还没等陈志接话，又抢先一步道，“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吗！你这头发究竟是从哪里买来的？” 我闻言也是呆住了，忙问陈志：“你这假发难道不是从商店买的吗？” 陈志表情有些尴尬，拼命咬了咬嘴唇。 兜兜在一旁轻声对我说：“刚才方大人让我去检查了他的头发，那上面有古尸的怨气。这古尸少说也有上百年，不会是现代商店会有的东西。”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兜兜一直玩弄陈志的头发。 陈志自然是听不见兜兜的话，他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眼珠子一转，索性吓唬他道：“实话告诉你，你身上的怨灵至少有十只，并且他们的怨气还在日益增长，用不了三日就连这卧室也保不住你。” 陈志被我的话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隐瞒，一股脑地全交代了：“是……是我网购的。那时候我莫名其妙进了一家卖假发的网店，结果看见了一顶说是可以催动人缘的假发。店家说不能对别人泄露购买的渠道，否则会招来无妄之灾。所以我刚才会说是在商店买的。” 我听完心里火冒三丈，心说你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还不叫无妄之灾吗？我让陈志将那家网店找出来让我看看。 陈志摇摇头：“前两天我也找过一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找不到了，就连购买记录都神奇的消失了。我只记得，那快递好像就是本市发出来的。” 陈志说完又连声求我们一定要救救他。 我问方北宸现在怎么办？方北宸摇摇头，起身凑到我耳边低声道：“我现在的法力感应不到怨灵的位置。不过已经快天黑了，我想晚上或许会有发现。” 我只好对陈志说可能要暂住在他这里一晚。陈志知道后很开心，说每个卧室的柜子里都有被子，让我们自己选房间随便住。 傍晚的时候我有些饿，可偌大的双开门冰箱里竟然只有几包方便面。这别墅区附近又没有外卖，我只好将就着泡了两碗，让我和方北宸暂时填了填肚子。 中途的时候我问方北宸：“鬼也会吃东西吗？” 他冲我一笑，轻声道：“想吃的时候也可以吃，只是任何东西吃进我们嘴里都索然无味。” 我闻言有些不是滋味，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北宸。他看起来吃得很开心，可我知道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食物真正的味道了。 我就这样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出神。 半晌，他突然伸出手在我嘴边抹了一下，漆黑的眸子也与我对视道：“夫人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心疼他。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无比认真道：“方北宸，你想过要复活，重新做回人类吗？” 第三十六章 邪神入体 我那时候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灵玉集齐万鬼之力后可以扭转生死。那么灵玉能复活我妈妈，就一定也能复活方北宸。等到方北宸也和我一样成为了人类，便再也没有“人鬼殊途”这一道隔阂。 到那时候，我或许就能放下一切顾虑和他在一起。 其实当时我的心里已经明白得很，我在朝夕相处中愈发离不开方北宸。我想，那时候的我对他已经不只是心动那么简单了。 我说完这句话脸有些发烫，我知道他一定能读懂我的话外之音，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方北宸的眸子一黯，怔怔看了我半晌。 他唤我：“夫人……”，顿了顿又叫我，“小罄……” 我的心跟小鹿乱撞似的，既期待着他的回答，又害怕他会给出我不想听见的答案。良久，他的嘴唇才微微张开，正准备开口答我。就在这时，我兜里的灵玉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绿光。 在电光火石之间，方北宸起身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瞧见一道黑影倏地从我刚才坐的位置掠过，最终消失在了客厅中央的区域。 灵玉的绿光在霎时间变浅了不少。我拿起灵玉追到客厅一看，只看见那几尊神像与白天见到的有些不一样。观音菩萨的眉眼间没有了世人熟知的慈祥，反倒变成了一种令人心惊的幽怨神情。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将灵玉靠近了那些个神像。下一秒，灵玉的绿光逐渐加深，最终几乎能够渗透整套别墅了！我回头对方北宸说：“这些神像里有鬼魂！” 方北宸此时也已经发现了端倪，对我讲道：“你说得没错，这些神像的灵聚集到卧室之后，鬼魂们就抢占了他们的位置。不过它们看样子也只敢在夜里出现，如今这些神像中装的都是鬼魂。” 我心说既然找到了鬼魂的藏地，那我现在用灵玉念动招魂咒收了他们吧。 方北宸也认为这个办法可行，我于是定了定神就开始念动咒语。 桌子上的神像纷纷开始左右晃动，有几个玻璃杯被神像撞碎在了地上。我感觉四周阴风阵阵，伴随着又哭又笑的诡异声音涌入我的耳朵里。灵玉也在同时吸收掉了好几个鬼魂。我念完一遍见神像还在晃动，就开始念第二遍。咒语刚吐出一小段，方北宸就在一旁打断我：“不对！这个房间里不止是鬼魂，夫人快停下！” 我闻言赶紧住了嘴，可是却看见灵玉的光芒在瞬间消失掉了，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我刚想说鬼魂应该都被我收掉了吧，就感觉整个人身体一抖，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鼻孔钻进了我的身体里。一股股浸骨的寒意席卷了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就发现嘴巴不受控制地一张一合起来。 “十二点之前离开这里，否则你们都得死！” 声音虽是我自己的，可是却不是我想说的话。我惊讶得捂住了嘴巴，这话一说出口，我就感觉那东西又从我鼻孔中钻了出去。 方北宸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松了口气道：“已经走了。” 我试着张了张嘴，发现现在嘴巴又能受自己控制了，连忙问他：“刚才那个是死亡不足一年的鬼魂吗？他怎么可以上我的身？” 方北宸看着我，语气里有些自责：“都怪我一时疏忽，没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邪神。幸好夫人你没事。” 我笑了笑，问他：“我没事，快告诉我什么是邪神？” 脑子里回想起那个东西好像并不想伤害我们，只是警告我们十二点前离开这里。 方北宸告诉我，邪神是集聚了万千魂魄于一体的灵物，通常来说是死后还带着极大怨气的人所化。邪神的鬼力很强，飘荡在人世间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我现在的法力也没十足的把握斗得过他。”方北宸若有所思道，“夫人，我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 我一听方北宸都没把握打得过，那三十六计也只能走为上计了。不过临走之前，我让方北宸在楼下等我，自己还是去楼上给陈志打了声招呼。谁料陈志听说我们要走，当即就哭丧个脸：“价格好说，只要能保住我一条命，我倾家荡产也愿意啊。” 我摇摇头说不是钱的问题，是你这房子里的东西太邪祟，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话音刚落，陈志就跟我翻了脸，拿起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叶小姐，我刚才已经写好遗言发给了一个朋友。今天你们走后我要是死了，那份遗言就会送到警察局去。我在上面写明了是你们俩杀的我，到时候就算警察调查出不是，也足够你们难受一段日子的了！” 我当下是气得抓狂，心说上天其实还是开眼的，像陈志这种人渣，这张丑陋的胎记脸正好般配！我冲上去抢过他的手机，一下子摔碎在了地上。陈志不怒反笑：“叶小姐，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我也是没有办法，为了活命只能委屈你了。” 方北宸见我久久没有下去，上楼来寻我。或是见我皱着眉头，也知道了肯定是陈志为难我。他冷冷地一笑，从床上将陈志拽了起来就想往门外拖。 陈志见状连声向我求饶，我对方北宸说：“算了，放过他吧。” 方北宸将陈志扔在了地上，抓住他的领子道：“混账东西，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们？” 哪晓得陈志一口咬定没有，我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和方北宸去到另一个房间商量接下来的对策。最后我们推测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邪灵可能会再次现身，那个时候由方北宸先去引开他，我见机再将符纸贴在他的背上，这样就能暂时禁锢住他的鬼力。只要拖过了阴气最盛的十二点，那么用灵玉加招魂咒就能将邪灵的魂魄分解掉。 我心知这是目前最妥善的办法，但是又有些担忧。我对方北宸说：“要不还是我去引开他吧。”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我好歹也是冥府的将军，夫人就这么轻看我吗？” 我忙解释说不是，方北宸却打断了我的话，温柔道：“我知道，夫人是担心我。所以我会更加小心的。” 我脸一红，“嗯”了一声，再一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到了11点50分，就和方北宸一起进入了陈志的卧室。 陈志看起来也很害怕，裹着被子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卧室的门。 俗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我想陈志这混账东西肯定还有什么事没说出来，要不然也不会怕成这副熊样。 “咚、咚、咚……”客厅突然传来一阵钟声。 我和方北宸互相看了一眼，都聚精会神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在这时，陈志突然连声喃喃道：“别过来……别过来……” 我正纳闷，我明明什么也没有看见，陈志为什么会害怕成这个样子。我转过头看向床上的陈志，冷不丁就听见他厉声开口道：“你们没走，那就得全部一起陪葬！” 我猛地意识到邪灵可能已经进入了陈志的身体中。 下一秒，方北宸飞身上前用手掌连拍了陈志的脖颈两下。陈志忽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从他的鼻孔里倏地飘出一股黑色的烟雾。那烟雾顷刻之间化作一个人影，随即就和方北宸缠斗在了一起。 我看见那影子灵活自如，竟然能够如云雾般出神入化，心里当下咯噔一声。 他妈的，这叫我怎么分辨哪里才是邪神的后背？！ 我看见方北宸和邪神斗的如火如荼，整个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中拿着符纸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不一会儿，我只看见方北宸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团黑雾之中，顷刻间竟然像是被吞噬了进去。我连声唤了他几句：“方北宸？方北宸你怎么了？” 可是那团黑屋越涌越高，方北宸却始终没有回应我。 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我猜想法力尚未恢复全的方北宸一定是抵挡不住了。来不及多想，我也一个飞身扑入了那团黑雾中去。 耳边一阵阵阴风作响，我仿佛置身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如墨的漆黑。 我又叫了几声：“方北宸！方北宸你在哪里？” 这次，总算有人回了我一句：“夫人，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是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冲他喊道：“之前在车上，我不是答应过要保护你吗？”说完又坚定道，“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我掏出那张符纸，想着如今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虽然我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只要是鬼怪总有攻破点。偏偏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的小鬼兜兜，现在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要是它能在黑雾外面帮忙看看，说不准还能给我一些提示信息。 我拿着符纸在四周胡乱贴了一通，那个黑影好像是有所感应，竟然又卷起一阵狂风。我被这股阴风吹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符纸也在霎时间飞了回去。 我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下一秒居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冷漠声音：“方将军，让女人保护的滋味怎么样？” 第三十七章 一场好戏 是景泽！ 他话音刚落，那团黑雾就在顷刻间消散开去，最终变成了一个老头子的原形。 一条红线倏地从景泽的手中飞了出来，径直将那老头子缠了个动弹不得。我也没心情去管它，立马将半躺在地上的方北宸给扶了起来，忙问他有没有受伤？ 方北宸摇了摇头，看了景泽一眼，气定神闲道：“感觉还不错。” 我一愣，下一秒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在回答景泽之前的问题。我心说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俩有必要斗嘴吗？景泽的脸一黑，我见状只得岔开话题对他说：“景老师，多亏你及时赶到。” 景泽皱了皱眉头，又将视线放回了那个老头子邪灵的身上。 我也注意到那邪灵眼中的满目怨恨，想起方北宸说过邪灵的目的只有复仇。我心中诧异，问老头子：“你究竟和这个陈志有什么深仇大恨？” 老头子大致是见大势已去，可还有些不甘心，突然跪在地上向景泽磕了一个头道：“我的魂魄可以让你们收走，可是请你让我杀掉这个人。” “你为什么非要杀他？”景泽淡淡开口问道。 老头子目光恨恨地盯着昏迷不醒的陈志，幽幽道：“我叫周方平，是陈志学绘画的老师，他是我在五年前收的关门弟子。” 五年前，陈志在落魄不堪的时候有幸结识了绘画大师周方平。周方平见这个年轻人有几分天赋，就收了他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起初的时候陈志对他这个老师很是孝顺，周方平也就将他当成了儿子般对待。 一年前，周方平被查出患上了癌症晚期，医生断言他活不过半年。周方平的家人和陈志得知后都很伤心。周方平的家人不愿意放弃治疗，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给他治病。可是病来如山倒，几个月后周家积蓄败尽，同时周方平也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日，周方平将陈志叫来医院，交给他一幅画作。那幅画是周方平病前创造完成的，也是他毕生的得意之作。周方平让陈志替自己送这幅画参展，如果获奖后将奖金交给周家人，也算作给他们留了些遗产。 陈志哭着答应了下来，不久后周方平在病痛中过世。 可让周方平死也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爱徒陈志竟然会将画作据为己有。他最终将那幅画属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一举在年前拿下了国际大奖，成为了赫赫有名的青年画家！ 周方平虽然死了，可是鬼魂目睹了这一切。 他想要问陈志为什么，可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游魂，根本没有什么鬼力。就在他痛心疾首的时候，有一个道姑找到了他，问他是否想要复仇？周方平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那道姑让他按照他的办法去做，先是帮助周方平投梦给昔日的一个爱徒，让他制造出跟陈志胎记有关的传言。紧接着，在陈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又让那人去给他出主意，让他在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网站购买假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和陈志告诉我们的差不多。 我猜那顶假发也是那个道姑寄给陈志的，假发是剃掉了数十具古尸的头发制成的阴毒之物，所以陈志才会被这顶假发害得要死不活。只是就连那个道姑也没有料到，陈志居然请到了真正渡了灵的神像。这些神像的灵虽然不足以片刻不离的保护他，却还是可以众守在卧室中护他暂时周全。 周方平得知陈志还死不了，又去找了那个道姑。道姑告诉周方平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放弃投胎转世，将无数的游魂散魄传进他的鬼魂中，助他成为邪灵。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午夜十二点进到卧室而不受神灵威胁。 周方平显然是答应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刚才的这些事。 景泽听完他的话，冷冷一笑道：“她当然知道那些头发不足以害死陈志，因为那些神像也是她卖给陈志的。” “你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周方平一愣。 方北宸闻言挑起眉毛看了一眼景泽，随即笑道：“这个，得让那位道姑亲自和我们解释一下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看见窗户外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还想跑？”景泽的身手奇快，电光火石间已经追了出去。 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就带回了一个女人。周方平见着她就叫了一声：“道姑？” 我在看见她的脸时，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小雪？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可不是你的好闺蜜莫小雪，她叫莫秋，是莫小雪的孪生姐姐。这些年，她一直在帮那个老太婆炼鬼，就连莫小雪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方北宸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笑声爽朗道。 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问那个女人：“你是……是小雪的孪生姐姐？你为什么要假装小雪？” “哼，方北宸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莫小雪的？”莫秋冷眼看着方北宸。 “一个被绑住双手双脚的人，竟然能独自挣脱束缚去营救小罄。更可笑的是，你那天胳膊上连被绳子勒过的痕迹都没有。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莫小雪。你不过是受了老太婆的指派，潜伏在小罄身边，一边向老太婆传递消息，一边试图制造出危险，好达到你们的某些目的。况且那天老太婆也并没有真想杀小罄，要不然也不会讲出那个故事拖延时间等我们来。哼，我猜得对吗？”方北宸一针见血道。 我盯着莫秋的脸，越看越觉得熟悉，隐约想起在泰国的时候那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人。现在想来，如果不看她的眼睛，这个莫秋的下半张脸和面具女果真一样！ 当那个画面浮起的时候，我的脑袋竟然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事情忘记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方北宸的声音还在继续：“既然你们设了一个局，我自然也乐意奉陪。你有你们想要得到的信息，我也有我想拿到的东西。现在东西拿到了，这场好戏也该结束了。” “什么东西？！你……你找到姥姥了？”莫秋突然转过头看着景泽，一脸的不可置信。 “说起来还得多亏有你带路。”景泽冷冷道，“要不然，我也找不到你们的巢穴。拿不出这本记载着灵玉历代主人信息的名册。” “不可能！”莫秋突然有些激动，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方北宸一眼，盯着我恶狠狠道，“叶罄你这个蠢货，他一直在骗你。他一直爱着八百年前的鹿歌，是他抹去了你的记忆。你还没想起来吗？快杀了他，杀了这个利用你的人。” 我有些懵，转过头问方北宸：“鹿歌是谁？抹去了记忆又是什么意思？” “哎。”方北宸搂住我肩膀的手未放，“夫人，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我点点头，疑惑道：“什么问题？” “如果有人告诉你，一个将军府长大的小少爷，他外出旅游放着大好山河不看，跑去了一片难民地，最终三天就爱上了一个难民小姑娘，你信吗？”他没头没脑地问我。 我摇摇头：“小说有可能，现实中不会这样狗血吧！这剧情是哪个烂片导演的新作？” 方北宸闻言爽声一笑，用手重重敲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一阵吃痛，听见他对我说：“那夫人当时怎么那么傻，宁愿相信那个老太婆都不相信为夫？” 记忆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我又想起了那日在泰国的一切，莫姥姥对我讲的鹿歌的故事，以及方北宸事后说过的绝情话语。 方北宸将嘴唇凑到我耳边，轻声解释道：“那日在酒店，莫秋就在窗外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对你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后来卉卉和今天这件事也是，莫秋一路在暗中跟踪我们。在那种情况下，我没办法向你解释莫秋的身份。为了能更好的保护你，也为了让景先生顺藤摸瓜找到名册，我只好暂时抹去了你的记忆。” 难怪媒体会有偷拍下的我的照片！难怪这几日我总联系不上景泽！ 我闻言心里一阵翻腾，脑海里又想起了鹿歌的故事。 现在想想那个故事虽然背景有些逻辑问题，但是人物情感活灵活现，当时还把我给感动到了呢。我心中又生气又窃喜，用手肘击了方北宸一下，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怒目相似道：“方北宸，你的演技也太好了！我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鹿歌这个人？” 我想起那天在酒店，我他妈哭得跟个傻逼似的。我当时之所以会对那个故事深信不疑，想必也是关心则乱。 “夫人冤枉啊！这个故事当时是我编好后散播出去的，为的只是迷惑那时的玄虚道长。没想到他居然真信了，并且莫家的后人还将这个故事口口相传了下去。至于鹿歌这个女鬼差，倒还真有其人，也是个悲情的奇女子。只是故事中的男主角并不是我，而是如今地府中的判官。他日若有机会，我带夫人去一见便知。” 我其实还想问方北宸，为什么要编出一个故事迷惑玄虚道长，又为什么要得到灵玉和解咒之符。可就在此时，知道自己受骗的莫秋竟然朝着我们掷出了几枚暗器飞镖，然后纵身一跃逃出了窗外。 方北宸手一挥将几枚飞镖击落在了地上，景泽想去追，就听他说：“景先生不必追了。东西既然被我们拿到了，她即使逃回去，老太婆也不会放过她的。” 第三十八章 初恋感觉 周方平求我们杀掉陈志，景泽告诉他陈志身上的头发自会要了他的命。在此之前，陈志应该先交给警方，这样才能还他和他的家人一个公道。 周方平闻言流下了几滴血泪，我用灵玉吸收了他的鬼魂送他去冥府。方北宸说如果还想投胎转世，得看他能否经受得住十八层地狱的考验才行。 我想起失踪好久的莫小雪，问景泽是否在莫姥姥的巢穴里见到过她？景泽告知没有，这让我的心中无比担忧。做完这一切后景泽报了警，留在别墅里等待着警察到来。 方北宸开车送我回家，深夜的公路空旷而寂静，街边的路灯被拉成了长长的黄线。我的记忆被唤醒之后，可谓是经历了一番大悲大喜，一颗心至今都砰砰直跳。 我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方北宸的右手都与我十指缠绕。我没说话，他仿佛也很享受此刻的安静。他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不一会儿，车子就停在了我家楼下。 方北宸却还是握着我的手没放。我动了动手指，轻声道：“我到家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他这才松开我的手，温柔道，“晚安。” 我心里不知怎地泛起一阵失落，心中叹了口气就打开了车门。我快步走到楼道口，谁料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回过头就看见是方北宸追了上来，他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影修长而挺拔，咧开嘴冲我笑道：“我放心不下，还是送夫人上楼吧。” 我那时候只是个对美好爱情充满遐想的少女，听见他放心不下我一个人上楼，顿时心中感动万分。哪晓得这家伙送我上了楼后，又借口说担心家中有贼，非得亲自查看一番才行。 我用钥匙打开了门，还没来得及开灯，方北宸突然一下子将我推在了墙上。 紧接着，两片薄唇就堵上了我的嘴。 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对上他清澈的眸子。他近在咫尺的睫毛扑闪，也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那张炙热的唇从我嘴上向着脸颊一路吻去，最终停留在我的耳根处。 耳朵一痒，我听见他暧昧不明的嗓音对我说：“那天看见你哭得止不住，我也难过得不知所措。想告诉你真相，却又害怕反倒会让你处于危险中。可我是鬼。夫人，我明明早就没有了心跳，可为什么每次见到你，心中总会有想要吻你的冲动？” 我感觉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那里，身体被他压制在墙上，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他轻轻咬了咬我的耳朵，又说：“我的事今后都会慢慢告诉你。记得我说过的话，你是我的女人，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答应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再怀疑我，好吗？” 我心里一暖，点点头正想答“好”。哪晓得他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突然炙热的吻又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挑动得我整个心都一颤一颤的。下一秒，他就将我给打横抱起，一下子抱回了卧室的床上。 我都还没来得及起身，他健壮的胸膛就压了下来。一整晚，我都彻底沦陷在他的柔情中无法自拔。 我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清晨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身边的方北宸已经不见了，只听见我的老爹拼命地敲着大门，醉醺醺道：“小罄……开门，我……我没带钥匙。” 我穿好衣服打开门，就看见他喝得烂醉，想必是昨夜又输光了钱。他晃晃悠悠地走进卧室去睡觉了，我的手机也在这时收到一条来自方北宸的短信：“夫人，你爹回来了，我先走了。” 我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怎么感觉有些像高中生早恋又怕父母发现的画面。我盯着那条短信又想起昨天方北宸对我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一点，我可能……好像……已经开始初恋了！ 今天下午是暑假结束返回学校报道的日子。 下午两点，我收拾起行李坐车回到寝室，一进门就看见莫小雪空荡荡的床位。周芸看样子也刚到不久，好奇地问我：“小罄，小雪这丫头从前从不迟到，今天怎么还没来？” 我摇摇头不想多说，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当下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设法找到失踪的莫小雪。 在寝室里铺好了床铺，大家就一起去到教室报道。我有些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周芸打趣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怎么一副快要精尽人亡的样子。我白了她一眼，抢先一步走进了教室。 我们到的时候景泽已经站在了教室里，讲台挡不住他修长的双腿，银发下的面容没有表情。我进门时和他视线相撞，下意识地躲开了眼睛，灰溜溜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等到人到齐了，他才开始冷冰冰地讲一些开学的适宜，最后讲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让大家解散。 我留在教室里装模作样地玩手机，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起身去找景泽。他正在收拾文件，头也不抬地问我：“什么事？” 我心说还能有什么事？鼓起勇气答他：“景老师，我对不起你，你那条小锦鲤被我给弄丢了。” 我说完悄悄抬眼去看他，只见他还是面无表情道：“哦。” 我一听这话，心里更是没有了谱。我之前还在想，他要是骂我几句，这件事或许还能有解决的办法。可景泽这个人向来捉摸不透，我真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弥补。 我低声试探他的态度：“要不我赔你？你告诉我在哪里可以买到一模一样的。” “不用了。”景泽收拾好文件，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有别的事吗？” 我一愣，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问他：“景老师，灵玉什么时候会失灵？会有感应不到主人的情况吗？”我想起那天我本想用灵玉送卉卉去冥府，可没想到一向和我寸步不离的灵玉居然落在了家里。 景泽闻言皱了皱眉头，突然一下子捏住了我的手腕，随即不由分说地将我拽出了教室。 我对他这雷厉风行的作风倒也不惊奇，只是手腕处疼得要死，连声叫他放手。他不理睬我，一路将我拽上了校门口的车，把我塞进了车里，这才发动了轿车。 我问他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景泽吐出三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字来：“殡仪馆。”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市郊的一家殡仪馆。一靠近大门，灵玉就泛起了绿光。我听见大厅里传来悲愤的痛哭声，有好几个擦肩而过的人都面容憔悴。 自从我能感应到鬼魂之后，殡仪馆大概是我除了坟地之外，最不想来的地方了。 我当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咬着牙问景泽：“景老师，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景泽操起手，幽幽道：“灵玉之所以会失灵，是因为莫秋趁你不在的时候做了手脚。她们莫家想必是有些邪门的办法，竟然能用法术吸走了灵玉中的部分阴气。你近来肯定会有容易犯困的症状，那是因为体内阴气不足。哼，如果不是及时发现，说不定哪天你就会睡死在床上。” 景泽倒是说得没错，一大早来学校报道的时候我就哈欠声连连。 突然，我又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问他：“所以你带我来殡仪馆，该不会是让我来吸收阴气的吧？” 他点点头，又告诉我：“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等到晚上。并且，你得想办法混进停尸间里。”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感觉一个头都变成了两个大。 “你说我得混进停尸间？是我一个人？不是我们？” “恩，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办。”他说完居然就要往回走，或许又担心我跑了，转过头冷声道，“叶罄，有些事终究要学会自己面对，没有人能保护你一辈子。我想，你大概也不愿意让方北宸为了救你，再给你渡一次阴气。” 景泽说完走出了殡仪馆的大门，可他的话却深深扎进了我的心窝里。 自我稀里糊涂的成为了灵玉的主人以来，虽经历了重重艰险，可最终都在方北宸和景泽的帮助下安然度过。可我这条命终究是自己的，如果始终学不会自己面对险境，那么受苦的将不只是我自己，更有可能拖累到别人。 方北宸之前的受伤，就与我的蠢笨脱不了干系。 我既然选择了要用灵玉复活我妈和方北宸这条路，就不应该再惧怕这些鬼魂。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叶罄啊叶罄，不就是死人吗？不就是鬼魂吗？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想通了这一点后，我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我该怎么混进殡仪馆的停尸间？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耳边突然听见一个中年女人的粗嗓门：“什么？你说你们的化妆师今天休息？我的女儿生前最爱漂亮，我这当妈的得让她风风光光地走！馆长，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花，你今天必须给我女儿找个化妆师来！” 我一听中年女人称呼那个男人为馆长，灵机一动，凑上前去自我介绍道：“馆长，其实我就是一个化妆师。我今天本来就是想来殡仪馆应聘的，就让我给这位大姐的女儿化妆吧。如果到时候效果让你们满意，您就聘请我，成吗？” 这个馆长五十来岁，长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好骗。我正想着是不是该再说些什么话来争取，就听中年女人爽快道：“成！只要你画得我女儿漂漂亮亮的，到时候就算他不聘请你，我私人给你一万块作为酬谢！” 第三十九章 死人化妆 俗话说得好，客户就是上帝。 或是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老馆长终于同意了让我去给遗体化妆。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天色步入黄昏。老馆长派了一个姓陈的大姐领我去停尸间，又嘱咐我争取在八点前完工。 我心说不就是化化妆吗？哪用得着两个小时，就笑着回他：“用不了那么久，最多一个小时就成。” 他闻言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年轻人还是少说大话比较好。” 陈姐先是带我去工作间领了一个黑色的化妆箱，而后带着我从楼梯下到负一楼。一打开那扇黑色的对开大门，一股冷气夹杂着怪味就扑鼻而来。 陈姐似乎并不愿意进去，只是随手指了指停尸间里面，告诉我：“喏，中间那个年轻女尸就是客户，你自己进去吧，完工后来办公室找我。” 我将视线投进门里一看，发现停尸间其实是一间近百平米的仓库，24小时都开着浸骨的冷气。在仓库中密密麻麻摆着无数张停尸台，上面有的躺着尸体，有的则只铺着白色的床单。 陈姐刚才的指向我没看太清，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我连忙叫住她：“陈姐，到底是哪一个？我没看清你指的位置。” 她有些不耐烦，一边往回走一边焦躁道：“哎呀，每具尸体的右手腕上都有系着红线的名牌。客户叫冯丽，你自己不知道找找看吗？我还有好多表格要做，别烦我！” 最后声音消失在了楼道里，我还隐隐约约听见她嘀咕道：“他妈的破事真多，死老头子宁愿多请个化妆师，都不愿意多请个后勤帮我分担……” 我讨了个没趣，一时间心里也是无奈，只好自己走进停尸间。 我回忆着刚才陈姐指的位置约摸是在中央区域，于是径直朝着那儿走去。等到走近了一看，这儿摆放的尸体并不密集，也就三五具而已。 尸体的头部都没有遮盖，这让我很轻易就分辨出了，只有两具是符合条件的年轻女性。要想知道她们俩谁是冯丽，看来还得先检查一下名牌了。 其实在进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和尸体亲密接触的心理准备。我对自己说，他妈的鬼都见过了，难不成还怕死人吗？可当我实实在在站在这两具尸体中间的时候，我的心里倒是又打起了退堂鼓。 你们还真别笑我胆小，要说我也算是女孩子中胆肥的那类人了。要是你们也进过医院或者殡仪馆的停尸间，就会理解我当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要说鬼可怕，是因为鬼能无影无踪，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可这死人不一样，我虽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躺在那儿。可我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想象力，总是不停脑补她会不会突然睁眼，又或者诈尸而起的画面。 不过害怕归害怕，我最后还是壮起胆子蹲下了身子。我正要掀开被子去看其中一名女尸的名牌，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拍了一下。 我“啊”了一声，本能反应就是起身推了身后的那东西一把。 等到我看清楚居然是陈姐时，已经闯下了大祸。由于我刚才的用力一推，陈姐整个人淬不及防倒在了身后一具男尸的身上。她脸朝下贴在了男尸的脸上，猛地站起身来时已经是脸色惨白。 我也吓了一跳，连忙和她说对不起。她气得不行，站稳了身子挥手就想甩我巴掌。可手刚刚抬起，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粒石子击中，突然“哎哟”一声垂了下去。陈姐或许是觉得邪门，扔下化妆箱气愤道：“你他妈的在那儿找什么，冯丽是这一具！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气死我了。” 我才发现刚才心里着急，居然忘记了拿化妆箱，陈姐想必是特地给我送下来的。我目送她的背影又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然后走到放着冯丽的停尸台一看，突然就明白了老馆长为什么给我两个小时化妆！ 这具女尸也不知道遭遇了怎么样的事故，竟然一张脸血肉模糊。她的额头好几处伤口都深得露出了白骨，一只眼球微微爆出，鼻梁骨也有些骨折。不过那一张嘴巴倒是完好无损，上面隐约还能看见带着亮粉的唇彩。 我心说就这形象了，整容恐怕都不行了。她妈要我帮她画得漂漂亮亮的，这要多鬼斧神工的技术才能办到啊？ 我思来想去，突然又有了一个新的念头。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6点30分了，也就是说天色差不多已经黑了。如果我现在用灵玉念动招魂咒，将这停尸间的亡魂吸收完之后，不就可以越过办公室溜走了吗？ 主意一打定，我就有些沾沾自喜。我掏出灵玉正准备实施，下一秒就傻了眼。只见灵玉通透洁白，连半分鬼魂的气息都没感应到。 我一愣，又想起会不会是时间太早，鬼魂都还没敢现身。我又看了看停尸台的冯丽，看了几眼后还是决定尽量帮她修饰一下，再怎么说我也答应过人家妈妈的。 我打开化妆箱，用湿纸巾擦去了她脸上的血迹，然后又用粉底和遮瑕膏将她的伤口尽量抚平。做完这一切后，我才看清冯丽本来的相貌。如果没有这场致命的意外，她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大美人。 我不由得叹气道：“哎，可惜了。” 我拿出眉笔正准备给她画眉毛，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是啊，可惜了。” 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四周张望了一圈，就又听见那个声音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知道可以迷倒多少男人。” 我听清楚这句话后头皮一麻，意识到这个声音就来自于我身前的冯丽。我想转过头去看看，可是身体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任凭我怎么努力也动弹不得。 我的眼睛朝向门外，感觉停尸台上的冯丽坐了起来。她系着红线的右手轻轻抚了抚我的下巴，我闻到一股血腥夹杂着尸臭的味道。 我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发现自己还能说话：“冯小姐……你已经死了。你放心，我会把你画得漂漂亮亮的。” “噗。”她突然轻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恩，长得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不过，打扮一下倒也勉强过得去。好在刚才没让那丑女人的巴掌打在你脸上，要不然我又得重新找寻目标了。” 我想起刚才那凭空出现击中陈姐的石子，原来就是这个女鬼搞得鬼！ “冯小姐，你能不能把我解开，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帮你告诉你妈。”我轻声对她说，心想符纸就放在我的兜里，待会儿只要有机会就能掏出来收了她。 “心愿？唔……我只要男人。”冯丽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感觉整个身体一抖，像是有什么东西附在了我的身上。我的意识明明清楚的知道身体在做什么，可是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这种感觉，就像是屁股被定在椅子上，看一部由我自己主演的电影。 片刻之后，我的身体已经能动了，只是所以的器官都得任由冯丽这个女鬼摆布。 我微微笑了笑，拿起化妆箱，一笔一画地给自己化好了妆。我看见化妆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一改之前的朴素形象，一颦一笑中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做完这一切后，我就走出了停尸间，打车回到了学校的寝室。 刚一进入寝室的大门，我居然就撞见了罗绮梦。她看见化了妆的我也有些惊讶，皱眉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换作正常时候的我，肯定会装作没听见上楼去。 可是偏偏此刻我已经被女鬼附了身。 下一秒，我走上前去用手捏住了罗绮梦的下巴，冷笑道：“婊子，你刚才说什么？” 罗绮梦从没有见过如此盛气凌人的我，当下还有些心虚：“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骂你了？” “索猜桑颇洒。”我的嘴巴突然低声吐出这样一段奇怪的话。 “你在说什么？！”罗绮梦有些不满，挣脱开了我的手。下一秒，她突然在原地一怔，紧接着双眼一直，两只手开始脱着自己的衣服。 边脱还边狂笑道：“我是个婊子，我是个荡妇，我是个贱货！” 不一会儿，罗绮梦就脱得只剩一件内衣了。 我心说刚死的鬼魂不是没有法力吗？为什么这个女鬼竟然能有如此的鬼力！ 周围的同学都被罗绮梦的举动吓傻了，宿管阿姨冲出来将她给按住，几个人一起将她拉回了房间。我挤出围观的人群上了楼，低声喃喃道：“怎么样，和我共用一具身体还不错吧？今后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我知道她是在问我，可我说不出话，只能看见她利用我的身体为所欲为。 回到寝室里的时候，周芸正在玩电脑，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目瞪口呆道：“卧槽，小罄你今天够美的啊！明天中午正好有个联谊会，对方都是体育系的帅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 我心说周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表面是联谊，变相是约炮的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下一秒，我就被女鬼控制着开口道：“有帅哥当然好啊，明天一起去。” 第四十章 七情六欲 一整晚，我的意识都在高度紧绷之中。 我想了无数个办法，尝试了念招魂咒，也尝试了利用女鬼睡下的机会控制四肢。可是这些办法统统都是徒劳。最后我的躯体翻了个身，轻声细语道：“早些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带你见帅哥。” 我心说不要啊大姐，你这样让我今后在学校还怎么混？ 第二天一大早，室友们都还没醒来，我起床坐在书桌前仔仔细细地化妆。不得不说，女鬼的化妆技术堪称大师级别。没过多久，周芸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翻身下床时看见我正在涂口红，愣了愣喊道：“卧槽小罄你这是怎么了？是春心荡漾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美吗？”我突然笑着问周芸。 周芸点点头：“美美美，就是觉得你跟从前不太一样。” 中午十一点，我和周芸打车去了联谊会的地点，是一个开放式的免费公园。九月的桂花开得正盛，公园中芳香四溢。我们到的时候，体育系的男生也都已经到齐了。男生一共五个人，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名叫彭遇。他一见到我就移不开眼睛，傻愣愣地问了句：“美女，你真是我们学校的？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学校有你这样漂亮的美人。” 我心里一阵恶心。 可是身体却捂住嘴笑了笑，轻声道：“你真讨厌，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完朝着彭遇抛了个媚眼，那家伙接下来的整段时间都心神不宁，一直盯着我傻笑。 联谊会其实也就是各自认识交朋友，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个便饭就要分开。 彭遇悄悄问我：“小罄，你下午有安排吗？要不要和我去看场电影？” 我心说别啊，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请你识趣点好吗？ “好啊，不过我不爱看电影。”我微微用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呵气如兰道，“你还有，别的什么玩法吗？” 彭遇闻言一张脸都快要笑烂了，握住我的手指奸笑着问：“美人，你想怎么玩？” 周芸见我和彭遇聊得热络，也就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了。我和彭遇仍旧待在公园里，他将我带去了一处僻静的假山后面，突然就将我的身体按在石墙上，头一凑就要亲上来。 我胃里一阵翻涌，拼命想要将他给推开。就在他的嘴唇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远的时候，彭遇突然后退了一步，诧异道：“小罄，你这是干什么？” 我当即反应过来，我刚才试图用意识控制住双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被我推开的彭遇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龌龊事，嘿嘿一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这室外不好意思？要不我们去开个房间？” “变态，开你个大头鬼啊！”我脱口而出道，就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正窃喜，本以为已经成功用意识逼走了女鬼。没想到下一秒，那个女鬼又重新占领了我的身体。 我有些失望地看了彭遇一眼，一路小跑就跑出了公园。 我走出公园打了个车回学校，中途听见自己的声音小声说：“没想到你的意识够顽强的，不过用不了多久这具身体就彻底归我了。既然你不想让我上他，我就卖你一个面子。只是我今天必须得吸一个男人的精气，待会儿我要是再看上了谁，你休想再阻拦我。” 我心说但愿没你看得上的人才好！ 正想着，刚一下车就又听见自己的声音笑道：“是我喜欢的类型，就他了！” 我在看见迎面向我走过来的景泽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叶罄，昨天殡仪馆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他开口就面无表情地问我。 我要是能说话，真想回他一句：“不怎么样，下次咱们还是去公墓好了……” 我自然是没能说出话，那东西就利用我的声音低声开口道：“出了点小意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能和你回家说吗？” 景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让我上了车。 我和他来到了那间公寓，景泽用钥匙开了门让我进去。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景泽能察觉到我的异常，能反应过来我身上附着东西。 哪怕是他看一眼我身上的灵玉，应该就能发现我身上附着鬼魂啊！ 灵玉…… 突然，我发觉了一件被我早前忽略了的事！ 我昨夜在殡仪馆之时，灵玉并未感应到冯丽的阴气。即使是到了现在，拉着窗帘的公寓有些阴暗，那块藏在我身上的灵玉都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冷不丁心里咯噔一声，要是附在我身上的东西不是鬼魂，那究竟又是个什么玩意？！ 要是连一向厉害的景泽都发现不了，我今天岂不是要糗大了…… 景泽将钥匙扔在桌子上，背对着我问：“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我已经冲上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我的双手摸到他结实的胸肌，指尖在他的人鱼线上不停地抚摸，一路往下游离。 我喘了口气，踮起脚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娇笑道：“我喜欢你。” 我心里当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心说景老师你这样一个淡定自若的人，一定要经受得住考验啊！ “你喜欢我吗？”我缓步从他身后移至身前，用手抚摸着他的脖颈，仰头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索猜桑颇洒。” 说完这句话，我见景泽愣在原地不动，踮起脚尖就去吻他的嘴。他的嘴唇柔软而凉薄，我先是蜻蜓点水式的亲了他一下，紧接着就伸手想要搂上他的脖子。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突然，下巴一阵吃痛，我垂下眼就看见景泽伸手一把掐住了我的下巴。他的眉毛微微皱起，眯起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冷冰冰地命令道：“从她的身体里出来。” 下一秒，景泽在我的眉间点了一下。我随即身体一抖，就看见一个影子从我体内蹦了出来。那影子最后化作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动物，一下子蜷缩在了墙角。我喘了口粗气放眼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鬼魂，分明是一只长着三条尾巴的白狐狸。 我突然想起在殡仪馆时她说过的话。 如今想来她之前该是附身在冯丽的身上，后来冯丽死后就临时找了我，想借助我的身体去吸食男人的精气。 白狐狸一对宝蓝色的眼睛明亮，景泽刚才的一击使得她受了重伤。她一口鲜血从嘴中喷了出来，直勾勾地望着景泽，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我的媚术从不会失效！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有七情六欲，可你没有！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哼，你现在知道得太迟了。” 景泽说着一挥手飞出一道符纸，白狐狸在霎时间惨叫一声，化作一阵烟雾消散不见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还在不停回响着白狐狸说过的话--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有七情六欲，可景泽却没有。如果他没有七情六欲，如果他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我实在无法想象，他究竟在这天地间算是什么？ 我正愣愣地出神，就听见景泽对我说：“这是只三尾狐妖。” “你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她附在我身上了？”我无比惊讶，“那你刚才为什么……” 明明从进公寓的时候，景泽就可以帮我把狐妖逼出来，可是他为什么要拖延这么久，还让我吻了他一下。 我话音未落，景泽就打断了我的话，冷声道：“我不过是想验证一件事，不过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愣在原地揣摩他话中的意思，就听见身边有人唤我：“夫人。” 方北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样子有些着急。 “夫人，还好你没事。”他长松了一口气，继而道，“我本想去你寝室找你，可是却嗅到了一股妖气，最后循着气味追到了这里来。” “我没事，之前我在殡仪馆被白狐狸上了身，好在景老师识破了她。”我望着景泽若有所思道，“景老师的本领，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了我的眼界。” 方北宸听说我昨夜去了殡仪馆，又问了我具体的经过。我告诉方北宸灵玉之事以后，他下意识也看了景泽一眼，意味深长道：“多谢景先生今日救了我夫人。只是今后你若再使她入险境，我亦绝不会放过你。” 景泽走到墙角拾起那张符纸，听见方北宸的话后幽幽回过头来。他银发下的星眸看了我一眼，继而与方北宸四目相视，不动神色道：“只要她还有一天存在的价值，我就不会让她有危险。” 他说着又走到书桌边拿起一叠文件扔给方北宸，幽幽道：“这是灵玉历代主人的信息，我目前只调查到其中一位的完整资料。”他说着一双眼睛又盯着我，“三天后，我会给你批一个病假，届时我们启程去往资料上的目的地。叶罄，你现在就算后悔也不行了。接下来你只会有两个选择--要么活着和我走下去，要么死在我手里。”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威胁我了。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方北宸就身影一闪揪住了景泽的衣领。他们两人的身高相近，彼时全都阴沉着一张脸对峙着，气氛瞬间凝固。充满硝烟味的空气中，方北宸的语调透露着几分危险：“景泽，你敢伤她分毫试试。” 第四十一章 历代主人 方北宸和景泽僵持在客厅中间。 我一个最应该生气的当事人倒是瞬间没了脾气，只好硬着头皮和颜悦色地劝两位消气。好在景泽这人遇事处变不惊，方北宸又渐渐被我抚顺了毛，最终牵着我离开了公寓。 我坐在方北宸的车上，他系好安全带后并没有打算立马开车，而是转过头来若有所思道：“小罄，今后再遇见这种事，不要再自己铤而走险。昨夜他带你去殡仪馆之后，你就该立马通知我赶来才是。” 我听方北宸叫我“小罄”，就知道他现在的态度是无比认真的。 他的语气严肃，可我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我轻轻拉住他修长的手指，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要是有什么危险，你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可是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你不相信我？”方北宸有些失落道。 我看见他表情倏地一变，连忙解释道：“我当然相信你！可我又不是你的女儿，我不愿意永远躲在你的臂弯里成长。我也想变得强大起来，直到能真正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北宸，难道你不相信我能做到吗？” 我说完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期待他能给予我信心。 方北宸看了我半晌，最终弯起眼睛一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温柔道：“好，我相信。不过今天你得听我的，让灵玉吸收掉这几张符纸。” 他说着从汽车的杂物箱里拿出几张符纸，跟老方头上次交给我的一样。 我明白他的苦心，不愿意再让他担心，点点头将符纸贴在了灵玉上。刹那间阴风袭来，我一个激灵，感觉整个人又神清气爽了起来。 方北宸这才放心，发动车子说要回去和我一起研究景泽给的资料。 十分钟后，我们回到了家里，坐在沙发上拆开那一叠灵玉历代主人的资料。景泽给的资料很齐，从人物画像到地图、再到生平经历都一应俱全。 他这次调查到的历代主人只有一位，不过光是看着那十来页的资料就让我头疼。好在方北宸有些学霸的气质，他花了一个钟头研究了一通，然后向我做了大致的阐述。 据莫家的名册记载，此人是灵玉的第三位主人。 这个人是一名男性，名叫鄢泰初，是公元723年暨利族的部落首领。暨利族是唐朝开元时期的少数民族。鄢泰初在位长达40年，将这个原本只有几千人的民族逐渐扩大，发展成了鼎盛时期有将近100万人口的大部落。他在暨利族的声望自然是很高，一度被族民奉为下凡的“天神”。 暨利族原本生活在海边，靠着大海养育也算是丰衣足食。可是公元728年发生过一场海啸，天灾将暨利族的部落摧毁得面目全非。这场海啸带走了近一半族人的性命，苟延残喘活下来的暨利族人在收捡亲人尸首的时候，挖掘到了一块藏在沙滩中的玉石。 发现者将玉石上交给鄢泰初，那时鄢泰初身边有一个叫做明珠的巫师。此人颇有些能耐，一眼就认出这块玉石有灵性。他告诉鄢泰初，这玉石只怕不是凡物，是女娲娘娘补天时遗落在大海中的石头。经过深海几千年的灵气滋养，当中的灵力已经不可估量了。得到这块灵玉的人，就等同于得到了成仙的法门。 方北宸说到这儿，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唐代距离现今已有1100多年，如果那块石头就是我手上的灵玉，而鄢泰初又是从海中得到的灵玉。这就和我之前得知的，灵玉被放在千年道观加持过才有灵性这一说法相悖论啊！ 不过我转念又一想，那老太婆知道的事未必就是准确的。近来我想起之前与她的接触，隐约觉得莫姥姥更像一颗棋子。似乎在她的背后，还有另一只手在操控着她。 这样想来，我也没打断方北宸的话，听他又讲述鄢泰初得到灵玉之后的事。 明珠巫师告诉鄢泰初，灵玉要为他所用，必须得想办法让灵玉认他做主人。那时候的少数民族可谓是相当的迷信，他们认为新生儿的脐带是与上天相连的通道，借机也可以与神明沟通。鄢泰初于是下令收纳来了三名待产的孕妇，将他们关在了一起，整整五天不许他们吃水以外的任何东西。 五天之后，这三名孕妇临盆。只是因为这几天营养和睡眠不足，这三名孕妇已经虚弱得没有了分娩的力气。最终三人凭借着母爱的力量，在生下三名男婴后断了气。 明珠吩咐人将未剪脐带的三个婴儿放在地上，脚对脚围绕成一个三角形。随后鄢泰初拿起灵玉将随从们遣了出去，开始实施与神明沟通的仪式。 过程很漫长，一个时辰后鄢泰初才一脸愉悦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吩咐下人进去收拾残局。 那三名婴儿和明珠巫师不知怎地都死在了里面。 鄢泰初说自己刚才已经在天宫被封为了“天神”，明珠巫师也带着三名孕妇和婴儿的灵魂去了天庭，他们是暨利族第一批得道的幸运儿。暨利族的族民本就对鄢泰初信赖有加，闻言就欢天喜地将七人的肉身埋葬了。 接下来二十几年的资料被一笔带过，只说鄢泰初自被封“天神”后战无不胜，南征北战又收复了多个部落。公元760年，他举族北迁至北方安营。又过了三年，年近60岁的鄢泰初仍旧是容光焕发。可这时候从前被他收复的部落再起反义，众部落战士集结在一起发兵暨利。鄢泰初自信满满的带着灵玉亲临战场，却不想最后血溅沙场，结束了长达40年的族长生涯。 自此，暨利族瓦解崩溃，残余的族人潜逃到了一处边陲山村，从此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个地方如今位于L市的西北，是一个叫做“阿布村”的村子，也是我们三天后将要去往的目的地。 我听完心说这故事不但诡异，而且灵玉认主的那个仪式也和我之前的大不一样。 方北宸放下资料，又递给我一张画像。 是一张黑白的人相画，有些像是从石碑上拓印下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代太久了，隐约只能看出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两只眼睛似乎一大一小。 “这就是鄢泰初的画像，一千多年前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搞到的。”方北宸若有所思道。 我看了一眼后就将画像递了回去。我对鄢泰初长什么样倒是不好奇，倒是对景泽为什么要让我们去阿布村充满了疑问。 既然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鄢泰初残留下来的魂魄，那么即使不去暨利族的老根据地，也应该去鄢泰初战死的地方找才对啊！鄢泰初死后，他的族人潜逃到了阿布村，难不成他的魂魄也跟着去了？ 我想了半天未果，只好让方北宸一起动动脑子。 没想到他的脑子果真比我灵活了不少，突然捏了捏我的脸笑道：“夫人，为夫真担心你毕不了业。暨利族将鄢泰初视为天神下凡，那么鄢泰初的家人自然也是同等待遇。鄢泰初死后，暨利族人潜逃之时，想必当中就有鄢泰初的亲属。血脉至亲，是会让死者的魂魄有所感应的。如果鄢泰初的魂魄还存在，又怎么会停留在让他心惊胆颤的沙场之中，定是会魂归故里。可是暨利族的旧址又被攻占，鄢泰初的魂魄就只剩下去阿布村这一个地方。” 我他妈的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一点！ 我听完方北宸的话，不由得两眼冒精光：“北宸，你会不会变身的法术。比如说你变成我的模样，然后帮我去学校考试。这样别说考四六级，就算读到博士后毕业也是分分钟的事啊！” 他捏着我手的脸一松，突然目光炯炯地问我刚才叫他什么？ 我回忆之前在车上的时候，我想和方北宸倾诉自己的想法，又觉得总直呼他全名太过生疏，就叫了他一声“北宸”。所以刚才，我也就又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 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我回道：“直呼其名总归太奇怪，那我以后就叫你北宸吧。” 他挑起好看的眉毛，调戏我道：“可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夫人有没有更好的称呼，比如夫君，比如相公，又比如你们现代人说的老公？” 我脸一红，顶嘴道：“有啊！你要是不喜欢我叫你北宸，我还有个更好的称呼。反正你也活了几百年了，我以后就叫你老人家好了！” 他闻言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我心里一阵发毛，他便伸手过来挠我痒痒。我这人生来最怕痒，被他挠得连连求饶。方北宸却在此时将我揽入了怀中，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柔声问我：“等到从阿布村回来之后，夫人可想去花海小住一段日子？” 我意识到他说的花海，可能是之前我过生日去过的那处紫色仙境。 “好啊，你正好可以教教我种花。”我眉开眼笑道。 方北宸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仰头看见他正若有所思地出神，或是注意到我的动静，这才低头笑道：“好。” 第四十二章 小雪行踪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请病假，室友们听说后关切地问我哪里不舒服，会住在哪个医院之类的话。 我怕随口说个医院，届时她们要是前去找我就麻烦了。想了想，我借口说要去一趟外地探亲，但是又怕学校不肯批假，所以才找了个医院开了份假病历。 周芸听完骂我：“你他妈的找什么借口不好，非说自己得了病。莫小雪那丫头一直没来学校，现在你又要走，往后晚上想修个长城都凑不齐人！” 我笑了笑，告诉她我去不了多久，快的话下个星期就能回来。 中途收拾东西的时候，周芸神神秘秘地凑到我的耳边问我：“小罄，我看我们班就你平日和景老师比较熟。你有没有听说过，他有双胞胎兄弟一类的事？” 我闻言一愣，摇了摇头，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去书桌前拿来自己的IPAD，一边翻阅着相册一边跟我讲：“我不是学生会的干部吗？前段时间帮学校整理档案，看见10级有个学长和景老师同名，所以好奇就用档案室的电脑搜索了他的资料。可是很奇怪，档案里所有的照片信息都被删除了，只是记载着他去年车祸身亡的事。后来我在搜索引擎上找到了车祸的新闻照片，喏，就是这张！” 周芸两根手指在屏幕上一扯，一条新闻就显示了出来。 那是一张新闻页面的截图，题目是：“C市今晨发生一起车祸，一男子当场身亡。” 内容中粗略地介绍了身亡男子的身份，虽是用了化名，可是周芸说根据信息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景泽。我又想起了那次在景泽公寓看过的死尸，那个眉心带痣的男子至今都令我印象深刻。 “可是你看下面这张照片，旁边这个人不是景老师吗？”周芸又将页面往下拖曳，下一秒一张清晰的案发现场照出现在了眼前。 死者已经从车中被拖了出来，趴在地上看不清楚脸。周围围观的群众很多，在一层层的人群中，一头银发的景泽显得尤为的引人注目。照片中的他盯着地上的死者，一脸深沉的表情好像在筹谋着什么。 “你说是不是太巧了？景泽老师出现在了景泽学长的车祸现场！”周芸托着腮沉思道。 我一把抢过她手中的IPAD，用手指将屏幕中的景泽不断的放大，最后他整个人都出现在了屏幕之中。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随即猛地又将屏幕划到了那名死者的拍摄区域。 脑海里浮现出在泰国时阿杏对我说过的话：“叶小姐，我之前承诺过会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和你同行的那位景先生就是当初帮着徐宝禁锢我的人。只是那时候他不叫景泽，而是叫肖骏。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仍旧面貌未变。” 没错，虽然相貌未变，可是身材却变了。 现在我见到的这个景泽，他的身形身材就和车祸死去的那个景泽一模一样！ 直至今日，我才能彻底肯定之前的那个猜测--既然方北宸能够找具肉身换成自己的脸，那么景泽说不定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新闻中的车祸现场，他或许就是潜伏在一旁，选择好了这一具肉身。 可是还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方北宸是鬼魂，所以要借助肉身来行走于世间。可是如果按照狐妖之前的说法，景泽他没有人与鬼所拥有的七情六欲，他就并不属于这两者之间。 我试图在搜索引擎上输入“肖骏”这个名字，可以结果却搜索到了十几万条无法甄别的消息。 我把IPAD还给周芸，周芸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又担心她多疑会让景泽对她下手，就说这世界巧合多了去，叫她别太在意。周芸点点头又翻到床上去看书去了。 我心不在焉地收拾书包，脑袋里却始终无法停止思考。 想来想去，我渐渐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之中。自我认识景泽至今，虽然发现了他的诸多破绽，又凭借这些破绽找到了一些所谓的真相。可我即使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假的，知晓了他不断更换肉身这一件事。却连最基本的，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都猜不透！ 我苦笑。 算了，就算我知道了他是个什么东西，其实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他既要利用灵玉，看来就绝不会伤了我的性命。我少了对他提防的需要，也就没有必要对他追根溯源。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便又安心上了一下午的课，放学之后回到家打点好一切，早早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方北宸来楼下接我，我与他一起去到机场同景泽汇合。 九点的早班机也不知怎的，一直拖到中午12点才在乘客们的骂声中起飞。抵到L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整了。 老天爷像是在暗示我们这次行程的不顺。 飞机着地之后，我们接连经历了廊桥不够用、行李延误等突发状况。最后总算是从机场赶到了火车站，又被通知火车晚点。 将近黄昏时分，哐当哐当的火车声才从远处驶来，候车的人群一窝蜂涌了上去。 我找到了座位，就招呼方北宸和景泽过来。四个人的卡座，我和方北宸坐在一排，景泽坐在我的对面。不一会儿，又从过道里走来一个年轻女孩。她拿出车票看了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景泽旁边的位置。 那女孩看样子十七八岁，梳了一个丸子头，脸上的皮肤有些黝黑。见我看着她，她冲我一笑，露出一嘴的小白牙：“嘿，我叫叶甜，你呢？” 我估计她也是客气地打个招呼，毕竟不知道与我们要同座多久。 “你好，我叫叶罄。”我微微一笑答道。 “哇，那我们还是家门呢。”叶甜的笑容格外灿烂，“你可以叫我小甜，这两位帅哥是你同伴？” 我并不希望和她多聊，生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姑娘也不懂得看眼色，又高声问我：“你们看起来像是大城市的人，这次是要去哪里旅游？”她说着探过头来瞥了一眼我放在桌上的车票，又“咦”了一声，“兰桥镇？你们该不会也要去阿布村吧？” 我心说阿布村偏僻，村里的人几乎不外出，村外的人又难得进村一次。要是这个叶甜告诉我她也要去阿布村，那我就不得不对她的身份来历产生怀疑了。 方北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笑了笑问她：“小甜姑娘，你也要去阿布村？” 叶甜摇摇头，解释道：“我是兰桥镇人，其实除了我们镇子上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阿布村的存在。可是上个周末我在镇上碰巧遇见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出一千块请人带路去阿布村。那个地方不通汽车，后来还是我二舅接下的这桩生意，找了辆骡车送她们去的。可是她们进了村子之后，一不像是旅游的，二也不像是写生的，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最后我二舅只得一个人回来，还埋怨说其中的一个姑娘成天不搭理人，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恩，是有些奇怪。”方北宸附和她道。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叶甜口中的双胞胎姐妹我或许认识。我从手机里翻出自己和莫小雪的合影，指着屏幕问她：“你说的双胞胎姐妹，是她吗？” “对对对，一模一样！”叶甜激动道，“嘿嘿，只是我分不清这是姐姐还是妹妹。” 我收回手机，和方北宸面面相觑。 看来莫小雪是和莫秋在一起，而且还早我们一步进入了阿布村。 这是我自生日之后，第一次得到有关莫小雪踪迹的线索。我心中又激动又害怕，我相信莫小雪一定是被逼无奈，可是又担心她和莫秋在一起会有危险。 不过得知她既然进了阿布村，那就也意味着我这次有机会找到她。 叶甜一路上喋喋不休，景泽却跟个哑巴一样一言不发。我因为心中惦记莫小雪所以心事重重，然而方北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出神地望着窗外。 晚上九点，火车终于抵达了兰桥镇。 兰桥镇是个小地方，在这里下车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我们拖着行李出了站台，只见四周已经陷入了漆黑，乡村宁静的夜空繁星璀璨。 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就看见又是叶甜。 她朝我一笑：“小罄姐，这么晚了已经没人愿意去阿布村了，要不要给你们介绍一家旅店？嘿嘿，是我爸和别人合伙开的，你们人多给你们打个八折！” 我心说她也是块会做生意的材料，当真连一丝商机都不肯放过。 乡村里的居民大多睡得很早，这个时间点要找人带我们去不通汽车的阿布村，恐怕是有些为难。我正想问问他们两个的意思，就听见景泽说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给你三千块，你找个人带我们去阿布村。” 叶甜精明的眼珠子一转，紧接着又嘻嘻哈哈道：“成！既然三位赶路赶得急，我就帮你们想想办法。” 第四十三章 贪得无厌 我没想到叶甜的办法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先是领我们去了镇上的一间民居，自己进去十分钟不到又拉了一辆骡车出来。 方北宸笑着问：“这次带路的还是你二舅？” 叶甜从一个麻布口袋里掏出两把手电筒扔给我们，笑道：“走吧，我亲自带你们去。” 我闻言有些吃惊，问她：“你一个小女孩深夜给几个陌生人带路，你家人都不担心的吗？” 她嘿嘿一笑，语气却有些心酸：“不怕。再说了，三千块够我弟弟在城里念一年大学的生活费了。”她说着见我们还没上车，又认真道，“去阿布村的路不好走，几位再犹豫可要耽搁些时间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此我是深有体会的。 她既然主动揽下了这个买卖，自食其力本就没有过错，我也不好用同情心去左右人家的决定。 景泽率先上了车，方北宸在身边扶了我一把，随后自己也跳了上来。叶甜侧身坐在我们前面，两条小腿悬在空中晃荡，嘴里喊了一声：“走咯！” 她手上的小鞭子一挥，车前的壮骡子就开始快步往前走。 我其实还是第一次见到骡子这种动物，以往在书本上得知过它是马和驴的杂交物。不过骡子可不如马跑得那么快，胜在一路平稳卖力。 我们出了镇子不久，就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叶甜拿起手电筒跳下了车，牵着骡子往前走。我问她为什么不继续坐在上面，她好像有些忌讳：“这片竹林经常出事，反正就是说不出的邪乎。我还是下去牵着骡子走，这样比较妥当。” 方北宸闻言来了兴致，追问她：“这一路黑漆漆的也无趣，你不如讲讲是怎么个邪乎法？” 叶甜别过头看了我们一眼，低声道：“这片林子里有猫妖。” “猫妖？”我下意识地看了方北宸一眼，只见他朝我微微摇了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就连他也没感应到妖气，那说明猫妖的这一说法有待考证。 “一年以前，隔壁镇上有个药商去阿布村收草药，途经这片林子的时候听见一阵凄惨的猫儿啼哭声。他吓得不行，掉头就想往回跑。哪晓得突然从密林深处冲出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孩子，扑在他身上就咬。那小孩子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可是却力大无比，硬是将药商的大拇指给咬断了。药商推开小孩子一边往回跑，一路大叫有猫妖。最后跑到我们镇口的时候被别人救了下来。”叶甜一边往前走，一边告诉我们，“他当时昏了过去，等到再度醒来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他也变成了会咬人的猫妖，后来被警察击毙了。” 我听这故事虽然凶险，不过叶甜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语气却很轻松。 我问她：“那你这么晚带我们去阿布村，就不怕中途遇见猫妖？” “嘿嘿，猫妖后来的确又出现过几次。只是它从没咬过我们镇子的人，一般受到攻击的都是外来人。”她轻声回我。 我心想难不成“猫妖”对咬人这件事还颇有些原则？ 我一愣，看了看方北宸又看了眼景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这一路风平浪静，叶甜牵着骡子穿过竹林之后，又重新跳上了车。此时距离我们从兰桥镇出发已有两个钟头的时间，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在天际，山间的知了聒噪的不停叫唤着。 我刚想问叶甜还有多久能到，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条几十米宽的小河。借着月光只见河面波光粼粼，也探不出这河水究竟有多深。 遥遥望去，对岸是一片修得稀疏的房屋，此时也都融入了夜的漆黑中。 叶甜告诉我们，对面就是阿布村了。不过阿布村等同于是建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之上，四周都是水路，骡子就只能走到这儿。 我闻言一看四周空空如也，就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河里扔。石头一下子落入水中，随即传来一声闷响。我心里也就咯噔一声，知道这是条深河，今个儿没有船是无法渡过去的。 方北宸让她去找一条过河船来。叶甜一听这话笑得更灿烂了些，对我们讲：“不瞒几位，通往阿布村的渡船只有早上才会有。” 我一急，问她：“那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刚落，自己倒是先想明白了。因为在河边不远处的地方，隐隐约约有手电筒的光束射了过来。耳边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叫了句：“小甜，是不是住宿的客人来了？” “诶！”叶甜大声应了一句，转过头对我们说，“反正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各位不如先到我二舅家的旅店歇息几个小时。等到天一亮，就有船送你们去阿布村。” 难怪她这么晚也要好心送我们去阿布村，原来是早就计划好了要让我们在河边过夜，也不知从前她是否也常做这种买卖。 至此，我对叶甜之前建立的好印象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扭转。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再穷不能穷骨气。叶甜有了三千块，就想要再多赚三百块，这人一旦过于贪婪，最终只会丧失了基本的道德观。 我有些气愤，赌气道：“不用了，我们就在河边等到天亮好了。” 哪晓得景泽根本不给我面子，破天荒道：“我也累了，那就去睡几个小时吧。” 我不满地皱眉看着他，他也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继而对叶甜说：“带路吧。” 叶甜和来人开心地在前面带路，景泽跟在她的身后，我和方北宸走在最后面。我对景泽的做法还是不太理解，毕竟任人宰割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方北宸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拉过我的手，在我掌心中缓缓写下了一个字。 他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我的心也是跟着一紧，随即恍然大悟了过来。 方北宸在我手上写了个“雪”字。 莫小雪！ 这一路奔波，我倒是脑子有些迟钝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景泽的意图。 之前在火车上，叶甜说她见过莫小雪，那时候也是她二舅送的她们去阿布村。既然叶甜自己也说，阿布村是个鲜为人知的小村子，那么她二舅又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村子的对岸修家旅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家旅店恐怕还有其他的用途。 待会儿或许还能从叶甜二舅的身上，挖掘到更多关于莫小雪的线索。 我想着就已经走到了旅店的门前，这破旧的房屋说得好听是旅店，说得难听点也就是修在河边的一间较大的茅屋。 叶甜的二舅叫叶顺，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是五大三粗。他一嘴浓密的胡须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了，看起来无比邋遢。彼时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宽大背心，背上也不知是水还是汗，靠近我时身上发出一阵难闻的中药味。 旅店也就一间房，里面放了三张单人床铺。 景泽交了三百块，我们将随身的行李放进了卧室。我心中急切地想知道莫小雪的消息，就走到叶顺身旁问他：“你好，听说你上周送过一对双胞胎姐妹去阿布村。她们是我失踪的好朋友，你能仔细和我说说经过吗？” 叶顺闻声皱了皱眉头，右手拇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食指。我看见他食指上有一条细长的伤疤，上面还能看见针线缝过的痕迹。 “好像是吧，记不太清了！”叶顺不耐烦地回答我。 我以为他是想要钱，便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他。没想到叶顺不但没收，还用听不懂的方言朝叶甜嘀咕了几句什么。叶甜听完也是脸色一变，用方言回了他一句。 下一秒，两人就匆匆进了另外一间房间。 方北宸从屋子里出来安慰我：“夫人别急，今晚就能让他们说实话。” 我诧异地望着他，就看他胸有成足地对我说：“乖，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一会儿。晚上无论看见什么也不用出声，剩下的事交给我们来办。” 我这人有一个毛病，只要心里挂着事，脑子就会不停地运转，无论如何也停歇不下来。 所以我听过方北宸的话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莫小雪那丫头和我嬉笑打闹的画面。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房门处传来一声“咯吱”的开门声。声音很轻，但是在寂静的夜里还是能够轻易地捕捉到。 我裹在被子里，将眼睛眯起一条缝朝外看。 紧接着，就看见一根细长的铁钩子从门缝中探了进来，一下下勾着我们放在墙角的背包。那人看来是技术精湛，不一会儿就勾到了背包的肩带，飞快地往回收钩子。 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方北宸起身一把抓住了书包，随即将钩子往门里一扯。 随着“扑通”一声，门外之人被他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带进了房间中，不用多看我也知道那是叶顺。他见事情败露，起身吹了个口哨，爬起身来就想往外跑。 方北宸见状飞身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我突然听到天花板上的屋顶传来踩踏的脚步声。然后，有一团肉乎乎的东西倏地掉在了我的床上。我吓得一下子打开身边的台灯，就看见原来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小男孩。 我一颗心还没落回原处，那个小男孩就朝我转过了脸来。 我看见他的小嘴突然张大到了一个极限，喉咙随即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那声音似哭似叫道：“喵哇、喵哇、喵哇哇……” 第四十四章 猫叫怪童 那声音远比我用语言描绘出来的更加诡异。 小男孩放声哭着，突然两眼一瞪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头皮一麻，就看见他朝我吐出了鲜红的小舌头，如同猫儿一样试探性地朝我爬来。 我的床本就在房间的最里面，身子往后飞快地退到了墙角，眼睁睁看着他眯起眼睛瞬间向我扑来。 我当即整颗心都凉了，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扩张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呼吸都会停止。 电光火石之间，景泽飞身踏了几步来到我跟前，修长的胳膊往前一伸就将那个小男孩给抓住了。他被景泽禁锢在半空之中，手脚并用地胡乱挣扎。那一举一动，我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小孩，倒像是一只被人揪了颈皮的猫儿。 我松了一口气，问他：“这是什么……” 一句话还没问完，又听见房顶处传来几声更加沉重的踩踏声。我几乎都没来得及反应，仰头就看见天花板又掉下来一个、二个、三个……最后也不知道是几个同样赤裸裸的小孩子。 景泽又来抓那些小孩子，可数量太过庞大，一时间顾此失彼。 他手中的小孩子仿佛瞬间有了底气，扭过头趁他不备一口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背上。可即使是这样，他都还是没有松手，只是皱着眉头朝我喊道：“躲开！” 可我一个凡夫俗子，既没有法力又不会武术，哪里是这些东西的对手。 那几个小孩子趴在床上又“喵哇”了几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眼瞧着就要龇牙咧嘴地朝我扑来。我身后是一面石墙没有退路，可好在墙上还有一扇打开的窗户。 就在那些孩子快要咬住我的同时，我一个打滚翻出了窗户外。 我原本以为这茅屋只得一层，窗外定是平地。哪晓得人倒霉到了极点，就连他妈的平地都会变成河流。这茅屋的窗户也不知道是怎么开的，居然直接开在了那条河边上。 我跳出窗户之后，一个脚步不稳就栽下了河堤，背朝下掉进了河里。我拼命在河水中扑腾了几下，勉强是浮了起来。屋子里的小孩子也跟着我跳出了窗户，正在河堤边徘徊。 我心想你们这些几岁大的孩子，再怎么厉害也总不能游泳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看见他们徘徊了不到一分钟之后，从茅屋的屋顶上又跳下来一个年纪更小的裸身男童。他看样子只有两、三岁，可爬行的速度奇快，突然就窜到河堤边上，一下子跳入了水中。 我见状赶紧朝着和他相反的地方游动，可这小孩游泳的速度堪比一条鱼，紧跟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脚踝处一紧，我感觉身后的小孩已经用手抓住了我的脚腕。 下一秒，我身体一个失衡，脑袋就嗡地扎进了水里，呛了好大一口水。偏偏还有一种直觉提醒我，要是被身后的小孩子咬到就麻烦大了！ 我咬牙翻了个身，正面朝上用双手上下划着水，脚上一用劲就将小孩子给踢开了。 片刻之后，被踢翻的小孩子淹没在了河水之中。 我一口气还没喘完，就看见水中冒出了些许气泡。随即，那个小孩子又窜出了水面。他仰头对着天空“喵哇”地叫了一声，原本还在河堤上徘徊的其他小孩子就如同受到了号令，纷纷响应着叫了起来。 寂静的夜晚冲刺着“喵哇喵哇”的刺耳声音。 而更为要命的是，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我看见河岸边上的小孩子也都跳下了水，如同利箭般统一朝着我的方向发射过来！ 那时候我虽然在河中游了没几分钟，可是精神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体力透支得很严重。 我的胳膊已经酸软无力，视线所及之处，那些小孩子离我越来越近。 “叶罄，接着！”我突然听见河岸边上的景泽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与此同时，一个东西从远处朝我抛了过来。那东西也看不清是什么玩意，最后一点不差地落入了我的跟前。我低头一看，是一个黄纸包着的袋子。彼时袋子浸入了水，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在河水中化作绿色的液体。 我的鼻尖嗅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当即反应过来这药味和叶顺身上的一样！ 这些中药在我身周散开的时候，那些小孩子仿佛也有所顾忌，最后竟然都朝着阿布村的方向游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四周霎时间恢复了死一样的宁静。 “夫人！”我彻底喘了口气，听见岸边方北宸也在呼唤我，随即两束手电筒的光在河面上浮现。 我离岸边不算太远，便朝着光源的方向游了过去，看见方北宸和景泽都站在岸边。我的力气当时已经全然耗尽，趴在河堤上喘气。 方北宸和景泽同时向我伸出了手。在我愣神的空当，景泽就把手收了回去，转身往屋内走了。 我搭住方北宸的手，借力总算是上了岸。 我也来不及顾虑这湿漉漉的一身，方才的那些小孩子还令我心有余悸。我问方北宸：“那些小孩子究竟是妖怪还是鬼？” “是人。”方北宸脱下自己的外套替我披在身上，“我和景泽都没察觉出妖气。” 我闻言瞠目结舌：“你说是人？” 现在就算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些小怪物是人类啊！ “的确是人类，只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现在也无从得知。”方北宸也是焦头烂额。 他告诉我，这些小孩子身上没有妖气，所以景泽和他没办法用除妖的法术对付，刚才也只能一直与之周旋。后来景泽发现那群孩子好像很顾忌叶顺身上的味道，就逼着叶顺交出了中药，这才及时救了我。 我听完脑袋里也是混乱不堪，方北宸拥着我进了屋子。 叶顺和叶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进到里屋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出门就听见方北宸问叶顺：“那些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顺的脸上还有淤青，看样子是在刚才的逃跑中被方北宸揍的。他低着头，毕恭毕敬道：“他们……他们是阿布村里的猫妖。” “胡说，他们根本就是人类！”方北宸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你不老实告诉我们实话，这条命是不打算要了吗？” 我也是很少见到方北宸如此暴跳如雷的一面，想必是刚才我的落水让他有些紧张。 叶顺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连声求饶道：“我没骗你们，真的是猫妖。兰桥镇的人都知道，不信你问小甜，她也知道！” 叶甜听叶顺提到她的名字，也是紧张道：“对对对，是猫妖。这些猫妖附在阿布村小孩子的身上，每到夜晚就会游到河对岸来，听到口哨的声音后会主动出现。只是他们很怕向竹草的味道，向竹草是我们镇子常见的草药。只要用向竹草洗过澡的人，他们就不会进行攻击！我们真的不敢骗你们了，你们几位都是身怀绝技之人，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过河去阿布村。我知道你们要找衣冠冢，我不会泄露出去的。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你们放过我们吧。” “什么衣冠冢？”景泽突然开口冷声问道。 叶甜一愣：“难道你们不是和上周那对双胞胎一样，也是为了鄢泰初的衣冠冢才去阿布村的？” 我们三人听见鄢泰初的名字，全都互相看了一眼。我心说叶甜怎么也会知道鄢泰初，而且她说的那对双胞胎，不就是莫小雪和莫秋吗？ 景泽让她解释衣冠冢是什么东西，叶甜也说不大清楚，只知道是暨利族迁移到阿布村后，在村子里秘密修建的一处纪念鄢泰初的坟包。据说那坟包里埋了鄢泰初生前许多的奇珍异宝，所以隔断时间就有一伙盗墓贼奔向阿布村，寻找衣冠冢的藏处。 而叶顺和叶甜，也就靠着趁这些人睡着之后，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发财。 说来也是运气好，这些年竟然都没出什么大事。 我对鄢泰初的衣冠冢并没太在意，因为心知到了阿布村后自会有分晓。我心中记挂着莫小雪，想了想吩咐叶顺：“你把那对双胞胎姐妹来这儿的经过告诉我。” 叶顺如今也不敢欺瞒，就哆哆嗦嗦地开口讲道：“那个姑奶奶也是身手了得啊！半夜的时候我失手被她们发现，其中一个厉害些地翻身起来就想杀我，还将我的手指给割破了。后来我吹口哨引来了猫妖，那个想杀我的女的就逃了出去。另一个女的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功夫，就被一只猫妖给咬住了胳膊，瞬间就也同化成了猫妖。” 他举起手指给我看，正是之前我注意到的那条伤疤。 我听完叶顺的话，心中更是火急火燎。那被咬后同化了的人，不用多猜也知道是莫小雪了。 “那女的后来去了哪儿？”景泽突然冷声问叶顺。 “您说哪一个？噢，猫妖那个？”叶顺哭丧着一张脸，“我本来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那女的把她给带了回来。她也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女猫妖就不再咬人了，只是行为举止格外呆滞。那厉害些的女的让我带他们进阿布村找衣冠冢，可是进村后不久她们就不见了。” 第四十五章 古老仪式 叶顺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看样子已经逼问不出更多的有用线索了。 未免他趁我们离开后去搬救兵，方北宸将他绑在屋子里，用手一敲他的脖子，就让他暂时昏睡了过去。叶甜见状连声求饶，方北宸回身对她说：“已经天亮了，你找条船送我们去阿布村。昨夜的事，我们就可以一笔勾销。” 事已至此，就算她再害怕也只能照做。 彼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景泽押着叶甜走出了茅屋。不一会儿，我们在屋内就听见叶甜朝我们喊道：“两位贵客快出来吧，船来了！” 一叶扁舟式的小木船停靠在了岸边。 撑船人头戴斗笠，用长长的船篙将船稳于河畔。景泽此时已经上了船，我走到岸边一个健步跳了上去，就看见叶甜同时跳下了船。 方北宸忙问她做什么，她似乎对方北宸还有些害怕，颤声答道：“这只小船一次只能载三名客人，方先生你快上船吧。反正对岸就是阿布村，我就不送你们了。” 我早对这女孩子失去了同情心，总觉得她的肚子里还藏着什么阴谋，说什么也得让她送我们抵达阿布村里面。 我见叶甜似乎更加畏惧方北宸。想了想，就对尚未上船的方北宸说：“这河不宽，往返一趟也要不了多少时间。要不你先留在这儿，待会儿船夫送我们去了对岸后，再过来接你们。” 方北宸闻言心事重重地看了景泽一眼，又转而对我说：“好，夫人抵达对岸后就在岸边等我。” 我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而后我席地坐在船的一角，景泽盘膝坐在另一角。船夫一挥篙子，紧接着水波荡漾起层层涟漪，小船就从河岸边渐行渐远了。 清晨的小河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气之中，这山野间的空气倒是清新怡人。我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瞥见正在闭目养神的景泽。他将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透过朦朦胧胧的晨雾，我竟看见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被咬伤的口子。 那一小块皮肉都已经外翻了出来，红色的鲜血正细细地往外流淌。 我又想起之前他来救我时被“猫妖”咬伤的画面，心说这家伙都这样了，难道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吗？ 好在这次我在随身的背包里装了些紧急用药。 我提起背包起身走到景泽身边，他或是听见我的脚步声，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近来我总觉得与他没什么话可说，就指了指他的手背，蹲下身子正想给他做包扎处理。 谁料我的手还没接触到他的手，景泽就猛地将自己的手给移开了。 我只能没好气地开口：“你这外伤得处理，要不然容易感染发炎。” “回去你那边坐好。”他面无表情，沉声对我说。 我正翻着碘酒和纱布的手一怔，当下心里也有些不悦，心说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可转念又一想，景泽这具身体是假的，可能正因为是假的，所以他才会无所谓吧。 想来我就觉得自己有些东郭先生。我烦躁地将背包里的纱布和碘酒翻出来放在他身边，皱眉道：“东西我给你放这儿了，处理与否随便你！” 说完我就起身往回走，背对着景泽的时候，恍恍惚惚听见他声音冷漠道：“这伤于我无害，对你还很难说。” 我的脚步一顿。 景泽的意思是，他伤口流出来的血液如果被我沾上，不知道会不会有伤害。 我心中的抱怨在瞬间烟消云散，却也并未去接他的话，只是重新坐回了原处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那时候我想，景泽三番四次救我出险境，虽表面高冷却事事心思缜密。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份救命之恩我总是要记在心里的。 就在这时，船身微微震动了一下，船夫撑着篙对我们说：“已经到了。” 片刻之后，我和景泽跳下了船，穿过云雾就看见眼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阿布村青砖瓦样式的房子就稀疏地建在山道的两旁，周围一片片绿树成荫，俨然一副山水田园的好风光。 船夫已经撑着船回去了对岸接方北宸和叶甜。 我坐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发现景泽已经替自己的手背缠好了纱布。 约摸又过了十分钟，那条小船透过晨雾再度靠了岸。 方北宸逮住叶甜下了船，将她推至最前方吩咐道：“带路进村子。” 阿布村不大，此时又是破晓不久的清晨，山野间只闻得阵阵嘈杂的鸟叫声。叶甜一边带着我们往村子里走，一边担惊受怕地问我们：“几位贵客，你们这是要我带你们去哪儿啊？我真的不知道衣冠冢在哪里，你们还是放过我吧。” “往村子的中心走。”方北宸淡淡回应道。 不一会儿，踏过数级弯弯曲曲的石梯，遥望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块空地。那儿似乎有村民正在唱歌，山歌的音调高亢，歌词却是听不懂的方言。 我问叶甜：“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甜告诉我，是在进行阿布村的一个古老仪式，为满周岁的孩子进行天神的洗礼。 我听得一头雾水，正要问她详情，耳边突然听见一声尖锐的猫叫声。昨夜那些“猫妖”的画面还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感觉脚上有什么东西蹭了我一下，吓得整个人都快要炸了起来。 身旁的方北宸倏地握住我的手，轻声对我说：“夫人别怕，是只猫。” 我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不过在他宽大手掌给予的力量下，逐渐淡定了下来。低头才发现果真是一只三色的大花猫，正在我们脚边穿来穿去，也不知是在表达友好，还是在向我们讨食。 我心有余悸，对众人说继续走吧。 谁料景泽突然轻轻弯了弯唇角，蹲下身子摸了摸那只猫的脑袋。 我心说难不成景泽喜欢猫？正想着，就见他的手一怔，猛地就站起了身来。他将头转向右手边的山林，叫了句：“什么人？” 话音刚落，我看见山林间发出一阵沙沙声，下一秒景泽就一个飞身追了过去。 我也想跟过去看看，可方北宸一直握着我的手，轻声道：“他无论抓不抓得到人，待会儿都会来找我们。我们还是分工行动，先去探一探鄢泰初的情况吧。” 就在昨夜得知了衣冠冢这件事后，方北宸曾提出过自己的猜想--人死后化作鬼魂，魂魄是最为恋旧的。如果衣冠冢里真的埋的都是鄢泰初生前的至爱珍宝，那么说不定去那儿就能找到他的一丝魂魄。 叶甜又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到空地之时，那儿已经聚集了好多穿着布衣长衫的人。 我心说阿布村还真是封闭，都21世纪了村民还如同古代人般穿戴。 在空地的正中央摆着一箩筐的红色小果子。那群村民唱完歌之后，从人群中就挤进去十来名年轻的妇女。她们的怀中抱着周岁大的孩子，有条不紊地排着长队。 一位头戴银钗的老人家驼着背站在箩筐旁，将红果子分发给这些妇女。妇女接过果子后就喂给了怀中的孩子，然后跪在地上纷纷朝着西南方磕了三个头。 我看得入神，就问叶甜：“她们这是什么仪式？” 叶甜低声回我：“阿布村的村民认为，这些果子是天神加持过的。在孩子满周岁的时候喂其吃下，就可以得到天神的洗礼，从此得到天神的宠爱。” 仪式结束之后，村民们开始逐渐散去。我转过头看见方北宸还盯着西南方出神，问他怎么了？ 方北宸想了一会儿，笑着告诉我：“夫人还记得景泽给的资料吗？当年鄢泰初得到灵玉之后，不是自封其为天神吗？所以阿布村村民口中指的天神，多半也就是他们的老祖宗鄢泰初了。” 方北宸的话只说了一半，不过我闻言随即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这些村民会向着西南方磕头道谢？那就说明西南方肯定有和鄢泰初相关的东西，而那些所谓加持过的果子，也多半是长在这东西的附近了。 我心中蹦出三个字来--衣冠冢！ 我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方北宸，他闻言一笑，趁我不备在我脸上“吧唧”了一口，乐呵呵道：“真不错，夫人在为夫的影响下，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这算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他自己？ 我脸一红，低声道：“别闹，还有外人呢！” 话刚一说出口，我就发现附近的村民已经统统撤走了，原本还待在我们身边的叶甜也不见了踪影！ 我又四下环顾了一周，方北宸低声对我说：“别找了，刚才混在村民中间早跑了。” “你看见了怎么也不拦着？”我急道。 “既然知道了衣冠冢的位置，那么拉着她一起反而会坏事。”方北宸牵过我的手，挑起好看的眉毛，又调戏我道，“夫人，要不我们先别找什么魂魄了。哈哈，反正这儿山清水秀，夫人也可以和我过过二人世界。” 第四十六章 悬崖密室 方北宸没个正经，我却不能由着他。 我心想景泽去追那个人也有一段时间了，凭他的手段，就算没有抓到他，也该回过头来找我们才是。既然现在还没出现，就说明他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说不定也已经去到衣冠冢那儿了。 方北宸又嘻嘻哈哈地说要带我去吃饭，我拽着他一边往西南方找去，一边说：“景泽说不定已经找到衣冠冢了，我们还是快去和他汇合吧。”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明亮了起来。 往西南方直行了十分钟，就已经到了一处断崖边上。可这四周空空如也，根本找不到半个能跟衣冠冢扯得上边的东西。 而且就连景泽也不在此地。 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狐疑地问方北宸：“会不会是我们找错地方了，衣冠冢其实并不在西南方。” 方北宸突然蹲下身查看了一番地下的泥土，我也凑上前去看，就看见地上隐隐约约有两种脚印。一种是类似动物的梅花印，而另一种则是人类的脚印，全都朝着正前方延伸。 从脚印的清晰度来看，应该是才留下不久的。 我看得入神，一路顺着脚印往前找去，却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断崖边上。这崖边长着许多小草，清晨的雨露还残留在上面，脚一踩上去便有些湿滑。 等到我反应过来之时，早已重心不稳朝着崖底掉了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住了我的腰，将我给拖回了地面上。我心有余悸，方北宸却还有心思笑我：“夫人怎么越来越迷糊了？” 我站稳了身子，仰起头嘟着嘴回道：“那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啊！” 他闻言眉毛一挑，一双眸子饱含着笑意：“恩，夫人这张嘴似乎越来越甜了，不过我得亲自确认一下。” 我瞪着眼睛，就看见他的俊脸忽然俯了下来，蜻蜓点水式地在我唇上吻了一下。我脸一红，急忙从他怀中挣脱开，结结巴巴地岔开话题道：“衣冠冢……衣冠冢会藏在哪里呢？” 方北宸盯着我暧昧地笑：“为夫吻过夫人那么多次，夫人居然每次都会害羞，看来还是次数不够。” “方北宸！”我双耳火烫，瞪着他吼道。 “咳咳……”他弯起眼睛看着我，用手指了指崖下，这才回到了正题，“那人的脚印多半就是景泽留下的，至于鄢泰初的衣冠冢，如果我没猜错也就在这底下。” 我以为方北宸说的底下会是崖底，没想到在这悬崖峭壁之间还别有洞天。 方北宸带着我找到了悬崖下的一处山洞口。我看见洞前处怪石嶙峋，入口勉强可以容纳一人通过。方北宸打头阵率先走了进去，我牵着他的手紧跟在他身后。 走了十几步才发现，这个洞穴实际是呈喇叭形扩开的，越往里走越是宽阔。 我们约摸走了能有百步，就发现前方已经没有了路。只是奇怪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景泽。 洞穴里面很暗，我打着手电筒朝四周扫了一圈，不由得喊了一句：“景老师，你在附近吗？” 除了微弱回音，并没有任何人回答我。 方北宸突然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将手电筒给熄灭了。四周一下子陷入了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正纳闷，就看见在黑暗的深处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正闪闪发光。 那眼睛圆如宝石，在幽暗中显得神秘而诡异。 下一秒，我看见那眼睛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发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径直就朝我们的方向扑了过来！ 方北宸让我呆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冲上去和那东西交起手来。 我慌乱地打开手电筒往前一照，就发现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黑猫，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形那么大。我猜测那黑猫估计也是成精的妖物，与方北宸纠缠了一会儿见不是对手，也就一扭头朝着身后逃了去。 我跑到方北宸身边，见他安然无恙也就放下了心来。 方北宸接过我手里的电筒，朝着那黑猫逃走的方向一照，却发现那里是一堵石墙。 “奇怪，这四周并没有洞口，刚才那黑猫跑到哪里去了？” 我和方北宸走上前去敲了敲石墙，没想到还真触动了某处机关，石墙如同自动门般朝里一转，就将我们给带进了墙的另一面密室。 我用手电筒朝着密室一扫，先是看见一张石砌的床，在床上放着许多的金银珠宝。而景泽就单膝跪在密室的一侧，闭着眼睛仿佛陷入了昏睡之中。 耳边听见一阵低吼声，那只黑猫弓着身子警惕地站在我们右手边的角落里。随着我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的一瞬间，我发现在黑猫的身后还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如果不是莫秋，便一定是莫小雪了！ 我心说好家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一时间想要找的都找到了。 那只黑猫看起来并不像是要伤害身后的人，反倒有些像在保护她。 我猜测它定是有些灵性，就尝试着开口对它讲：“我是你身后那个女孩子的朋友，只要你不再攻击我们，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它果然能听懂我的话，弓着的背缓缓又放平了下去，最后趴在莫小雪的前面喘着气休息。 既然这边搞定得差不多了，我又赶紧跑过去看景泽的情况。他就闭目半跪在地上，我拍了他几下脸都无用，只能叫方北宸过来帮忙。 方北宸探了探他的气息，也是皱了皱眉头道：“他好像是进入了自我催眠中，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我听完他的话，又下意识地往景泽正对着的石床看去。 那石床上的珠宝众多，看起来都是市面上少见的奇珍异宝，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能照亮整间密室。忽然，我就看见在那堆金光之中，隐隐约约有一块玉石正发着红光。 那玉石和我手上的灵玉有些相似，只是各自发出的光的颜色不一样。 我好奇地走过去扒出那块灵玉，手刚一接触到玉身，就感觉浑身一定。紧接着眼前一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到了一片大海的边上。 海浪拍打着沙滩，在不远处有一片帐篷搭成的部落，一些穿着古装的人正在海边捕鱼。 我当即想到了1100多年前的暨利族，难不成因为我接触到了那块玉石，所以被它带到这个地方来了？ 我走到一个捕鱼人身边，想问问他目前的年代。 可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我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却看见自己的手从他的身体中穿透了过去。 这里的人根本看不见我的存在！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猜想应该是意识被带来了这里，然而肉身还停留在密室中。我突然又想起了方北宸刚才说的“自我催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景泽的意识说不定也来到了这里。 心里有了数，我就一点也不慌张，径直往部落的深处走去。 今天仿佛有什么大事，许多族人都聚集在了一顶帐篷的外面，纷纷激动道：“上苍保佑，族长很快就要成为天神了，我们暨利族今后再也无所畏惧了。” 随即，帐篷中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哇哇声。 我想起之前景泽给的资料里提到过，鄢泰初是通过三名孕妇和新生儿，最终完成的灵玉认主仪式。 而现在我所经历的，恐怕就是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 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密室里的那块红光玉石，我心说回去后要想成功吸收鄢泰初的魂魄，最起码现在就得弄清楚，他是否真的是我手上这块灵玉的历代主人。 这样想着，我就朝着帐篷里面走了去。 我前脚刚一进入，立马就发现了也站在其中的景泽。他彼时也瞧见了我，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心中纳闷，这儿的人既然都看不见我们，景泽为什么要如此小心。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还在继续，它们身上沾染着从母体中带出的血液，彼时脚抵脚围成了三角形，正止不住地哇哇大哭着。 满脸络腮胡的鄢泰初手持那块发着红光的玉石，一步步朝着婴儿走去。一旁带着银色半脸面具的人，应该就是资料中的明珠巫师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鄢泰初，面具下露出的嘴唇逐渐漾起诡异的笑容。 鄢泰初将玉石放在了三名婴儿的腿间，婴儿在瞬间止住了哭声，好像就此失去了呼吸。 鄢泰初正准备起身，可那只手就像是被禁锢在了地上。他回过头忙问明珠巫师怎么回事，就看见明珠巫师从帐篷一旁的箱子里，抱出了一只黑色的猫儿。 猫儿张嘴大叫了一声，随即猛地扑向了那三名婴儿。 我吓得捂住了嘴巴，就看见那三名婴儿的双眼在刹那间睁了开，瞳孔中发出一抹奇特的红光。随即，他们就跟变成了动物一样，龇牙咧嘴地向着鄢泰初爬了过去。 鄢泰初还没来得呼救，那三名婴儿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一口口啃咬着他的脸。 片刻功夫，鄢泰初那半张脸就被连皮带肉地咬了下来，几乎是瞬间毙命。 三名婴儿又倒在了地上。 黑猫叼起那块脸皮交到明珠巫师手里，明珠巫师咯咯地一笑，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我看见他面具后的上半张脸竟是森森的白骨，那模样说不出的渗人。 明珠巫师将鄢泰初的面皮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转眼就变成了鄢泰初的模样。他得意地走过去，将自己的面具戴在了死去的鄢泰初脸上。 我看见他做完这一切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新的玉石，那东西正和我手上的这块一样！ 明珠巫师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了灵玉上面。我正看得入神，就见他突然警觉性地转过了头来，对着我们的方向低吼了一句：“谁在那里？” 几乎就在同时，我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正将我往后拉。 耳边听见方北宸叫我：“夫人，回来！” 第四十七章 偷龙转凤 我觉得颈部一凉，像是有一股气贴着皮肤扫了过去。 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我心知可能是意识要回到肉身去了，情急之下拉了景泽一把。没想到他居然挣脱开我的手，皱眉道：“你先回去，我得把事情弄清楚，才能找到这人魂魄的最终去向。”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眼前又是一黑，下一秒就回到了墓室之中。方北宸的手从我的颈部移开，额头上大汗淋漓。 我问他怎么了，他却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当即明白肯定是他为了拉我回来，又耗费了一些鬼力。 我将在意识中见到景泽的事告诉了方北宸，又告诉他刚才所看见的一切。 方北宸听罢后若有所思道：“看来明珠巫师是个精通邪术的高人，他用那块邪门的红色玉石偷龙转凤换掉了真灵玉。那三名新生的婴儿摆的是三生怨灵阵，明珠巫师用邪玉催动它们对鄢泰初的怨气，最终杀掉了他取而代之。”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景泽，有些担忧道：“我离开前明珠巫师似乎发现了我们，不知道景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方北宸安慰我：“他既然有把握留在那里，就一定会有应对的办法。” 我想了想也是，景泽这人高深莫测，估计明珠巫师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如今除了干等景泽回来，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 突然，我转过头看见了趴在角落的大黑猫。 这只黑猫怎么有些眼熟？除了个头变大了一些，仿佛就和明珠巫师的那只一模一样。 不过我对猫这种动物并不算太熟悉，心想或许只是长得一样罢了。 我想趁现在去看看那躺着的女人究竟是莫秋还是莫小雪，于是小心翼翼地朝着黑猫的方向走了去。它看见我靠近，又倏地弓起了背，眯起眼睛打量着我。 我站在离它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轻声对它说：“我的朋友似乎受伤了，你能让我替她检查一下吗？” 它又警惕地看了我半晌，最后缓缓让开了几步。 “谢谢。”我朝它笑了笑，走过去蹲下身抓起女人的右手看了看，只见他的尾指上有一条浅浅的烫伤疤痕。 果真是莫小雪没错！ 我记起去年入学前不久，莫小雪因为贪吃在寝室煮鱼丸，结果不小心烫伤了手。此后右手尾指就留下了印记，一直都没有痊愈。 再加上，她的胳膊上还有被咬过的牙印，这就跟叶顺之前交待的对上号了。 我确认眼前的人是莫小雪后，回头告诉了方北宸。他也走过来帮忙检查了一番情况，最后说她是被人喂下了五毒散。这种药可以压制住世间所有的毒，只是服用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可能要昏睡些时辰才会醒来。 黑猫在一旁“喵”的轻声叫了下。 不知怎地，我好像能读懂它是在关心莫小雪，就对他讲：“她没什么事，只是要多休息一会儿才会醒来。” 他闻言又“喵”了一声，目光霎时间变得温顺了不少，俯下身子伸了个懒腰。 我正准备从背包里拿件外套给莫小雪盖上，就又看见黑猫警惕地炸了起来。它全身的毛发在瞬间竖起，宝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密室入口的方向。 随即，那机关石墙又转动了一下，紧接着先是几枚飞镖飞了进来。 方北宸挥手间击落了飞镖，莫秋一个闪身冲进了密室里。黑猫见到她似乎有些愤怒，一个助跑就加速迎了上去，和她缠斗在了一起。 方北宸随之也加入了其中。 莫秋本就法力不高，哪经受得住他们俩的围攻。不一会儿，只见莫秋一下子撞到了一面石墙上，倏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头一偏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我猜测她事先也不知道我们全在这密室内，要不然也不可能赶着前来送死。 正想着，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石头撞击的声响。 霎时间，密室中地动山摇起来，那中央的石床也摇晃了几下，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股股阴风从那道口子中源源不断地钻了出来。 身上的灵玉在瞬间变为了幽绿，绿光照亮了四周。我感受到一股从没有遇过的强大阴气，正迅速地填充着整个密室。 景泽也在此时猛地睁眼站了起来，朝我们低吼了一句：“是明珠巫师的鬼魂！” 我闻言心中一惊，从前只听说要吸收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鬼魂？ 在泰国的时候景泽曾告诉过我，魂魄本身不具备太多的鬼力。可如果眼前的是鬼魂，还是生前修炼邪术之人死后化作的厉鬼，那岂不是…… 我心中紧张，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朝景泽喊道：“那我现在就念招魂咒了啊！” 话音刚落，方北宸就阻止了我：“现在明珠巫师的鬼力太强，你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是驾驭不住的。待会儿等鬼魂力量消弱了，你再见机用灵玉吸收他。” 我点点头，一时间也不明白他说的“等”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那石缝中的阴气已经全都冒了出来，最终化作了一团无比庞大的白影。那白影看不清楚脸，却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声音：“谁胆敢打扰本仙清修？！” 一旁的黑猫身体缓缓缩小，最终变得只有一般猫儿大小，匍匐在了白影的跟前。 “哼，没用的废物！”那白影一飘，就将黑猫弹出去几米远，最后撞击在了墙上。 方北宸忽而一笑，爽声道：“一个靠邪术与杀生假冒部落首领的巫师，居然好意思自称本仙？我看你是在这地底下待得太久，脸皮越长越像石头了吧！” 方北宸这人就这样，牙尖嘴利之时能气得别人半死。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明珠巫师的鬼魂受到奚落，恼羞成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无视我的仙尊！” 他说着化作一团旋风般的白影，朝着方北宸席卷而来。 景泽见状飞身踏了几步也冲了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 我只看见方北宸与景泽和那白影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看不真切，只隐约觉得他俩的配合度意外的好。 方北宸突然飞身跃起冲出了白影的包围，白影见状想追上去，却忽视了身后的景泽。景泽倏地从手中飞出几张符纸，径直贴在了白影的上中下三处。 白影惨叫一声，与此同时我听见景泽叫我：“叶罄，招魂咒！” 我应了一声，定了定心神就拿出灵玉念动咒语。 明珠巫师的白影渐渐散开，最终化为了一个面部狰狞的怪老头子，他捂住脑袋痛苦不堪。我嘴里的招魂咒不停，他又翻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在鬼魂即将消散之际，明珠巫师恶狠狠地盯了景泽一眼，心有不甘道：“你竟然会黑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灵玉彻底吸收掉了，一阵猛烈的阴风撞击进我的身体中。我一个激灵，就瞧见灵玉已经恢复了最初的通透洁白。 刚才的搏斗，也不知道尚未恢复全法力的方北宸可有吃亏。我心中担忧，就跑上前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这家伙脸色红润，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我安下心，又走到一旁的景泽跟前，问他究竟是怎么把明珠巫师的鬼魂给找到的。景泽淡漠地看了我一眼，刚想开口却喷出了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 我大惊失色，他已是虚弱得发不出声音。我从他微动的嘴型中，隐约读出他是在叫我的名字：“叶罄……” 下一秒，他就闭眼向前一倒，整个人直直地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方北宸也过来帮忙。他检查了景泽的伤势，幽幽道：“这家伙看来是穿到了明珠巫师战死的瞬间，然后强行用法力将他的鬼魂给带到了现代。这种法术很伤灵气，他刚才又使出了全力和鬼魂搏斗，如今算得上是油尽灯枯了。” 我听见“油尽灯枯”这个词，一时间脸都白了，问方北宸：“他不是死了吧？” 方北宸一笑，说出一句我听不太懂的话：“死？如果能死，对他倒是种解脱。他没事，调养几天就会醒，只是灵力需要慢慢恢复。” “喵。”身后的黑猫叫了一声，我回过头看见它似乎也受了伤，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着莫小雪的位置走去。 “喵。”它蜷缩在莫小雪身边，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方北宸看了黑猫一眼，沉声道：“这只黑猫有灵性，不知道和阿布村的那些猫妖小孩有没有关联。只是景泽现在晕了过去，要不然还可以让他去问问。” 我诧异道：“你的意思是景老师可以跟猫对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北宸一愣，弯起唇笑道：“夫人忘了，来之前我们不是遇见过一只三色猫吗？他那时候就是在和它对话。” 我恍然大悟，一时间也没有别的主意。 方北宸说过阿布村里的“猫妖小孩”全是人类，那就意味着或许还能有解救的办法。 想了想，我向方北宸提议道：“那要不我们把这只猫也带出去，到时候在村里找一家旅店，等到景泽醒来之后，再让他去问问它吧。” 第四十八章 短暂安宁 离开密室之前，方北宸想要杀掉已经昏迷的莫秋，被我给阻拦了下来。 我不是圣母，其实我心中也恨透了她。只是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要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消失，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我当时心中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莫小雪。我想如果莫小雪现在清醒着，也不会就这样看着莫秋去死。且不论两人感情如何，一母同胞的血脉是割舍不断的。 可是如果就这样放过莫秋，岂不是又给了她助纣为虐的机会？ 我问方北宸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既可以不杀莫秋，又可以让她回不到莫姥姥身边去。方北宸想了想，最后说是传信给了老方头，让他赶来带莫秋去东里镇的方宅关押。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方北宸将景泽背在了背上，我亲自去把莫小雪扶了起来。那只黑猫紧跟在我们身后，一起走出了密室。 阿布村不大，旅店更是几乎没有。 方北宸最后多花了些钱，租下了一户空置的民居，这才算是有了安置的地方。那只黑猫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莫小雪，即使我将莫小雪放在了床上，它也死守在床尾。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倒也不反抗，仿佛对我亲近了不少。 我走出房间带上门，又去隔壁房间探望景泽。 方北宸这家伙居然就将景泽乱扔在床上，自己靠在窗边悠闲地操着手看风景。我只好亲自动手，铺开被子替景泽盖上。 做完这一切后我走出了房间。 方北宸追上来从身后抱住我的腰，不满道：“夫人都没替我盖过被子。” 我侧过头白了他一眼，哼声道：“你生病了我可不会照顾你，所以你必须得好好的。” 他抱住我的手一怔，我感应到他似乎有心事，想起他这一路上总是时而怔怔地出神。 我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半开玩笑半问我：“夫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是愿意记得我，还是宁愿忘了我？” 我闻言慌了神，转过头去紧张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他执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处，目光炯炯道，“大概是这段日子和夫人在一起太快乐，让我有些患得患失。” 我总觉得方北宸今日有些奇怪，可是追问之下也没有结果，只好无奈地作罢。 次日下午，景泽总算是醒了过来。 方北宸说得没错，景泽真的是用法术强行将明珠巫师的鬼魂带到了现代。那日他穿到了公元763年，亲眼目睹了明珠巫师死在沙场的一幕。 准确来讲，明珠巫师其实不是战死的。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经过生死搏杀后的战场早已布满亡魂。明珠巫师的一滴血沾在了灵玉上，霎时间亡魂的阴气朝着他席卷而来，他就这样被灵玉活活地害死了。 我心有余悸，想起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好在那次命大，昏迷了几天后居然醒了过来。 景泽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半靠在床上叫我去将那只黑猫找来。 不一会儿，我从莫小雪的房间中将它给请了来。景泽与黑猫四目相视，并未发出一点声音，片刻之后就算沟通完毕了。 他向我们转述了他与黑猫的谈话内容。 原来这只黑猫就是明珠巫师身边的那一只。经过1100多年的修炼，它早已有了灵性。只是他当初跟着明珠巫师本就是被逼无奈。这只黑猫天性善良，明珠巫师死后它就一直守在阿布村的衣冠冢里，从未有害过人。 我问他：“那村子里的猫妖小孩又是怎么一回事？” 景泽告诉我：“暨利族的后人把邪玉当成了鄢泰初的陪葬品，葬入了衣冠冢的密室中。明珠巫师还在世时，曾用那块邪玉禁锢过一只千年猫妖的魂魄。如今隔了千百年，猫妖的怨气难免从中泄露出了一些。衣冠冢附近有一片红果林，那儿的果树常年吸收怨气，只要人吃下树上结的果子，就会产生某些身体机能的变化，逐渐变得跟猫一样。阿布村的村民深信这是天神的历练，加上这些小孩畏惧向竹草的味道，而本地和兰桥镇的居民又一直用向竹草洗澡。小孩子从未伤过本地人，所以他们就没有在意。” 我诧异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中了怨气的毒？” 景泽微微点了下头：“也可以这么说，阿布村的孩子直至七岁前，每年都会接受洗礼。” 我想起之前看到的“天神”洗礼仪式，想必妇女们喂孩童吃下的果子，就是沾染了怨气的红果了。 “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该把那块邪玉拿出来销毁了才是！”我有些恨恨道。 “我已经拿出来了。”景泽突然说，“果林没有了怨气的沾染，今后阿布村的小孩子也会逐渐好转起来。” 我闻言才舒展了眉头，看见黑猫还蹲坐在地上，摸了摸它的头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既然明珠巫师不在了，现在你也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喵呜。”黑猫冲我叫了一声。 景泽咳嗽了两声，轻声翻译道：“它说自己喜欢莫小雪，它今后要一直跟着她。” 黑猫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毕竟景泽现在的身体不宜多说话。 我心里想着还是等到莫小雪醒来后，再问问她是如何与这只黑猫结缘的吧。 阿布村里的饮食以辛辣为主，对于景泽这种病人来说肯定不合适。这两天我只好重新拾起了锅铲，亲自买菜做饭伺候两位大爷与一只猫儿。 方北宸倒是好将就，毕竟这家伙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第二天中午，我看着正吃着炒饭的方北宸，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我犹豫了再三，最终在锅里又放了一大勺盐，而后搅拌均匀了盛碗端去景泽的房间。 我将碗递给景泽，他接过去就用勺子吃了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景老师，还合……合口味吗？” “恩。”他应了一声，忽而抬起头看我，“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我心惊胆颤地离开了房间，心里却还在纠结刚才的事。 那么大一勺盐，正常人吃进嘴里肯定会咸得想吐，可是景泽却没有反应。这就说明，他或许和方北宸一样，并没有品尝食物的味蕾。 可方北宸是鬼可以理解，那么景泽呢？ 我想着就来到了方北宸的身边，故作镇定地试探他：“你不是说吃什么都索然无味吗？怎么还吃光了这么一大碗！” 方北宸得意道：“正因为吃不出味道，所以才能多吃些。要是还活着的时候，就连御厨的手艺也不一定能入我的眼。” 我夺过他手里的空碗，打趣道：“得了吧，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对了，除了鬼之外，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味蕾吗？比如妖怪什么的？”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回我：“据我所知，似乎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声，就看见黑猫从我脚边一窜，激动地朝着卧室跑了去。 方北宸眼前一亮：“可能是莫小雪醒了。” 我顺手将空碗放在桌上，也匆匆忙忙跑去卧室。莫小雪的确已经醒了过来，她看见我也惊喜异常，一双大眼睛含着眼泪，在我的手握住她的同时落了下来。 一滴又一滴，掉得停不下来。 我抽出纸巾递给她，连声安慰她别哭。可她止不住，又抽泣了十来分钟，这才告诉我她之前的经历。 事情还要从我生日那天说起。 莫小雪在KTV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得知莫姥姥逃走之后，当即赶往了医院里。通过院方提供的监控录像，莫小雪发现莫姥姥是连夜避开医生和护士，从紧急通道逃离的医院。莫小雪不知道莫姥姥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好拜托在警察局的朋友帮忙找找。 那位朋友调查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回复查到了莫姥姥的出境记录。 在离开医院的第二天早上，莫姥姥就坐了飞机前往泰国。 莫小雪当时已经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莫姥姥还能和泰国扯上联系。不过她心中担忧，也决定去泰国找到莫姥姥弄个明白。 而让莫小雪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刚出曼谷机场的她就遇见了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将她强行带上了一辆车，最终车子来到一处别墅里，她也是在那里见到的莫姥姥。 莫姥姥实话告诉莫小雪，称自己是在炼鬼。她想要莫小雪继续回到我的身边，潜伏下来监控我和方北宸，从而找到机会收复方北宸的鬼魂。 因为只有方北宸的鬼魂，才能助她炼得这世间最厉害的鬼煞。 莫小雪当然不会同意，莫姥姥就将她给绑了起来，直到她那天看见了被送来的我。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了。 莫姥姥让莫秋假装莫小雪救下我，代替莫小雪潜伏了下来。只是莫姥姥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如意算盘会被方北宸和景泽轻而易举地识破。 自灵玉历代主人的名册被景泽偷走后，莫姥姥猜到景泽会首先调查到鄢泰初的信息。不久后，她就让莫秋带着莫小雪率先来到阿布村寻找衣冠冢的位置。 我心中疑惑，莫姥姥派莫秋来阿布村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要让莫秋带上莫小雪？ 莫小雪说到这里声音又有些沙哑。 我抱了抱她，安慰她道：“别哭了，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喵。”身旁的黑猫叫了一声。 我试图安抚莫小雪的情绪，就转移话题问她：“对了小雪，你和这只猫是怎么结缘的？” 第四十九章 少年故事 莫小雪看见黑猫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那黑猫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倏地跳进了她的怀里。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莫小雪对猫儿喃喃了一句，又抬起头告诉我，“我是在河对岸的旅店外遇见它的。那时候它饿得不行，身上不知怎地又受了伤。我将行李中的面包分了些给它吃，它吃完就走了。没想到当天夜里，那个店老板偷盗不成唤来了一群怪异的小孩，我被其中一个咬住了胳膊，当时就失去了自控能力。” 被同化后的莫小雪失去了人类的思想和意识，只能茫无目的地跟着那群小孩游到了阿布村的对岸。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果林中，黑猫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见到她醒来，黑猫从地上叼起一颗药丸放在她手中。莫小雪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粒黄色的丹药。黑猫用手挠了挠她，莫小雪就将丹药吃进了嘴里。 这药说来也神奇，莫小雪吃过后顿时气血通畅，只是不知怎地竟然说不出了话来。 她也没顾虑那么多，就想立马逃回兰桥镇上，但愿能等到我的到来。只是没料到她刚渡过小河，就被莫秋给抓住了。为了让莫秋放松警惕，莫小雪只好一路装作中毒呆滞的样子，想着能再找机会逃走。 莫小雪和莫秋在阿布村探听衣冠冢的下落，最后找到了那片果林附近。莫小雪在林中又遇见了黑猫，趁着莫秋没注意，她在黑猫的引领下逃进了果林深处。最后不知怎地到了一处密室里，浑浑噩噩中晕了过去。 等到莫小雪再次清醒过来，也就是刚才的事了。 我听说后让她好好休息，又将方北宸给拉出了屋子。 我问方北宸：“那个黄色的丹药就是五毒散吧？” 他轻声回我：“一般人工炼制的五毒散是红色的，黄色的是用灵力炼成的。我本以为五毒散是莫秋喂给莫小雪吃的，没想到竟然是那只黑猫用自身百年的灵力炼制的。既然是灵丹，莫小雪一个凡人自然承受不住，所以才会产生暂时不能说话和昏迷的副作用。” 我听到“百年灵力”的说法，也是吃惊不小：“你是说那只黑猫舍弃了百年的修为，就为了救一个喂她吃过面包的人类？” “在你看来那只是一点面包。”景泽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们身后，淡淡开口道，“在它看来，或许是它1100多年来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我闻言霎时间也有些感慨。 黑猫是被迫留在明珠巫师身边的。明珠巫师活着的时候，它一定经受了不少的折磨与痛苦。明珠巫师死后，黑猫留在衣冠冢里，或许也是在忏悔当初助纣为虐所做过的事。 这漫长的1100多年，它既孤独又寂寞。所以当1100年之后，它遇见了愿意给予自己温暖的莫小雪。对于黑猫来说，莫小雪该是它的一种解脱与救赎吧。 我转过头看了看景泽。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有感触的一句话，这与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有些违和。 我见他脸色还是苍白如纸，下意识地问他感觉如何了？ 他冷冷地一笑，轻描淡写道：“叶罄，无论如何明早我们都得返程，你的病假已经快到结束的时间了。” 屋子里就只有两间卧室，我和莫小雪住一间，方北宸只能凑合着和景泽同住。 当天夜里，莫小雪拥着黑猫睡熟了。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也说不清心中记挂着什么事，总之就是觉得无法静下心来。我担心会影响到莫小雪休息，就披上外套起身出了房间，看见方北宸也站在客厅的大露台中，怔怔地望着外面的茫茫夜色。 已是初秋时节，他还只穿了一件薄衬衫，月光下的背影萧瑟而单薄。 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轻步朝着他走了过去。方北宸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我冲他一笑，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一首诗。”他弯起唇角答我。 我又问他：“什么诗？” “要是夫人也睡不着，不妨听我讲一个故事可好？”他突然对我说，“权当作打发无聊的长夜。” 我一笑，点点头说好，随即又去客厅搬了一张长椅子来，偎在方北宸的怀中听他轻声讲给我听。 故事的开头，就散发着遥远的年代气息，不过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俏皮与灵动：“哈哈……故事大概是发生在七百多年前吧。” “七百年前，那时的世界还没有如今这么繁华，大多数人也没有养宠物这种爱好。不过在梨国有一个少年养了一头猪。那头猪是他某日从屠宰场买回来的，就圈在家中的院子里精心饲养，直至十年后它老死。这头猪死后的第二十年，少年又从一户猎户手中买回了一只兔子，他仍旧将他饲养了起来。这只兔子的寿命算同类中活得长的，足足活了二十年才老死。之后，少年又陆陆续续喂养了骏马、麋鹿、蛇等等动物，每一只都养到了自然死亡。” “少年一共饲养了二十八种不同的动物，不过他对这些动物都没什么感情，只是重复性地将它们养到老死。时间就这样过了七百多年，这一次少年再度去外面寻找新的动物，可是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要找的。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搜寻，不料却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那时大概也就八岁的年纪，模样长得很是可爱。而更让少年感到惊喜的是，这个小女孩的身上竟有他熟悉的兔子、骏马、麋鹿的味道。” “不过她毕竟是人，不同于以往的动物，少年没办法把她圈养起来。他只能时不时地暗中偷看她，确保她是安然无恙的。可是日子久了，机灵的小女孩有一天发现了他。少年最初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小女孩一点也不害怕他，反倒主动和他交上了朋友。” 我听到这里心说不对啊，就仰起头问他：“按你这个说法，那这位少年岂不是活了几百岁？” 方北宸将手指搁在我的嘴唇上，又道：“少年陪伴着小女孩从八岁成长到了十五岁，他觉得这七年的时光是他七百多年岁月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十五岁的小女孩已经变成出水芙蓉般的少女。有一日放学后她对少年说，‘我知道你不是人类，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少年闻言很诧异，他不曾想过要和一个人类有交集，毕竟他的目的只是让小女孩活到自然老死。” “所以少年离开了小女孩，转而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只是在离开的这几年中，少年总是很想念过去七年的时光。他真正意识到自己也喜欢上了小女孩，是在一年之后，小女孩母亲去世的葬礼上。少年看见小女孩哭得止不住，原本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隐隐作痛。后来，他目睹了小女孩从原先无忧无虑的少女，逐渐变得苦恼、无助，为生活焦虑。大概也是从那时开始，少年决定要重新设计回到小女孩身边，陪着她幸福地走完这一生。” 方北宸说完沉默了片刻，我以为故事到此结束了，就笑着接话道：“真是个奇怪的故事，少年为什么要饲养几百年的动物，又为什么会找到一个小女孩？不过故事的最后，少年和小女孩永远在一起了吗？” “小女孩不记得少年了。”方北宸忽然轻声回我。 “啊？！时间过了很多年了吗？既然喜欢过，小女孩又怎么会忘了少年？”我看着他惊讶道。 方北宸的目光盯着夜空中的月亮出神，声音轻柔得催人入眠：“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少年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陪着她走完一生。无法确定如果有一日他不在她的身边，她究竟是愿意记得他，还是宁愿忘了他。” 我打了个哈欠，只觉得一阵困意席卷而来，身子在方北宸的怀中动了动，寻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他的胳膊轻轻搂住我的背，低着头在我的额上印下一吻，温柔道：“没解答的疑问今后再讲给你听，现在困了就睡吧。” 他的声音让我愈发的想睡觉，只是心中总挂记着什么事，又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问他：“你刚才在想的是什么诗？” 他轻声一笑，凑到我的耳根处私语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困意像潮水一样涌来，我明明还想和他继续说话，却感觉意识在一点一滴进入沉睡。 我将头靠在方北宸的胸膛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我揉了揉眼睛，发现外面天空已经大亮，就穿上外套起来伸了个懒腰。 景泽刚好也从屋内出来，对我说：“你去通知莫小雪，两个小时之后出发回C市。” “好。”我应了一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始终没有找到方北宸的人影，就问景泽，“景老师，你有看见方北宸吗？” 他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他说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冥王大人有事急召，他赶回冥府去了。” 第五十章 登高秋游 一路颠簸，回到C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莫小雪不愿回家，抱着黑猫去到了我的住所。景泽交待我们次日一早回去学校，而后开车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我不想做饭，就用手机APP叫了外卖。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外卖一送到我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莫小雪找了个碗，将自己的饭分了一些给黑猫，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一边嚼着饭菜，一边问她：“这只猫你打算一直养着吗？” “喵。”黑猫抬起头冲莫小雪焦虑地看了一眼。 “恩。”莫小雪应了我一声，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的。” “喵。”黑猫用头蹭了蹭她的手，紧接着又继续安心吃饭。 中途的时候，莫小雪问起我和方北宸的关系。我无意再隐瞒她，就将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莫小雪听完很感慨，替我担忧道：“这样说来他的确对你很好，只是你们终归人鬼殊途。要是哪一天……” 其实我很怕听见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打断她笑道：“但愿不会吧。只要我用灵玉吸收了万鬼之力，找到了历代主人的魂魄，那么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莫小雪还想继续说什么，微张着嘴却欲言又止。 经历了巨大的变故，她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不少。 莫小雪点点头用筷子夹了几粒米饭，又心事重重地问我：“小罄，景老师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他要帮你找到万鬼之力。我总觉得他的目的不简单，你自己得多提防着才是。” 我也是琢磨不透，就轻声道：“我会注意的。你快吃饭吧，不然菜都快凉了。” 当天我们都早早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莫小雪让黑猫先留在我家，然后和我回到了寝室。 室友们看见我和莫小雪同时回来，纷纷上前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周芸埋怨莫小雪没良心，害大家担心了那么久。 我和莫小雪只能笑着应答，又说中午一起请大家吃饭。 至此，先前近三个月的东奔西走算是告一段落，我也成功的得到了一位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 这些天我回到学校后加紧复习，将前些日子落下的功课恶补了一遍。期间我试着联系方北宸，可这家伙怎么也找不着人。我心想或是他被派去办了什么要紧事，再怎么说他也是冥府的将军，既然领了鬼界的俸禄就总得有所作为不是？ 这样想来，我就没多在意。心说要是他办完手上的事，总会主动联系我的。 十一长假来临的前夕，恰逢是周芸满21岁的生日。我们寝室筹划着一起送她一份礼物，可周芸这丫头却说以往都是在饭店或KTV过生，这次想搞点有新意的。 莫小雪熟悉她的脾性，就打趣她：“你是不是想找一群帅哥一起庆生，最好这当中还有宋仲基和李钟硕？” 周芸也不害臊，双手捧着脸就往莫小雪身上一倒，撒娇道：“噢！小雪欧巴，还是你最了解我。” “别恶心我们了。你快说点现实的，究竟想怎么过？”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问她。 周芸嘿嘿一笑：“其实我只想借生日放松一下，不如我们找座山秋游吧？” 既然是周芸的生日，那我们当然要尊重人家的想法。寝室的姐妹们分工合作，当天下午就各自去准备秋游要用到的东西。 我和莫小雪去超市买了些零食干粮，黄昏的时候才大包小包地回到学校。 景泽那辆熟悉的SUV就停在校门口。 此时，他摇下车窗不动神色地看着我。莫小雪知趣地接过我手中的口袋，说是自己先回寝室。 我想景泽既然在等我，就一定有什么要紧事。我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问他：“景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顿了顿，闷声道：“后天就放十一长假了，我会去调查灵玉其他历代主人的线索。” 我见他的脸还是没有血色，想起他那次在阿布村伤得很重，只怕是一时半会无法彻底恢复。我好心劝他道：“你的身体还没痊愈，还是再修养一段日子吧。” 景泽的手指搁在方向盘上，一下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忽而对我说：“叶罄，你如果没有别的安排，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我一愣，正准备拒绝，就又听见他皱眉冷冷道：“算了，你下车回学校去吧。” 我闻言有些无语。景泽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不过我实在没有和他吵架的勇气，只好灰溜溜地下了车。 他的车子在下一秒启动，车轮卷起的风沙扑了我一脸。我呛得呸了一口口水，不满道：“什么玩意？！” 周日清晨，我们寝室一行人去了学校附近的槃山。 槃山不高，海拔不过两千多米，可胜在清逸秀丽，层峦耸翠的风光犹如一副淡雅画卷。今天天气大好，来槃山秋游的市民挺多。都怪周芸多贪睡了一个小时，搞得我们失去了最好的安营点。 我们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其他的好空地，众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周芸突然往前面走了几步，回头朝我们招手道：“这儿也有条小路，要不我们爬上去看看？” 我也走过去一看，发现这他妈的哪里是什么小路，分明就是一条连台阶都没有的山坡。山路羊肠，全都埋没在了枝桠分叉的浓荫中。 我赶紧打住周芸想要探险的好奇心，认真道：“这上面看来没人去过，我们还是别冒险了。” “正因为没人去过，所以这上面肯定有可以安营的空地啊！小罄你想想，届时我们找到至高点，那就可以将槃山的风光尽收眼底了。”周芸向众人撒娇道，“哎呀，今天我过生日，你们就陪我上去嘛。” 莫小雪心软，禁不住周芸的软磨硬泡，就答应和她一起上去。我虽然无奈，也只好和其他人一起陪着这丫头疯。 最后花了二十分钟拔草寻路到了山顶，才发现这儿果然是一处绝佳的观景点。 小山顶上微风徐徐，山峦间的雾气弥漫，站在崖边向下望去，还真有些雾锁山头山锁雾的感觉。 周芸突然叫了一声：“呀，那里有一座庙！” 我回过头，就看见周芸一路小跑进了不远处的一座棕色的小庙中，赶紧也跟了过去。 庙宇不大，建筑风格古色古香，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的。小庙看样子荒废了有一段年月，庙中蛛网遍布，正中供着一座有些褪色的神像。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神像，既不是常见的观音娘娘，也不像是其他的罗汉佛祖。神像的面部经过时间的腐蚀，已经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了。神像被雕成了跪坐的姿势，一双手呈兰花指状，好似在往前指着某处地方。 我从前就听说过周芸一家子都是佛教徒，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见到什么神都想拜一拜。 她激动地跪在神像前面，双手合十就开始许愿。 我越看那尊神像越觉得邪乎，总感觉它那张如今模糊不清的脸，原本该是张牙舞爪的形象。 周芸拜完起身，又招呼我们也去许愿。她振振有词道：“你们是不知道，这山上的小庙鲜少有人朝拜，所以许下的心愿特别灵验。反倒是那些香火鼎盛的大庙，菩萨座下要护佑的人太多，忙不忙不过来咯！” 听她这样一说，秋茗月也想去拜一拜。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拦下她说：“临时抱佛脚也没用，我肚子都饿扁了。我们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在山顶呆到了下午，直到看过了夕阳，众人才心满意足地返程。 下山的时候，我好奇地问周芸刚才许了什么心愿。 周芸狡黠地一笑：“心愿讲出来就不灵了。”她说着挑眉看了莫小雪一眼，又道，“不过我这个心愿，小雪一定懂我。” 莫小雪白了她一眼，嘻嘻哈哈道：“她还能有什么心愿，要么就是变漂亮，要么就是嫁给男神。也说不定这货贪心，刚才两个心愿都许过了！” 大家闻言又是哄堂一笑，欢歌笑语地回到了寝室。 次日就是国庆长假的第一天，莫小雪依旧留在了我的家中过节，那只黑猫还是黏她得很。莫小雪告诉我，她打算今后在校外租一间房子，这样也可以每天照顾黑猫。 我提议道：“总是黑猫黑猫地叫挺别扭，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莫小雪想了想，低下头对黑猫说：“既然你一身黑，就叫你布莱克好不好？” 布莱克……black…… 我扶了扶额头，这个名字还真心有些随便…… “喵。”黑猫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新名字，开心地蹭了蹭莫小雪的手。 “你喜欢就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布莱克了。”莫小雪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布莱克的照片，宠溺道，“发个朋友圈，让他们看看我家布莱克多帅。” “喵。”布莱克得意地甩了甩尾巴。 “小罄。”莫小雪望着手机，突然皱了皱眉头，“你过来看看，这是周芸吗？” 我一愣，也跑过去看，就看见周芸刚更新的一条朋友圈信息。 那是一张她的自拍照，照片上的她虽然五官没多大改变，但是整个人都显得明艳动人。尤其是她的那一对眼睛，隔着屏幕我似乎都能感受到她流转的眼波，仿佛一潭漩涡般吸得我移不开视线。 “好漂亮啊！”我和莫小雪盯着那张照片，不由得异口同声道。 第五十一章 半脸毛人 正在我和莫小雪专注地欣赏周芸的自拍时，班级的微信群突然弹出了消息。 秋茗月将周芸的照片发在了群里，一时间群内炸了锅般沸腾。班里的男生纷纷殷勤道：“卧槽，周芸求交往啊！” 源源不断的消息刷着屏幕。 不一会儿，照片的主人周芸总算冒了泡，她先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紧接着，又是一段文字：“别闹，我现在正在和男神约会呢！” 群里有人好奇道：“哪位男神啊？PO一张照片让我们看看。” 下一秒，周芸就真的发来了一张照片。我看得目瞪口呆，照片上的男人竟然是今年当红的一个男演员！他和周芸看样子是在一起吃饭，背景是一处西餐厅。 秋茗月似乎知道点内情，在群里激动地发了段语音：“小芸你真行啊？你真的被抽中了与男神共进晚餐的机会？” 不知真相的同学们赶紧追问秋茗月，她才告诉我们原来是之前的一个微博转发活动。这个活动最终会抽取一名幸运粉丝，获得和偶像共进晚餐的机会。 这条微博光是转发就超过百万条，没想到最后这百万分之一的机会，竟然落在了周芸的头上！ 我和莫小雪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昨天槃山上的那个荒庙。 我问莫小雪：“昨天周芸许的愿望，该不会真的这么快就灵验了吧？” 莫小雪也是有些吃惊，看着我回道：“也许就是个巧合而已。” 周芸看来很享受和男神的约会，发过那张照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任何的消息。 这件事虽然在班级群里引起了沸腾，不过话题持续了没多久就结束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莫小雪都宅在家中看电影。 直到十月四日这天，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就通过听筒传来：“请问你是小芸的同学吗？我是她妈妈。” 我当时手中有事开着免提，莫小雪恰巧也听见声音走了过来，急道：“阿姨，是小芸出什么事了吗？” 对方哽咽了一下，才说：“我想问问小芸生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她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医生也检查不出毛病，把我和她爸爸都吓坏了。” 我闻言立马向她要了个地址，安抚道：“您先别急，我这就过来看看，具体的等到了后再告诉您。”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莫小雪按照周芸妈妈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处花园洋房。 一进门，我就感受到屋内压抑的氛围。 周芸妈妈手中攥着纸巾，将我们迎到了沙发上坐下。 我问她周芸在哪儿？她低声告诉我们，周芸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无论谁也进不去。 我看了一眼那紧关着的卧室门，周芸妈妈给我们倒了两杯水，悲伤地问我们：“两位同学，小芸生日哪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回来时就有些不对劲，走路的姿势跟演电影一样，一歪一扭说不出的奇怪。” 我正准备答话，突然就听见房门里传出一阵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可惜了我一片的真心付与流水，从头一想还更教人伤情……” “那是小芸的声音吗？她怎么突然在唱《杜十娘》？”莫小雪诧异道。 一旁久未开口的周芸爸爸叹了口气，面色沉重道：“她每天晚上八点就会开始唱戏，一直要持续到九点才会结束。” 说话间，房内的声音又高亢了许多：“船至在中途他下绝情，可恨我瞎着两只眼睛就把他看得那么重啊，并无有悔意把他从，至如今跟他前去也算是无用……” 就在此时，我随身包里的灵玉发出了绿光。我心里当下就明白了，这间屋子里有鬼魂！而这个鬼魂，指不准就附身在周芸的身上。 我和莫小雪互相对视了一眼，我从包里抓起一道符纸，莫小雪则朝我点了点头。紧接着，他无比严肃地对周芸爸爸说：“叔叔，现在我们没时间向你解释，小芸在房间里恐怕会有危险，只有麻烦你去将门撞开了！” 周芸爸爸愣了愣，不过还是选择相信了我们。他冲过去用身体撞了几下，卧室的门就砰地一声打开了。 我率先一步跑进屋，看见周芸站在窗户边上，一只脚已经悬吊在了窗户外面。 她翘着兰花指，带着哭腔唱道：“可见是他把你的心事看得怎么那么透，你既然绝情的话儿说出口，到明日，你我各奔西东。” 周芸唱腔一落，整个人作势就要跳下楼去。莫小雪猛地朝前一扑，电光火石间抓住了她的小腿。我正准备去贴符纸，可手中的灵玉霎时间就恢复了洁白。 我见状只好也冲过去扯住周芸的另一条腿。 身后赶来的周芸父母搭了把力，众人一起将周芸从窗外救了回来。 周芸妈妈半蹲着拍了拍周芸的脸，哭道：“小芸，你醒醒啊！你别吓妈妈！” 我刚喘了一口气粗气，就听见周芸妈妈尖叫了一声。她脸色惨白地后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了墙角，用手指着周芸不可置信道：“小芸的脸……” 我连忙跑到床边去检查，下一秒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芸的左半张脸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右半张脸却密密麻麻长满了白毛。那些白毛根根分明，仿佛是倒插进了肉里，就连眼球中都未放过。若是单单只看她的右半张脸，我甚至会觉得周芸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长着满脸毛的动物！ 莫小雪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道：“那作祟的东西现在还在屋子里吗？” 我拿起灵玉靠近了周芸，发现灵玉并没有什么变化，也小声回她：“看来已经跑了。” 周芸爸爸在门边僵着身子站了许久，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小芸她妈……快打120啊！” 周芸妈妈闻言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客厅。我急忙将她给拦下，告诉她此时就算医生来了也没用，说不定小芸现在这个样子被人发现后，还会闹得满城风雨。 周芸妈妈听过我的话急了：“那你告诉我，小芸究竟是怎么了？”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还好莫小雪赶来解围，将那日在槃山发生的事告诉了周芸父母。 莫小雪猜测道：“或许是那座庙里有些脏东西缠上了周芸，这种事即使叫医生来也解决不了。” 周芸的父母一直信佛教，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未知的东西。周芸爸爸似乎认识一些寺庙的高僧，就说要连夜开车送周芸去大庙，让寺院里的大师想想办法。 我和莫小雪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又安慰了周芸爸妈几句后告辞。 回到家中之后，我想起了好久不见的方北宸。从前我对他说想要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可是每当遇见棘手的事时，我心中又总是期盼着他能在我身旁。 莫小雪放心不下周芸，凌晨的时候发了一个短信给周芸妈妈。 对方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总之是没有回复。 半夜我们睡得正香甜，迷迷糊糊中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莫小雪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当即接通了就问：“阿姨，怎么了？”她停顿了数秒又连声应道，“好的您别急，我们会一起帮忙找找。” 她挂断电话，我此时已经被吵醒，就问她出了什么事。 莫小雪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告诉我：“周芸不见了，她妈说她一个小时前从寺庙里失踪了。我想如果鬼魂还在她身上的话，或许会带她去一个地方！” 我明白她的意思，也恍然大悟道：“槃山荒庙！”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莫小雪再次来到了上次的那处山顶。 我手中有灵玉，如果遇见紧急情况念上段招魂咒，兴许还能有个应对。想了想，我将景泽画的符纸交给莫小雪，让她也好有个防范。 那座棕色的荒庙就在前方，我们刚到庙门口，果真就听见周芸咿呀呀的唱戏声：“我反复思量无路可走，何不如此这般行，主意已定我擦擦眼泪，藏起了悲颜面带笑容。” 凄凉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间尤其刺耳。 我一咬牙抢在莫小雪前面走了进去，看见周芸翘起兰花指站在庙中。她举步如风拂柳般，身姿曼妙得好像一位古典舞女。 可她半张脸上的白毛太过骇人，一颦一笑间说不出的诡异。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咿呀呀地唱，唱罢一段后又嘤嘤啼啼地哭。 奇怪的是，我手上的灵玉并未感应到半分阴气，依旧通透洁白。 莫小雪和我商量，说是想用符纸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唤回周芸的意识。我认为这是个可行的办法，就和她一起小心翼翼地靠近周芸。 她还在扭动着身姿，莫小雪见机将符纸一下子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周芸的身子一僵，下一秒立在原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莫小雪拍了拍她的脸，她却纹丝不动。我一把揭下那张符纸，周芸便又开始重复之前的戏腔。 我心中咯噔一声，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蜈蚣蛊那件事。 周芸现在的反应和我那时有些相似，会不会她也被困在了自己的意识中？！ 第五十二章 负心公子 虽然找到了周芸，可是焦头烂额之事才刚刚开始。 现在就算通知周芸父母前来也无济于事，我和莫小雪商量着先把找到周芸的事瞒下来，试试看我们能不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莫小雪在庙中来回徘徊，皱眉道：“你说要是景老师在就好了，他至少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我倒是没怎么想起他，就附和道：“不过他此时应该不在C市吧。” 我说着环顾了荒庙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又看见了那尊诡异的神像。它翘起兰花指的动作，怎么看都和周芸唱戏的姿态如出一撤。 我又走近了些，用手电筒去照神像的脸。 白色的闪光灯直直射向神像模糊不清的面部，我看见那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攀上神像的底座，用手在它的面部摸了一把，随即背上的冷汗都快冒了出来。因为在我的手掌接触到它的面部时，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毛茸茸的触感。当我的眼睛看清楚那东西是一团白毛时，晚饭都快吐了出来。 原来这尊神像并非没有脸，而是被从里面长出来的白毛给覆盖住了。 而周芸的脸上长着的，正是这种一模一样的白毛！ 我吓得一下子跳回了地面上，大骂了一句：“这他妈的是什么鬼玩意，居然还能长出白毛？！” 莫小雪听见我的声音赶了过来，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 莫小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很难说出这尊神像究竟是什么来头。她提议道：“小罄，要么我们找块石头把这神像给砸了？” 我摇摇头，心说万一砸了激怒了那东西，反倒会害了周芸。况且我现在就连鬼魂的影子都没见着，就算想用招魂咒也没个实施对象啊。 莫小雪听我这样说，心中更苦恼了，悻悻然地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要我们钻进周芸的脑袋瓜里，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 我闻言灵机一动，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上次景泽也是钻进了我的意识中，才将我给救出去的。 “我随口说说而已，你还当真啊？”莫小雪瞪大眼睛盯着我。 我又琢磨了一番，心中有了主意，就一下子跪在了神像前许愿道：“如果你真的灵验，就让我知道周芸现在到底怎么了。” 莫小雪在一旁惊呼道：“小罄你干什么，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我并没有告诉莫小雪，其实我有相当大的把握。这作祟的玩意能附身却不敢现形，十有八九就是鬼魂。而我随身带着灵玉，无论待会儿遇见了何种鬼魂，我都能想办法用灵玉加招魂咒收了它。 况且有了上次蜈蚣蛊的经历，我深知再拖下去周芸怕是有性命之忧。 我刚在心中默许完愿望，冷不丁就听见神像中发出一个声音，笑道：“我答应你，不过等到心愿达成，你就得永远留在我的回忆里。” 四周的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莫小雪的声音逐渐在我耳边消失不见。 我一个激灵，就发现自己飘在了半空之中，迎面走来许多古装扮相的人，从我身体中穿透了过去。看来情况和我穿越到1100多年前的暨利族一样--这些人也看不见我！ 我又观察了周围的布置，发现这里似乎是戏子们的化妆后台。 于珠帘后走出来一个挽着青丝的女子，她穿着大红的戏服，脸上并未上妆。 我当即认出这人居然就是周芸！ 身边的一个老者叫了她一声：“采鹊，今个儿来的客人非富即贵，你待会儿定要好好发挥。” “女儿知晓。”周芸起身施了一礼，便坐在铜镜前往脸上涂着油彩。 她一笔笔画得仔细，最后只见镜中人桃腮杏脸，一对剪水般的双瞳勾人心魂。 不久后前台一出戏完，周芸就起身从幕后登场。我也紧跟着她出去，看见外面是一间戏台，台下设着几张桌椅。人群中一位身穿紫色锦袍的公子气质卓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周芸，弯起唇角微笑。 周芸在台上咿呀呀唱完一折，那公子便吩咐随从出去，不一会儿随从那外面带来一盆未开的荷花。 公子命戏班子的人将荷花代送给了周芸，我看见周芸接过荷花时惊喜的眼神。她卸完妆后出了门，竟看见那位公子还在门外等她，也不知候了多久。 “采鹊姑娘。”公子轻声笑道，“我是你的戏迷，我叫虞深。” “虞公子找我可有什么事？” “不知姑娘可收到了我送的花？” 周芸眼前一亮，欠身道：“原来那盆荷花是虞公子送的，采鹊在此谢过了。” “姑娘既已收到，便无他事，虞某告辞了。” 虞深刚要走，周芸叫住了他，红着脸问道：“不知虞公子为何送我荷花？” 虞深回过头，笑道：“守得荷花开放时，姑娘可愿结伴游？” 四周的环境突地又一变，我来到了一处深夜的大宅门中。 周芸躺在虞深的怀中，一脸期待道：“阿深，你我相好已半年，你何时去向我父亲提亲？” 虞深温柔地一笑，承诺道：“我说过会娶你，就绝不会食言。明日我就让母亲派媒人向你父亲提亲。” 虞深话音刚落，画面又是腾地一转，我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槃山中。 月上柳梢头，周芸肩上背着布包神色匆匆。 她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紧张地来回徘徊，时不时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 突然，漆黑的山路亮起了一片火光，伴随着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临近。周芸刚要跑，就听见正前方有人叫了一声：“把那个贱人给我抓住！” 两名大汉冲上来挡住了周芸的去路。紧接着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女人走到她面前，一记巴掌重重地甩在了周芸的脸上：“贱人，就凭你一个下贱的戏子，也妄想嫁入我虞家！” “夫人，我和阿深情投意合，请您成全我们吧。”周芸泫然而泣，跪在地上恳求道。 “情投意合？你不是和他约定今夜子时私奔吗？他如果真和你情投意合，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来？”虞深母亲冷笑了一声，朝两名大汉使了个眼色。 周芸闻言跌坐在地上全身发抖，嘴里喃喃道：“阿深……阿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两名大汉架着周芸去到了山顶的那处庙宇，我看见那时的庙中还供奉着观音菩萨的神像。 两名大汉将周芸放在地上，而后虞深母亲身旁的婢女上前，钳制住周芸的下巴，往她脸上抹了些什么。耳边就听见虞深母亲尖声笑道：“你不是想借着美貌勾引男人吗？！我今天就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给我把鸡放出来！” 身后有仆人扛着一个鸡笼出来，当中装着一只白毛的公鸡。那只鸡看样子瘦骨嶙峋，仿佛饿了好多天。鸡笼一打开，这鸡就跟疯了似地朝着周芸飞扑了过去，拼命用嘴啄着她的脸。 周芸惨叫着一边捂住脸，一边用手去驱赶它。 可这只鸡根本不怕人，扑腾着用嘴啄她的脸，啄到周芸的脸上鲜血直流。 周芸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她用一只手捂住左脸，另一只手胡乱地抓开跟前的鸡。片刻功夫，我就看见周芸的右脸千疮百孔，被鸡嘴啄过的地方血肉模糊。白色的鸡毛沾着她的皮肤中，模样凄惨恐怖到了极点！ “啊！”周芸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右眼球倏地一下子落了出来。 公鸡见状总算从她身上跳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叼起那颗眼珠离开了。 “这就是你勾引我儿子的下场！”虞深母亲冷声道，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谁料就在此时，周芸松开了捂住左脸的手，猛地爬过去抓住了虞深母亲的脚踝。 她的左脸被保护得还算完好，与右脸的狰狞相貌形成反差。虞深母亲低头看了她一眼，骂道：“放开！丑八怪！”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和阿深私奔？”周芸有气无力道。 虞深母亲一愣，随即移开了眼睛：“哼，自然是阿深亲口对我说的。”她说完突然尖叫了一声，“啊！” 下一秒，虞深母亲猛地踢开了周芸，身边的婢女连忙用手帕止住她出血的小腿。 原来就在刚才，恨意十足的周芸居然咬了她一口。 虞深母亲气得几乎抓狂，她已经失去了理智。 “贱人，我要你去死！” 虞深母亲嘶吼道，眼神凶狠毒辣，她逮住身边的随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随从也是吓得浑身一抖，紧接着哆嗦地答应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有家丁带来了几桶泥浆。 我看得心惊胆颤，突然想起了槃山荒庙中的那尊神像，和我现在看见的观音娘娘并非同一个！ 难道说那尊神像里装的是…… “我这渔家女与你这贵公子难以匹配，怨只怨苍天不公实可悲。可叹这人世间情义如水……”咿呀呀的戏曲腔忽而又响了起来，周芸捻起了兰花指，眼里满是绝望与愤恨。 她跪坐在地上，头上被人倒下一桶又一桶的泥浆。 那唱着《杜十娘》的戏腔声逐渐变得微弱，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我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将这个采鹊当成了周芸，急得大叫：“周芸！” 天地间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现在你必须永远留在我的回忆中。” 我当即回过神来，说道：“我的愿望是知道周芸发生了什么，而你回忆中的采鹊并不是周芸！这个采鹊，肯定就是你自己，只是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声音又冷笑道，“等我找到下一个许愿者时，你也可以成为采鹊了。” 第五十三章 命运弄人 周边的环境再度变得模糊。紧接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 我仿佛被人关在了一间偌大的房间中，屋内没有任何的家居摆设，就连一扇窗户也没有。 我知道这一定是采鹊的障眼法，于是定了定心神，再度睁开眼时居然看见了满脸油彩的周芸。她翘着兰花指朝着我走来，咿呀呀唱着听不清的戏腔。 我不知道在意识中的她能否看见我，就叫了她一句：“小芸！” 她转过头来用水袖半遮住脸，朝着我一笑，曼步向我走来。 “小芸你醒醒！”我又冲她喊道。 周芸一扭屁股已经走到了我跟前，她停止了唱戏，双手捧住我的脸道：“阿深，我是采鹊，是你说过一生只会爱我一人。” “小芸，我是叶罄！你看清楚，你不是什么采鹊，你是周芸！”我拽着他的胳膊吼道。 “阿深，阿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周芸忽而一怒，紧接着半张脸又变成了满是白毛的狰狞模样。她恨恨地盯着我，修长的手指甲突然掐住了我的颈子。 我如同被定在了原地，挣扎不开，一口气卡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就在这时，我发现身上的灵玉再度发出了绿光。来不及多想，我使劲用手捏住周芸的胳膊，喉咙里勉强憋出了一句招魂咒来。 几乎就在同时，周芸掐住我脖子的手一松。 她猛地一甩脑袋，下一秒我竟然看见眼前的周芸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女人的右脸惨不忍睹，空洞洞的右眼眶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残余的左脸却依旧容色绝丽--她肤若凝脂，柳叶弯眉，一只杏眼妩媚动人。 这应该就是采鹊的真面目吧。 若不是那场残忍的迫害，她该是个何等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我尚未来得及替她惋惜，她又扑上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当即便再度念起了招魂咒。 灵玉的绿光依旧耀眼，可采鹊并未有所顾忌。我心里不由得发毛，就听见她幽幽道：“我的肉身和魂魄都困在了泥浆中，你看见的只是我的幻影。不过既然是在我的意识中，我轻而易举就能杀掉你！” 我闻言心中一惊，感觉采鹊掐住我的手越发使劲，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我一张脸涨得通红，心中当时只剩下绝望，再也想不出半点办法。 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的画面，最后通通定格成了一个方北宸。当时我想，如果我现在死了变成鬼，去到冥府见到方北宸，不知道他又会是何种表情？ 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我几乎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采鹊！” 耳边突然有一个男声响起，下一秒，采鹊掐住我的手一松，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我借机缓了口气，觉得肩膀处被人扯了一把，随即看到了莫小雪那张熟悉的脸。 “谢天谢地，小罄你总算活着回来了！”莫小雪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转过头见身边还有人，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老方头。在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紫衣华服的男人，正是我在采鹊的回忆中见过的虞深。 此刻我已经回到了现代的槃山荒庙，身前翘着兰花指的石像还在，可是采鹊的鬼魂已经不见了踪影。 “采鹊，我至今才知晓，事情竟然会是这样……”虞深轻飘飘地走到石像前，用手不停地抚摸着石像，声音颤抖道，“我本以为是你负了我，没想到结果却是我害了你。” 石像纹丝不动，可我知道采鹊的鬼魂就禁锢在这石像中，她定是能听见虞深的一番话。 我见虞深面色悲痛，就知道事情或许另有隐情，忙问他道：“难道不是你临阵脱逃，后悔了和采鹊私奔的决定，还将约定的地点透露给了你母亲？” “我怎么会！”虞深转过头，痛心道，“我与采鹊情投意合，哪知父母不同意我娶她为妻。那日我让随从替我传信给采鹊，约好子时在成山会面，一同远走高飞。可那夜我在成山等了整整一宿，都没有等来她。我以为她是担心跟着我私奔吃苦，所以临时改了心意。第二天，我也曾去戏班子找她，却得知他们一家连夜出了城。我并不怪她负了我，只是怨她为什么不肯当面告之我。” 虞深所说的和我在采鹊回忆中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虞深说约定的会面地点是在成山，然而采鹊得到的消息却是在槃山。 槃山和成山相隔了差不多十公里，所以虞深当夜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在槃山等候他的采鹊经历了怎么样的非人折磨。 如果虞深没有撒谎，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那个传信的随从身上。 我问虞深：“给你传信的那个随从可靠吗？” 虞深一愣，低声道：“他从小随我长大，该是信得过的人才对。” 我正摸不着头绪，老方头突然开口问虞深：“你那个随从是否为1203年生人，名叫虞二。” “没错。”虞深点点头。 老方头冷笑道：“哼，他生前因为受你母亲的要挟，将槃山假传为成山，间接害死了采鹊。如今虞二正在拔舌地狱受到他该有的刑罚。” 听老方头这么一说，事情就彻底有了解释。 当年虞深母亲得知儿子要和采鹊私奔，设法胁迫随从虞二假传消息，将采鹊引到了槃山，最后将她折磨致死。可怜的是采鹊到死还以为是虞深辜负了她，带着怨恨的魂魄被锁在了石像中千年，受尽了煎熬。 我得知真相后感叹命运弄人，原本相爱的人活着不能厮守，直至死去还带着怨恨。 那尊石像依旧没有变化，可我知道采鹊的鬼魂就禁锢在里面。 我凑到老方头耳边说：“你有办法把采鹊的鬼魂放出来吗？” 老方头点点头，还是毕恭毕敬道：“小的遵命。” 我还以为他会用点法术什么的，没想到他只是去外面搬了块石头，然后一下下将那尊石像给敲碎了。 莫小雪没有见过采鹊的回忆，所以压根不知道这石像中还另有玄机。她看见老方头从石像中扯出一具枯骨，更可怕的是枯骨的脸上还黏着许多白色的鸡毛，当即忍不住靠在墙角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莫小雪问我。 我回她：“大概是虞深的母亲想让儿子永远找不到采鹊的下落，才会将她做成神像放在这深山小庙中。恐怕就连采鹊的父亲，也是被虞深母亲赶走的。” 莫小雪干咳了两声，心有余悸道：“这么恶毒的老太婆，死后岂不是要去一百次拔舌地狱？” 老方头在一旁回道：“凡害人性命，罪大恶极者，将永生永世打入十八层地狱。” 一股陈年的腐朽气味飘荡在小庙中。 身上的灵玉发出绿光，我看见从那具采鹊的枯骨上面飘出一股白烟。那烟雾在空中飘荡了几下，最终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形态。我们都心知肚明，她就是枯骨的主人--采鹊。 采鹊背对着虞深，幽幽道：“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虞深站在采鹊的身后，悲哀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 “喂，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你何苦跟他过不去？！”莫小雪在一旁看得着急。 采鹊始终背对着我们，声音中还有恨意：“你叫我如何不恨他？我在这庙中煎熬了千年，然而他却逍遥快活地活到了老死。你们，包括他，没有人能体会我的痛苦！” 虞深低着头杵在原地没有说话。 我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虞深既然是千年前的人，为什么鬼魂到如今都未投胎转世？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啊！ 我想着问道：“虞深，你到底是哪一年死的？” “采鹊消失后的第二年，我在患了一场重病后过世。”虞深低声回我。 我闻言脱口而出：“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没有投胎转世？” 我话音刚落，虞深没有回我，倒是老方头幽幽道：“他放弃了投胎转世的机会，成为了世间的孤魂野鬼，就为了能有朝一日再见采鹊一面。可他整整找了一千年，都没找到采鹊的魂魄。” 我闻言不甚感慨。 采鹊的身子一怔，却是依旧背对着虞深问：“哼，你既然认定是我负了你，何必还要执意见我一面？” 虞深凄惨地一笑：“采鹊，我说过要娶你，就绝不会食言。无论你是人还是鬼，我都会等到你嫁给我的那一天。” 我听见虞深的话，不知怎地竟也红了眼眶。 我看不见采鹊的表情，心知她也该是被震撼到了。只见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最后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嘤嘤啼啼地哭了出来。 虞深走上前去抱她，却被采鹊出声制止：“别过来……阿深……你别过来，我的脸……我的脸好丑……” 虞深的脚步却是没有停止，他走到采鹊的身后，用手将她的身子给转了过来。 采鹊捂住脸的手不敢松动，虞深温柔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他看见采鹊骇人的模样，眼神中却仍旧保留着不改的柔情。虞深在采鹊空洞洞的右眼眶上印上一吻，执起她的手问她：“采鹊，如今没有媒妁之言，我也无法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即使这样，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采鹊收起了哭声，露出了或是她这一千年来的首个笑容，轻声应道：“阿深，我愿意。” 第五十四章 杳无音讯 虞深和采鹊喜结良缘，即使等了千年，即使注定沦为孤魂野鬼，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我和莫小雪作为他们唯一的宾客，见证了他们在小庙中的拜堂仪式。 老方头最后提议我用灵玉吸收了他们，说是这样也能获得两缕阴气。我摇摇头拒绝，不忍道：“他们既然都不能再行投胎了，倒不如就做对孤魂野鬼快活。” 老方头还想劝我。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忙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把虞深的鬼魂带来的？” “是主人让我来的。主人放心不下夫人，所以派了我来保护夫人。后来我发现夫人被采鹊困在了意识中，就去冥府翻了生死薄，最后顺藤摸瓜找到了虞深的鬼魂。”老方头条理清晰地回道。 我心说这老家伙办事的能力还挺不错，难怪方北宸肯对他重用。 一想到好久都没有消息的方北宸，我心中就有些挂念，又问老方头：“你家主人还没忙完冥王交待的事吗？” 老方头抬头看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说：“主人想请夫人去花海小住。”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方北宸之前跟我提过，问我从阿布村回来之后，愿不愿意去花海小住。当时我一口答应了下来，还说要跟他学习种花来着。 既然现在是放假，周芸恢复了正常，我又巴不得立马见到方北宸，就答应了和老方头去花海。 莫小雪打电话叫来了周芸的父母，他们赶来后对我们千恩万谢。临走之时，周芸爸爸硬是塞给我们一张银行卡，说是里面有一万块钱，让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收下。 我们推辞不掉，周芸父母就带着周芸离开了。 我和莫小雪回到家里后让老方头稍等，自己去卧室收拾了些东西。 我翻了几件衣服出来，听见门外有人进来。我以为是莫小雪，就轻声说道：“小雪，我爹既然一直没回来，估计这段日子就都不会回来了。你安心在我这里住两天，我去看过方北宸就回来陪你。” “哼，女人你真没良心！亏我家主人还叫我保护你！”一个熟悉的童音一本正经道。 我回过头才看见居然是好久不见的兜兜，当即被逗笑了：“小鬼，我怎么没良心了？你家主人叫你保护我，可我今天连你的影子都没看见。” “哼！我是被方大人关起来了，刚才跑出来的！”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又道，“糟了，老方头来了！” 兜兜话音刚落，一溜烟的不见了。 老方头果然在此时敲了敲我的房门，恭敬道：“夫人，请问是你一个人在里面吗？” “呃……是的。” 我应了一声，一时间也没弄懂兜兜为什么会害怕老方头，他不也是方北宸的下属吗？ 收拾完行李，我就出门和莫小雪聊了一会儿。我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回来，让她安心在这里住下。 莫小雪白了我一眼，打趣道：“得了，我才不愿意当千瓦大灯泡。我最近找了几间房子，打算挑一户租下来。到时候我会带着布莱克搬过去，至于你，安心地谈情说爱去吧。” 我抱起地上的布莱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哎，布莱克，你看看你主人那副注孤生的样子。你千万别学她，搬了新家赶紧勾搭个小区的母猫，再生一胎小猫烦死她。” “喵呜！”布莱克居然瞪了我一眼，从我怀中挣脱了下去，又跳到了莫小雪的怀里。 我不禁挑眉叹息道：“老话说宠物朝主人，看来果真没有假。” 几分钟不到的功夫，老方头就用法术带我到了花海。 这片紫色的花海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彩蝶在花儿中翩翩起舞。 老方头带着我往前走，我好奇地问他：“这片花海到底存在于什么地方？为什么只能用法术才能到达呢？” 老方头解释道：“花海是主人用法术开凿出来的，当中的花儿是真真实实种上的。只是如果别人没有准确的定位信息，是永远也找不到这里来的。所以这片花海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我听得似懂非懂，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小道的尽头。 正前方是一间古朴的小木屋，推开门才发现里面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只是屋内空空如也，方北宸并没有在里面。 “夫人，主人交代过，他办完事后自会来找你。还请夫人在这儿先休息。”老方头说着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我心中纳闷，既然方北宸还没办完事，为什么要早早地叫我来花海？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或许是他临时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我在房间里转悠了片刻，方北宸还是没有来。我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等到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老方头送来一托盘食物，我疑惑地问他：“方北宸还没办完事吗？” “夫人稍安勿躁，主人今天恐怕来不了了。他传信说让夫人吃过饭后好生歇息。”老方头始终面无表情，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夫人还是请先吃饭吧。” 我一愣，还想问老方头什么，他就飞快地退出了房间。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鼻尖嗅到安神的花香，可是脑子里总是静不下来。 我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在辗转反侧中熬到了天亮。 清晨老方头又来送早点，我借机问他：“方北宸究竟去哪里了？他要是还不来，我就要回去了。” “主人交代过，夫人不能离开花海！”老方头突然紧张道。 我一听这话，当即就意识到这老东西有事瞒着我。他见说错话还想躲出去，我抢先一步挡在了门边，皱着眉毛问他：“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方北宸不让我离开花海？” 老方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夫人别问了，请您安心在花海中住下，主人一定能渡过难关。” 我见他焦头烂额，微微捏起了拳头，朝他吼道：“什么难关？方北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不用多问，您安全地待在花海中，就是对主人最大的帮助。”老方头不愿多说。 他话音刚落，我心中就是咯噔一声。 方北宸将我困在这花海中，就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说明现下他一定是遇见了什么棘手之事。他既不能亲自向我解释这件事，却又要提防我去寻他！ 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我知道若是不使出点手段，老方头是绝不会向我透露更多的消息的。 我突然掏出灵玉，老方头见状跪在地上，咬牙道：“夫人即使是要收了我，我也绝不会让您离开花海！” “谁说要收了你？”我一咬牙，破罐子破摔道，“这块灵玉如果是神物，就一定能有办法带我去花海。既然你闭口不答，我只好自己去找他问个明白！” 我说着将手指放在唇边，作势就要咬出血来催动灵玉。 老方头大惊失色，吓得在地上磕了个头，哀求道：“我可以告诉夫人主人的去向，只请夫人不要一意孤行，听过后能安心留在花海等候主人归来。” 我放回灵玉，点了点头：“你先告诉我，他究竟去哪里呢？” 老方头跪在地上仍未起身，说出一个令我心惊胆颤地词来：“八大地狱。” 从他的描述中，我才知道了原来冥界的地狱分为三大类，即根本地狱、近边地狱、孤独地狱。在根本地狱中，又分为纵横两大类，纵的有八大地狱，又称为八热地狱。横的也有八大地狱，又称为八寒地狱。 八热八寒地狱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折磨，凡到此处的众生均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北宸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这纵横两处八大地狱！ 我听得心惊胆战，忙问老方头：“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八大地狱？！” 老方头沉声向我讲述了一段往事。 而他接下来的话，也让我彻底知道了方北宸真正的死因！ 第五十五章 八大地狱 七百年前，方北宸在一次征战中被伏击，敌军的将领是精通巫术的南蛮人。 此人的兄长先前为方北宸所杀，可谓是对方北宸恨之入骨。所以他在捕获方北宸后，在其身上施下了巫术，令他死后魂飞魄散。 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鬼魂都有三魂七魄。 所谓三魂。即天魂、地魂、命魂。 七魄则为喜、怒、哀、乐、惧、爱、恶、欲。 若是三魂七魄散尽，那么这人就会彻底在天地间消失，永无转世投胎的机会。 只是就连那个南蛮人也没想到，方北宸生前戎马一生，即使死后身上的天地魂仍旧顽强未灭。他最终强撑着守住了天地两魂，然而命魂和七魄却就此不知去向。 冥王得知此事后。觉得方北宸是难遇的奇才，便给了他八百年的期限，让他一边找寻自己的魂魄，一边留在冥府任职。 如若八百年的期限到了，方北宸还未找齐自身魂魄，就不得不魂飞魄散。 方北宸留在冥府，这一留就是七百多年过去了，距离冥王给的期限只剩下不足十年。 七百年来，方北宸不断寻找着自己的魂魄。最终找齐了除了“怒”以外的其他六魄。就在不久前，他总算感应到了自己“怒”魄的踪迹，探知它就流窜在这八大地狱中。 只是八大地狱凶险无比，加之方北宸身体未能痊愈，想要从当中闯出来谈何容易？ 我听到这里脸唰得一下就白了，恍惚间又想起方北宸前段时日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心里又急又气，急他如今现状不知，气他口口声声说不会骗我，却连这种生死大事都瞒着我。 我的鼻子有些酸，但知道哭也于事无补，咬牙又将眼泪忍了回去。 心中有了主意，我就打算亲自去八大地狱助他。 老方头跪在地上沉声道：“请夫人留在花海中等待，这样就是对主人最大的帮助！” 我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听见这老家伙是怕我拖累了方北宸，就冷哼了一声道：“老方头。你是太高看了你家主人，还是认为我只是个自命不凡的小女生？那八大地狱既然是极度凶险的地方，那么方北宸孤身前往又有多大的把握能找回怒魄？我手中毕竟有能吸收鬼魂的灵玉。指不准届时还能帮上些忙。又或者，你认为我会贪生怕死成为他的拖累？如果是这样，那你现在给我听好了！我去找他只会有两种结果--活着将你家主人带回来，或者和他一起死在里面。” 我这话说得平静，因为做好了决定，知道这老家伙无论如何也拦不了我。 老方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最后声音沙哑道：“小的可以带夫人去八大地狱，只是那地方并非所有人都能闯得进去。” “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能呢？”我面色不改，镇定道。 片刻之后，老方头用法术将我送到了八大地狱的入口。 眼前是一处深不见底的红色山洞，洞口冒着热气，四周全是寸草不生的荒地。 老方头对我说：“夫人，里面凶险万分，您务必要多加小心才是。小的会一直守在外面，等着您和主人出来。” 我点点头，心思早就系在了洞内的方北宸身上，随即就走进了洞中。 脚下是一条笔直的通道，随着我脚步的深入，洞内的光线愈发明亮起来。一股股热气灼得我大汗淋漓，我刚抹了一把汗，就看见四周突然凭空出现了几束火把，全都被固定在了两旁的石壁上。 好在目前除了灼热。并未有其他的危险。 我又朝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一阵寒意迎面扑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四周的环境倏地一变，之前的火把竟然在一瞬间结上了冰霜。山洞中飘起了白色的雪花，一片片落在地上化作了水。 我身上还穿着单衣，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双手抱紧了胳膊。 早在来之前我就听老方头说过，八大地狱中极热极寒，可谓是瞬息万变。 我定了定心神，一步步接着往前走。 那股难耐的寒意越来越强烈，地面在霎时间结成了冰，人走在上面湿滑无比。我本想扶着一旁的石壁防止摔倒。可手刚放上去就被冷得立马缩了回来。 下一秒，我的手上就生出了冻疮，一股脓血从手指中淌了出来。 身边一阵狂风刮过。我听见四面八方涌来“啊啾啾”的悲惨叫声。这声音无法判别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全都争先恐后地涌入了我的耳朵中。 脚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正贴着我的小腿吸允。 我低下头一看，只见一只只铁嘴的小虫子正前赴后继地攀着我的小腿往上爬。 我赶紧用手将它们给拍开。发现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冻成了青紫色。 “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极度的寒冷带来困意。可只要一想到方北宸或许就在我的前方，我又瞪大了眼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继续往前走。 “啊啾啾！”又是一阵悲惨地叫声在耳边响起。 我一个激灵，正前方出现了一个盘膝而坐的老者。他的身体已经被团团冻住，透过那晶莹的冰块。我看见当中的躯体正如莲花般缓缓绽开。他皮肤下面的肉逐渐从红色变成黑红，身体随着颜色的变化瞬间裂成了四瓣、八瓣、十六瓣…… 胃里一阵翻涌，我似乎听见有个苍老的声音对我说：“八大地狱。如今只是第六重折磨……回去吧……快回去吧……” “不，我不能回去！咳咳！”我哆嗦着摇了摇头，喉咙里因为说话入了寒气而不住的咳嗽。 话音刚落。那人形莲花一抖就消失在了眼前。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前走，经过一个转角处时感觉周围的冰霜正在一点点融化。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久违的暖意包围着我的身体。驱使着我向着温暖发出的方向走去。 刹那间，两旁的石壁又燃起了数支火把。 “啊……好暖和……”我忍不住驻足站在了火把下，搓着双手取暖。 突然，一股难闻的焦味扑鼻而来，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声。不一会儿，一滴滚烫的油就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我赶紧用嘴吹了吹自己的手。仰头看见一具裸露的女性尸体被倒挂在半空中。 火把上的火苗在瞬间腾起，尸体被炙烤后流下的人油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一具、两具……无数具的尸体从天花板倒掉了下来，火把烤出的人油几乎快要淹没整个地面。我后退了几步，火焰借着人油一路蔓延开来，熊熊烈火如同猛虎般朝我扑来。 我拼命往前跑，后背火辣辣的痛，根本不敢转头去看那火离我还有多远。 “咯咯咯咯咯。”耳畔传来女人笑着交谈的声音，“第七重折磨，这女人真是傻……剩下的那一重，她是无论如何也熬不住的！” 身后的火光忽而熄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 此时，我已经是筋疲力尽，不知道这最后的一重折磨究竟会是火海还是冰山。而更令我绝望的是，这一路走来我都没有发现方北宸的踪影。 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只好猫着腰喘了口粗气。 “你究竟会在哪里？”我无助地喃喃道。 下一秒，脖子一疼，有一只大手掐住了我的颈子。 身上的灵玉忽而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绿光，借着这光亮我看清眼前之人正是方北宸。 “北宸！”我高兴地叫了他一声。 他却仿佛没有认出我，身上散发着我从未见过的暴戾之气。 方北宸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飞快地将我的身体抵到了墙上。我被火灼伤的后背撞上尖锐的石壁，一阵撕心裂肺地痛感席卷而来。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方北宸充满怒意的眼神盯着我，幽幽道：“你是什么人？去死！” 第五十六章 找回怒魄 他掐住我脖子，径直将我给架在了半空中。 后脑勺猛地撞在身后的石壁上，我的双眼一黑，咬着牙唤他：“北宸……我是叶罄……” 方北宸置若罔闻，我看见他的双眸变成了一片冰蓝。那冷调的蓝色没有一丝温度，直勾勾地盯着我。恨不得将我给碎尸万段。 我想起方北宸来八大地狱是为了找“怒”魄，而“怒”魄是主管人杀气与力量的魂魄。眼下的方北宸估计是找着了“怒”魄，不过却被控制了心智。 灵玉发出的绿光越来越强烈。 “去死！”方北宸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手上的力度再度加重。 我被他钳制得喘不过气，手忙脚乱地挣扎着。 他眼中的杀气越来越重，我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腕，涨红了脸下意识地憋出两个字来：“夫君……” 方北宸的手突然一怔，紧接着双眸由冰蓝瞬间变为漆黑。不过只迟疑了数秒，他就又一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怒目相似道：“蠢货，你说什么？” “咳咳。”我咳嗽了两声，盯着他的脸轻声道，“你忘了？你从前不是说过，想让我叫你一声夫君吗？” “夫君？”方北宸的左手轻轻捏起了拳头，幽幽道，“夫人？” 我以为他终于想起了我，连连点头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哪晓得话音刚落，方北宸忽然朝我一挥手。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击得飞起，最后撞击在了一旁的石墙上。我猛地跌坐在地上，觉得喉咙里传来一股子腥甜味，紧接着一大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你想骗我？去死！”方北宸在刹那间变得暴跳如雷，飞身过来捏住我的下巴。 我惊慌失措，只能再度试图唤醒他的心智，哑着嗓子对他说：“夫君，你说过要带我去花海小住，会亲手教我种花，你不记得了吗？你说过不会骗我，为什么你自己反倒忘了？” 我说着说着，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最后落在了方北宸的手背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滴眼泪。眼中的怒意逐渐消去。 方北宸抬起头怔怔地看我，忽明忽暗的眸子痛苦道：“夫人……我控制不住这怒魄，我压制不住多久的。小罄……我不能伤了你。趁我现在还有理智，你快用符纸杀了我！” “不……”我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快！”方北宸朝我低吼了一句，眼中的杀意在瞬间又浮现了出来，“哼。你想杀我？！” 他的右手突然举起，一掌正欲朝我劈来。 我知道我定是阻止不了他，却想在死之前再做一件事。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起身一下子吻住了方北宸的嘴。我闭着眼睛，咸涩的眼泪贴着脸颊一直滑到唇边。他的唇还是那样冰凉而柔软，可我却知道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吻他了。 我轻轻咬住他的唇瓣，感受到他的身子猛然一僵，举起的右手最终并没有劈下来。 下一秒，方北宸忽然在我嘴里用力吸允着，我感觉一股股气体从我的体内正往外窜。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他冰蓝色的眸子缓缓恢复了漆黑。 片刻之后，方北宸轻轻一把将我给推开。 他靠在墙边喘了口粗气，我发现他身上的戾气似乎不见了，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句：“北宸？” “夫人。”他仍是有些虚弱，不过果真恢复了理智。“我已经成功把怒魄控制住了。” 我闻言悬了好久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身体中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也随之席卷而来。肉体上的疼痛难忍，可心中却说不出的愉悦。 “太好了！”我朝他笑道。 方北宸盯着我，半晌突然过来将我抱在怀中，颤声道：“刚才实在太危险，夫人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今后如何安心？” 我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弯起唇角一笑：“你当真想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冒险来寻你？” 方北宸一愣，还没等他答话，我便又问他：“你还记得那日在陈志的别墅中，我问过你的问题吗？” 他眯起眼睛回忆道：“夫人那日问我，是否想过要复活，重新做回人类。” 我点点头：“没错，可那天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小罄。我……”方北宸忽然开口道。 我如今并不关心他的答案。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那么正式地向方北宸表白。当时我一脸的狼狈，满身的创伤，在那一瞬间仿佛都无关紧要了。心中堆积了好多的话。就是想要说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听。 我于是打断他的话，无比认真道：“你不必回答我，只需听我说完下面的话。” “从前我看梁祝，总是为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感到悲哀。梁祝二人单是因为门户问题便不能长相厮守，更别说你我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阴阳。所以那时候我想，如果你能复活做回人类，那么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直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愚蠢。当我听说你去到八大地狱后，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不能同生，那就共死。” “梁山伯和祝英台当时的念头或许也和我一样，所以他们才会化蝶相伴一生。所以方北宸，你如果能复活成人，我就和你做白头偕老的夫妻。如果不能，我也不后悔就这样和你在一起。只是我不知道待我死后，冥府的孟婆汤是否会让我忘记你。如果注定逃不了轮回转世。请你务必要在以后的生生世世中找到我。” “方北宸，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要来冒险寻你的答案，因为我爱你。你听清楚了吗？”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就突然俯下了脸来。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耳边听见他闷声叫我：“夫人……” 我说完这一席话后，反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肉麻了。 因为方北宸就这样搂着我，唤过我那一声“夫人”之后，久久再没有说出话来。 沉默的时间太长，我不禁有些奇怪，就轻轻推了他一下。下一秒，我就看见方北宸惨白着一张脸，像是因为太过虚弱晕了过去。 我心说这家伙晕得还真是时候，难不成要我背着他重新从原路返回？ 正想着，就看见四周猛地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光霎时间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山洞。我在看清四周石壁上贴着的东西时，背上的白毛汗都快冒出来了。只见石壁上密密麻麻种满了舌头，那些舌头彼时上下晃动，时而缠绕在一起发出令人恶心的嘶嘶声。 我见情况不对，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就想拖着方北宸出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团巨大的黑影从火焰中窜了出来。那黑影最终化作一条巨蟒，豆子大的眼睛泛着凶光，正吐着鲜红的信子朝我们迅速地爬来。 我只好将方北宸护在身后，掏出灵玉和符纸，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到底该用哪一样对付才好。 巨蟒爬行的速度很快，瞬间就来到了我的跟前。 我正准备用符纸先试试，手还没伸出去，就看见它居然趴在了我的面前。 “你是谁？”巨蟒虽然没有开口，却发出了一句人类的声音。 我一愣，小心翼翼道：“我不认识你。” “我知道你是谁。”巨蟒叹了口气又道，“我对那个女孩有过承诺，现在我会送你们出八大地狱。” 我还没弄明白它说的“那个女孩”是谁，巨蟒就突然一甩尾巴。紧接着四周环境一变，我就听见老方头无比惊喜地叫了声：“主人！” 第五十七章 上门讨债 方北宸还是昏迷不醒，老方头过来扶住他。 他告诉我不用担心，方北宸如今找齐了七魄，只需回到冥府调养几日就会醒来。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地问老方头：“如今他找回了七魄，可是命魂还是没有线索吗？” 老方头摇摇头。回我：“夫人不用过于忧虑，主人自会有他的办法。”他说完又看了我一眼，声音沙哑道，“倒是夫人这一身的伤……” 我打断他的话说没事，让老方头赶紧带方北宸回冥府去。 他点点头告诉了我出去的办法，而后架着方北宸消失在了眼前。 我强撑起的意志在瞬间崩溃，后背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冷汗直冒。我捏紧了拳头，用手指甲掐了掐自己掌心的肉，背上的疼痛感才稍感转移。 此时我浑身冰凉。唯独后背火辣辣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我就直起身子准备往出口走。 “叶罄，这地狱之火的感觉怎么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转过头就看见景泽操着手靠在洞穴的入口处。微微转过头看着我。 “景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八大地狱。诧异道，“难不成这儿有灵玉历代主人的线索？” 景泽的眼神倏地一冷。 他忽然一闪身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幽幽讲道：“叶罄，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这条命只有我能拿走。哪怕是你自己不想活了，也得经过我的允许。” 我大惊失色，一下子拍开他的手，恼怒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嘴上还是强硬道：“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吧。” 话音刚落，我看见景泽又朝我逼近了两步，居然真的抬手在我脖子上敲了一下。眼前一黑，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我感觉身体缓缓倒入了他的怀中。 “喵呜。”耳边响起猫叫声，一条湿漉漉的舌头正舔着我的脸。 “喵呜。”那猫叫声不停，紧接着是莫小雪熟悉的大嗓门。“小罄！小罄！”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莫小雪的手正准备来拍我的脸，惊得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我环顾四周，见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又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租的房子。”莫小雪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退烧了，小罄你吓死我了。” 我定了定心神，想起我从八大地狱出来后，明明是被景泽给敲晕的。当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一度以为他真的要杀了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莫名其妙地问莫小雪。 莫小雪推了一下我的脑门：“你他妈的还骗我说去谈恋爱，结果又不知道到哪儿冒险去了！景老师打电话叫我去接你的时候，我看见你浑身血淋淋的伤口，腿都快吓软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就感觉背部光滑，之前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已经不在了。 我身上的伤，怎么突然痊愈了？ “是景老师给你治好的。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后来你的伤口就全部愈合了。只是他离开的时候状态很不好。”莫小雪看出我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我闻言有些意外，难道景泽去八大地狱是为了救我？ 我摇了摇头又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景泽或许只是以为我会死在里面，就来等着接手灵玉。后来他看见我死里逃生。为了能继续完成他的目的，便顺手救了我吧。 这样解释，我就觉得合情合理多了。 莫小雪租的房子是一套一室一厅，装修是简单的现代风格。在客厅角落放了一个崭新的猫窝，看起来好像还未用过。 我问莫小雪：“布莱克平日就睡这儿吗？” 她笑了一声：“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布莱克特别黏我。晚上非得和我一块睡。有几次我晚上关上了卧室门，这家伙居然能自己打开，悄悄钻进我的被窝里。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它都趴在我的胸口上。” 布莱克在莫小雪的脚下来回蹭着，我看见它绿色的圆眼睛里满是对莫小雪的依赖，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来。 布莱克可是只修行了1100年的猫。虽然我不知道它到底算不算猫妖，不过它一定跟普通的家猫不一样。 我借口让莫小雪去厨房帮我倒杯水，而后将布莱克的前爪提了起来，盯着它小声警告：“喂，我知道你这家伙能听懂我的话。你再怎么说也是只公猫，你是不是对小雪有什么想法？我告诉你，不许对她耍流氓！” “喵呜！”布莱克挥起肉掌打了一下我的脸，然后从我手里挣扎着逃开了。 莫小雪正好端了水杯出来，见状忙问发生了什么。 我白了布莱克一眼，笑道：“没什么，布莱克说它想交女朋友了。” “啊？小罄你能听懂布莱克的话吗？”莫小雪惊奇道，“是景老师教你的吗？你快也教教我！” “喵呜！”布莱克朝我不满地大叫了一声。 我见它好像真的有些生气。就打消了继续逗它的念头，岔开话题对莫小雪说：“我开玩笑的啦。小雪，后天假期就结束了。你是不是今后都不回寝室住了？” “恩，你要舍不得我，就过来陪我一起承担房租呗。”她挑着眉毛跟我开玩笑。 我倒是想起了周芸爸妈之前给的银行卡，就把卡拿出来给莫小雪：“你现在离开你姥姥，一定早断了经济来源。这卡你先收着，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应急用。” 莫小雪推开我的手，皱眉回我：“叶罄你什么意思啊？你什么家庭情况我能不知道？周芸那事最后也是你解决的，这钱就得你自己拿着，我是一分也不会要的！” 莫小雪的性格很犟。说不会要这钱，就怎么也不会收下。 我无法更改她的决定，只好又收回卡，和她吃过午饭后回了家。 正是下午，居民楼下聚集了许多的人。他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往楼上看，议论纷纷道：“这男人为什么要跳楼啊？” “据说是欠下了赌债，债主都追到家里来了。” “哎，真是不作不死啊。” 我心中一惊，顺着众人的目光仰头一看，只见我爹胡子邋遢地坐在窗户边上。他的脚已经悬在了外面，右脚上的拖鞋掉了下来。此时，他用双手紧紧撑住两边的墙壁，浑身瑟瑟发抖，看样子也不是真有勇气跳。 “让一让，让一让！”我扒开拥挤的人群，一路小跑冲上了楼。 大门是打开着的，我一边往里跑，一边喊了一句：“叶建国你快给我下来！” “哟呵，你是叶建国什么人啊？”一个轻佻的男声传来。 我这才发现家里除了我爹，还有四、五个壮汉。 “小妞，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一个满脸赘肉的胖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在他们当中，一个戴着墨镜的黄毛坐在我家的藤椅上，翘起二郎腿正在抽烟。下一秒，他摘下脸上的大墨镜，一双小眼睛打量着我，问道：“你是叶建国的女儿？” 我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债主了，不得不赔了个笑脸回答：“对，请问我爹欠了你们多少钱？” “不多。”黄毛老大又重新戴上墨镜，露出一嘴的黄牙，“就两万块。” 我闻言一颗心凉透了。 两万块，就算我把身上全部的钱拿出来也不够还的啊！ 第五十八章 挖掘商机 我正焦头烂额，我爹在此时转过头来，可怜兮兮地对我说：“小罄……你得……得救我啊！” 我回瞪了他一眼，一时间火冒三丈。我本以为上次驱除掉了他背上的衰鬼，他好歹能转运一点。没想到叶建国这个王八蛋，手气那么背还敢去赊钱赌！ 我心里生气归生气。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这里跳下去。 “您能否宽限些日子，我凑足了钱再还您。”我只好和债主商量。 “没问题，对美女我一向很宽容。”黄毛老大站起来朝我伸出了手。 我犹豫了几秒，和他握了握手。往回抽手的时候，他逮住我的手又摸了一把，笑嘻嘻道：“给你五天时间。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如果实在凑不齐钱，也有其他的还债方式嘛。” 我恶心地甩开他的手，将他们给半赶半请地送了出去。 “砰！”我这边刚把大门关上，就听见屋内又是一声同样的轻响，“砰！” 我爹躲进了卧室里，他就像是吃定了我会给他善后，无论我在门外怎么骂也不肯开门。 最后我骂得累了，心中又苦又寒，就洗了个澡窝进卧室里玩手机。 人有的时候心情过于郁闷，又苦于没有宣泄的方式，就难免矫情了一些。我拿着手机一连转发了几条负能量的微博，发到第五条的时候，莫小雪给我来了个评论：“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想让她担心，就回了三个字。 莫小雪转眼又回复我：“和我也不能说？” 我正准备回她，就看见微博弹出了几条未关注人的私信来。我自从经历了陈志那件事后，就将未关注人的私信给屏蔽了。现在也不知道是系统抽风还是怎么的，这些消息又弹了出来。 私信来自于一个微博名叫“深蓝海岸线”的男人。 我点开正准备删除，就看见对方的状态居然还是“正在输入”。 我扫了一眼之前的消息，好家伙，足足有十来条-- “叶小姐，求求你帮帮我。” “我被鬼怪缠上了，我现在真的很害怕！” “叶小姐，你回我一条消息好吗？” “我知道你们不是无偿服务，我愿意出五千块。你能帮帮我吗？” 我其实没想到“灵媒”那事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人坚持不懈地给我发消息。 我还没看完，又有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叶小姐。我真的快不行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出一万块，请你务必要救救我！” 我看见“一万块”三个字，眼前一亮，就想到这说不定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如果能解决掉这人的麻烦，加上周芸爸妈给的那一万块。岂不是刚好能还上我爹的赌债？ 只是我目前不能确定这件事的棘手程度。 我下意识地回了他一条：“你先大致说说什么事吧。” 那人或许是见我终于回复了他，很是激动，一连发了三个“好”过来。 他“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能有两分钟，然后发来一段文字：“我被一只乌龟精给缠上了，现在搞得整个人未老先衰，身边的朋友都笑话我变成了乌龟。” 我看了之后觉得好笑，无法想象人怎么会像乌龟，就又回他：“那只乌龟有害过你吗？” “这倒没有，只是他总控制着我去做一些很奇怪的事。叶小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也是C市人，家就住在同创街73号的佳馨小区。你看你多久能抽空来一趟吗？我们可以当面再沟通一下。” 通过他的描述，那只缠着他的乌龟精并未害人，这就说明麻烦不是很大。 我又琢磨了两分钟，最后决定赚这一万块钱。 反正明天还有一天的假期，我就回了他一条消息：“就明天早上10点吧。你把具体的地址发给我。” 刚回完这一条消息，莫小雪就来了电话，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通：“叶罄。你咋不回我消息呢？你是不是又折腾什么危险的事去了？” 我失笑道：“没有，我刚才在处理一些事。”说完又打趣她，“小雪你婆婆妈妈起来跟我妈一样。” 我说完这句话，电话中的莫小雪就沉默了片刻。 我忙问她怎么了，她就叹了口气对我说：“小罄，我是真担心你。我从小没了父母。如今姥姥也……我的身边似乎就剩下了布莱克和你。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不要自己扛着，记得要告诉我和你一起分担。” 我听着莫小雪的话，心中一阵悸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能理解莫小雪的孤独与关怀，也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好闺蜜。 只是我这个人并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像那次在八大地狱中对方北宸表白，就已经是我说过最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一段话了。 我“嗯”了一声，就将我爹被追债的事以及“深蓝海岸线”的情况告诉了她。 莫小雪听完嘿嘿一笑。夸我道：“小罄你够行的啊！这么一个商机都被你给挖掘到了。今后你干脆搞个灵媒微博，就专接这类稀奇古怪的事，既能赚钱又有机会吸收阴气，还能锻炼自己的能力！” 我叹了口气：“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吧。” 莫小雪问了我地点，说是明天要一起去。她开玩笑说是要和我合伙。今后等灵媒微博搞起来之后，在进行分红。我拗不过他，心想着两个人胜算更大，就把地址通过微信发给了她。 做完这一切，屋外又响起了一声“砰”的声响。我不用打开门看也知道，肯定是我爹逃走了。 当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安宁。翻来覆去转了好几道身。 就在我用枕头蒙住脑袋的时候，有一只手轻轻揽住了我的腰。我身子一怔，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唤我：“夫人。” 我想回过身去看他，可方北宸却将胸膛贴在了我的后背上，紧紧抱住我的腰，轻声笑道：“别看我。” 我不明所以，问他：“为什么？” 方北宸在我的后颈窝处一吻，笑声爽朗道：“怕夫人看多了为夫，就不觉得为夫好看了。” 我心说这家伙怎么这么自恋，抿起嘴憋住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好看了？” “夫人说爱我的时候，肯定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他没皮没脸道，“难道不是吗？” 我脸一红。摇摇头嘟嘴道：“谁说过爱你呢？我才没有。” “原来夫人不是这个原因啊。”身后的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在我耳边压低声音暧昧道，“难道是夫人对为夫的其他方面很满意？” 我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就感觉他的手从我腰部一路往上，最后在我的胸口处捏了一把。 一阵触电的感觉席卷而来。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心中小鹿乱撞，飞快地转过身子就与方北宸温柔的丹凤眼撞上。 我在他清澈的眼眸中瞧见自己的倒影，那面红耳赤的模样甚是窘迫。 “你怎么不多在冥府修养些日子？”我避开他的眼睛问他。 方北宸与我额头相抵，耳鬓厮磨道：“因为很想你。” 他话音刚落，薄唇就要来吻我的嘴。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担忧他的身体，就婉转道：“你身体未好全，还是早些休息吧。” 可这家伙不依不饶，语毕就呼吸沉重地欺身压住了我。 我被他撩拨得全身酥软，一整晚都陷在他如水的柔情中。以至于第二天被莫小雪的电话吵醒：“叶罄你他妈到哪儿呢？我都到人家小区楼下了！” 我迷迷糊糊拿起屏幕看了一眼时间，紧接着也炸了起来：“卧槽都十点了，我立马过来啊！” 挂断电话，一旁的方北宸也坐了起来，揽住我的腰温柔道：“夫人别急，我和你一起去。” 第五十九章 口腹之欲 洗漱完毕之后，我和方北宸一起出了门。 他负责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叮嘱他待会儿不能逞能，一切的问题都交给我来处理。他闻言一笑，握住我的手连声应道：“是是是，谨遵夫人吩咐。而且我这段时间也不能用法术。待会儿我就是你的小跟班，全听夫人差遣。” 正值返程高峰，街道上堵得水泄不通，别说方北宸是鬼，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最后抵达佳馨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四十了，莫小雪站在小区门口抱着布莱克来回张望。 我打开车门跑到她身边，就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叶罄，你这时间观念也太差了，整整迟到了四十分钟！”她说完看见停好车走过来的方北宸，挑眉看了我一眼，又问，“敢情你是昨夜睡得太晚？” 我脸一红，方北宸及时过来解围：“已经迟到了，还是先上去再聊吧。” 五分钟后，我们三人按照“深蓝海岸线”提供的地址按响了门铃。 在等待人来开门的这一小会儿空当中。我问莫小雪怎么把布莱克也带来了？ 莫小雪瞥了方北宸一眼回我：“就准你带人，不准我带猫啊？” 我用手戳了戳她的腰，低声骂道：“你这丫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呢？！” 她被我戳到了笑穴，一边狂笑着一边躲开我。 下一秒，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我和莫小雪皆是尴尬地一怔，就看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盯着我们。最后还是方北宸反应快，礼貌地自我介绍道：“你好，这两位是灵媒莫小姐和叶小姐，我是叶小姐的助理，我姓方。” 方北宸突然这么正经，我还有些不习惯。 中年男人闻言急忙将我们迎进了屋子，倒了三杯水说：“我叫萧远，我一直在等你们。” “不好意思，外面堵车耽误了。”我环视了一圈凌乱的屋子，解释道。 萧远并不在意。反倒很激动：“没事没事，你们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突然往前面伸了一下。片刻之后又缩了回去。那模样有些奇怪，让我立马就联想到了乌龟。 萧远看上去挺好说话，我也就懒得绕圈子，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他：“我们对你的情况都没有太多的了解，要不你把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讲给我们听一遍吧？” “当然没问题，事情还要从十天前说起。” 萧远的语速很快。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飞溅，向我们讲述了事情的起因。 上个月的26号，是萧远39岁的生日。 他们老家的庆生规矩是“男办九女办十”，所以萧远对自己的这次生日很重视。再加上他是典型的凤凰男，从山沟沟里飞出来奋斗了十几年，如今能在大城市里扎根也算不容易。 萧远的媳妇建议，这次生日一定要过得风风光光的。 所以生日当天，他请来了许多的同事和朋友，在C市的一家四星级酒店摆了两桌宴席。席间觥筹交错，大家都将萧远给捧上了天。萧远酒量本就一般，那天喝多了就冲去卫生间吐了出来。 没想到返回包厢的时候，有同事发现他的身后竟然跟了一只老态龙钟的大乌龟。 乌龟的行动很慢。但是四肢粗壮。三角形的脑袋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远。 萧远有些懵，这个时候包厢里有朋友感叹道：“生日遇见乌龟，这是长寿健康的吉兆啊！” 这话一说完，候在门外的服务生就走了进来，见着乌龟声称可能是从水箱里跑出来的。萧远的媳妇连忙让他给抱走。可就在此时。身后有几个同样醉酒的男同事起哄道：“抱走干什么啊？既然是酒店卖的，不如让厨房整一道长寿菜出来，也好让我们沾沾寿星的好运啊！” “对对对，萧远你不会是舍不得花钱吧？”几个女同事轻笑道。 萧远抹不开面子，只好答应了下来，让服务生把乌龟拿去烹饪，又让他媳妇去探了探价格。萧远的媳妇平日就抠门，不过碍于面子只好瞪了他一眼，跟着服务生去称重。 片刻之后，萧远的媳妇就回来了。她拉着萧远的袖子嘀咕道：“真是奇怪，我在他们的水箱里没看见有乌龟卖啊！就连菜单上也没有标注，不过大堂经理非说可以加工，还笑嘻嘻地说给我们打八折。” 萧远脑袋晕乎乎的，也没多在意。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服务生就端上来了一道清炖的乌龟汤。 众人一窝蜂地分食。萧远媳妇心疼钱，也就强迫着让萧远多吃了两碗。 我听到这里，心中初步猜测萧远可能是误吃了一只成精的乌龟。不过我没有打断他，想继续听接下来发生的事。 没想到萧远说完那最后一句，突然就住了嘴。 我看见他眼睛困顿得眯成了一条缝，随后双肩一耸，将脖子死命地往下缩。如果他的背上再装上一个绿色的壳，我险些就以为眼前的萧远就是一只人形乌龟了！ 莫小雪和方北宸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们面面相觑，莫小雪忍不住开口叫萧远：“萧先生。你怎么了？” 萧远打了个哈欠，瞬间又睁开了眼睛。他像是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想了半晌。反倒问我们：“我刚才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做出了奇怪的举动？！” 我诧异地点了点头，就看他哭丧着一张脸：“正如你们刚才看到的一样，我自从吃了那只乌龟之后。总是无意识的做出类似乌龟的举动。最开始我自己也不知道，后来还是身边的朋友用手机录下来给我看，我才发现的。如今我身边的人都嘲笑我像只乌龟，就连媳妇和孩子都回娘家去了，说是治不好这个病就要和我离婚！”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有些想笑。 莫小雪在此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萧先生，你之前也说了，那个酒店根本就没有乌龟卖。所以我猜你吃掉的那只乌龟，可能是只成精后误闯入酒店的动物。你毁了它的肉身，它的鬼魂才会一直缠着你。” 我听见“鬼魂”两个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包里的灵玉。 灵玉从进屋到现在都没反应，哪怕是刚才萧远做出乌龟举动的时候，灵玉也没发出绿光。这就说明，这间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鬼魂。 方北宸忽然问萧远：“除了你，其他吃过乌龟肉的人有这些反应吗？” “就是没有我才奇怪啊，为什么这东西偏偏只缠上我一个人！”萧远的五官都快挤到了一块儿。 我有些同情他，就安慰他别急，说是需要商量一下对策，好辨别清楚他被缠上的真实原因。 萧远很客气，恳求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救他，然后去了厨房给我们洗水果吃。 这样一来，客厅就剩下我、方北宸和莫小雪。 我低声问方北宸：“你能看出缠住萧远的是什么东西吗？” 方北宸摆摆手，笑道：“总之不是鬼魂，也不是妖怪。至于究竟是什么，一时间还不好说。” 莫小雪闻言有些纳闷，看着方北宸问：“你不是冥府的将军吗？你不是有法术吗？用法术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急忙接过她的话：“他身体没痊愈，这几天不能用法术！” “我又没问你，你紧张什么？”莫小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还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莫小雪话音刚落，就听见厨房传来一阵摔碎碗的声音。下一秒，萧远缩着颈子两眼木讷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上了一件风衣外套，作势就要往大门外走。 我见他神情有些不对劲，刚想要叫住他，方北宸就低声制止了我：“夫人别出声，我们跟上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了。” 第六十章 怪异举止 此时已经是正午，一轮红日破云而出。 萧远下楼的时候，小区的门卫和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可萧远置若罔闻，弄得门卫尴尬得瘪了瘪嘴。我猜他现在已经被身上那东西控制了思想，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们三个人如果都跟在萧远的后面未免有些扎眼。 方北宸出门前提议让莫小雪守在萧远的家中，顺便排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我有些担忧地问他：“那间房子里会不会有鬼怪，小雪一个人待在那儿不会有危险吧？” 方北宸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叹息道：“夫人怎么就这么天真呢？居然没看出为夫的目的。” 我一愣：“你什么目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愿作答，牵着我的手跟了上去。 我们一路跟着萧远到了一处水族市场，他径直走入了一间门面，紧接着就听里面的高个子老板叫了声：“嘿，您来了，东西我已经给您装好了。” 我和方北宸装作顾客也走了进去，正假装观赏大鱼缸中的金鱼。我斜眼瞥见萧远从钱包里掏出了三张一百的钞票。他没有答话。接过用网袋装好的乌龟后，又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门。 高个子老板喊了一声“您慢走”，又回过头来问我们要些什么？我示意方北宸先出去跟上萧远。而后自己趁机笑着向老板打听：“刚才那人买走的乌龟好特别啊！” “嘿，那人是个大客户，最近天天来我这儿买乌龟。还只要这种拟水龟。这东西其实也不是特别值钱，只是本市几乎没有，要A省那地儿才比较多。这个客户多出了一倍的价格，让我给他进货，如今已经从我这儿买走差不多八只了。”他说完笑着问我，“我这还存着几只了，你要不要看看？” 我摆摆手说考虑考虑，随后出门联系上方北宸，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萧远走路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江边。 我跑得气喘吁吁，方北宸替我抚了抚背。我将打听到的情况说给他听，他听完思忖道：“这么说，缠着萧远的那东西还跟A省这个地方有些联系。” 我皱眉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关键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就在这时。方北宸拍了我一下，用手指了指正前方。 我站在河岸边眺望着一看，原来是江中的萧远停止了前行。江水此时已经淹到了他的小腿处。他从网袋里拿出那只乌龟，随即弯腰将它放入了江水中。 我隐隐约约看见那乌龟扑腾了几下，就朝着更深处游走了。 萧远朝着乌龟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我灵机一动问方北宸：“原来萧远买乌龟是放生用的！或许是他吃掉了那只成精的乌龟后，乌龟对他做出的惩罚，让他解救自己更多的同类！” “如果只是这样。那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方北宸目视着前方疑惑道。 我再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萧远已经开始往回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和蔼笑容，右手半悬在空中，像是在牵着什么东西。 我以为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揉了揉眼睛才确认萧远的右手边空空如也！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上了岸，最后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身上散发出一股子江水的味道。 我和方北宸之前怕被他发现，故意拉长了跟踪的距离。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萧远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就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 他就像是一个被编了程的机器人，只会单一的重复某些动作。 例如：重复去同一家店买乌龟，重复来到这江边放生…… 我正愣神思考。方北宸拉住我的手又走了起来，最后我们跟着萧远到了一家菜市场。 假日下午的市场生意冷清，有些摊贩甚至没有经营。 萧远还保持着牵着东西的姿势。一步步朝着一处摊贩走去。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挑了几个西红柿，问老板怎么卖？ 女老板还在玩手机，抬起头来应了声：“三块一斤。” “小远，想不想吃西红柿炒鸡蛋？”萧远突然转过头对着右手边的空气笑道，“好，今晚就炒给你吃。” 女老板闻声搁下手机，狐疑地探出身子往外面看了一眼，纳闷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呢？” 萧远扔下五元钱。拿了两个西红柿就往门外走。 “喂，还没称重呢？神经病！”女老板在后面咕哝了几句，兴许是觉得五元钱卖两个西红柿够本。也就没有追出来。 我原本以为只要跟着萧远就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可如今却是越看越糊涂，根本想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如果单单按照萧远之前的行为举止来看，折腾他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那只被吃掉的乌龟精。 可是这只乌龟精却没有半点要害他的意思，难不成它缠上萧远只是为了捉弄他？ “他似乎还有事没做完。”方北宸在耳边轻声提醒我。 我回过神来，看来眼下也只好先跟着萧远见机行事了。 这一次，萧远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回到了家里。进门的时候，我朝屋内的莫小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退到一旁去。 莫小雪点点头心领神会，我们三人就看见萧远拿着西红柿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炒菜和开关火的声音。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发现身上的灵玉竟然有了反应，不过那微绿的光芒一闪而。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多为屋外有游魂恰巧路过，我也就没多在意。 萧远果真炒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将菜放在餐桌上默默凝视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动筷子。 莫小雪有些按耐不住，拽了拽我的手低声问我：“他究竟怎么了？” 我用手挡住嘴，凑到她耳边将中午的事长话短说地告诉了她。 莫小雪听得也是眉毛紧蹙，忽然告诉我：“你们家老方不是让我在房子里排查线索吗？我还真在次卧里找到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好像是年轻时候的萧远和一个小孩子。只是他现在也不到40岁啊，可那照片下面的拍摄年代是1986年的9月。” 我也糊涂，就问她：“你看清楚了。那照片上的人真是萧远？” “我也只瞥了一眼，就赶上你们回来了。不过应该没错，长得都差不多模样。”莫小雪白了我一眼。 我听完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心说该不会查来查去，眼前的这个萧远他自己就是个鬼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觉得不太可能。 萧远要真是只鬼。那么为什么灵玉和方北宸都感应不到？ 两个长得差不多模样的人，可又不是一个年代。 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就问莫小雪：“那张照片在哪里？” 莫小雪没有马上回我，只是皱眉望着前方，用手指着萧远对我说：“就在他手上。” 或许是在我和莫小雪交谈的期间，萧远已经从餐椅上站了起来。他此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黑白老照片。我和方北宸使了个眼色，就转到沙发的后面去看那张照片。 右下角的红字标注了拍摄时间，正和莫小雪说的1986年9月毫无二致。 照片的背景是在一处小河边上，当中的人是一个长得和萧远九分像的中年男人，身旁站着一个十岁大小的小男孩。小男孩的手中捧着一只乌龟，虽然衣着打扮有些寒碜，可是笑容却阳光灿烂。 方北宸眼尖，低声对我说：“那照片中的乌龟不就是拟水龟吗？” 我再仔细一瞧，花纹大小果真都和今天见到的如出一撤。 这时萧远起身，后背突然变得有些佝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用颤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不停抚摸着照片上的小男孩。 五分钟之后，萧远两眼一闭就倒在了地上，那张照片也从手中飞了出来，背面朝上落在了地上。 我看见那泛黄的背页上有圆珠笔的字迹，忙捡起来一看，就看见上面写着--“萧成功与子萧远摄于1986年”。 第六十一章 人生悲哀 我攥着那张老照片，在刹那间明白了这上面的人原来是萧远和他的父亲。 既然是两父子，那么长得相像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莫小雪上前检查了一下萧远的情况，回头对我说：“他好像是晕过去了。”话音刚落，她便使劲掐了掐萧远的人中，那暴力的动作看得我一阵肉疼。 片刻功夫，萧远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我们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倒是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西红柿炒鸡蛋，暴跳如雷道：“我刚才是不是又被那乌龟精缠住了？每次被缠住后，它都会控制我做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真是烦死了！” 我再度看了一眼老照片，又想起萧远之前的种种行为，仿佛有了些头绪，可短时间内又千丝万缕地理不清晰。 我想起之前在菜市场见到的画面，缓缓问他：“你很讨厌吃西红柿炒鸡蛋吗？” 萧远一愣，平静下来回我：“其实也谈不上讨厌，就是小时候吃得太多了。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母亲又去世得早。家中无人操持，有时一个月才能吃上一顿肉。我爸很可笑的觉得鸡蛋也算荤菜，所以总是做西红柿炒鸡蛋给我吃。” 方北宸始终若有所思地看着萧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我大致能够猜出一些端倪，只是有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 我想了想，低声问萧远：“不好意思，我没有冒犯令尊的意思。请问你的父亲还健在吗？” 萧远瞪大了眼睛。也是有些无法理解：“我爸一直住在老家，我三个月前还和他通过一次电话。” 我听说萧远三个月才联系一次老家的父亲，不由得有些替他爸不值。试想一个男人早年丧妻，辛辛苦苦培养出一个儿子，结果走出大山之后便忘了根本。萧远他爸的一颗心该是有多寒啊！ 不过别人家的事再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管。 我这边刚压住了火，随即就听见方北宸冷哼了一声，幽幽道：“你不妨现在再打个电话回去。” “打电话给我爸，跟除掉我身上的乌龟精有关系吗？”萧远有些不满，不过最后还是妥协打了通电话。 他一连拨了几次，电话那边都没有人接。 萧远这才有些急了，在莫小雪的建议下，又赶紧往老家当地的派出所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电话很快接通了，萧远说明了情况，派出所的警察说会立马派人去家里看看。约摸一个小时之后，当地派出所回了电话。 萧远按照我们的提议开了免提，听筒那头的声音有些气愤：“你是萧成功的儿子吗？你这儿子是怎么当的！你爸心脏病发猝死在了屋里，这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尸体都发臭了！你赶紧回来料理你爸的后事吧！” 我听着警察的话，心里好似也有什么东西被牵动着，酸酸楚楚地说不出话。 对方挂断了电话。萧远好像也有些懵。只是我看着他的表情，却总觉得他脸上的震惊多余难过。 得知真相的莫小雪也如遭雷击，愣愣地问我和方北宸：“原来那缠住萧远的鬼魂就是他亲爹？” 我第一反应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我摇了摇头：“灵玉没反应。就说明不是鬼魂。再说了，要是他爹的鬼魂缠住了他，为什么他会做出和乌龟一样的动作？” 乱，这件事真的是太乱了…… 要说之前陈志那件事，过程虽然凶险，可是却没有如今这么复杂。 我瞧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方北宸，他一副心如明镜的样子，这家伙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我用手肘戳了戳他。小声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别卖关子。” 方北宸盯着萧远一笑，笑容中有一丝少见的无奈与厌恶：“缠着他的东西既不是鬼魂，也不是精怪。这东西应该算是灵兽吧，并且萧远和它还是老相识了。”他说着冲墙角喊了一声，“你就是照片上那只，当初被萧成功父子所救后放生的拟水龟吧！” 一团浓雾在墙角慢慢升起，而后雾气散去出现了一只大乌龟的影子。 萧远在看见那乌龟后，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颤声道：“你不是……不是那天我们吃掉的乌龟吗？” “你吃掉的只是我的肉身，不过那上面却有你爸萧成功的魂。”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雾中传出。 萧远此时已经是无比震惊：“你说什么……我怎么……怎么听不懂？” 乌龟冷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三十年前，我正历经着命中的劫难，一时间法力全无。那时我被你爹拾到，打算送去市场贩卖，是年幼的你见我可怜说要放我回水中。你爸也是个心善之人，知道你很喜欢我。就向村长借了相机，让我在放生前同你们留影了一张照片。” 我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知道乌龟说的就是这背后的故事了。 它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我渡过了劫难，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报答你们父子。那时你还太小。我就找到了你的父亲，问他有什么心愿。你父亲告诉我，只希望我能保佑你顺顺利利地走出大山，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我暗中助了你的学业和工作，让你如今能在C市扎根。只是我没想到……” 乌龟接下来的话岂是它没有想到，更是我们在场的人都想不到的。 后来，奋斗在大城市中的萧远渐渐迷失了淳朴的内心。他这十几年来，一帆风顺地赚足了钱，也在C市里买了房娶到了媳妇。 萧成功唯一一次来到C市探望儿子，还是在八年前萧远结婚的那一天。 生活的重担让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早早白了头。步履蹒跚的萧成功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却在抵达儿子家中时遭到儿媳妇嫌弃。最后他没能参加萧远的婚礼，躲在次卧中望着这一张照片独自流泪到天明。 萧成功为了不让萧远为难。第二天就主动提出了回老家。这一别就是八年，八年来萧远只回去探望了萧成功三次，每一次的行程都在媳妇的催促声中早早结束。 萧成功越来越年迈，心中对萧远的思念就愈发浓郁。 半个月前。他望着那张照片，突然记起几天后就是萧远的生日了。萧成功失眠了一整晚，最后决定第二天出发去C市看望儿子。他并无他想，就只为能再亲手给萧远做一盘，他儿时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次日一大早，萧成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只是上苍并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情怀。 萧成功临出门前心脏病突发，布满老茧的手扶着门框永久地倒了下去。他的鬼魂从身体中脱离，再度见到了乌龟。乌龟可怜萧成功思子心切，就将肉身借给了他附魂，想着如果萧远认出了这具乌龟的肉身，说不定也会想起他的父亲。这样就能尽快得知他已故的消息，也好回去给他操办后事。 后来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附身成乌龟的萧成功见到了醉酒的儿子，担忧地跟在他的身后。却不想萧远早就忘了三十年前的拟水龟，又怎么会想起自己多年不见的老父亲？！ 萧远听到这里，脸色惨白如蜡，浑身颤抖得无法言语。 莫小雪突然问乌龟：“他吃了你的肉身。所以你才缠上他，想要报复他吗？” 乌龟冷然地一笑，方北宸笑着问他：“你既然是灵兽，肉身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猜惩罚只是其次的，你应该是还想试图让萧远想起萧成功，所以才会带着他重复萧成功曾经做过的事吧。” 乌龟不置可否，只是叹了口气，随后从屋子里彻底消失掉了。 萧远靠在一面墙壁上，身子缓缓地向下瘫软，最后跌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爸爸……” “哼，你爸的魂已经被你给吃掉了。我不想和你这种人渣再呆在一块。你快把钱给我们！”莫小雪上前指着他骂道。 萧远呆呆地点了下头，如同行尸走肉般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双眼空洞地交给了我。 直到这一刻，我才读出他眼神中真正的绝望与懊悔。 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对他说。我想安慰或是责骂对萧远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我收了钱正准备和他们出门，转身的瞬间看见萧远走到餐桌边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西红柿炒鸡蛋送入嘴中。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得无比的惊愕。用手抓起那盘菜不停地往嘴里塞。 我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含糊不清道：“是爸爸……是爸爸做的味道……呜呜呜……” 我突然想起方才萧远进厨房时，灵玉上曾经闪过一抹绿光。 大门“砰”地一声被我关上。 我心事重重走在方北宸的身边，今天虽然赚到了一万块钱，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下楼之际方北宸揽过我的肩膀。问我：“夫人在想什么？” 我长松了一口气，回他：“我在想人生最大的悲哀，或许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吧。” 话音刚落，方北宸也未顾及身旁还有莫小雪，就没羞没臊道：“夫人别担心，我们今后的孩子一定会孝顺的。” “谁说过要跟你生孩子？”我脸一红，瞪了他一眼。 “反正是迟早的事。”他朝我挑眉一笑，“所以现在我们只用考虑，到时候生几个的问题。” 第六十二章 出尔反尔 我在与方北宸的斗嘴中，逐渐将心情调整了过来。 当下已经是黄昏，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莫小雪抱着布莱克，在电梯中的时候打趣方北宸道：“我说老方，你也舍得你媳妇出来奔波辛苦的。你干脆变张无上限的黑卡出来，这样小罄就不用到处挖掘商机了。” 莫小雪管方北宸叫“老方”。一点也不拘束，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接地气。 我白了她一眼：“你玄幻剧看多了吧，哪有变黑卡的法术？！” 谁料话音刚落，方北宸倒是轻声笑着说：“倒真有能变出钱的法术。” 莫小雪一听也来了兴致，哈哈大笑道：“我就说有嘛！老方你快给你家媳妇变些出来！” 我闻言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北宸，就看他下一秒摇了摇头回道：“我与小罄有过私人约定。” 我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约定是什么。 之前我经历狐妖事件后，我曾对方北宸说过“不愿永远受他保护，也想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一类的话。那时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笑着轻声应允了我。 我还以为他只是简单敷衍我，直到今日才知道他一直把这话放在心上。 方北宸虽然承诺了让我自己成长起来，可还是每次都放心不下。及时赶来陪着我。 我心中一暖。 此时电梯门也已经打开，走出楼道才发现天空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莫小雪就住在隔壁的小区，三言两语说了“再见”后就抱着布莱克往外冲。临走前她嘱咐我回家把灵媒微博搞起来。下次有什么新的活儿记得叫上她。 我连声答应，又冲毛毛躁躁的莫小雪喊了声：“路滑，你跑慢些！” 莫小雪的背影最后消失在大雨中。 我和方北宸站在小区的门前，就见雨势越来越大了。 出门前没带伞，我想起他的车就停在小区外，于是提议道：“要不我们也跑几步出去吧？” “好。”他说话间竟然脱下了外套，将衣服遮在我的头上，搂过我的肩说，“走吧。” 庆幸车子停得不太远，我们一路小跑上了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没吃过晚饭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我本想拿包方便面泡着吃，可是方北宸却不许，又说要去附近给我买些吃的回来。我拗不过他，就将他送出屋后洗了个澡后。 没想到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坐了三、四个人。 大门已经被人给撬开了，黄毛老大翘着腿坐在藤椅上。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他还是戴着那副大墨镜。冲我邪邪一笑：“美女，钱准备好了吗？” 我有些不满，不过早就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好在我之前就把卡中的一万块提前取了出来，现在加上萧远那一万，刚好凑足两万块。 我把钱扔给黄毛，冷冷道：“拿了钱请你快些离开。” 黄毛用手掂量了一下那叠钱。笑着问我：“这里是多少啊？” “两万啊！”我不耐烦地回道。 话音刚落，就看黄毛摘下了墨镜，一双眼睛在我的身上打量着，出尔反尔道：“两万？那是昨天的价格，我们的利息是一天一万块。” 我听完也是气得够呛，就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去你妈的，你怎么不去抢？拿了钱给我滚，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报警？哈哈哈哈哈！”黄毛裂开一嘴的黄牙笑得张狂。 一旁的几名手下随即也是乐得不行。 那黄毛又笑了几声，起身过来伸手想抓我。我一躲，他扑了个空，睁着那对眯眯眼对我说：“爷不是说过吗？实在没钱也有其他的还款方式。那天见到你之后，爷可是每晚都梦见和你做那事。要不你陪爷一晚。这两万块的债就想扯平了，怎么样？” 他笑着又想伸手来抓我。 我挥起巴掌抽了他一耳光，恨恨道：“滚开！” 那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了黄毛的脸上。霎时间就起了五根红色的指印。黄毛被我打得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龇牙咧嘴的命令手下将我给按住。 他们人多加上力气很大，我被两个人按住了双手，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 我又生气又害怕，心里只期盼着出门买东西的方北宸能快点回来。 黄毛见我动弹不得，捂住脸冷笑了一声：“臭娘们，老子今天非得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他说完用手摸了摸我的脸，肮脏的手指一路往下，眼瞧着就快触碰到我的胸部。我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眼泪含在眼眶里几乎就快要掉下来。 我咬牙狠狠地盯着他。 就在此时，黄毛突然“啊”的大叫了一声，拼命地甩了甩手。 一旁的手下见状忙问：“老大。你怎么了？” “刚才好像有东西在咬我。”黄毛心神不定道，说完又连声“啊”了几下，胳膊上莫名多出了几个牙印。 我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兜兜来了！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的那些巧克力没有白买，欣喜地叫他：“兜兜！” 黄毛和他的手下显然看不见兜兜的鬼魂，一时间都后退了几步，皱眉问我：“臭娘们，你在和谁说话？！” 黄毛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牙印，也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看我的。”兜兜皱起眉头，然后扑向那一群人，手脚并用踹了他们几下。那群人就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相互撞击在一起。画面滑稽又可笑。 黄毛老大吓得脸色惨白，率先冲了出去，嘴里大叫着：“啊啊啊，有鬼啊！” 他那些手下也在瞬间都怂了，哆哆嗦嗦的仓皇逃窜。 我的眼泪总算是收了回去，连喘了好大两口气，就看见兜兜回到了我的身边。 “今天谢谢你啊，小鬼，不！兜兜。”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他说。“要不是你赶来，我还真对付不了这群流氓。” 我想起抽屉中还剩一盒巧克力，就拿出来感谢他。 我本来以为巧克力对于兜兜来说。一定是最重要的存在了。 没想到他一把将巧克力拍翻在地，瞪着我生气道：“女人，你是不是去过了八大地狱？” “是啊。怎么了？”我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兜兜闻言几乎没停顿，怒意十足地问我：“你是不是还被地狱之火灼伤了？” 我想起那日后背生不如死的疼痛感，至今还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就轻声回他：“没错，究竟怎么了？” 兜兜的眼眶在此时泛出几滴眼泪，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鬼魂也会哭！ 我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就听见他对我说：“你自己的伤，凭什么要我家主人替你承受？！” 我心里一急，忙问他：“你什么意思？你家主人不是方北宸吗？是方北宸他出什么事了吗？”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方北宸出门至今也有快半小时了。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不免心中担忧。 “方大人再好不过了，可我家主人却昏迷了好几天！”兜兜眼里的泪水止不住，“没良心的女人，是谁三番五次的救你出险境？又是谁在你中了蜈蚣蛊后，第一时间赶来陪着你？我虽然不知道我家主人为什么要这般对你，可我决不会允许你伤害他！” 兜兜朝我一顿咆哮，我听完他的话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我想起那日在八大地狱的门口，他对我说过的话，以及次日清醒后发生的事。这一切都在我的心间化作了一个名字…… 我不可置信地问兜兜：“你的主人……是景泽？” 第六十三章 地狱之火 当我得到兜兜那句肯定的回复后，几乎没多想就跟着他来到了景泽的公寓。 景泽还是陷入昏迷状态。 我看见他平躺在大床上，银色短发下的眼睛紧闭，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刹那间，我很想伸手去探探他的鼻息。但我又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既然他这具身体都是假的，鼻息有或是没有就都不奇怪了。 我的脑子里很乱，没办法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断断续续地问兜兜：“你主人……景老师……他……他和你一样也是鬼吗？” 如果景泽也是鬼，那么方北宸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兜兜瞪了我一眼。并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景泽突然翻了个身，全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还是没有清醒。可是整个五官却痛苦地拧成了一大团，眉毛如同川字般皱起，额间的冷汗直冒。 兜兜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眼泪汪汪道：“主人……呜呜呜……” 我愣了几秒后也赶上去查看他的情况，就看见景泽裸露的上半身皮肤逐渐变得通红。他左右翻身的瞬间，后背上显现出一团火焰与莲花的图案。随着图案颜色的加深，景泽的痛苦程度似乎也在渐渐增加。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耳边听见兜兜恨恨地对我说：“你看见了吗？这是来自地狱之火的折磨，这些痛苦本来该是你自己承担的！可主人却用了转移之法，将你身上残留的地狱之火，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闻言无比震惊，根本无法表达自己当时的心情。 感动、难受、感激、诧异……通通都不对，却又好像全都夹杂着一些这样的情绪。 我见到他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眼眶霎时间有些红，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景泽在翻身的瞬间，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的力道很大，紧紧捏住我的手腕，片刻之后缓缓恢复了平静。 我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景老师。” 景泽闭着眼睛仿佛又陷入了昏迷状态，捏住我的手没有放过。 兜兜对我说：“主人听不见的。” 我转过头若有所思地问兜兜：“难道没有对付地狱之火的办法吗？又或者，你也用法术将它转移到我身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主人平白替我遭罪的。” 兜兜摇摇头：“转移之法只能使用一次，并且还只能转移到施法者身上。要对付地狱之火，只能找到万年霜让主人服下。” “什么是万年霜，在哪里可以找到？”我轻轻掰开景泽的手指。对兜兜说，“你告诉我，我去找。” 话音刚落。景泽的身体又剧烈地起伏起来，表情格外痛苦。 我伸出胳膊按住他，他又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正奇怪，就听见兜兜松了一口气：“你身上有灵玉温润的气息，这股气息可以暂时压制住地狱之火。女人。你如果真的想救我家主人，就请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一段时间。万年霜我会想办法尽快找到的。” 兜兜说得很认真，景泽是因为我而受伤，我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我一口答应了下来，兜兜就一转眼消失掉了。 我不知道景泽多久能彻底平静下来，短时间内也不敢放手，只好坐在床边彻夜陪着他。 在这漫长的几个小时内，我思考了许多关于景泽的问题。 兜兜这只小鬼管景泽叫“主人”，景泽又没有自己的肉身，那么他的身份十有八九就和方北宸一样，也是冥府中的鬼魂了。 我想起初次和景泽去到冥府之时，守门的鬼差见到他时那种惊恐的眼神。这就说明如果景泽他是鬼。那么也一定是个在冥府当官的。 方北宸作为冥府的将军，他又怎么会不认识景泽？ 仔细一探索，我发现答案只有一个--方北宸故意向我隐瞒了景泽的身份。 我的心中一凉。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对我袒露真相。那日我初去冥府探望方北宸之时，他将我支开后到底和景泽谈了些什么？！ 脑袋中有几条线索相互缠绕着，我突然记起了我中蜈蚣蛊的当天，为什么景泽会那么快地赶来？ 锦鲤，喜欢吃巧克力的锦鲤！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那日我将自己反锁在厕所之后，锦鲤从鱼缸里莫名其妙地跳了出来。后来我从泰国回来时。锦鲤又连同着那盒巧克力统统消失掉了。 得知锦鲤不见了的消息，景泽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他心中清楚得很，那条锦鲤就是小鬼兜兜的化身！ 我此时如同将一桩案子调查到了水落石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其实我还有一些问题不明白，那就是景泽在冥府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到底想要灵玉做什么？为什么那只狐妖说他没有七情六欲？ 不过这些问题我目前还不用过多的去思考。 因为既然可以基本肯定景泽是鬼，那么他想要灵玉却不能杀掉我的原因就昭然若揭了。莫姥姥曾经说过。鬼如果没有解咒之符，是无法亲手操控灵玉的。 景泽有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必须通过灵玉来达成。如今我们已经用灵玉吸收到了明珠巫师的鬼魂，景泽当然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死去，不会令他的计划半途而废。 所以，他才会三番五次地救我的吧。 只是，他就不怕自己……，如果他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他的计划岂不是也落空呢？ 我愣愣地看着他此刻平静的面容，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当天夜里，我就这样被他握住手，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等到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身上不知怎的竟披了一条薄被子，我最初还以为是景泽醒来了，可是抬起头就又看见他苍白沉睡的面容。 我有些纳闷。心说可能是半夜时兜兜来过了吧。 景泽似乎状态已经好多了，我轻轻动了动手，庆幸松开之后他并没有反应。 手掌一晚上保持着一个姿势，现在才感觉到一阵酸痛。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去客厅倒了杯水休息了一下。 大脑得到了短暂的放松，我才意识到很奇怪的一点：方北宸一整晚都没有联系我。 就算我出门时忘了带手机。方北宸也能凭着自己的办法找到我才对啊！ 我还是决定用公寓的座机给他打个电话，没想到系统音提示关机。 心中空落落的，或许是一整晚没休息好，我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又小憩了一会儿。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中我又回到了十岁时的童年。我刚坐上公园的秋千，身后就有一个温润的声音问我：“小罄，你真的不怕我吗？” 我摇了摇头，反问道：“大哥哥，我为什么要怕你？” 身后的男人爽朗地一笑，用手推了一把秋千。我随即前后荡了起来，和煦的微风拂过脸庞。 那人还在继续推我，秋千有节奏地越荡越高。我心中害怕，连声叫他：“太高了，大哥哥别推我了！” 他闻言一伸手，将我从秋千上抱了下来。我撞进他舒适的怀抱中，正准备抬头去看他的脸，梦就在此时戛然而止。 卧室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我猛地睁开眼睛，快步推开门冲了进去。 地狱之火又开始折磨着景泽，他的后背再度显现了火焰与莲花的图案。我跑到他的身边，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下一秒，景泽也反手将我的手给握住，用力一扯便将我拽倒在了床上。 第六十四章 危难重重 景泽裸露着上身，被地狱之火灼过的皮肤火烫。 他的表情痛苦难言，突然就一下子将我圈在了怀中。他修长的胳膊锁住我的身体，用力一扯便正面与我贴上。我慌张地睁大眼睛，看见他紧闭双目下的睫毛，根根分明如羽毛般微微颤动。 他的鼻尖几乎贴着我的脸，忽而脑袋一动，整个头下滑埋入了我的颈窝中。 凉薄的唇触碰到我的脖颈，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恢复了平静。 我感受到他的身体正逐渐降下温度，想起兜兜说过我身上有灵玉的温润之气，可以暂时压制住地狱之火。 大概也是这样。景泽才会不自觉得想要和我靠近的吧。 我本想趁他平静下来后抽身出来，可是他的手臂将我锁得很紧。我根本动弹不得，又想到他好不容易能消停一会儿。也就僵硬着身子尽量保持不动。 就这样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恍惚间听见景泽呓语道：“我是谁……” 我一愣，他抱住我的手一松。我喘了口气，正准备从他的怀中离开。就在这时，景泽突然翻了个身将我给压住了。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处，呼吸均匀地进入了沉睡。 我肩负着他身体的重量。胸口只觉得闷得慌。 好在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人，忽然一把将景泽从我身上推了开。 我原本以为会是兜兜，可当看见来人是方北宸时，一双眼睛都快睁到了极限。 他唤了我一声：“夫人。”而后似乎也来不及和我多说，便也跳上了床，将景泽的下巴一捏。 左手中幻化出一瓶透明的液体，方北宸将它倒入了景泽的嘴里。 我下意识地问：“这就是万年霜吗？” “没错。”方北宸飞快地回了我一声，将手按在景泽的后背处。 我看见景泽背后莲花与火焰的图案渐渐消失，最后恢复了一片光滑。方北宸在瞬间收了手，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喘了口粗气，抬眼间冲我一笑，示意我不用担心。 “咳咳！”景泽猛地咳嗽了两声，低垂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他那双星眸在刹那间睁开，于看见我的同时微微眯起，皱眉问道。“叶罄，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泽说完还未等我回答，就发现了身后的方北宸。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哼，方将军好本事。这么快就要来了万年霜。” “若伤的人不是你，兴许还会更快一些。”方北宸盯着他，笑里藏刀道，“景先生，我的女人我自会保护。今后用不着你再多管闲事。” 我一愣，听见方北宸不善的语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生气了，还是吃醋呢？ 景泽闻言冷笑了两声：“我早就对你说过，叶罄的命只能是我的。我要她活着，她就必须活着。我若是要她死，就算你十个方北宸也拦不住我。” 我心中叹了口气，虽说是景泽救了我，可他的话每次听来都那么刺耳。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我真担心他们两个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我刚想打个圆场，耳边冷不丁听见一声虚弱的猫叫声：“喵呜！” 布莱克突然从窗外跳了进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可是八楼啊！这只猫是怎么跳进来的？！ “喵呜！”布莱克似乎受了伤，一滴滴血液流在了它停留过的地方。 我心中一惊，忙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小雪呢？” “喵呜！”布莱克拖着受伤的躯体，跳到了景泽的跟前。 景泽看了他两眼，抬头对我说：“他说莫小雪被她姥姥抓走了，想让我们去救她。” 我当即心急如焚，让景泽继续问问布莱克，莫小雪究竟被她姥姥抓去哪里呢？ 方北宸忽然一回头，喊了一声：“谁在外面？”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窗外又有人飞身跳了上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多亏了有这只蠢猫带路，我才能找到你们。两个伤员加上一个凡人，看你们今天还能怎样逃出我的手掌心！” 好久不见的莫姥姥大笑了几声，靠在窗户边上，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我心说如今的情况真的是糟糕到了极点。 方北宸才找齐了七魄，目前不能使用法术。然而唯一能指望的景泽也是大病初愈，料想待会儿打起来也占不到优势。而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要想对付莫姥姥更加是痴心妄想！ 我一时间没了办法，莫姥姥估计是觉得自己志在必得。一脸的春风得意。 她用手指了指我，突然笑着问我：“我今天并不想将你们一网打尽，你后面这两只鬼，我只需要一个就行。叶罄，我把做决定的权利交给你，你想让他们谁活谁死？” 我鼓起勇气挡在方北宸和景泽的身前。幽幽道：“如果非要做这个决定，那我希望死的人是你这个老太婆！” 我说着就抓起桌边的一把水果刀朝她飞了过去。 莫姥姥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不过整个人瞬间变得暴怒起来。她从身后抽出那柄长剑。径直就朝着我刺了过来。左右肩膀同时有人拉了我一把，紧接着我看见方北宸和景泽冲了上来，和莫姥姥缠斗在了一起。 虽是以一敌二，可是莫姥姥明显占了优势。 方北宸不能使用法术，在一个回身不及的瞬间，被莫姥姥的手掌险些击中胸口。我看见景泽的额头青筋暴起。拉了方北宸一把，将他推到了我的身边。 莫姥姥再次发起进攻，泛着寒光的剑刃直直逼来。 景泽似乎越来越虚弱无力，这次却没有再冲上前去。 他倏地从身上掏出一块红玉，嘴中念念有词，电光火石间将玉塞入了布莱克的嘴里。那块红玉我再也眼熟不过了。正是明珠巫师衣冠冢里得到的邪玉！ 我当时并不知道景泽的用意何在，不过几秒钟之后，布莱克的躯体竟然越变越大。 他黑色的毛发透亮，一双绿色的圆眼睛泛着凶光，猛地朝着莫姥姥扑了过去。 莫姥姥见状也是吃惊不小，一边用长剑抵抗。一边高声对景泽喊道：“你竟然能将千年猫妖的魂魄植入这只猫的体内，你究竟是从哪里学到的黑术？！” 我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黑术”这个名词，但是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就是想不起来。 布莱克愤怒地朝着莫姥姥龇牙咧嘴，莫姥姥与之搏斗了片刻，大概也不是它的对手，就飞身跳出了窗外。布莱克穷追不舍，也跟着跳了出去。 景泽和方北宸带着我一闪身来到了楼下。 景泽朝着四周一挥手，便好像将我们隔绝在了一处场景中，四周经过的行人完全无法看见我们。 布莱克又是一阵猛扑，一下子就将莫姥姥扑倒在了地上。莫姥姥手中的长剑拼死抵抗，布莱克锋利的牙齿朝着她的颈子正欲咬去。 “布莱克！”莫小雪焦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就在布莱克回头的瞬间，莫姥姥一掌拍开了它，头也不回地飞身逃走了。 那一掌想必用尽了莫姥姥的功力，布莱克的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下一秒倒在了地上。 “布莱克！”莫小雪赶上前来抓住了它的爪子。 我正想去帮忙看看，景泽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低声道：“现在还不知道，它究竟是猫妖还是布莱克。” 话音刚落，布莱克的绿眼睛又是一亮。 他挥起一爪子将莫小雪压倒在地，张嘴朝她低吼了一声，眼瞧着就要弓起背朝她发动攻击！ 第六十五章 因祸得福 我心中火急火燎，甩开景泽的手就要冲上去救莫小雪。 布莱克弓着背正欲跃起，嘴里突然又是喷出一口黑血来，紧接着一闭眼晕了过去。莫小雪见状哭着将它抱住，朝我们投来祈求的眼神：“小罄，你们救救布莱克吧！” 我转过头看向景泽。他轻轻摇了摇脑袋：“他现在死不了，只是千年猫妖的魂魄在与它自身的魂魄斗争。若是它赢了，便可以获得猫妖的道行。若是输了，这具猫身也就归猫妖所有了。” 话音刚落，布莱克又是猛地睁开了眼睛，锋利的爪子朝着莫小雪挥去。 “小雪快躲开！”我对着她喊了一声。 可是明明看到了攻击的莫小雪却没有反应，布莱克那一爪子硬生生抓到她的肩膀，带出了丝丝血珠。 “布莱克，在阿布村的时候你救过我一条命。我答应过你。无论何时都不会抛弃你。”莫小雪捂住肩膀，目光炯炯地看着布莱克。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布莱克的身体微微抖了抖，眼中的凶光逐渐消散去。 “布莱克的魂魄对你很依恋，你接着和它说话。”景泽在一旁提醒莫小雪。 莫小雪突然张开双手抱着布莱克，声音温柔道：“对我来说。你不仅仅是只猫，更是我的家人。所以布莱克，请你不要离开我。” 布莱克原本炸起的毛在瞬间平顺了下来。 我心中一喜，知道或许是它的魂魄已经战胜了猫妖的魂魄。只是我这一颗心还没落回原处，就看见了让我瞠目结舌的一幕。 布莱克躺在莫小雪的怀中蹭了蹭，紧接着它的躯体缓缓变得透明。下一秒，布莱克竟然变成了一个青春可爱的少年！ 他的皮肤是性感的古铜色，剑眉下的绿眼睛灵动，水晶珠子般吸引人。要不是他的头顶还长着两只猫儿的黑耳朵，我完全无法将眼前的这个少年和黑猫布莱克联系在一起。 “喵……我……”变为人形的布莱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然后身体又在刹那间变成了猫。 莫小雪也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众人中只有方北宸和景泽比较淡定。 方北宸向我们解释道：“布莱克获得了猫妖的千年道行，如今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了。只是他还需要一段适应的阶段。在此期间，他会时不时地变幻成人形。” “喵呜。”布莱克已经又变回了猫。它在莫小雪脚下蹭了蹭。莫小雪一怔，最终还是将它给抱了起来。 我想起自己之前的担忧。心说布莱克变成了人，依照他对莫小雪的黏糊劲，今后指不准会和莫小雪发生点什么事。这样想来。我就说不出该担心还是高兴。 只是莫小雪今后多了一个可以照顾她的布莱克，总归是一件好事。 方北宸突然问莫小雪，她方才是怎么赶到这里来的？ 莫小雪心事重重地抱着布莱克，轻声告诉我们：“一个小时之前，我被姥姥抓走了，当时布莱克为了救我受了伤。后来我被人蒙住了眼睛。带到了一处类似车厢的地方。无论我说什么，那人始终保持着沉默。后来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将我推下了车走了。我扯开眼罩，就看见了布莱克想咬姥姥，情急之下就冲了过来。” 我听完一时间有些疑惑。按照莫小雪的说法，捉她的人既然是莫姥姥，那么为什么莫姥姥一伙的人会故意带她来这儿。难不成他们未卜先知，知道了布莱克会变成猫妖？ 这样的说法未免也太玄乎了。 我正焦头烂额，还是景泽一语道破玄机：“看来莫姥姥的背后果真还有其他高人。” 莫小雪听完这句话眼眸一黯。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心酸。我知道她的心情肯定很复杂，就赶紧送她打车回了家。 景泽也转身准备回公寓。 刚才的一战想必是让他耗尽了精力，我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不禁有些担心道：“景老师，你还是跟学校请几天假吧。你这身体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行。” 他停住往回走的脚步，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冷哼道：“叶罄，我已经找到了灵玉第四任主人魂魄的下落。我会将资料发到你的邮箱，十天后你和我正式出发。” 景泽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方北宸一眼。最后径直上了楼。 我见方北宸还杵在原地，眼神中有我少见的忧思。我以为他是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就主动挽住他的胳膊，轻声解释道：“当时你出去买东西之后，兜兜告诉我了地狱之火的事……” “我都知道了。”方北宸打断我的话，与我的手十指紧扣道，“夫人不用担心，我并没有生气，我理解你的想法。有一个人救了你的性命。无论这个人是景泽还是别人，你都会义无反顾地去照顾他。” “恩。”我听他这么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松了口气道，“你明白就好，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生气了？”方北宸朝我弯起唇角一笑，“生气倒没有，不过为夫确实有些吃醋了！” 他眼中的忧思褪去，转而装出一副傲娇的表情。 方北宸将我的手举起，哼哼道：“说吧，夫人要怎么样弥补为夫？” 我被他逗得一乐，忙问他：“你想怎么样？” “恩……”他挑起眉毛想了想。“不如我们回家睡觉吧？” 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一红挣脱开他的手，低声道：“好啊，你自己回冥府睡觉，我也要回家去了。” 我说完快步往前方走，那没羞没臊的家伙从身后追了上来，明知故问地调戏我：“夫人又害羞了？” “才没有！”我嘟着嘴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我的肩膀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按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双手接着就捧住了我的脸。他将我的头朝着他的方向扳正。我撞上方北宸清澈的眸子，见到他愈发靠近的眼睫毛。 恍恍惚惚听见鼓点般的心跳声，那声音自然不可能是来于自他的心脏。 方北宸就那样突然低头朝我吻了下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天知道身边还有一对正下着象棋的老大爷！四周异样的目光潮水般涌来，纷纷侧目打量着我们俩。 我羞得踩了他一脚，他仍旧没有立马停止，又在我的下嘴唇上轻咬了一下，这才放开我。 我用袖子擦了擦嘴，忽然听见他对我说：“夫人，有时候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每次你有危险之时，在你身边的人都不是我。甚至那天在八大地狱的时候，还需得你冒险来救我。” “昨日在景泽的公寓中，我见你疲惫得不成人形，却不敢叫醒你。当时我想，我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来叫醒你呢？难不成让你撇下良知和我回家吗？”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公寓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的那一条薄被，想必也是方北宸给我搭上的。 我见方北宸此刻的表情无比认真，心里一暖，也对上他的眼睛轻声回道：“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已经在保护我了，倒是我处处连累你受伤。今天的这件事也是，你不也及时赶来了吗？而且还带来了解地狱之火的万年霜。我不许你以后再和我说这样的话，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自己去救你的决定。” 他的唇边渐渐漾起一抹真心的微笑，盯着我目光炯炯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夫人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再让你独自涉身险地。” 第六十六章 借鬼劝善 方北宸开车送我回家。 在车上的时候，他说要回冥府安排一些事务，也好准备十天后和我一起去找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我这才明白他承诺的，不会让我再独自涉身险地的意思。 可我担心他修养的时间太短，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要不这次你就别去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不是说过。相信我也能够变得强大的吗？” 他好像始终顾虑着什么似的，温柔地开口道：“我当然相信夫人，只是信不过景泽那个家伙。” “景老师既然也要利用灵玉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他就不会伤害我。”我胸有成竹道。 “倒不是怕他伤了你，只是他……，或许是我想多了。”方北宸欲言又止，岔开话题没正经道，“夫人放心，为夫已经没事了。再说了，我的身体怎么样，夫人难道不清楚吗？” 我本想问他究竟是不是知道景泽的身份，但是又怕他是有其他原因才瞒着我。如此一来，他无论是编个理由骗我，或是保持缄默，我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倒不如放弃这一追问的好。 恰巧此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方北宸忽而转过头在我脸上偷亲了一下。 我下了车，他的车子还停在那儿，直到目送着我进了楼道才离开。 我快步上了楼，在楼梯的拐角处又看了黄毛老大手下的那几名大汉。我以为他们是来报仇的，正准备转身往下跑，身后有个男人就追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钱已经给你们了，还想干什么？！”我拼命挣脱开他的手，就在这时，另外一名大汉也小跑了过来。 他们本是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此时竟然强制性地扯出几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尽量放低了声音告诉我：“叶小姐，上次是我们混账，请你放过我们老大吧。”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接话道：“你什么意思？” “叶小姐。我们也是后来调查了你，才知道你是知名的灵媒。上次那个咬伤我们老大的鬼，想必是你的朋友吧。请你让它收了神通。放过我们老大吧！”大汉愁眉苦脸道。 我闻言第一反应是：难不成兜兜还缠着黄毛老大？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兜兜前几日都忙着给景泽找万年霜，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折腾他？ 我让大汉再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呢？ 他这才告诉我，自从那日被兜兜咬了之后，黄毛老大就没日没夜的做噩梦。现在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无比憔悴。都消瘦了不止十斤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不是进医院，就得进墓地了！ 我听完有些好笑，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们一句：“劝你们也少做点坏事，免得今后落得和你们老大一样的下场。” 那几名大汉听过后面面相觑，下一秒竟然给我跪了下来，哀求道：“叶小姐，你放过我们老大吧！” 正好有几位楼上的邻居经过，见状纷纷惊愕地望着我。迅速跑上了楼。 我赶紧叫他们起来，哪晓得他们就是不肯起，说非得让我去解了黄毛老大身上的诅咒。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诅咒”这种说法。只是一群黑社会要是就这样跪在我家门前，今后指不准让邻居怎么议论我？ 我心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答应了去看看情况。 楼下停着一辆奔驰商务车，大汉们客客气气的把我请上车。最后开到了郊区的一处独立别墅里。 黄毛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床薄毯，看起来脸色是不怎么好。 一个大汉走到他身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 黄毛紧接着就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叶小姐……活菩萨……您终于来了……我知道错了，您救救我……让你的鬼朋友收了神通吧！” 此刻无精打采的黄毛看起来和之前大为不同。 我强憋住笑，拿着灵玉在屋子四周转悠了一圈，发现灵玉并没有变化。 黄毛在手下们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我走到他跟前，故作高冷地问他：“除了做噩梦，你还遇到过其他的奇怪事吗？” 黄毛仔细想了半晌：“那倒没有，就是成天做噩梦，那些梦太恐怖了。” “都梦见了什么？”我冷声问他。 黄毛也不敢隐瞒。只是让手下们退到了门外去，这才心有余悸地告诉我：“我三年前曾经逼死过一个人，后来他跳楼死了。我前晚梦见他让我偿命。” “两年前我借了高利贷给一个赌徒，后来他没钱偿还，就把自己的女儿卖给了老光棍。后来据说那女人不堪折磨自杀了，我时不时梦见那个女人披头散发的来找我。” “一年前我开车撞死过一只猫，那只猫现在好像也缠住了我，我总能梦见它龇牙咧嘴的样子。” 黄毛说着身体颤了颤，哭丧着脸问我：“叶小姐。是不是你把他们找来吓我的？求你让他们走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今后保证不再找你麻烦。” 我心说黄毛平生都做了多少亏心事，竟然无辜害死了那么多条性命。 只是奇怪他身上和别墅里都没有阴气，那就说明没有鬼魂缠着他才对。 我想了想又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噩梦的？” “就是被那鬼……不，你朋友咬过之后开始的啊。原来我根本就不信鬼神说。哪晓得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我他妈的真是太混账了！”他说着抽了自己一耳光，每句话的末梢都不忘带上一句，“叶小姐，您就放过我吧。” 我听完他的话，心中倒是有了一个猜想。 俗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其实根本就没有鬼魂缠着黄毛，只是他做过的坏事太多，当知晓世界上还存在着鬼神之后。不免日日忧心害怕报应。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心中的鬼在作祟。 我灵机一动，觉得现在倒是个吓唬他的好机会。如果这件事办成了。这世界上就会少了一个为非作歹的坏人。 我冲黄毛点了点头，然后嘴里胡乱念了几句临时编造的咒语。 黄毛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也不敢说话打断我。我念了能有五分钟。黄毛就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五分钟。最后我双手合十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 黄毛战战兢兢地问我：“叶小姐，您刚才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在跟缠住你的鬼怪谈判啊！你作孽太多，缠住你的鬼魂也太多，所以才会谈了这么久。”我白了他一眼。 黄毛闻声整个身体深陷入了沙发里，慌乱无比道：“那……那谈判的结果怎么样？” 我眼珠子转了转，告诉他：“他们说了，你要想他们离开也行。只是你今后不能再做害人之事，发誓往后一心向善，洗心革面。” 黄毛愣了愣，我加了把火低吼道：“你还要不要命了？” “要要要！”他回过神来，举起手发誓道，“我黄顶天发誓，今后一定向善，一定向善！” 我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按住他的脑袋，又念了一段自编的咒语。 黄毛的身子一抖，就好像真的感应到了咒语的力量，倒是令我都吓了一跳。而后我松开手，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笑嘻嘻道：“我感觉好多了，仿佛全身都充满了活力！”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 黄毛还想留我一起吃饭，不过我没有和他共同进餐的胃口，就执意说要离开。黄毛千恩万谢，又让手下客客气气的亲自开车送我回了家。 至此，我本以为黄毛的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却没想到不久后，我居然因为他上了一次微博头条！ 第六十七章 发展副业 周六的下午，我坐在电脑前查阅景泽发来的邮件。 相比上一次去阿布村而言，这次的资料十分简单，整体文字不超过一千字。 我简单概括了一下，此人是灵玉的第四任主人，也就是明珠巫师的后一位。他的名字叫做夏侯正声。是700年前梨国的时任君主。他继位后不久，有人献上了一块宝玉，说是以血认养后便可得延年益寿。 自古以来君王最怕的就是一个“死”字，要不然秦始皇也不会一生都在探访仙丹灵药。这位夏侯正声也不例外，他相信了灵玉能延年益寿的说法，用自己的血完成了认主仪式。 此后，夏侯正声的性格变得愈发暴怒，动不动就要亲临刑场，一旦有人忤逆他，便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或许是戾气太重，他在得到灵玉的第四年就身染重病，最终不治身亡。 据说他死之后，尸体并没有葬入皇陵之中。而是依照他的遗嘱，进行了秘密安葬。 我们七天后要前往的目的地，就是景泽查出的夏侯正声的下葬点。 我看到这里还在猜测在哪个省。没想到景泽全文没提到半个关于地址的信息。只是在邮件的最末处，有一处经纬坐标：30.7878931224,85.4181658298。 我打开谷歌搜索了这个坐标，发现是在距离C市很遥远的L市。当即头都大了一圈，想着那地方海拔挺高的，这周要不要跑步锻炼一下身体做准备？ 我退出了邮箱，突然听见窗外一片喧哗。我走到窗户边探出头一看，就发现楼下围着一大群长枪短炮的记者。他们举着话筒，对我喊道：“叶小姐，我们想采访一下你！” 我如今看到这种场面，一个头堪比两个大。心说上次吴女士的事都过了那么久，这群记者怎么还是穷追不舍？！ 关上窗，我并不打算理会他们，回到沙发上就打开了电视机。 我一连换了几个台，最后被一档新闻画面吸引。 那画面上的人正是黄毛老大，只是电视台给出的字幕居然是--慈善家黄顶山先生。 是一档访谈新闻。内容好像是关于黄顶山前天卖掉自己的别墅，捐了五百万给孤儿院的善举。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听见记者向他提问：“黄先生。听说你以前是放高利贷的，请问有这么一回事吗？” 黄顶山穿了一身黑西装，闻言裂开一嘴的大黄牙笑道：“没错没错，我之前做了很多坏事。” “那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做慈善了？”女记者纳闷道。 黄顶山很夸张的对着镜头鞠了个躬，正经严肃道：“说到这个问题，我特别想感谢叶罄小姐。是他救了我一命。还让我获得了重生。自从她劝我向善之后，我就尝试着去做好事，果然一天比一天精神头足。不瞒你们说，半个月前我被查出早期肺癌，可是昨天我去医院复查，医生居然告诉我是误诊。我想这也是做善事的功德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误诊只是医生的失误，这都能被黄顶山扯到做善事上面去。 关掉电视，我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楼下的那一群记者肯定也是被黄顶山的访谈引来的。 脑子里冷不丁的又想起莫小雪之前的提议--发展灵媒副业。 实话实说。我现在手头依旧很拮据。 至今我都靠着国外的小姨救济。可我毕竟已经成年了，实在不想过多的去麻烦人家。我最初是打算找份兼职贴补家用，只是如今的情况和时间都不容许，只好打消了这一念头。 经过上次萧远一事后，其实我也发现灵媒是一份很赚钱的副业。这份副业好处多多，既能替别人解决麻烦。还能时不时的让灵玉吸收点阴气。毕竟除了要找到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外，扭转生死的前提还得吸收万鬼之力。 想来想去，我发现似乎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然命运将我推波助澜到了这一步，那我何不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就进卧室换了身衣服，打开门下了楼。 候在楼下的记者见到我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我被人群推到了墙角，只能笑着说：“大家别急，你们的问题我都会尽量解答。” 我话音刚落。就有一支话筒递了过来：“叶小姐，请问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卧槽，第一个问题就如此犀利。我要是当着镜头的面宣扬封建迷信，明天估计就得被请进局子喝茶。 我清了清嗓子，笑道：“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有的鬼就在人心中。” “叶小姐，你究竟对黄顶山先生说了什么，能让一个坏人成为好人？”又是一支话筒朝我递来。 “人之初性本善，我不过是劝他向善而已。” …… 越来越多的问题席卷而来，我快有些招架不住了。好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问到了关键点：“叶小姐，请问你是职业灵媒吗？灵媒工作的内容是什么？” 我冲这个记者感激地一笑。对着镜头温柔道：“没错，我是职业灵媒。我工作的内容就是替大家解决一些非常人能解决的奇怪事。大家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通过微博联系我。” “我还有其他的事，今天的问题就到此为止，谢谢大家。”我说完一溜烟地又逃回了家中。 屁股刚坐下没多久，就感觉身后有人捏了捏我的肩膀。轻声打趣我道：“夫人刚才表现得那么专业，我还以为夫人要转行了。” 我回过头看见是方北宸，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回道：“我刚才都快紧张死了，如果再多待几分钟，肯定就会露馅的。”说完又问他，“你怎么来了，是冥府的事处理完了吗？” 方北宸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到人间来办点事，又想起太久没见你，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我听完心里其实很开心，不过嘴上还是嘀咕道：“不过就三天的时间。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他弯起眼睛对我一笑，突然文绉绉地说出一句诗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一愣，怔怔地望着他。 方北宸用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叹了口气道：“为夫得去办事了，如果再多待一会儿，怕是就舍不得走了。” 他说完一闪身就离开了，徒留我一颗心砰砰直跳。 方北宸这家伙仿佛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也不知道生前撩拨过多少大家闺秀，等到下次我一定要好好盘问下他才行！ 我定了定神，就打开电脑登陆微博，将之前的私信设置更改了一下，变成了接收未关注人消息。 手机突然在此时发出微信的提示音。 是寝室的小群，周芸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我在学生会处理档案，听说景老师在办公室晕倒了。” 我有些吃惊，从来没想过一向厉害的景泽会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的一天。 我不禁想到，会不会是上次地狱之火留下的后遗症。 就在此时，莫小雪单独发了一条微信给我：“小罄你看群。” “恩，我看见了。”我回了她一条。 片刻之后，莫小雪又传来一条消息：“景老师再怎么说也救过你，你还是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 我飞快地回了条“好”。其实不用莫小雪说，我也会这么做。 我翻到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单，拨通了景泽的号码。 不一会儿，电话就被接通了。 我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就听见电话那头的景泽沉声对我说了一句：“叶罄，开门。” 第六十八章 唯一信任 电话并没有被立刻挂断，我拿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景泽是在叫我开门。 我保持着通话的姿势，走过去打开大门。 景泽正站在门外。他的皮肤本就白皙，如今看上去更显得苍白无力。他一双黑色的眼眸深邃，银发上似沾着雨露，有几缕发丝黏在了一块儿。 此时他就身姿挺拔地站在我跟前，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冷漠气息。 我聆听到门外哗啦啦的雨声，才知道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他沉默。我若再不说话，气氛就有些奇怪了。我只好开口问他：“景老师，你怎么来了？” 景泽从我身边快步走进了屋内。我看见他后背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又想起周芸说他今天在学校晕倒的事。我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撑把伞。” 我从衣柜里拿了张新的毛巾扔给他，他接过去顺势擦了擦头发。而后，他就背对着我站在阳台边上，声音冷淡道：“叶罄。我之前用法术将猫妖的魂魄注入了布莱克体内。” “这个我知道啊。”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个。 随即，我又想到难不成这和他今天的晕倒有关系？ 正揣摩着。景泽就继而道：“那道法术让我耗费了很多的精力，我必须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关七个小时。在此期间，我不能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我仍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他的后背疑惑道：“所以，你现在找到好地方了吗？” 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肃然如寒星般，冷冷回我：“我想来想去，目前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 我听罢景泽的话，跟块木头一样愣了半晌。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景泽的心中我竟然会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不过我看他并不像在开玩笑，况且他的伤似乎真的很严重的样子。 我心说不就是闭关七个小时吗？大不了我今夜不睡觉了，就替他看守得了。 这样想来，我点点头冲他笑了笑：“没问题，只是你闭关期间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蹲下身在地上盘膝而坐，轻轻闭上眼睛对我说：“我不能走火入魔。所以你得一直说话给我听。不过中途我不会回答你。” 我有些诧异，不过景泽一向不苟言笑，他大概是认真的吧。 下一秒。我见他就已经呼吸均匀的开始闭关了。可我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道：“这学期的考试不知道会不会挂科？下周得去找灵玉的历代主人魂魄，看来又得请假了。” “学校食堂的菜越来越难吃了，上次新研发的那道草莓炒肉实在是太黑暗了！” “听莫小雪说，现在布莱克每天能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变成人呢。” …… 我这一唠叨，就整整三个小时过去了。仿佛把能扯的话题都扯完了。可距离七个小时的目标还早，景泽又一直闭目沉默，搞得我跟个喋喋不休的精神病人一样。 我喝了口水，又担心如果就此停下他真的会走火入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扯：“上次槃山荒庙那件事，我看见周芸妈妈那么伤心的样子，突然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有些感触，叹了口气道：“景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妈妈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人家都说至亲的人死后，可以在梦中托梦相见。可这些年来，我很少梦见我的妈妈。唯一梦见过的几次。都是她一闪而过的影子。” “我平时很少和别人提及自己的妈妈，但是不代表我就不想念她。我至今还记得十二岁生日那年，我妈为了带我吃一顿好的，卖掉了自己留了十年的长发。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留短发的原因，因为长发总能让我想起过去那些难过的事。” “你或许会问我，如今既然知道了有冥府的存在，为什么不去找我妈见上一面？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真的接受不了匆匆的一面而别，所以我想忍住现在的思念。只要我坚持不懈地走下去，就能用灵玉逆转生死，到那一天我妈就能彻底回到我身边了。” “景老师，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灵玉做什么？过去我很想弄清楚这一点，也暗中调查了你许久。只是现在我不在乎了，因为我知道你是我要一同前行的朋友。我猜你也并不是真的打算要杀我，要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救我。你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努力变得强大起来，不会再给你造成麻烦了。” 长夜漫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阳台外不远处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使夜更显寂静了。 我不知不觉说了许多，说得自己都忘记了时间。 景泽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我赶紧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他闭关至今刚好过了七个小时。 而我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哑着嗓子庆幸道：“还好你没走火入魔，要不然我昨夜那么多话就白说了。” 哪晓得他一点也不领情，反倒是面无表情道：“你说的那些事情都很无聊。” 我一怔，只觉得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当即气不打一处来，皱眉道：“那真是不好意思，让你陪我无聊了一夜，一定很难受吧？！” 话音刚落，他就抬眼看着我，冷笑道：“比想象中更好。” 经过一夜的闭关，景泽的身体好像真的恢复了不少，整个人又容光焕发了起来。他大概是看我不开心，也没多做停留。识趣地开车离开了。 临走之前，景泽给我扔下了一句话：“叶罄，无论我要用灵玉做什么，都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一整个白天，我都在补瞌睡中度过，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 这样一来。当天夜里我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我只好上网打发无聊的时间，打开微博的时候又弹出了几条私信。我其实早就有所预料，当我接受采访的新闻播报出去之后。我灵媒的副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我扫了几条私信，当中大部分都是对灵媒这个职业好奇，闲得无聊来找我谈八卦的。这类型的私信，我统统进行了删除。最后在清空所有的私信后，我正准备关掉微博，就看见屏幕上又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我点开一看，私信来自于一个叫做“挚爱欧巴”的女用户。 私信的内容虽是找我帮忙的，却和一般人急切的态度不一样：“你好叶小姐，我遇到一件关于鬼怪的棘手事，想约你面谈一下，商讨解决方法和价格。” 我回了她一条：“你能简单说说是什么事吗？” “这件事我不希望透露，所以才想约你出来面谈。”对方回道。 我想起不久后就要启程去寻找夏侯正声的魂魄，这段时间少不了还得做些准备。“挚爱欧巴”既然不愿意透露事情的内容，我也无法估测这件事得花多久才能解决。 我想了想，回她：“我最近都没什么时间，估计得等到半月之后了。” 没想到“挚爱欧巴”也不着急，过了两分钟回我：“没问题，请你忙完之后联系我。” 紧接着，她又发来了一串座机号码。 我随手拿笔记录了下来，当时并没有多在意。更不会想到半个月后，这位“挚爱欧巴”求助的事险些让我身陷囹圄。 不过这些都只是后话，事情还是得先从寻找夏侯正声的魂魄说起。 第六十九章 遇土夫子 六天之后，我收拾好行李，背了一个大书包下楼。 之前通过景泽发来的经纬度，我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是在L市。那儿海拔较高，担心自己的身体素质跟不上，特意买了不少抵抗高原反应的药。 此时，我穿着登山服下了楼，发现方北宸和景泽的车都停在楼下。 方北宸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景泽则靠在车门边看着我。皱眉问道：“叶罄，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我心说你们是鬼，就算去到珠峰顶估计也没问题。可我他妈的毕竟只是个人啊。我认真回他：“我在网上查了去L市的攻略，然后准备了些驴友们建议的必需品。” “谁告诉你我们要去L市？”景泽又面无表情地问我。 我有些奇怪：“你不是发了一串经纬坐标给我吗？我查了那处坐标，就在L市内啊。” 他闻言冷笑了两声，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子。 我被他弄得愈发糊涂，方北宸却在此时摸了摸我的头发。替我打开了车门：“夫人不用理他，上车后再说吧。” 景泽的车子在前面带路，方北宸和我跟在后面。 一路驶出了内环高速。我才发现要去的地方竟然不是机场。可L市离C市相距那么远，难不成他们打算开车过去？我一问之下才知道，景泽查到的夏侯正声的下葬点并不在L市，而是在C市相邻的N市内。 开车过去也不过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得知真相之后，我坐在副驾驶上瞥见后排座的大背包，撇撇嘴道：“你既然也知道真相，为什么都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准备了那么久。” 方北宸温柔地一笑，右手握了握我的手：“夫人别生气，听我向你解释。上次布莱克那件事后，你也知道了莫姥姥的身后还有神秘高人。为了防止我们此行的真实目的地泄露，景泽才故意设计了障眼法。若是提前告诉你，反倒容易露馅。” 好吧，这个理由我勉强还能接受…… 出发的时间比较早，我坐在车上一连打了几个哈欠，靠在座位上闭目小憩了一会儿。中途的时候似乎到了一处加油站。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方北宸好像说路程还有一半，要下去给我买些早点。 我没睡醒，就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的功夫，耳边听见有人开门上车，随即车子一轰油门重新启动。我被这突然的加速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问方北宸怎么了？ 下一秒，撞入眼帘的先是一头银发，紧接着是景泽俊朗的侧脸。 我一愣。喃喃道：“景老师，你……” 话音未落，就听见车载电话响了起来。景泽按了接听键，方北宸的声音怒气冲冲道：“姓景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钥匙在车门上，方将军可以开我的车跟上来。”景泽淡淡道，“至于叶罄，我需要她帮一个忙。” “小罄，你……”方北宸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景泽一下子挂断了。 我不知道方北宸想告诉我什么，不过车子已经驶入了高速路，就算想让景泽停车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只好静下心。轻声问他：“景老师要我帮什么忙？” 景泽目视前方专心开车，漫不经心道：“只是想验证一件事。叶罄，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什么也不用做。” 我有些懵，不过还是按照他说的，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我就这样跟个木偶人似的，僵在座位上发呆。 我几度想问景泽究竟想验证什么事？因为我记得遇见狐妖的那一次，他并未第一时间揭穿狐妖。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他的回答也跟刚才的一样。 只是那次他冷声告诉我：“是我自己想错了。” 我越想越糊涂，前方出现了一个收费站，看来是已经到了目的地N市了。车子排队进入收费口。我从后视镜发现紧跟在我们车子后面的，正是景泽的那一辆SUV。隐隐约约能看见方北宸的身影，他似乎也在一直望着我们。 景泽交了费。又从一侧的入城通道进入了城内。 后方的SUV也紧跟着驶来，方北宸加速一别车将我们的车子逼停。他打开车门下来，然后拉开了驾驶室的大门。弯腰揪住景泽的衣领皱眉道：“姓景的，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从未看见过方北宸如此生气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害怕。这入城通道车辆众多。又有交警驻守。我怕方北宸如果和景泽僵持下去，势必会引起警察的注意。 我只好也跑下车，拽住方北宸的胳膊轻声解释道：“景老师只是和我交待了一些夏侯正声的情况。”我说完期待地看着景泽，希望他倒是说句话啊。 谁料他只是冷哼了一声，在电光火石间关上车门绝尘而去，扔下一个地址：“城区二路。天来大饭店。” 我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方北宸的怒气，拽着他上了车。 方北宸重新导航搜索到了天来大饭店，手握方向盘启动车子。中途的时候，他几次对我欲言又止。最后车子停在了饭店门前，在临下车之际忽然低声问我：“夫人，你怎么看待景泽这个人？” 我见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表情是少见的一本正经。 我几乎没多想，就轻声道：“能够一同前行的朋友。”说完轻笑着问，“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他的表情舒缓了一些，清澈的眸子看着我回道：“我只是在担心，夫人太过单纯，总是容易轻易相信别人。” 我一愣。又问他：“为什么我不能相信景泽呢？”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个人从车边路过的脚步声。隔着关好的车窗，我听见他小声嘀咕道：“他妈的。夏侯正声的墓究竟藏在哪里？老子找了快一周了，青颂那小子究竟什么时候到？” 经过车前挡风玻璃的时候，我才看见他原来是在打电话。 这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个子应该不足1米7。他剃了个光头，穿一身黑色的夹克，走起来路大摇大摆。此时，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匆匆往着饭店里面走去。 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他提到了“夏侯正声”这四个字。 我看了方北宸一眼，他显然也是听见了，朝我示意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我们下车进入了天来大饭店。景泽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见到我们时抬眼对视了一下。 那个光头就坐在他的对面，此时正低头一直玩弄着手机。 我本想告诉他刚才的发现，但是碍于光头和他的距离太近，不好当面交流。坐在沙发上休息了半晌，那光头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骂了一通：“卧槽，你他妈的什么运气？！为什么每次你坐飞机都得延误。那你不知道找一班延误率低点的航班吗？你节约这些钱来买药吃吗？那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能到？明早？行吧，到了来天来大饭店找我。对了，九爷在你身边吗，让他接下电话。” 话音刚落，光头又换了一种听不懂的方言嘀咕了几句什么。而后他倏地挂了电话，朝着电梯口走去。 我见他进了电梯，这才低声对景泽说：“刚才我们在外面听见那人打电话，似乎也在找夏侯正声的墓。” 景泽不动神色，目视着慢慢合上的电梯门，闷声回道：“没想到土夫子也想找夏侯正声的墓，看来我们可以省些力气了。” 第七十章 威严石佛 我也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土夫子”就是我们俗称的盗墓贼。 清晨七点不到，我就被方北宸叫醒下了楼。服务生还在准备自助早餐，景泽就已经坐在了一张桌子前。他今天穿了一件修身的白衬衫，领口微微张开，露出脖颈处细致如瓷的肌肤。 我尚还有些半梦半醒。眨巴着眼睛坐在了他的对面。 方北宸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我握住温暖的水杯，又睁了睁眼睛，总算是清醒了不少。 我问他们：“是现在就要出发去找夏侯正声的墓穴吗？” 景泽没有答我，只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我正诧异地想转身去看，方北宸就低声叫了我一句：“夫人别回头。” 我转了一半的脖子一僵，紧接着就听见身后有一阵脚步声。 其中的一个声音令我有些耳熟，我想了一会儿就猜出是昨天的光头。 他粗犷的嗓子问：“这餐厅这么大，有必要非得坐在那边上去吗？” 另一个声音也是个男人发出的，相比之下显得好听了不少：“这是我的习惯。我一向只坐这个位置。” 声音虽是温文尔雅，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这句话更像是一道无法拒绝的命令。 “卧槽，青颂！你这嚣张的态度能不能改一改？！”光头嘀咕了两句，然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听见脚步声朝右边走了去，悄悄用余光一瞥。就发现在右手边间隔了两张桌子的位置，光头与一个年轻男人刚坐下。 那个男人立体的五官如同刀削，脸庞的轮廓分明，漆黑的双眼好似一潭波澜不惊的泉水。他蓄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光滑洁净的额头下一对浓眉泛起涟漪。那双眉轻轻挑起，紧接着连带着薄唇也漾出了笑意。 男人唇角弯弯地对我笑，朝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 下一秒，我的心中就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令我脸红心跳，就好似十六、七岁时花痴偶像时的心情。可奇怪的是单论相貌来说，这个男人其实与方北宸、景泽都不相上下才对。 那个光头也顺势看了我一眼。 我一惊，猛地移开了眼睛，就听见那桌的光头骂道：“你大爷的，老子请你来是办正事的，你要泡妞也别选现在行吗？！” 我听得脸一阵绯红，方北宸揽住我的肩膀。我抬头就与景泽四目相撞。他的眸子淡得如同水墨的山水画，渐渐让我平静了下来。 服务员此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酒店的客人纷纷下了楼。原本安静的餐厅瞬间热闹了起来。 我们各自去挑选了一些食物来吃。 中途的时候，我问起昨天说过的“土夫子”的事。景泽这才和我粗略解释了一下。从他的叙述中，我知道了土夫子是长沙一代对于盗墓贼的称呼。而那男人昨天的方言，也是一句长沙话。大致意思是讲，他已经大概摸索到了夏侯正声墓穴的位置，可是始终找不到入口。现在就等青颂来寻龙点穴了。 我其实在此之前看过一些关于盗墓的小说，只是没想到还真能有被自己撞上的一天。 土夫子的目的是为了盗取墓穴中的古董，这本就与我们的目的不冲撞。景泽的意思是，不如就借助他们的本事，替我们找到墓穴的入口。 我听完又问景泽：“那如果没有在这里遇见土夫子，你们还能找到墓穴的入口吗？” “能是能，只是会多费些时间和法术。”方北宸接过我的话抢先答道，说完又瞥了一眼那桌的男人，“而且如果这人真是寻龙点穴的高手。那么应该今天就能找到。” 我点点头，方北宸又让我尽量多吃一些，因为不知道待会儿进了墓穴后。要待到多久才能出来。他和景泽倒是无所谓，届时我饿了就只有靠啃压缩饼干扛着了。 我闻言又去装了一盘子的炒饭，吃完的时候刚好是八点十五分。 景泽一直注意着光头和青颂的动静。此时突然说了一句：“出发。” 我哽了一口水，背起背包就随着他们跟了上去。 光头和青颂出门后打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三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就共乘了景泽的那辆SUV。 轿车紧紧地跟着前方的出租车，最后跨过了一架大桥，来到了江对岸的一处旅游园区。是一座以佛教为主题的公园，大门口排着络绎不绝的长队。 光头和青颂下了出租车，也没有买票，就沿着围墙开始往园区后面走。 我担心待会儿他们走远后就找不到了。急着问方北宸和景泽：“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下车跟上去？” 景泽冷冷一笑，漫不经心道：“据我之前的调查，墓穴就在这个景区里面。只要我们进了景区，总是能和他们撞见的。” 我看着车外拥挤的人群，心说这要排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啊？！ 好在景泽突然在这时拿出了三张门票，我看到瞠目结舌，惊呼：“景老师，这你也能用法术变？待会儿能过电子门检吗？” 他皱眉看了我一眼，说出一句险些让我笑憋气的话来：“你难道不知道网购吗？” 十分钟后，我们三人顺利进入了景区。排在人群的后面走了没多久，迎面就出现了一座硕大无比的石佛。 石佛如同静坐在天地之间，身躯高大而挺拔，足足相当于半面山的面积！我随着缓慢移动的人群，慢慢朝着石佛靠近。当整个人都站在石佛脚下之时，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感觉：震撼！ 仿佛就连石佛的一个脚趾头。都能让我横卧竖躺。 我正看得入神，方北宸突然拍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上前方的人群。我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右手边是一道弯弯曲曲的栈道。栈道很窄，仅能容纳一人单排通过。它绕着这尊石佛而建，走上去就能欣赏到佛身上的经文。最后抵达山顶的佛头处。 方北宸走在我的前面，景泽紧跟在我后面。 我天生就有些恐高，越往上攀爬越是心惊胆颤。路过一处陡峭的石壁连接口时，方北宸率先跨了过去，回过身来想要牵我。我正要搭上他的手，身后有个调皮的小男孩从内侧冲过来撞了我一下。 我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掉下栈道。惊慌失措地大叫了一声。 身后有大手抱住了我的腰，随即那人矫健地一跳，就带着我跳了过去。 方北宸脸上的表情一僵。身后的景泽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往前方走了去。 方北宸过来拉住我的手，问我：“夫人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看着景泽已经走远的背影，轻声道：“我们快跟上去吧。” 步行了近两个小时，到了黄昏时分我们才来到人潮汹涌的佛头处，只见一大群人正拿着单反相机拍摄日落。 西沉的太阳将天染成血红的色彩，云层的层次变化得很好看。只是我此刻没有心情欣赏这一美景，因为从山脚到山顶的这一段路途中，我都没有发现光头和青颂的身影。 我扯了扯方北宸的袖子低声问他：“那两个土夫子会不会根本没进园区？” “不会，既然墓穴就在这里面，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找来的。”他笑着问我，“夫人是走得累了吗？要不要找处地方坐下休息片刻？” 我摇摇头，又冲一旁的景泽问道：“景老师，我们是要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吗？” “恩。”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时间，幽幽道，“最迟今夜凌晨，那两人一定能找到墓穴的入口。” 第七十一章 暗藏玄机 我听说最迟得要等到凌晨，浑身的疲惫感就席卷而来。 现在才不过傍晚七点，夕阳的余晖染红了群山与大地。 我放下背包，找了块大石头坐着休息，方北宸在身后替我贴心地捏了捏肩膀。 不一会儿，那一轮红日就功成身退般沉没了山底。原先如火的霞光也结束了表演。山顶的游客开始逐渐往山下返回。等到9点多钟的时候，佛头处就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夜已深，皎洁的明月高悬天空，树林间的知了叫个不停。 我休息了这几个小时后，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体力。这山顶的夜晚凉爽，寒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如果换作我和方北宸。又或者我和景泽在这儿，或许气氛还并没有这么沉重。而如今我们三人都杵在山顶上，景泽靠在树边闭目养神，方北宸虽坐在我身边却心事重重。 而我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打破沉默，三人就显得有些尴尬。 好在这种尴尬的氛围持续了没多久，景泽突然就起身朝着山下望了望。我和方北宸随即也凑了上去，就看见下方隐隐约约有一束手电筒的光线。 我心中一喜，如今已经到了闭园的时间，游客都已经散去。下面打着手电筒的人，如果不是园区的管理员，就一定是那两个土夫子了。 我将自己的猜测低声讲了出来，方北宸听过后若有所思道：“不会是管理员，光线的穿透力很强，是进口的专业防爆手电筒发出的。” 如此说来，下面的人就只剩下那个光头和青颂了。 我到现在才明白景泽要在山顶停留至深夜的目的。 这处山顶的佛头是观察整片园区最佳的位置，站在这上面往下看，只要稍有动静就能轻易捕捉到。只是我不明白，那两个土夫子既然是夜晚才行动，那么为什么他们白天就打车来到了景区。 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们都做什么去了？ 方北宸解答了我的疑问：“寻龙点穴讲究登高望远，既然他们确定了墓穴在园区里，那么就得找到一处能看见景区全貌的高处。通过罗盘定位出墓穴的准确入口，才能正式展开行动。” 我点点头，接着说：“目前看来。他们找到的位置是在佛身的中段。” 说话间，景泽就已经起身往下方走去，抛下一句冷淡的叮嘱：“记得靠石壁内侧走。” 我应了一声。双眼紧锁住他的背影，也随即踏进了栈道。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下山的一路我们都没有开手电筒。夜色本就浓重，今夜又无繁星。越往山下走，四周就变得愈发的黑暗。 再度路过那道连接口时，我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想到方北宸就在我的身后。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往回伸手想要牵住他。我的手胡乱抓了几下，谁料竟然扑了一个空。回过头仔细一找，身后空空如也，方北宸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一惊，这一路由于太黑，我一直看着前面景泽的背影在前行。在我的记忆中，方北宸应该就跟在我的身后才对，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而且这下山的栈道就一条。他的法力尚未恢复完全，非特别紧急的情况应该不会乱使才对。 我心说，难不成方北宸刚才并没有跟着我们下山？ 这一个问题还没有想明白。突然就感觉有人飞身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只大手随即捂住了我的嘴巴，带着我隐入了一侧的黑暗中。 一束手电筒的光线从右手边发出。紧接着是光头不耐烦地咕哝声：“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还没找到入口？” 下一秒，另一束光线几乎扫着我的脚前而过。 青颂的嗓音很有特色，温和而低沉：“反正位置就是这里，至于怎么开启通道口，恐怕还要研究一下。” “卧槽，还研究什么啊！一铲子下去打他个盗洞不就得了？！”光头低声骂道。 青颂压低声音一笑。反唇相讥道：“要是这么简单，你还非得找我来做什么？” 光头被他呛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两人似乎又往栈道下走了去。 耳边有人低声说了句：“是我。” 与此同时。景泽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大手。我一颗心至今还砰砰直跳，从他身边走开了几步，低声回他：“你有看见方北宸吗？他怎么不见了！” “没有。”他淡淡回我。 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方北宸就算要去哪儿，也肯定会和我打声招呼。不会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掉。 我想着就要回山顶去找他，景泽却在此时拉住了我的手腕，冷漠道：“叶罄，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 我想反驳，可是又怕声音太大会引起前面人的注意。景泽就已经捏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径直跟了上去。耳边听见他冷不丁开口道：“他既然不想告诉你，就一定是有想要独自去办的事，你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我听过他的话心中一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只能沉默不语。 或许是景泽隐蔽的技术很好，光头和青颂一路都没有发现我们。他们一直朝下走了几十步后，青颂突然停了下来。我又被景泽拉着躲在了一边。 青颂就在此时笑了笑：“看来这就是入口的机关了。” 光头很兴奋，受到他的指示后就爬到佛身上用拳头敲了几下。最终他一拳打碎了石头，将手给探了进去。 我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个光头的力气这么大，竟然能够徒手打碎石头！ 光头将手探进去没多久，突然就欣喜道：“找到了！”他说完跳回了栈道中，将身子转了一圈，又问青颂：“怎么他妈的没动静？” 青颂冷哼了一声：“要是这处机关这么轻易地设在入口的旁边，这里就绝不会是夏侯正声的地宫了。” “那入口到底在哪儿？”光头诧异道。忽而又灵机一动，“难不成还在半山腰那儿？” 借着手电筒的光束，我恍惚看见青颂点了下头。 他们说完就要往我们的方向返回，手电筒的光直直射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景泽的速度更快。他忽而揽过我的腰，一闪身就避开了光线。朝着半山腰的位置快步奔去。 那儿果真和之前路过时有些不一样了。 在半山腰的佛身上，竟然裂开了一道一人大小的小口。目光朝着裂口中望去，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当中的数阶石梯。 下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景泽在一旁对我说：“看来就是这儿了，我们现在进去。” 我下意识地回头再度找了一圈方北宸，发现他果真失去了踪迹。 电光火石之间，景泽就拉着我飞身进了裂口之中。 我听见身后的光头欣喜道：“果真在这里！咱们也进……” 光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景泽这才打开手电筒，我看见眼前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石梯。通道狭窄，刚好能容纳两个人并排通过。 为了避免被身后的光头和青颂跟上，我和景泽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我们一路不停地往着石梯下走去，十分钟后，我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却发现前方的道路还是看不到尽头。我忍不住朝一旁的景泽问了一句：“这石梯到底有多长啊？我记得整座佛身才半山大小啊！” 景泽沉默了片刻，也是紧紧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没有那两个土夫子进来的脚步声？” 第七十二章 机关重重 景泽此话一出，我也顿时恍然大悟。 这细长的石阶通道四周封闭，加之我们已经往下走了一段路程。如果那两个土夫子也是从裂口中进来的，按理说我们处于下方，肯定能听见上方的动静才对。 可此时四周就只有我们二人的脚步声，身后是来时漆黑一片的阶梯。 景泽用手电筒往回照了一下，明明是有近千米射程的强光手电筒，可是发出的光线居然只足以看见通道两旁的石壁。那石壁上刻着与佛身相似的梵文，如同一卷上下笔直延伸的细长胶带。 “怎么回事？”我诧异地喃喃道。随即脚步往回踏了一步，想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 可走了没几步，突然就听见正上方发出一声巨响。那响声越来越近。危急关头景泽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喊了一声：“不好，这通道是假的！”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阶梯的上方就迎面滚来一块巨大的圆石。那石头足以两人大小，摩擦着通道两旁的石壁，一路磕磕绊绊地朝我们滚来。 景泽拽着我迅速地往下跑。耳边听见阵阵“轰隆隆”的倒塌声，我们脚下的路也紧跟着震动了起来。 我心说一定是那块石头太重，把路过的地方都给压断了。可是眼前的通道又不知道有多长，竟然无论如何也跑不到尽头。 偏偏此时情况危急，大脑中一片空白，连半分思考及商量对策的力气都没有。 我跑得气喘吁吁，感觉胸腔中的心脏都快要爆裂了。 多亏了景泽在这时反应了过来，忽然对我说了一句：“不能这样跑下去，我们得另寻出路。” 我心里咯噔一声，眼前就这一条路。景泽是鬼兴许可以脱掉肉身穿过石墙，可我做不到啊！这话还没问出口，就感觉腰上一紧。景泽一把抱住了我的腰，然后纵身一跳，最后停落在了那块巨石的上方。 我才发现这处通道虽然狭窄，可是高度却有近五米，刚好能够让我们站在巨石的上面。只是这巨石还在不停的朝下滚动，我脚下也不得不配合它的频率小跑，可谓是几乎用尽了力气。 景泽一边扶着我。一边打开手电筒朝着倒塌处照了照。 我也不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手电筒的光线往下透去，最终消失在了深处。景泽又往四周看了一眼。幽幽讲道：“看来周围没有其他的出路，只有往下跳试试了。” 我听得心中一惊，额头上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往下跳？你怎么知道这下面是什么，万一是刀山火海怎么办？” 他冷笑着回我：“八大地狱都敢闯，还怕区区的刀山火海？” 我一时语塞，景泽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温度。冷冰冰地对我说：“叶罄，我说过救得了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除了我，没人能要得了你的命。哪怕这下面是十八层地狱，我也会把你从地底下给拉出来。” 我听着他的话，其实心中霎时间多了几分安心。 景泽倒是没有说大话，他说要救我，就一定是真的。 仔细想来，我认识他这么久。他似乎真的未曾对我说过谎。哪怕是我当初问他跟着我的目的之时，他也是毫不隐瞒地幽幽回我：“我想要你身上的灵玉，只是暂时不能杀了你。” 所以当时我一咬牙。就点点头道：“好，跳就跳！” 话音刚落，景泽就正面抱住了我。 起跳之前我仍旧有些心虚。身体不禁抖了抖。 他本就比我高出很多，下巴刚好抵在我的头顶，淡淡开口道：“没什么好怕的。闭上眼睛抱紧我。” 我用胳膊环上他的脖子，左右手死死地扣在了一起。 下一秒，就感觉身体一轻。呼呼的劲风从耳畔刮过。那种强烈的失重感让我心痒难受，脑袋一阵眩晕。好在片刻之后，我们就落了地。 我仿佛踩到了一团棉花，双腿疲软无力，才松开手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景泽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用手电筒扫视着四周。 我定了定心神，也随着光线打望。 当下我们身处的地方，是一间近百平米的菱形封闭广场。在正前方有一面门洞。方才坍塌的石梯碎块堆积在四周，空气中扬起呛鼻的灰尘。 我用手捂住鼻子，问景泽：“这儿难道就是夏侯正声地宫的入口吗？” “有声音。”景泽低声回了我一句。紧接着关掉了手中的电筒。 我捂住鼻子的手不敢放下，僵着身体保持不动，就听见门洞那扇墙的后面，传来光头的嬉笑声：“他妈的夏侯正声的名堂可真多！死后的地宫入口都搞一真一假，还好你发现了身后有人跟着，诱他们进入了假入口。哈哈，也不知道那两孙子死了没有？！” 原来从一开始，这两个土夫子就发现了我们！ “死不了，说不定待会儿我们又能见面了。”青颂的声音笃定。 “卧槽，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娘们啊？！我告诉你，待会儿如果真的倒霉再撞见他们，老子可不会怜香惜玉。你也给我认真一点。别忘了九爷的交待！”光头骂骂咧咧道。 青颂的笑声爽朗，我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是光头疑惑的声音：“咦，这里怎么有面门洞？” 随即。两束手电筒的光就从门洞中射了过来。我刚才听见了光头的话，就知道来者不善，整个人都保持着警备状态。 光头的嘴巴张得老大，一双眼睛逐渐泛出凶光：“卧槽青颂，还真被你给说中了！” 光头话音刚落，就打算先发制人，挥着拳头就朝我们冲了过来。只是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景泽的身手了得。那一拳刚逼近景泽的眼前，景泽就侧身一躲，随即转到光头的身后回了他一击。 光头还算身体底子好，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好几步，也并没有倒下去。 景泽还想出手，一旁的青颂就笑着开了口：“两位既然是同道中人，不如结伴而行，彼此也能有个照应。在下青颂，这位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称呼他为光头。” 看来青颂是把我们也当成了盗墓贼。 光头骂骂咧咧的还想说什么，青颂的目光朝他一扫，他就赶紧闭了嘴。 我做不了这个决定，只能等待景泽的回答。 他又打量了青颂片刻，忽而冷声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被我们跟上的？” 青颂一笑，一旁的光头看样子没法安静下来，抢先骂道：“我说你们这些非专业的盗墓贼，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这他妈的都还没进到地宫，就内讧把同伴给杀了。杀就杀吧，还把尸体搁在栈道上让人发现，简直是愚蠢！我警告你们啊，待会儿结伴同行可以，可别在我们身上动歪肠子！你光头爷爷也不是好惹的！” 我心里一凉，赶紧问光头：“你说什么同伴？什么尸体？” “和你们同行那个男的啊，就是早上在餐厅见过那个！别装蒜了，不是你俩把人家杀了抛尸，难不成是他自杀的？”他皱眉回道。 我如遭雷击，方北宸的名字浮现在我的心中。 只是我急虽急，尚还有理智。我清楚的知道方北宸是鬼，怎么可能被人给杀了？ “你看清楚了吗？”我追问光头。 光头有些不耐烦，大概是当我还在演戏，不愿意再回答我。 在这过程中，青颂始终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我们。 景泽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最终幽幽讲道：“那就请你带路吧。” 第七十三章 启动石门 我们一行人出了门洞，来到了一道分岔路口。 青颂颇有些能耐，拿着罗盘琢磨了片刻，就率先朝着右手边带路。光头一直没好脸色，盯了我们一眼后也跟了上去。 我内心还被光头刚才的话牵动着，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方北宸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景泽路过我身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淡淡道：“打起精神来，你担心的人死不了，他多半是有急事脱去了肉身。” 景泽告诉我，方北宸这样的鬼虽然可以借助肉身伪装成人类。可同样的，有了肉身的束缚，很多法术就无法彻底施展出来。他猜测方北宸可能临时遇见了什么事，只好匆忙弃了肉身。 我听过后安心了没几秒，又开始担忧方北宸会遇见什么急事。会不会有危险？ 可同时心里清楚得很，我在这儿白着急也于事无补。只有尽早找到夏侯正声的魂魄，这样才能尽快出去寻他。 当下我定了定心神，就跟在景泽的身边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上，光头总时不时地回头看我们，似乎对景泽很是提防。不过青颂则表现得很放松，只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罗盘。 我们就这样闷头走了十来分钟，眼前出现了一处装饰考究的回廊。这回廊的墙壁上安置着许多夜明珠，虽然看上去晶莹剔透，可是个头都不大。 光头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些珠子，瘪了瘪嘴：“还是一国君主呢！墓葬用度真他妈的小气。” 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 我们将手电筒的光聚集在了一起，就看见这是一道通顶的对开石门。门有近三米高，上面刻着九龙飞腾的图案。门上挂着两个巨大的青铜把手，经过时间的流逝已腐蚀得不成样子。 光头看来在他们团队中一直扮演专使蛮力的角色，嘴里咬着手电筒，就憋红了脸去推那扇石门。 他推了两下，石门纹丝不动。 我见他模样滑稽，忍不住轻声笑了两下，琢磨道：“这门上该不是有什么启动的机关吧？” 光头嘴里咬着电筒说不出话，狠狠地瞥了我一眼。他又重新扎稳了马步。使出吃奶的劲将门朝里一推。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石门果真被推开了一道小缝。 光头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可那道缝隙太小，怕是众人中就只有我这个女孩子能勉强挤进去。 青颂突然回过头笑着对我说：“叶小姐猜得没错，这门上的确有机关。只是这机关从外面无法启动，需得进入到里面按动才行。” 我一愣，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因为按照正常的思维来想，墓室中的机关不是为从外面进去的人准备的吗？ 我有些好奇道：“为什么机关要设在里面？” 青颂的声音温文尔雅。解释道：“古代修建皇陵的工匠，通常的下场都是陪葬。只是人总有求生的欲望，所以他们通常也会给自己留条活路。” 我点点头，光头不耐烦的声音又传来：“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就告诉她机关在哪里，让她挤进去替我们开了不就得了！” 我这才明白。他们是想让我从那道缝里先挤进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景泽抢先一步否定了光头的想法：“不行，太危险了。” 青颂还是一脸笑容，解释道：“景先生有所不知，这道石门只能打开这么多了，再继续强行推开只怕会牵动自毁装置。那处机关就在门的背后，叶小姐进去后便能触到。” 景泽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他或许是有别的办法。例如也弃掉肉身钻进去，又或者施展一些别的法术。只是如今毕竟面对着两个凡人，实在没必要暴露身份。更何况，我们还得利用青颂找到夏侯正声的尸身。 我见状告诉景泽让我试试，反正就隔着一道门，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景泽这才点点头嘱咐我小心。 青颂把机关的大概位置和开动方法告诉了我，我吸了口气脱下背包，侧着身子钻了进去。光头似乎还记恨着我刚才的嘲笑，大声垮气道：“幸好你这女人是平胸，哈哈。” 我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青颂抱歉道：“光头口无遮拦惯了。叶小姐不要和他置气。” 我心说就算我想和他置气，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此时我已经完全进入了石门里面，转过头就看见这是一间三十平米的墓室。正中央处堆着具具白骨。我在进入地宫之前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这种地方少不了会见到死人骨头，所以并没有多大的恐惧。 我按照青颂教我的办法。用拇指和食指在石门边的墙上，从下往上量了八下。然后，果然就摸到了一处略微凸出的东西。像是一块上过漆的木头。我欣喜地叫了一声：“找到了！” 青颂的声音从门缝外传来：“叶小姐，你用力把那东西给抽出来。” 我尝试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年代隔得太久。木头和周边的石墙长在了一起。总之，我要想将这东西抽出来，还得多费些力气。 “等等啊，这玩意有些紧。”我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耳边突然一阵瘙痒，就好像有人用手在拨弄我的耳垂。我挠了挠耳朵，手瞬间感受到一种冰凉的触感。我下意识地转过头一看，紧接着脸唰地一下子就白了。 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时的恐惧，总之我在转过头的一瞬间，就看见我的肩膀上正搭着一只枯手！那只手就像是被斩断了一般。手腕以上还残留着一些青筋，此时正上下胡乱跳动着。 我吓得连说话都不会了，那只手猛地动了动手指。又拨弄了几下我的耳垂。 与此同时，我听见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其中一个来自于门外的景泽，他问我：“叶罄，你怎么突然没声音了？” 另一个声音则源于我肩上的那只手，正低声笑道：“咯咯咯咯咯……” 这要换作以前，我肯定就得立马吓晕过去。 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能稳住心智。我告诉自己不要管这么多，赶紧把那机关木头抽出来才是！只要门打开了，对付这些鬼东西景泽一定能有办法！ 肩上的手拨弄我耳垂的频率加快，我的五官都快拧成了一团，双眼的焦距就差没把那块木头给点燃了。我骂了一句：“去你妈的！”然后用脚抵住石墙，双手握住那块木头，将脚猛地一蹬。 “扑通！”我终于扯着那块木头摔在了地上。 肩膀上的手似乎被我压住了，在我的后背处拼命挣扎着。 下一秒，石门倏地自动打开，扬起了满屋的灰尘。 景泽率先走了进来，朝着躺在地上的我伸出了手。我欲哭无泪，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哆哆嗦嗦道：“我背后……有一只断手。” 话音刚落，墓室中又传来一阵凄惨的尖叫声：“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死……放过我吧……” 那叫声惨烈，听得人毛骨悚然。 只是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墓室中的白骨就腾起了缕缕白烟。那些烟雾最后化作一个个古装扮相的宫女，纷纷眼含血泪，一窝蜂地朝着那道石门扑去。 光头还站在门边，见状朝着一旁的青颂喊了一声：“这么多冤死的亡魂，你他妈的倒是快上家伙啊！” 青颂突然从背包里拽出几道符纸，分了几张给光头。 我见两人身手灵活，风驰电掣间就用符纸收掉了好几个亡魂。 此时，景泽也已经将我身后的断手给扯掉了。我松了一口气，看见青颂二人已将亡魂全都收尽。一张飞起的符纸恰好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捡起来一看，就发现这张符纸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这怎么和景泽之前给我画的那道一模一样？！ 第七十四章 千尸之气 我还看着出神，光头就走过来一下子抽走了符纸，得意洋洋道：“没见过吧？瞧把你吓得那熊样。” 景泽似乎有些烦他，冷哼了一声：“滚。” 我本以为光头肯定又要发飙，没想到这家伙倒是瞬间住了嘴，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我看了一眼景泽。不知道他刚才是否也注意到了那张符纸，又犹豫该不该在此时问他。 正恍恍惚惚，一旁收拾完残局的青颂就走了过来，弯起唇笑着问我：“叶小姐，你还好吧？” 我一愣，片刻间想到既然不能问景泽。倒不如试探一下青颂，就点点头回道：“还好。对了，你们刚才用的是什么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青颂永远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轻声答我：“是我母亲家中祖上传下来的收魂符，叶小姐从前没见过也很正常，这世间会画此符的恐怕就只剩我小舅一人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景泽为什么也会画？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景泽，却见他面不改色，似乎并没留意我们的话题。 光头打着手电筒去探了墓室四周的情况，忽而惊喜道：“妈的，这里有一道暗门，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青颂又朝我客气地一笑：“既然无恙，我们继续前行吧。” 我也礼貌地应了一声，不知怎地，总觉得青颂的笑容像是一张面具。仿佛在他温文尔雅面容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光头找到的暗门结构，和我们之前在阿布村衣冠冢中遇见的类似。此时我们贴着墙进入了里面，发现当中放着一口楠木大棺材。 光头眼前一亮，冲过去就要开棺摸宝。 他先是用小刀翘开了封棺的钉子，紧接着使劲将棺盖推开了一半。一股腐烂的臭味瞬间扑来，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了口鼻。 青颂朝着棺材走了过去，我和景泽对那里面的宝贝都没兴趣，就待在原地没有前行。 光头将手伸进了棺材里面，我看他两眼放精光。就知道一定是摸到了什么好宝贝。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青颂，咧嘴笑道：“我之前就说回廊里那珠子太小气，原来大的藏在这里！” 他说着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来。直看到我都目瞪口呆。 就算光头手大，那颗夜明珠让他单手托着都有些费劲。只见夜明珠晶莹剔透，璀璨的光芒霎时间照亮了四周。光头找到宝贝很得瑟，一下子关掉了手电筒，举起夜明珠哈哈一笑：“哈哈，你们瞧这玩意都可以当电灯泡使了！”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都被夜明珠发出的白光吸引住。 站在珠子下方的光头。一张大脸也被夜明珠的光芒映得惨白惨白的。借着珠子的亮光，我看见在光头的肩膀处，隐隐约约搭着一只枯手。 那枯手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刚才在暗门外面搭上我的那一只！ 只是那只手却不像是凭空出现的，手腕上的青筋被扯得笔直，顺着那筋往上看去。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那片黑暗之中。 我好奇，用手电筒往黑暗里一照。 先是看见棺材中半坐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女人，她身穿一件大红色的凤衣，头发上缀满了珠宝金钗。她的左手从胳膊处齐齐截断，右手呈笔直状搭在光头的肩膀之上。 不过与其说那是一只手，倒不如说那就是一股筋连接着肩膀和手腕。 我看得呆住，又是另一束光射到了女人的脸上。 与此同时，我看见棺材中的女人倏地睁开了双目，一双杏眼中竟没有眼仁，全是白色的眼白！ 下一秒，光头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连声大叫了一句：“不好！诈尸了！” 我听见这句话时也是头皮一麻。不明白诈尸的意思究竟是不是指的有鬼？ 光头说完就想跑，却被一旁的青颂给按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只听青颂说了一句：“不要动，她不是鬼！”说着又低声吩咐道，“把你手中的夜明珠给我。” 光头估计也是吓得不轻，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将夜明珠递给过去。 青颂将夜明珠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棺材里面。那具尸体就又瞬间躺了回去。 光头长松了一口气，骂道：“他妈的原来是棺材里的牵动机关，我还以为诈尸了！幸好你阻止了我的动作，要不然这密室中指不准有什么暗箭机关。” 青颂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这鲁莽的性子多久能改一改。” “嘿嘿。”光头朝青颂一笑，又探进头去看棺材里面，“就算夜明珠拿不了，总能拿些别的东西吧。” 光头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暗室之中除了手电筒的光以外。还渐渐亮起了一股绿光。等到我意识到绿光是源自我身上的灵玉之时，幽绿的光芒已经超出我常见的程度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紧接着就看见从棺材中冒出了一团团黑气。 景泽一把拉住我的手，对我说：“这棺材中有千尸之气，快出去！” 我们往着来时的暗门跑去，可是到了门边却怎么也启动不了机关。此时青颂和光头也跑到了我们身边。景泽皱眉问青颂：“这门怎么打不开？” 光头闻言也去推了推，骂道：“真他妈奇了怪，进来的时候机关是在这个位置的啊！” 青颂看样子也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闷声道：“来不及了。” 那一团团的黑气漂浮在棺材的上空，来回飞快地旋转着，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奇的仪式。 光头还在继续用拳头捶打着石墙。 黑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猛地一停，一股脑地又钻回了棺材之中。我以为是它们跑了回去，这一口气还没喘完，就看见先前的女尸又一下子坐了起来。 “咯咯咯。” 随着一阵关节错位的声响，女尸的头在脖子上旋转了一圈，最后正面对上了我们。 那骇人的眼白看不出焦距，却能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只能想办法解决掉她了。”青颂突然又拿出了那叠符纸，分了一张给光头，又递了一张给我。 我愣了一下，还是接到了手里。 青颂将剩下的一张符纸交给景泽，谁料景泽却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注视着那具女尸。 我想起他刚才说的“千尸之气”，忙问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景泽长话短说：“这处地宫既然葬的是君王，死后就一定选了众多活人陪葬。修建地宫的风水师为了提防盗墓贼，在这儿布下了阵型。一旦有人闯入这间密室拿走棺材中的东西，阵法就自动启动。那些陪葬着的怨气就会被唤醒，汇聚在棺主身上形成千尸之气。” 我听得懵懵懂懂，大概理解的意思是：“你是说，现在这具女尸身上有千只鬼魂的鬼力？！” 青颂惊讶地看了景泽一眼，低声回我：“景先生说得没错。” 光头在此时叫了一声：“卧槽！她妈的那尸体朝我们飞过来了！” 话音刚落，青颂就手拿符纸主动迎了上去。 他的身手虽比起景泽稍显逊色，不过却也能称得上眼明手捷。我看见他正面迎上女尸，在快要和她撞上的瞬间侧身一躲，随即右手上的符纸就贴在了女尸的额头上。 那女尸悬在半空中的身体一僵，然后猛地颤抖了几下。 紧接着，暗室中发出一声“砰”的巨响。就看见女尸的腹部突然炸裂开来，一股股的黑气刹那间席卷了整间暗室。 青颂显然也没见过这等场面，连连后退到了石墙边，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 胖子见他这样，也是一副绝望的表情。 那团黑气又在空中聚集成了一团，忽而朝着我们冲刺而来。 我感受到四周疾风阵阵。 随即，景泽就飞身迎了上去，钻入了那团黑气之中！ 第七十五章 黑术青家 我心头一紧，想要叫景泽小心，可是他已经整个人淹没在了黑气之中。 光头惊呼了一声：“这哥们究竟什么来历，他妈的怎么胆子这么大啊？！” 青颂闻言也朝黑气中望了一眼，回过头吩咐光头：“你再仔细找找墙上的机关，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光头应了一声。又开始用拳头在石墙上左右捶打。 我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团黑气，心里火急火燎，却又束手无策，身上冒出的汗水几乎浸湿了后背。 那团黑气倏地又飘到了棺材的上空。随即，我看见景泽从黑气中蹿了出来，双脚稳稳地立在了棺材盖的上面。他的眉头紧锁。看样子要应付这千尸之气仍旧有些费力。 黑气突然在半空中旋转了几下，紧接着又朝着他奔涌而去。 下一秒，景泽的身影再度被那片浓郁的黑色吞没。 我有些着急，就拉了拉身边的青颂，问他：“青先生，你手中的符纸能够收得了这千尸之气吗？” 青颂摇摇头，低声道：“那符纸收些游魂散魄倒还行，恐怕应对不了这东西。” 我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牵挂着景泽的安全。 我又看了一眼那团黑气，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待会儿连景泽都应付不了它们，我就试试用自己的血催动灵玉，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倒不是我有什么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只是横竖都得死在这里，同归于尽也好过被那些鬼魂折磨死。 我愣愣地想着，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 只是景泽根本没有给我实施的机会。 就在这时，青颂突然低吼了一声：“锁魂术！” 紧接着就听见暗室中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我惊愕地朝着前方一看，只见那团黑气在霎时间四下散去。浓郁的黑色逐渐由灰变白，景泽的身影从那后方显现了出来。 他站在石墙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打湿了他额上的银发。 “景老师！”我叫了他一声，随即跑过去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哪晓得我刚走到他的跟前，他就突然单膝无力地跪了下去，一张脸惨白到没有血色。身后有只手递过来一颗红色的药丸。青颂的眸子晦暗不明：“这是可以恢复体力的补药。” 我们和他并不算相熟，无法理解他突如其来的好心。 我怀疑地看着那颗药丸，景泽瞥了一眼后接过来服了下去。看样子他应该是分辨出了这药的真实性。 景泽累得不行，盘膝坐下休息。 暗门边上的光头见千尸之气已除，松了口气，很难得地夸了景泽一句：“哥们，你真行啊。我光头佩服！” 青颂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千尸之气虽然除了。可这暗室中指不准还有什么鬼东西，你赶紧把门给我弄开。” 光头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又去鼓捣那堵暗门。 我看见青颂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就直勾勾地看着景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终于开口说了句：“景先生。你是从哪里学来的锁魂术？” 景泽闭目休息，仿佛压根没有听见他的话，又或是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青颂也不生气，一双眼睛无比期待：“锁魂术是黑术的一种，而黑术是我们青家秘传的法术。如今世间会黑术之人，据我说知就只有我小舅。青家又有家规，黑术绝不会外传。所以在下实在好奇，景先生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锁魂术？” 我听完青颂的问话，一时间也是糊里糊涂。 从刚才的符纸到现在的黑术。青颂既然说世间只有他小舅一人会使，那么为什么景泽也会？难不成景泽和他小舅有什么关联？ 我接下他的话好奇道：“既然你小舅这么厉害，像夏侯正声这种大墓穴，他为什么没有一同前来？” 青颂苦笑：“二十年前，他老人家外出遇见意外。后来就折了双腿，至今无法站起来。” 我没想到问到了人家的伤心家事，连忙说了句：“对不起啊……” 话音刚落，就看见景泽忽而睁开了眼睛，冷声问他：“你小舅叫什么名字？” “我随母亲姓，我家小舅名叫青一峰，不知景先生认识吗？”青颂问道。 景泽冷漠得摇了摇头，侧过脸对我淡淡道：“我休息十分钟。你就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走。” 我朝他点了点头，景泽就又闭上了眼睛。 青颂满腹的疑惑已经遮掩不住，他叹了口气。皱起眉头似在思索这当中的谜团。他见景泽已经进入休息状态，就轻轻一笑，转而问我：“不知道叶小姐是哪门哪派？你身上的玉石很不一般。” 我无意和他多讲灵玉之事，就客气地敷衍道：“我不过是个学生，家中贫穷就来盗墓发点小财。至于这块玉，不过也是一般的物件而已。” 青颂闻言失笑：“既然两位都不愿透露真实身份。在下也就不多问了。” 我有些尴尬，只好冲他笑了笑，又岔开话题朝着门边的光头喊了声：“喂，你还没找到开门的机关吗？” 光头“呸”了一声，像是在故意发泄，狠狠一拳打在了石墙上面，骂道：“他妈的找不到机关，老子用拳头砸烂它总行了吧！” 光头的一拳重重地落在了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那石墙竟然缓缓地从外面打开了。 光头见状惊喜道：“开了开了……”话还没说完，就语调一转道，“卧槽，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在看清楚来人是方北宸时，眼眶倏地一红。 他站在暗门边上。一双眸子透亮，我起身正准备走过去找他，手就被人给拉住。 我低头一看。景泽握住我的手腕，可还是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 我有些疑惑：“景老师？” 与此同时，他也在刹那间睁开了眼，幽幽对我皱眉道：“叶罄，我说过让你不要乱走。” 我看见他淡淡的眸色，也瞬间清醒了不少。突然想起之前光头明明说过，方北宸被人给杀了。而景泽也猜测，他或许是临时弃了肉身。 可现在门边的方北宸身形未变，还是我从前见过的那具肉身。 如果不是光头他们撒谎，那么事情就有些扑朔迷离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方北宸，他忽然对我一笑，温柔地开口道：“夫人怎么了？” 我听见他唤我“夫人”，那语调也是无比的熟悉，当下的戒备心又少了许多。我动了动手腕，景泽放开了手。我走到方北宸的身边，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下一秒，他忽然将我拥入怀中，凑在我耳边低声道：“夫人，这个光头和青颂有问题，我刚才就是为了避开他们，才临时脱掉肉身的。后来等到他们走后，我才重新找回了肉身。” 方北宸一解释，我心中的猜疑就彻底被打消了。 我一怔，倒是还有些问题想问他，可是碍于人多眼杂不好开口。 青颂盯着方北宸，脸上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倒是那光头性格直，没头没脑地朝我开口道：“你不是景先生的媳妇儿吗？怎么这男的也叫你夫人？卧槽，你们这些人不但盗墓不专业，感情生活也很混乱啊！” 我没心情理会他，回头扫视了一眼青颂和光头，最后视线落在了景泽的身上。 此时，他缓缓站起身子，我猝不及防和他四目相对。景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冷冷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第七十六章 亦真亦假 我们五个人前前后后出了暗室，光头又在那门上摸了一把，无比诧异道：“真他妈的奇怪，机关的位置明明没有变化，为什么老子刚才就是找不到？” 青颂看着方北宸，上前做了下自我介绍。 方北宸点点头。语气不善地回了一句：“我姓方。” 我心中纳闷，不知道之前在栈道上，方北宸到底和他们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方北宸会临时弃掉肉身，而且光头还故意向我们透露“方北宸死了”的讯息。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脑中装着这个问题，一路上就心神不宁地思索着。 景泽让青颂直接去主墓室，青颂就用罗盘重新开始定位。方北宸和我并排而行。中途的时候，我的手电筒突然熄灭了。我一惊，下意识地就去挽方北宸的胳膊。 他的身子一怔，紧接着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道：“夫人别怕。” 我重新按了几下，手电筒又可以使用了。可我舍不得放开方北宸，索性就这样握着他的手一直往前走。 最前方的青颂专心带路。光头估计是见识到了景泽的本事，就凑在他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奈何景泽连半个字都没回他。光头也算是自讨没趣到了极点。 我和方北宸走在最后。 期间我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和前方的人有了一段距离后，我才低声问方北宸：“那两个土夫子究竟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立马回我，我侧过头看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容忽视的霸道。 我一愣，他的眼神瞬间一变，笑着回我：“夫人，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稍后我再告诉你。”语毕，他又小声问我，“那灵玉夫人可一直带在身上？” 我点点头，方北宸就对我说：“这墓室中鬼气深深，夫人不如把灵玉拿在手中，这样也能有个警醒。” 我疑惑地看着他，看见他满眼期待地望着我。 我突然就想到了什么，随即心中咯噔一声。 我的嘴皮抖了抖，松开他的手强扯出一个微笑：“灵玉放在包里呢。包在景老师那儿。我过去问他要。” 方北宸倏地一挥手，无比威严地点了点头，笑道：“去吧。” 下一秒。我一溜烟地小跑到了前方的景泽身旁。 我瞪了光头一眼，光头就识趣地去追前面的青颂。 景泽一边走一边转过头来看我，好像正在等待着我开口说话。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方北宸，露出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告诉景泽：“这个方北宸好像是假的！” 我本以为景泽该和我同样震惊，没想到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幽幽道：“是假的，又不是假的。”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他：“你什么意思？” 景泽突然回我：“具体的我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待会儿见机行事吧。” 我被他说得愈发糊涂，皱眉道：“那我现在还回去吗？” 他目视前方，淡淡吐出两个气死人的字：“随便。” 我正犹豫不决。好在最前方的青颂在此时喊了一声：“找到了！” 众人加快了脚步赶至前方，就看见在通道的最末处出现了一堵玉门。那玉门并没有上锁，光头轻轻一推就将其打开了。 是一间很大的华丽墓室，四周的柱子都是用白玉雕刻而成。 墓室的正中摆着一个白玉的棺椁，在棺椁的四周放着四个跪拜姿态的人佣。人佣看上去性别和服饰打扮各异，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像武将，另一个像是宫女，另外两个我就认不太出来了。 方北宸此时也已经进了墓室，他站在我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棺椁。我想起景泽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准这个方北宸的真假，就佯装镇定地环顾四周。 青颂毕竟是专业盗墓的，见着这四个人佣有些兴奋：“活人灌佣！” 我单是听见前面两个字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问青颂：“你是说这里面装的都是活人？” 光头在此时接下话：“没错，不过现在是死人了。这是梨国一种特别的制佣方式。人还活着的时候，让他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而后将泥浆灌在他的身上，等到风干后再进行精雕上色。因为这种工艺需要制佣者有很大的勇气。否则在过程中因为害怕稍微动弹一下，整个人佣就算是彻底报废了。我原先还是在书上看见的这种活人灌佣，没想到真的存在！” 我听完一阵恶心。又想起了槃山荒庙中的采鹊，颤颤道：“这玩意难不成还有人收？” “当然有！这种稀罕物件价值连城，海外大把的人抱着美金眼巴巴望着呢！”光头说完用手轻轻摸了摸那个宫女的人佣。然后又用手去搬了搬，“就是他妈的太重了！这玩意怎么拿得出去？！” 光头使出吃奶的劲又抬了几下，那个宫女的人佣还是纹丝不动。 光头这人看起来就没什么公德心。他见拿走人佣是没指望了，气得在人佣身上踢了一脚，骂道：“去你妈的！” “轰！” 他话音刚落。那个宫女的头突然呈90度垂了下去，紧接着正中的白玉棺椁一抖，棺盖似乎有些松动。 青颂和景泽几乎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低声说了一句：“原来这些人佣是开棺的机关。” 语毕，两人连同着光头就又去将其他三个人佣的头给按了下去。 “轰！”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 我看见那棺盖一下子自动掀了开，沉重地落在了地上。光头将头探了进去，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的个天，这主棺里除了尸骨，怎么什么都没有？” 景泽紧紧盯着那棺材里面。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见状从身上摸出了灵玉，捏在手里冲上前去，随时准备吸收掉夏侯正声的魂魄。 我小跑着上前，方北宸突然从背后夺走了我手中的灵玉。他猛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掉入了那具白玉棺材之中。 一个森白的头骨正好与我迎面贴上，我吓得赶紧爬了起来。 左右两旁的光头和青颂像是被定格住了般。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鼻尖嗅到一股恶心的肉香，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躺。 迷迷糊糊看见景泽想伸手来拉我，可是方北宸又瞬间攻了上来。与他交起了手。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我听见景泽冲我喊道：“叶罄，夏侯正声想把你困在他的记忆中。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出来！” 双眼一黑，我彻底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声，紧接着是兵器碰撞发出的刺耳声。 我睁开眼看见自己来到了一处战火中的城池。 黑云压得天空喘不过气来，惨烈的厮杀声响彻四周。密集的箭雨从城门外不间断地射入城墙之内，上方士兵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城墙上的军旗破败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人折断。 我隐隐约约从军旗上看到一个“方”字。 紧接着，城门从里面被打开。 身骑黑马的青年将军手握长剑，身后跟着的残兵视死如归。将军回过头高声喊道：“梨国的战士们，可愿随我方北宸与敌军生死搏杀，誓死捍卫我们的河山？！” “誓死捍卫梨国河山！”响应声如雷贯耳。 我在看清那个青年将军居然是方北宸时，猛地又想起了昏迷前景泽说过的话。 如果我是被困在了夏侯正声的记忆中，那么为什么我会他的记忆里看见方北宸？！ 第七十七章 梨国少年 这种像是在看电影镜头的感觉很熟悉，当下我明白自己可能是穿进了夏侯正声的记忆里。 我可以看见这里发现的一切，只是他们看不见我，我也控制不了时间和画面。 我看见方北宸率军杀出了城，可是终究寡不敌众，在厮杀中摔下了黑马。那敌军的首领梳着一头的小辫。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手中的长戟直直指向方北宸，狂笑道：“方北宸，你在杀我兄长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待我杀了你，再取梨国都城，要让你们梨国人生生世世都臣服于我们南蛮！” 方北宸将长剑抵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 “南蛮小国，也妄想侵占我梨国土地。”他挑着眉毛，语气冷静到令人吃惊。“劝你现在立马杀了我，否则下一秒死的就是你。” “狂妄之徒！”南蛮首领冷笑道，“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了你。我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人话音刚落，就从腰间掏出一张符纸。倏地贴在了方北宸的胸前。而后他的长戟抬起，飞快地刺穿了方北宸的胸腔。一股热血抛洒而出，可直至此刻方北宸也一声不吭，只咬牙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我之前虽然在老方头那里听说过方北宸的死因，可是如今亲眼目睹了这一画面后，还是令我心头泛起一阵酸楚。我仿佛能切身感受到长戟刺入他胸膛时的疼痛，感受到他生命尽头的那种不甘心。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方北宸的身边，蹲下身子看着他惨白的面容，忍不住红了眼眶。 南蛮首领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拍马而去。 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顷刻之间暴雨倾盆，雨水冲刷掉了方北宸尸身上的血。 我看得心惊胆颤，只愿画面能够快些跳过。然而这雨下了半晌，眼前的战场还是丝毫未变。 我正纳闷，突然又看见从不远处走来一个黑衣男人。 那男人的全身都被黑色的布料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狭长的蓝色眼睛。 他突然走到方北宸的尸身前驻足。而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紫金的匣子。他忽而一伸手抓住了方北宸胸前的衣服，将他拽得半坐了起来。那紫金匣子中窜出一股股白色的烟雾，烟雾随即化作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他一张痛苦不堪的脸皱作了一团。 “大胆！汝是何人，为何夺孤的命魂？！”一个苍老的声音痛苦不堪道。 黑衣男人冷笑了一声，倏地一挥手，那烟雾就一下子钻进了方北宸的身体里。 我看得目瞪口呆，画面却在此时突地一转，来到了一处清幽别致的小院里。 院子中种着一片开得繁盛的桃花树。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路直通院落的深处。我踏着小路前行，眼前出现了一座白石砌造的小楼。 一袭蓝衫的方北宸就坐在二楼的窗边，似乎在望着那片桃林出神。 他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衬得那洁白的脖颈诗意光泽。 院内突然传出一声“哼哼”的声音。 方北宸回过神来，下楼打开了一楼的房间门。紧接着，我就看见一只粉红色的小猪从里面跑了出来。方北宸一抬手。二楼上就飞下来一个竹篮子。 那个篮子中装着黄色的窝窝头。 方北宸将窝窝头扔了几个给小猪，小猪吧唧吧唧地吃得开心。它吃完了几个窝窝头后，就想来蹭方北宸。方北宸见状一闪身躲开了，皱着眉头将小猪又赶回了屋子中，好似自言自语道：“我并非本意要救你，你也不用感谢我。” 下一秒，小院里的一切变得模糊，画面忽然又是一转。 我来到了一户猎户的家中，方北宸将一袋子银两交给了猎户。猎户点了点。而后笑着从院子里牵了一头麋鹿出来，好奇地问他：“这麋鹿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动物，公子为何要跑到我这深山中来买？” “对你来说只是麋鹿。对我却另有意义。”方北宸轻描淡写地答道，而后牵着那头麋鹿离开了。 接下来的画面变幻得很快，不过几乎都是方北宸去到各处寻找各种动物的经历。 我看在眼里，突然就想起了在阿布村歇息的那天晚上，方北宸对我讲述的那个梨国少年的故事。 故事中饲养了几百年动物的少年，和眼前我看到的方北宸如出一撤。十有八九。故事中的主角就是他自己了！ 可我又实在想不通，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焦头烂额，冷不丁又想起在故事的最后。少年邂逅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他一直陪伴着小女孩成长到了十五岁，在被小女孩告白后默默离开。 我心中一空。 如果少年就是方北宸，那么他之前口中提到的那个。在失去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喜欢上的小女孩又会是谁？ 四周的环境再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仿佛间从古代回到了现代。 眼前是一座街心小花园，周围的布置都是那么的眼熟。 我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几年前我和父母一起租住过的居民楼吗？！ 身边有两个工人抬着一面镜子路过，朝着我喊了一声：“小姑娘，让一让！” 我一愣神，没想到那两个工人居然能看见我！ 那面镜子经过我身边之时，我看见镜中映出了自己的模样--那是我十四、五岁的样子，留一头齐刘海的短发，身上穿着学校的蓝色校服，背上还背着一个绿色的书包。 怎么会？难道我借着夏侯正声的记忆，连带着意识和身体都回到了过去？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就看见满脸笑容的方北宸。他一双清澈的眸子注视着我。朝我温柔地一笑：“小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盯着他，脑海中过去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 八岁那年。我放学回家险些被一辆疾驰的出租车撞倒。电光火石间，有一个大哥哥冲出来将我抱回了路边。后来那个大哥哥就和我成为了朋友，我每天放学总会和他聊会儿天。 可是我的同学们却看不见他。老师们曾怪异地询问我，为什么总是躲在角落自言自语？ 十二岁生日那年，他突然问我：“小罄。你不害怕我吗？” 我摇摇头，笑着反问他：“大哥哥，你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怕你呢？嘿嘿，我的礼物呢？” 他弯起唇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我：“拿去吧，每年都少不了你的。” 我目光炯炯地问他：“每年都会有吗？如果我长到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七老八十岁，大哥哥还会记得每年都送我生日礼物吗？” 他点点头，揉了揉我的头发。 “大哥哥不会死吗？”我天真地问他。 他的手一怔，语气中说不出是落寞还是失望：“不会，这七百多年来我已经看遍了生死。” 那时候的我还小，根本听不懂他话语中的意思。 我收回思绪，此时已经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着身子保持不动。 当下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忘记了和方北宸有过交集的岁月？为什么那次在东里镇见到他之时，我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眼前的方北宸继续对我说：“小罄，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日，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最初那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故事中的少年真的是方北宸，而那个小女孩居然会是我！ 第七十八章 夏侯正声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忽近忽远的声音。那声音我不会听错，是来自于景泽的。他略显焦急道：“叶罄你能听见吗？切记不要改变记忆中发生的事，这样你才能够出……” 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我猜想景泽为了传递进来这句话，一定又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我当下如遭雷击。望着方北宸，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方北宸的大手抬起，如同往常一样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他俯下身凑到我跟前，一双好看的眸子打量着我，疑惑道：“怎么了？小罄今天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我摇了摇头，想起他曾经告诉我，在那个故事中的我，是在十五岁时向他表白的。 难不成就是在我生日的今天？ 想到景泽的话，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就勉强笑道：“没有，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他突然变戏法式的从身后掏出一个粉色的盒子，递给我道：“打开看看喜欢吗？” 我听话地照做。过往的记忆在接过来的瞬间涌现。我其实已经完全想了起来，这盒子中装着的是一条水晶串成的发绳。那绳子我前两年搬家时看见过，只是当时怎么也记不起是从哪里买来的。 现在才想起来，原来是方北宸送给我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我掏出那条发绳，眼眶霎时间有些微红，怔怔地看着那东西发呆。 方北宸显然没想到我会有这反应，连声问我：“小罄，你今天怎么了？” 我不想哭，也无意更改这段记忆中发生的事。 可是从前和方北宸相处过的回忆汹涌澎湃，一股莫名的哀愁压在我的心口处隐隐发作。 我想起那年因为忘带午餐饿得不行，可是身上的钱又只够买泡面。我从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盒泡面，还没开始吃就被人一把夺走。回过头看见是方北宸，他摸了摸我的脑袋认真道：“长身体的阶段，不许吃这种东西。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其他的。” 不一会儿，他果真提了一盒蛋挞回来，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我笑得满足。 我想起那年父母外出工作，我半夜时分做了噩梦，吓醒后被四周沉闷的黑夜吓得不知所措。我冲着黑夜中哭着喊着：“大哥哥。你在这附近吗？” 方北宸果真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眼眸明亮如繁星，坐在我床边安慰我：“小罄别怕。” 恍惚间又想起之前每每遇见危险时，方北宸总会拉住我的手温柔道：“夫人别怕。” 过往是我从八岁到十五岁这七年来对他的依赖。夹杂着如今自十九岁重逢他之后的爱恋。一切似乎都发生得那么理所当然，就连我自己也没法控制。 我抬头认真地与他对视，脸红心跳道：“大哥哥，我知道你不是人类。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的眸子一亮，各种情绪在眼底深处蔓延开来。 错愕、惊讶、焦虑、哀伤…… 当这些情绪全都涌过一遍之后。方北宸的眸子倏地一黯，避开了我的视线：“小罄，你还只是个孩子。” “可我总会长大的啊？等我长大之后，我能够和你在一起吗？”当下我似乎彻底融入了十五岁的自己，期待着他肯定的回答。 方北宸不肯再多看我一眼，侧过了身去。声音平淡道：“叶罄，即使你会长大。我也从没想过要和你改变关系，就如你八岁那年遇见我时说过的一样，我们最多只能做朋友。” 我的鼻子一酸，一颗颗眼泪在瞬间落了下来。 方北宸见状一怔，紧接着还是过来替我擦拭了一下眼泪。他的手抚过我的眼睛。然后忽而上扬搁置了我的额前。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初他为了让我暂时忘记鹿歌那个谎言时，也曾这样消除过我的记忆。 我见他的大手就快靠近我的脑门，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尽管心中再度想起景泽的嘱咐，可当下的我真的不想，也不愿再一次忘记儿时有关方北宸的回忆。 他的手僵在空中，错愕地望着我：“小罄……” 我的理智在十五岁与二十岁间不停切换，唤他：“大哥哥……”又叫他，“北宸……” 我不知道还能在这个场景中待多久，生怕时间来不及，生怕会在过往的岁月中留下遗憾。定了定心神，我冲方北宸哭道：“方北宸，你这个混蛋！无论是十五岁还是二十岁的叶罄，她只是喜欢你，她又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那么残忍。凭什么要剥夺我的记忆？！” “小罄……”他无比惊恐地看着我，僵在空中的手缓缓变得透明。 四周的环境在刹那间一变，我身处在一片苍茫的黑暗之中。周边的房子、公园、以及方北宸都消失不见了。 我心中一凉。当即想到可能是我改变了记忆中发生的事，如今才被彻底困在了夏侯正声的记忆里。 我往左右跑了几步，发现这黑暗根本就是无边无际。只怕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最后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还是跑得累了。我蹲在地上，脑子里不断回忆起和方北宸的过往，眼泪像是无法淌干的汪洋。 我始终想不明白，做了700多年鬼的方北宸为什么要来找我？又为什么会消除我的记忆？ “小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 我听见那个声音时心中一颤，不禁叫了一声：“妈妈！” “小罄。快出去！快！” 黑暗之中泛起一道白色的光点，我没有看见妈妈的身影，却能听见她的声音朝我喊道：“朝着出口跑。快！” 来不及多想，我咬牙就向着白光处冲了过去。 那道光点越变越小，几乎在我的身体扑出去的同时消失掉。 我猛地从白玉棺材中坐了起来。听见景泽似乎松了口气，朝我皱了皱眉头。他看起来很虚弱，嘴角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在他的对面，方北宸也同样靠在墙角，正盘膝打坐。 我尚未恢复心神，就听见景泽在喘了一口气后对我讲道：“夏侯正声的命魂在方北宸的身上，他如今已经控制了方北宸的肉身。我方才拼尽全力禁锢住了他的命魂，你快用灵玉将夏侯正声的命魂给抽出来！” 我想起之前在夏侯正声的回忆中见到的画面。那个黑衣男人紫金匣子中装的东西，想必就是夏侯正声的命魂了！方北宸正因为被注入了夏侯正声的命魂。所以我才能从中看见关于方北宸和我的记忆！ 这样想来，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能解释通了。 命魂是主管人行动的魂魄，而此处又是夏侯正声的葬身之地。或许就连方北宸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竟有夏侯正声的命魂。所以当他整个人靠近地宫之时，夏侯正声的其余魂魄感应到了命魂的出现，随即控制了方北宸的行动。 也正是这样，景泽之前才会说这个方北宸“是假的，又不是假的”吧。 理清了思绪，我就从棺材中跳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灵玉冲到了方北宸的面前。 我正准备开口念响招魂咒，方北宸就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冷冷一笑道：“女人，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如果抽出了我的命魂，你的心上人很有可能就会魂飞魄散。你真的要亲手毁掉他吗？” 我拿着灵玉的手一抖，背后传来景泽幽幽的声音：“你如果不抽出他的命魂，方北宸同样会被夏侯正声的其余魂魄慢慢吞噬掉。叶罄，你还在犹豫什么？！” 第七十九章 九死一生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面临如此残忍的选择--在亲手毁了自己心爱的人，以及看着他被别人毁掉间做出抉择。 我手持灵玉犹豫不决。 其实当下我心中并没有什么主意，因为胸口压着的那块叫做心痛的“巨石”，已经沉重得让我无法去思考了。 眼前的方北宸亦真亦假。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哀伤地看着我：“夫人，不要伤害我。” 他还在说：“不要抽走夏侯正声的命魂。我有办法控制住他。”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夫人，你把灵玉放下……” 我的后背一僵，麻木地站在原地，精神几乎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 景泽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他咳嗽了两声道：“叶罄，方北宸已经完全被夏侯正声控制了。你不要听他说话，他是在拖延时间吞噬方北宸。你快用灵玉抽了他的命魂，时间越早成功的几率就越高！” 我猛地回过神来，一边流着泪一边开始念动招魂咒。 灵玉突地发出一阵绿光。我知道是夏侯正声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鬼气，魂魄正在瓦解分散了。 眼前的方北宸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突然眼神凶狠地盯着我。幽幽开口道：“女人，你就不想知道他心中藏着什么秘密吗？他为什么会饲养七百多年的动物？又为什么会找到你？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快停下，只要你停下，我就把他的秘密都告诉你！” 是的，我想知道。可是现下我更明白，夏侯正声不过是想扰乱我的心智，从而拖延吞噬的时间。 我嘴中的咒语不停，继续将招魂咒给念了下去。 方北宸的脸色唰地一白，我看见他身上好似飘出一股白色的影子。那影子不愿离开他的躯体，忽而又钻了进去。随着我咒语念动次数的增多，那影子就这样在方北宸的身体里来回窜动。 方北宸的脸似乎和夏侯正声的脸重叠在了一起，撕心裂肺地咆哮道：“为什么你能这么狠心？你们明明都爱着对方，你居然能够下得去手让他魂飞魄散！” 此时，夏侯正声已经完全抵挡不住灵玉的吸收，白色的命魂正从方北宸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涌来。 我的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愣愣地答道：“如果方北宸还有意识，一定也会让我这么做。至于我为什么能狠下心来的理由。既然你夏侯正声的命魂一直窥视着他的记忆，又怎么会忘了在八大地狱中我曾对他说过的话。” 那日的字字句句。我至今还烂熟于心： 所以方北宸，你如果能复活成人，我就和你做白头偕老的夫妻。如果不能。我也不后悔就这样和你在一起。只是我不知道待我死后，冥府的孟婆汤是否会让我忘记你。如果注定逃不了轮回转世，请你务必要在以后的生生世世中找到我。 夏侯正声仅存的微弱声音透着惊愕：“你想和他同生共死？！”他说完又愤怒道，“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因为那个背后的秘密，足以让你们所有人都生不如死！” “啊！”一张狰狞的男人面孔从方北宸的身体内窜了出来，一头扎进了灵玉之中。 我还在琢磨夏侯正声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就看见灵玉的绿光彻底消失了。我浑身一个激灵，明白夏侯正声的魂魄已经彻底被灵玉给吸收掉了。 我猛地回过神来，过去检查方北宸的情况。他的脸色惨白，紧紧地闭着眼睛。 心中生出一种绝望，我想回过头去问景泽，方北宸是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哪晓得头还没转过去。就有一只手劈上了我的脖子。下一秒我双眼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医院，身旁的中年护士正在给我量体温，见着我睁开眼后庆幸道：“小姑娘，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强行支撑起身体问她：“阿姨。我的同伴呢？” “同伴？噢，你说送你来那两个男人啊。他们刚才出去吃午饭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护士阿姨轻声道。 话音刚落，就看见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光头那亮如电灯泡的脑袋格外引人注目。此时他也看见了我，粗声粗气道：“哟，大妹子你总算是醒了！” 护士皱了皱眉头，提醒他在医院说话小声一些。 光头笑着点了点头，身后的青颂也跟着走了进来，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叶小姐，你饿了吗？我让光头去给你买点粥喝。” 我哪里还有心情喝粥，就打断他的话急道：“青先生，方北宸人呢？” 青颂弯起唇角一笑，轻声回道：“方先生既然不是一般人，那么自然不能来医院养伤，或是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了吧。” 看来之前在地宫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青颂和光头已经大致猜出了方北宸和景泽不是人类。 我听出青颂的话外之音，忙问他：“你是说……他还活着？” 他点点头，低声道：“具体的在下也不清楚。不过出了地宫之后，方先生确实是被一个老头子带走的。” 一个老头子，那应该就是老方头了吧！ 我内心充满了疑惑。我从方北宸身上抽出了夏侯正声的命魂，方北宸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可是从青颂身上又问不出个名堂。一时间我是急火上心，猛地咳嗽了几下。 光头在一旁嘀咕道：“要我说，你这女人也是没良心，醒来就只知道关心姓方的。景兄弟可以拼死救了我们大家的性命，怎么不见你慰问一下人家怎么样了？” 我其实刚想要问。因为方北宸现在的情况或许只有景泽最清楚。 我接下光头的话，问他：“景泽去哪里了？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光头白了我一眼，呵呵道：“老子就不告诉你。反正你他妈的也不是真关心！” 青颂笑了笑，拍了一下光头的脑袋，回过头对我说：“景先生也伤得不轻。不过我把青家的疗伤药丸给了他。估计等他休息一段时日后，会主动联系你的。叶小姐这段时间只管在医院好好休息就是。” 我又问了一番那天我昏迷后发生的事，可是青颂和光头都声称不知情，说是那时他们也失去了意识。我想起那个时候我躺在棺材中，的确是看见他们二人被定格在了原地。 虽然心中还是狐疑，不过方北宸没事的消息换来了我暂时的安心。 青颂和光头见我已经醒来，就问我有没有可以叫来照顾的家人。 我其实本就没什么大碍，明白人家肯定还有其他事要去做，就客气道：“我待会儿打电话叫我朋友来。谢谢你们的照顾。他日等我出院，一定请两位吃饭道谢，届时还请给个面子。” 光头闻言朝我张了张嘴：“吃饭就不必了。你要真想谢我门，就告诉我们景………” 光头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青颂用眼神止住。青颂拽着光头，在临走前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笑着离开了病房。 这间双人病房如今就我一个人住，他们走后病房顿时变得格外安静。 我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联系的人，就打了个电话给莫小雪。本意是想和她聊聊天，没想到这丫头听说我住进了N市的医院，说了一句：“我下午坐车过来见你，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然后“啪”地一声，电话就被她挂断了。 五个小时之后，莫小雪风风火火地抱着布莱克撞进了病房。 她见着我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关心，竟然开口对我说：“小罄，我昨天在街上看见你妈了！” 第八十章 休养生息 莫小雪此话一说出口，我就愣住了。 下一秒，我朝她笑了笑：“怎么会，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再说了，你也没见过我妈啊？” 莫小雪关好病房的门，就将布莱克给放了下来。她认真地看着我。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小罄你还记得吗？之前我看过你和你妈的合影，而且我对人脸的记忆是很强的，我应该不会看错。那人肯定就是你妈。” 我还是不能相信，毕竟在地宫中陷入夏侯正声回忆的期间，我曾亲耳听见过我妈的声音。 若不是她死后变成了鬼，又怎么可能赶来救我出去？ 我朝着莫小雪摇摇头：“不会的，你肯定是认错了。” 莫小雪见我不相信，撇了撇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开始问我到底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把夏侯正声的事告诉了她。她听完后若有所思道：“你是说，夏侯正声的命魂一直附在你家老方的身上？这也难怪，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得有三魂。哪怕那魂不是自己的。” 我忽然又想起夏侯正声被灵玉吸收掉的命魂。 我问莫小雪：“那如果鬼魂的魂不齐，缺少了命魂，又会怎么样？” 她想了想。答我：“我在书上看过的记载是，如果三魂缺少任意一个，其余的魂魄也会渐渐抽离本体。不出七日，就会魂飞魄散。” 我如同被人从头浇下了一盆凉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现在就要找到方北宸！ 莫小雪见我脸色不对劲，也明白是自己的话吓住了我，又连声宽慰我道：“小罄你也别担心，既然你家老方是冥府的将军，那么他被老方头接回冥府后就会别的办法。他之前能用夏侯正声的命魂活了700年，就一定能找到新的命魂。” 她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可我怎么能不着急？距离冥王给的八百年期限还剩下不到十年。 就算方北宸找到了其他的命魂替代，可是他原本的命魂却踪影全无。 我红着眼眶，只能在心中劝自己：叶罄，十年不长也不短，只要你和他在一起，就一定能找到希望。 莫小雪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我道：“小罄你要相信你家老方，等他满血复活后就会来找你。” 我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眯起眼睛问她：“小雪。我记得我刚才没告诉你，方北宸被老方头接回冥府的事吧？” 她一愣，随即笑道：“我猜的啊！” “你究竟跟不跟我说实话？”我没好气道。 莫小雪脸上的笑容一僵，紧接着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告诉我：“好吧，其实关于三魂的那些话是景老师让我告诉你的。他不希望你担心，方北宸已经平安回到了冥府。” “景老师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我问她。 莫小雪毫不犹豫地回道：“就在我挂断你的电话后没多久，他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他的状态很不好，我从没看见过景老师虚弱成那个样子。小罄，我总觉得景老师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高冷。而且，他似乎一直都很关心你。” 我的心尖一颤。低垂着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当下有些分不清，景泽给予我的关心，究竟是为了达到切身目的的保护，还是出自于对一个并肩作战朋友的真心。不过他却也几次救我出水火，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他。 我正沉默，地上的布莱克突然“喵呜”地叫了起来。紧接着。他身周腾起一团云雾，下一秒居然就变成了人形。 依旧是我当初看见的那个少年的模样，头顶竖着的两只黑耳朵格外可爱。 莫小雪“呀”了一声，赶紧从随身的包里扔过去一套衣服，红着脸侧过头去：“布莱克，不是说好今天不变人形的吗？！” “喵呜，我……我控制不了。”布莱克开口，嗓音软糯糯的。 他蹲在地上瞪了我一眼，哼哼道：“你转过脸去。我要穿衣服！” 没想到一只常年裸奔的猫还知道害臊…… 我只好无奈地侧过头，刚好和莫小雪的一双眼睛对上了。我压低了声音问莫小雪：“所以这是你每天都会看到的画面吗？” 她红着脸朝我挤了挤眉头：“别说了，我都快尴尬死了。布莱克要是变成个女生还好。可偏偏他是个男生，还不懂得人类之间的男女授受不亲！” 我“啧啧”了两声，就看见布莱克已经穿好了一身灰色的运动套装，衬得整个人阳光帅气。只是他走路的姿势还有些别扭，跟个动物似地蹦蹦跳跳的。 布莱克跳到莫小雪的身边，用手挂住了她的胳膊，软糯糯地朝我笑道：“叶罄，我长得好不好看？” 我原本沉闷的心情被他一句话给逗乐了，回了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猫。” “哼。可是小雪觉得我好看啊！”布莱克没皮没脸，突然亲了莫小雪一口，开心道。“是不是，小雪？” 我看得目瞪口呆，莫小雪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我呆呆地问布莱克：“你叫她什么？” 难道他不该叫莫小雪主人吗？再不济，也该叫句姐姐吧！“小雪”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哼，我的岁数比你们都大，叶罄你该叫我一声大哥！”布莱克得意洋洋道。 我一乐。问他：“我要叫你大哥，那小雪该叫你什么？” 布莱克理所当然地回我：“当然是老公啊！等我能够完全修炼成人之时，我就要娶小雪为妻！” “布莱克，别胡说！”莫小雪急得打断他。 布莱克闻声有些不开心，嘟哝着嘴坐在了椅子上，转过脸去不理我们。片刻之后，他又跟个没事人一样跑了过来，嘿嘿一笑道：“小雪别生气了，我不胡说了。不过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出去吃饭好不好？” 莫小雪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这对欢喜冤家，顺水推舟道：“也到了晚饭的时间了，你们快去吃吧，吃完帮我打包点粥的回来。” 布莱克拉着莫小雪这才出了病房。 我半躺在床上，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机，翻动着联系人名单。 虽然心中知道肯定打不通。我还是拨了方北宸在人间的手机号码。紧接着，听筒中就传出关机的系统提示音。 我挂断电话，犹豫再三又打了一个给景泽。 电话好长时间也没人接听，就在我想要挂断的时候，看见屏幕上显示了已接通后的读秒。 我又重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轻声叫了句：“景老师。” 对方沉默了良久，才冷声回了一句：“方北宸已经回到了冥府，老方头给他找到了替代的命魂。” 我怔怔地应了一声，想起莫小雪之前的描述，担忧地问他：“景老师，你现在怎么样了？” 听筒那头的景泽没有挂断电话，可是却保持着缄默。 我以为是刚才手机出了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景老师，在地宫的时候看你受了伤……” “啪。”我话还没说完，景泽就突然挂断了电话。 景泽还是老脾气，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放下手机，愣愣地看着那不足一分钟的通话时长，将手机放回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第二天下午，医生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总算是同意了让我出院。 我和莫小雪抱着布莱克回到了C市，刚歇息了没两天，我就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叶小姐，我是微博上之前和你聊过的“挚爱欧巴”，请问你现在忙完了吗？抽空时可否给我回个电话？ 第八十一章 隐秘约谈 我翻动微博找到了之前的那条私信，很快就回想起了“挚爱欧巴”这个客户。 那时候她不愿意在网上透露更多的细节，只说要等我忙完后再出来面谈。 并且她在和我聊天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态度，所以我也就没多放在心上。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搞到了我的电话号码。还给我发来了短信。 我当即回拨了那条短信的发信人号码，可是系统音却提示关机。 我有些纳闷，突然就瞥见了键盘下压着的白纸。那上面写着一串座机号码，正是我第一次和“挚爱欧巴”聊天后记录下来的。 我按照纸上的号码拨通了电话，响了五声之后有个女人接通了：“喂？” “那个……你好，我是叶罄，之前我们在微博上聊过。”我还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该不该自称为“灵媒”。 “噢噢，你好！”对方愣了愣。有些激动道，“你是看见我的短信了吧？” 我正准备问她，没想到她倒是先提了起来。 我应了一声。淡淡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电话号码的？” 她似乎有些尴尬，顿了顿答我：“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在你家附近的北安咖啡厅等你。你见到我就明白了。” 她的话勾起了我无限的好奇心，我坐在沙发上，脑袋里不禁冒出一连串问号。 我只要见到她就会明白，而且她居然还知道我家的住址！难不成她是某一个我认识的人？ 反正现在也没其他的事，那家咖啡厅离我又非常近，步行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我犹豫了一下，就在电话中答应和她半个小时之后在那儿碰面。 挂断电话，手机响起了一声短信提示音。我打开一看，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具体原因往后向您解释，请您务必先迁就主人的一言一行！” 话说得没头没脑，可是我却一下子猜出了发信人是老方头。 我诧异地看着那条短信，下一秒感受到坐着的沙发又往下沉了一截。随即，身边有人叫了我一声：“叶罄。” 我猛地转过头，看见方北宸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几日不见，他的脸庞消瘦了一些，可是目光仍旧有神。正不动神色地盯着我。 我一颗心砰砰直跳，眼眶霎时间就红了。 如今能看见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情简直好到快要飞起来。那种激动如同中了五百万的彩票，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随即吸了吸鼻子。 “方北宸，我这些天一直在担心你！”我又惊又喜。说完就想扑过去抱他。 没想到他的身影突然一闪。我的双手扑了个空，整个人一下子栽在了沙发上。回过头看见他操手站在客厅中央，皱着眉头冷冰冰道：“叶罄，你想干什么？” “你怎么了？”我几乎是在同时反问他。 说完这一句话后，我又想到刚才老方头发来的短信。我心中咯噔一声，就明白事情恐怕有些不简单。 方北宸如今直呼其名叫我“叶罄”。而且态度冷淡得如同陌生人。 我还在出神，方北宸又冷不丁开口问我：“叶罄，你吸收鬼魂的进度如何了？刚才又是在和谁打电话？” 老方头说要让我迁就他的一言一行，那就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紧张的给我发短信。 为了不陡生变故，我只好照做。 我盯着方北宸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心不在焉地回道：“待会儿有一个客户约我在咖啡厅见面。” “我和你一起去。”他冷淡地回我，说完见我不动身，又不耐烦道，“走啊。” 我满腹狐疑，心事重重地和他出了门。 期间我和方北宸一前一后，我想去牵他的手。被他黑着脸给甩开了。 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位于三街的北安咖啡厅。一进去里面，我就开始张望着寻找有没有我认识的人。最后找了一圈无果。倒是手机在此时突然响了一声，挚爱欧巴发来一个桌位号：“32桌。” 我让服务生将我们领了去，发现32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背影有些熟悉。 等到绕到她正面再一看，我不由得叫了一声：“周老师？” 这女人四十来岁，单眼皮，长得秀气且知性，带了一副金丝眼镜。我见到她时还能想起高中那段难忘的生涯，以及她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激情讲课的画面。 此人正是我高中时代的班主任--周蕙。 说起来，自从高考结束之后，我和周老师也有一年多没见了。 当下我几乎忘记了她是向我求助的客户，在她的对面坐下欣喜道：“周老师，怎么会是您？” 她的表情有些窘迫，不自在地看了一眼我身边的方北宸。 我想到之前在萧远那里的情形，赶紧解释道：“这是我的助理。他姓方。” “哼。”方北宸冷哼一声，幽幽地看着周老师：“你的身上并没有阴气，有什么事赶紧说。别耽误我的时间。” 方北宸今天的确很不对劲。 他此话一出，弄得我也是浑身一僵，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向周老师解释。 好在周老师愣了片刻后也没在意，就轻声对我说：“我也是在新闻上看到，才知道叶罄你做了灵媒。一开始我不能确定，这件事该不该找你解决。又担心如果被熟人知道了会议论纷纷。” 难怪之前在微博上和她私信聊天时，周老师表现出来的态度是犹豫不决的。 我没打断她，听她继续说：“在找你之前，我也花钱请过其他的灵媒，可是都束手无策。我想既然你名声那么大，肯定和那些人的水平不一样。只是这件事我不想透露出去，请你听完后能替我保密。” “到底什么事？”方北宸皱了皱眉头，仿佛我才是他的助理。 我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不好意思的对周老师笑了笑：“客户的隐私我们是绝不会泄露的。周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又看了方北宸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是我女儿苏盼，她被一只鬼给缠住了！” 周老师的女儿苏盼，其实我也是认识的。 她只比我小两岁，和我是一所高中。当年我们高三浴血奋战之时，周老师常常留在教室陪我们自习。那个时候上高一的苏盼偶尔也会来教室找她，给她送一些吃的。 我突然又想起周老师的微博名，好奇地问她：“您那个微博名，也就是挚爱欧巴，是您女儿的吧？” 她点点头：“我不玩微博的，那个号我女儿一直登陆在电脑上，我也就用来和你聊天了。” 印象中的苏盼长得很可爱，一张圆脸配上圆溜溜的大眼睛，整个人像是卡通漫画中的人物。只是这姑娘对于追星过于狂热。因为痴迷偶像，有一次逃学去参加偶像的签售会，后来还被全校通报批评了。 总之苏盼的性格和沉稳的周老师天差地比，甚至让人怀疑苏盼是不是周老师教出来的女儿？ 不过这都是我停留在三年前的记忆了。如今苏盼也该高三了，怕是没那么多时间追星了。 “您别急，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安慰周老师道。 她喝了一口白开水，这才心有余悸地开口道：“三个月前，盼盼瞒着我去韩国看演唱会，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她时常对着手机屏幕傻笑，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有一次我抢过了她的手机，想看看她究竟在看什么。后来居然发现……” 第八十二章 一张照片 苏盼的性格没变，还是狂热地崇拜着自己的偶像。哪怕是面临高考的关键阶段，她也丝毫没有紧张感。 两年前，她又迷上了韩国的一个男歌手，不远千里坐飞机去看了一场演唱会。回来之后，她就坐在电脑前上传现场拍下的照片。根本没把复习功课放在心里。 周老师知道这件事后气得火冒三丈，可她就是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她也是有很多年教育经验的资深教师，日思夜想后居然想到了一个极端的主意--全天监视她。 据周老师讲，她在学校的时候几乎每节课都要去苏盼的教室查勤，放学后更是和她寸步不离的一起回家。有好几次深夜醒来，她都担心苏盼又跑了，手忙脚乱地冲到卧室去找她。 “我就这样跟防贼一样防着她，没想到她还是跑了出去！”周老师讲到这里时痛心道。 我问她：“这次又是去看演唱会？” “可能是吧！不过她最后也没去成。”周老师叹了口气道，“那天我去开教师大会。她就溜出了学校。后来我接到警察的电话，说她从一处石梯上摔下去，现在晕倒了。让我赶紧去医院一趟。” “我惊慌失措地赶到医院去，看见盼盼的大腿包着纱布，正一瘸一拐的在病房行走。经过那件事后。我索性向学校申请了停薪留职，想安心陪着女儿考上大学再复职。” 看来再资深的教育经验，在面对实施对象是自己的儿女时，都难免会矫枉过正。 服务生过来添了水，周老师等他离开后接着说：“这一次有我的全天陪伴，盼盼倒是再也没跑出去过了。她最初还听话地复习，可是后来就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窝在床上抱着手机时而唱歌，时而自言自语。我原本以为她又是在看那些明星的视频，心中是恨铁不成钢啊！半个月前，我突袭进她的房间夺过她的手机，想看看她究竟在看什么？” “然后，我就在手机屏幕上看见了林爽的照片！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男生缠上了我的女儿……”周老师握着水杯的手有些颤抖，“他或许还在怪我当初没有救他。” 我心说怎么又多出了一个“林爽”来？ 方北宸的性子仿佛一夜间变得急躁：“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你不是教语文的老师吗？怎么连这点表达能力都没有！” 我只能尴尬地再度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方北宸侧过头瞪了我一眼。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叶罄，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我心头真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脑子里乱糟糟的。既要思考方北宸到底怎么了？又要倾听周老师的求助事件。更要命的是，此时我还要努力调和现场尴尬的气氛。 我缩回手放在大腿上，憋出一个笑，轻声问道：“周老师，林爽又是谁？你为什么说是他缠上了你的女儿？” 周老师似乎对方北宸的不礼貌有些不满，不过碍于我在现场。也就忍耐着告诉了我们一件关于林爽的事。 我们那届毕业之后，正好下批高三的一位班主任生病住院了。 校方就让周老师接管了那个班级，而林爽就是那个班里的一名男同学。 林爽长相好，家境好，加上为人又谦和有礼。学校的各科老师都很喜欢这个学生。可是偏偏他有些偏科，每次模拟考试。语文成绩都拖了总分数的后腿。 林爽的父母很担心他会因此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他们来找了周老师很多次，最后提出能不能让她给林爽私下补课。 周老师本来是不肯的，因为家中的女儿苏盼也到了高二的转折点，她想多留些时间辅导女儿的功课。不过林爽的父母太诚恳，加上她作为一名教师的使命感，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件事。 每个周末的下午。林爽都会来周老师的家中补习。苏盼和林爽就此认识，成为了好朋友。 苏盼有周老师这个教语文的妈，语文成绩自然没话说，所以有时候林爽有问题干脆就直接请教苏盼。而苏盼在数学上有难题，也会第一时间求助林爽。 转眼一学期就快结束了，林爽即将面临高考。今后也不会再来周老师家中补课了。 为了感谢苏盼和周老师这一学期的付出，周六时林爽特意约了她们一起在步行街吃午饭。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场意外正悄然来临。 他们饭后站在餐厅门外刚要告别。一辆失控的轿车冲上了步行街，迎面就要朝他们撞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周老师下意识地拉着苏盼跑开了。 可是林爽却没能躲得过。他被疾驰而来的车子撞倒在地，当场撒手人寰。 眼睁睁看着好朋友死掉，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盼都抑郁不堪。周老师心中也不好受，她只能宽慰女儿振作起来。 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苏盼和周老师对林爽的哀思也逐渐淡去。 “我真的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他会回来缠住盼盼。他一定是在怪我当时没有救他，可即使是这样，他也应该折磨我才对啊！他为什么要缠住我的女儿？盼盼如今这个状态，肯定参加不了今年的高考了。”周老师说着抹了抹眼泪，一脸的无奈。“叶罄，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和死人沟通。麻烦你去告诉林爽，是我对不起他。让他有事冲着我来，放过盼盼吧！” 我让她别急，看了方北宸一眼，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意识到周老师全程讲述的事件中，根本没有提到林爽害过苏盼什么。 我抛出自己的疑惑问她。周老师听过后激动地回我：“他还要怎么害盼盼啊？如今盼盼成天魂不守舍地拿着手机看他的照片，还将自己锁在卧室中哪里也不去。上次我想要强行拽着她出去散步，哪晓得临到了大门前，盼盼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后来我发现只要一离开了我们家，盼盼就会立马晕倒！” 方北宸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了数，忽然淡淡开口道：“你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如果有鬼魂，将其收掉就行了。” 我附和地点了点头，周老师却拒绝道：“今天不行，我出门前刚给盼盼服下了安眠药。她这会儿正在睡觉，还是明天吧。明天上午你们来我家一趟，地址我待会儿用短信发给你。” 我一愣，总觉得周老师的举止有些怪怪的，难不成睡觉比驱鬼更重要？ 只是她既然这样说了，我也没有非现在去不可的道理。 我应了一声，接过她的话：“那好，我也需要准备一下，我们明天见吧。” 话音刚落，周老师就结了账匆匆离开了。 方北宸也站起身来走出了门，我紧跟在他身后。他的步伐很快，我在刹那间又想起老方头之前的短信。我拿出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老方头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收回手机后我定了定心神，就一路小跑着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问：“你现在要去哪儿？” 他头也不回地答我：“不知道。” 我真是担心他一眨眼又会消失掉，想了想对他说：“你饿了吗？要不要和我回去吃点东西？” “不要。”他冷冰冰地回我。 “可是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回去吃饭好不好？”我不依不饶。 方北宸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向我：“叶罄，你烦不烦？” 我心里一紧，不过还是努力争取道：“反正你也不知道去哪儿，陪我吃顿饭都不行吗？”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他最终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行吧。不过叶罄，走路的时候离我远点。” 第八十三章 无情无爱 方北宸要和我保持距离，我只好隔了他三步远，一边往前走一边偷偷用眼睛去瞥他。 中途我期待着老方头快些回我的短信，可是一连看了几次手机都没有答复。 不一会儿，我们就已经走回了家中。 方北宸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皱眉对我说：“你快些，吃完我就走了。” 我笑着答应道：“好。”然后去到厨房慢条斯理地准备饭菜。 我将手机放在灶台上，生怕错过了电话和信息。最后磨蹭了能有一个钟头，实在找不到拖下去的理由了。我才将饭菜端上了餐桌。 方北宸拿起筷子挑着桌上的菜，冷哼道：“这卖相还不如我行军时候，军营中的厨子做的。” 要是换作从前他这样质疑我的厨艺。我非得跟他吹鼻子瞪眼不可！ 可当下我知道他状态不对，表面上也只能咬着牙，很没骨气地笑道：“是是是，你批评得对，下次我改进。” 他又白了我一眼，庆幸没再多说什么。 就在此时，我上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我拿着筷子的手一抖，立马说要去倒杯水，然后一溜烟往厨房跑。临进厨房前。我还有些顾虑，探出头对方北宸说：“你说过要陪我吃完饭，现在可别走啊！” 他烦躁地“恩”了一声，我才放心地关上了厨房的门。 我拿出手机，在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后，飞快地点开了短信内容。 是老方头发来的没错，只是这内容我也是消化了好久，才理出些许头绪来。 大致内容是说：那日夏侯正声的命魂是自己主动脱离出来的，也正因为如此，方北宸其他的魂魄才得到了较为完整的保存。后来回到冥府，老方头给方北宸找到了新的暂代命魂。只是在注入命魂之前，七魄中的“爱”魄已经逃窜掉了。 现在我看到的方北宸，是一个无情无爱的鬼魂。他虽然还是方北宸，尽管还记得过去发生的事，可是却失去了对世间万物的情感。 我想起莫小雪在医院时告诉过我。如果三魂缺少任意一魂，其余的七魄也会渐渐抽离本体。 如今我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其实是景泽提前给我敲响的警钟。 我将手机收了起来。脑袋里还在回想老方头短信中最后的那句话：“夫人，属下们已经开始寻找主人爱魄的下落了。这段时间请您稍加忍耐，尽可能的迁就他。” 方北宸缺失了情感，就算让他自己知道了这件事，也只会陷入无尽的自我折磨中。一方面，他可能还记得和我在一起的时光。而另一方面，他却再也无法对我产生感情。 我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预想中那么难受。 我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嘴角，在心里默默说：叶罄，不就是少了爱魄吗？方北宸在地宫时没有魂飞魄散。他现在好生生地坐在外面，你还能和他说话。还能看见他容光焕发的脸。 还有比这个能加幸运的事吗？ 他不过是暂时没有了情感，可是你还陪在他身边啊？只要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又有什么艰难险阻过不去？ 我这人天生的乐天派，或许也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成长了不少。 这番自我安慰还挺管用，我收拾了心情就乐呵呵地端了两杯水出去。 方北宸基本没动几下筷子，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我将水递过去。他接下后就放在了桌子上，冷声道：“我要走了。” 我一听，连忙急道：“我还没吃完呢！” 他好看的眉毛紧蹙。好像也记得自己之前的承诺，就沉声道：“那你吃快点。” 一个小时之后，我将盘子里的菜全都吃光了，肚子实在撑得不行。 方北宸起身就要走，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找了个理由：“明早还要去周老师家中。你今天就住我这里吧。” 他拍开我的手，沉着一张脸：“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能和你同住一个房间？” 我突然觉得现在的方北宸倒是有几分可爱。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古装剧里的老朝臣。 要知道从前这个家伙是巴不得留下过夜的！现在我和他的关系居然颠倒了，我成了那个没羞没臊的人。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方北宸问我有什么可笑的？ 我盯着他，打趣道：“我又不是古代那些大家闺秀，你留在这里过夜也影响不了我的名声。” 他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眉间都快挤出一个川字来：“叶罄。你这女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我嘟了嘟嘴，直视他的双眸：“哼，从前就是脸皮太薄。总是在关键时刻扭扭捏捏。我明明很喜欢他，可是却羞于说出口；明明想吻他，却又害怕让他觉得我过于主动；明明很想叫他一声夫君，每次又总把话憋回了肚子里。既然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主动，那么从前是他，现在就该轮到我了。”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就问：“你在说什么？他是谁？” 我挑起眉毛一笑，仿佛面对着这样的方北宸时，更能吐露心声。我轻声答他：“他啊，他是我能同生共死，也愿白头偕老的人。” 夜幕低垂，窗外华灯初上，不远处的街心广场响起了广场舞的旋律。 方北宸在我的死缠烂打下，终于同意了在沙发上暂住一夜。 半夜的时候，我去客厅蹑手蹑脚的给他盖被子。 他即使是睡着了，眉头还是微微皱着。 我用手轻轻抚平他的眉毛，他在刹那间清醒过来，警惕地望着我：“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想起那夜方北宸从身后抱着我，笑声爽朗道：“怕夫人看多了为夫，就不觉得为夫好看了。” 想起他没皮没脸地说：“夫人说爱我的时候，肯定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 我回过神来，好像心中积攒着许多的情话要对他说。我怔怔地望着方北宸：“因为你好看啊，好看到即使看了再多眼，也还是觉得不够。” 借着月光，我恍恍惚惚看见方北宸红了脸。他别过了头去命令道：“叶罄，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我和方北宸一起出门，在十一点的时候到达了周老师的住所。 周老师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打开门后赶紧让我们进去。 方北宸性子急，进入房间扫了四周一圈，幽幽道：“这屋子里没阴气。” 我也看了一眼手中的灵玉，发现确实没什么变化。 周老师脸色很难看，狐疑地打量着我：“叶罄，我之前请的那些灵媒都说家里有脏东西。可你们才进来，都没多检查一下就说没有。到底是不是你们解决不了？要是解决不了你就直说，别耽误我的时间。” 我闻言心里也有些不爽，但是毕竟有着三年的师生情分在那里。我不好发作，可方北宸就突然拽着我的手，冷声道：“我们走。” 他的力气很大，拽着我眼瞧着就要出了大门。 周老师在此时追了上来，苦着一张脸道：“叶罄，既然来都来了，你还是替我再检查一下吧。” 我想，她或许是被之前请的那些灵媒给骗怕了，可是又想快些解决缠住她女儿的那个东西。 这也算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我低声对方北宸说：“来一趟也不容易，就再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个鬼魂呢。” 他松开我的手，倒也没有阻拦。 下一秒，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歌声。 那歌词有些像韩语，不过我一时间也无法确定。 与此同时，周老师猛地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惊慌道：“来了来了，那个鬼又来了！” 第八十四章 装神弄鬼 周老师此刻的反应过于夸张，搞得我也是瞬间进入了警备状态。 方北宸在一旁操着手冷冷道：“哪有什么鬼？我连半个鬼影都没看见。” 我闻言瞬间懵住了，耳边听见声音是从卧室传出来的。我和方北宸对视了一眼，就一起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我敲了敲关着的卧室门，里面并没有人应答。下一秒，我就亲自拧开了门把手。 随着房门的推开，韩语的歌声越发清晰，咿呀呀的也听不懂唱得什么意思。正对着我们的窗边有一张电脑桌，此时电脑是打开的状态。屏幕里正在播放演唱会的视频。 看来我们听见的歌声就是从电脑里传出来的。 我松了口气，就看见电脑桌旁摆着一张单人床，床上半躺着一个长发女孩。她手里正拿着手机把玩，抬头看见我的瞬间也是一愣。 我自然认出她就是苏盼，笑了笑：“苏盼，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周老师的学生叶罄。” 苏盼将手机放回了枕头底下，表情有些不自然：“记得，不过你来我家干什么？” 周老师这时候也已经来了卧室，她指了指电脑屏幕。神经兮兮地对我说：“那个鬼……鬼在屏幕里。” 我眯起眼睛仔细一看，视频中明明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韩国男歌手，怎么看也和鬼扯不上边啊？ 我还没来得及问周老师缘由。苏盼就起身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妈精神不好，你们别理她。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就请你们离开吧。”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受她们母女俩的气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客气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告辞了。” “叶罄，求你别走！盼盼现在肯定被林爽控制住了！”周老师突然说道。 话音刚落，她就一下子扑到床边，伸手拿出了苏盼的手机。我看见苏盼脸色唰地一白，紧接着周老师就跑到了我的身边，拿着手机给我看：“你看，这就是林爽！” 我在看见那张照片时也是一惊。 照片中的男生留着黑色的寸发，脸庞消瘦而秀气，和电脑视频中的那位韩国男歌手有些相似。我最初想到照片会不会就是那个歌手的写真。可当我拿着手机跑到电脑边比对后，才意识到这两个人只是高度相似，也并非同一个人。 只是视频中演唱会的光线太暗。镜头太远，才会有些难以区分罢了。 我对周老师说：“这照片中的人和电脑里的不是同一人。” 周老师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相信道：“不会的。我明明亲耳听见盼盼对着电脑喊林爽的名字。” 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我正纳闷，苏盼就冲过来夺过了手机，气呼呼地把我往门外推：“你走吧，我家的事不要你管！” 她此话一出，我瞬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事情和周老师说的一样，那么此时苏盼的表现未免太正常了。为什么她在我们面前神志清醒。却唯独在周老师的面前疯疯癫癫？ 苏盼推着我的手一松。 方北宸突然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转过头问我：“叶罄，你自己接下的客户，这件事还继续管吗？”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诧异道：“啊？怎么管？” 方北宸不耐烦地朝我伸出手：“既然她们两母女的话都不可信，那么只有亲自去三个月前看看了。” 如果知道了三个月前溜出学校的苏盼经历了什么。就能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可如今苏盼又不肯亲口告诉我们，方北宸的意思是要带我去到苏盼的意识中去寻找答案。 以往我也有过去到他人意识中的经验，不过每次的过程都是险象环生。 虽然心有余悸。可我此时看见方北宸摊开的手掌，却感到莫名的放心。 片刻之后，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四周的画面腾地一转，我们出现在了我高中母校的教学楼中。 我转过头看见方北宸还在身边，一颗心悠然自得，完全没有了半分的恐惧。此时，他回过头也瞥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害怕啊。”我眨了眨眼对他说，“害怕会和你走丢，出去之前你就这样牵着我，不要放手好不好？” 方北宸皱了皱眉头，真的就没松开手：“叶罄你真麻烦，胆小如鼠！” 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可我心中还是乐开了花。 我就这样牵着方北宸，经过教学楼走廊的时候，看见了三个月前的苏盼。 当时应该是在上课期间，苏盼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紧紧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后面。那男人满脸的络腮胡，戴了一顶鸭舌帽，将帽檐压得很低。 苏盼和男人保持了恰当的距离，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教师办公室外面。 我和方北宸站在苏盼的身边，从她的角度看见办公室里只有周老师一人。她似乎正在批阅试卷，看见从门外进来的男人时吃惊不小，手中的钢笔都掉在了桌上。 男人凑到周老师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周老师就脸色一沉，骂了一句：“你怎么言而无信？” 男人嘿嘿一笑，嗓音沙哑道：“老子没有出卖你，你就应该烧高香了。现在不过是找你要些生活费。这也不算过分吧！” 周老师咬着唇狠狠地盯着男人，最终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卡递给他。 男人拿到卡就笑着出了门，苏盼在这个时候趴在了阳台边。佯装正在玩手机。男人经过时看了一眼苏盼的背影，然后往楼下走去。 我看到这里对方北宸说：“看来周老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北宸没有回答我。 他的视线落在苏盼的身上，随即拉着我的手往前跟了去：“苏盼想要跟踪他。” 我也回过神来，继续紧紧跟在了苏盼的身后。 一路出了学校之后，苏盼跟着男人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背巷。男人消失在了前方的一个拐角处，苏盼着急地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谁料她才走到转角口，就被早已隐藏好的男人给拽住了胳膊。 男人凶狠道：“小姑娘，你跟着我做什么？” 苏盼又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是你！我见过你，你是两年前害死林爽的司机！” “没错，是我。我倒是想起来了，原来你是周蕙的女儿。”男人放开了她的手。冷笑道，“你找我做什么？” 苏盼急迫地问他：“你为什么会和我妈见面？她又怎么会给你钱？” 男人嘴里“啧啧”了两声，笑得丑陋：“这些问题你应该去问你妈，我想她会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不过知道答案以后，你估计也不会好受。” 男人说完转身就要走，苏盼追上去抓住他的衣服，又追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男人恶狠狠地将她给推开，苏盼一个站立不稳，就从一旁的石梯上摔了下去，当即陷入了昏迷。 男人见状就一溜烟地逃走了。 我看到这里，心里生出一个很大胆的猜测：难不成林爽当初的车祸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和周老师有关？ 可是事情没头没尾，我实在想不出周老师会这样做的原因。 我若有所思地问方北宸：“你说会不会是周老师害死了林爽，所以他的鬼魂才缠上了苏盼？” 方北宸很笃定地回答我：“我从进屋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半分阴气，所以这间屋子不可能有鬼魂。哼，倒是这母女俩，一个心里有鬼，一个在装神弄鬼。” 第八十五章 不可告人 说话间，方北宸已经拖着我出了苏盼的意识。 看见了三个月前发生的事，再听见方北宸刚才的一番话。我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超出了灵媒的范畴，怕是都快牵扯到刑事案件上去了。 如今知晓了这么大的秘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毕竟我手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周老师和林爽的死亡有关联。 我犹豫着到底是该装不知情，还是应该立马报警？ 方北宸的声音就冷冷地响了起来，他突然质问苏盼：“你知道你妈买凶害死了林爽。所以才故意装神弄鬼折磨她的吧？” 我一愣，居然忘了这家伙如今是一根筋，压根不会顾忌别人的情感与感受。 他此话一出。苏盼就僵在了原地，怔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心说这小姑娘还真是经不住盘问，方北宸一句话就给套出了谜底。 方北宸面不改色不予作答。苏盼还想继续追问，就听见一旁的周老师开口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那个小子想抢走我的女儿，就该死！” 周老师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苏盼猛地转过头看向她，瞪大了眼睛叫了她一声：“妈……”，随即。她又痛苦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偷偷恋爱的事？他是不是还怂恿你，要你高考志愿和他报同一所的大学？我要是再不行动，你早就被那小子给骗走了！”周老师恨恨道，“你和你爸一样，都是薄情寡义的人。” 苏盼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灰色，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喃喃道：“妈……我爸的确背叛了您，可我从没想过要抛下你！” “哼，你要不是薄情寡义，又怎么会装神弄鬼的吓我？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两年前你因为那个韩国男歌手和林爽长相相似，就疯狂地迷上了他。直到三个月前你知道了林爽真正的死因，就想方设法地逼我主动说出真相。为此，你用视频和林爽的相片吓我，让我以为林爽阴魂不散。这是一个女儿对待母亲的方式吗？” 我一惊。看来周老师是因为遭受了丈夫的背叛，才会失去安全感，想要一辈子将苏盼拴在身边。只是她既然一切都知情。为什么还要四处找灵媒？ 周老师说完这段话，一下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倏地低垂着眼睛，哀伤道：“盼盼，妈妈也不想这样做的……” “蠢女人，要不是我帮你下了决心。盼盼现在还会在你身边吗？”周老师一句话没说完，冷不丁就换了一种严厉的语气，刹那间恢复了之前的诡异微笑。 我看得心惊胆颤，心说是不是周老师身上附着别的鬼魂，正在操控她的思想。 我拿出灵玉，却发现没有半点变化。当下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北宸白了我一眼，低声道：“她不是鬼上身，是精神不太正常。你去她包里找找。可能会有她平时吃的药。” 我才反应过来周老师这举止有些像人格分裂啊！ 她的身体里藏着两个不同的人格，其中一个隐藏人格心狠手辣，却无法每时每刻都出现。 我赶紧去翻周老师的手提包，果真就从当中找到了一瓶处方药。 我倒了一片给周老师喂下，她身体颤抖了片刻，逐渐恢复了平静。我不知道她的意识是否清醒了过来。她就那样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一动也不动。 事情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完全超出了我能处理的范畴，我只好拿出手机报了警。 苏盼眼眸一黯。跌跌撞撞后退了好几步，靠在墙边低声地哭泣。 方北宸问她：“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你装神弄鬼不就是为了折磨你妈吗？现在让她去接受法律制裁，也算合你心意了吧。” 我闻声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皱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在人家伤口撒盐。 方北宸不以为然，从我身边一下子闪开了好远。 在等待警察来的期间，我打算暂时留在这里，以避免苏盼和周老师再出什么新的变故。 苏盼哭得止不住，蹲在墙角喃喃道：“我只是想让我妈去林爽的墓前忏悔。可我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正式开展灵媒副业后的第一单生意，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叹了口气，警察很快来到了周老师的家中，在了解了情况后带走了周老师。整个过程中，周老师都是一言不发。最后临出门前，她突然惊恐地拉着我又说：“叶罄，你救救盼盼！林爽还缠着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群人的脚步声回响在楼道间。 我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算结束。正准备上前安慰几句苏盼，然后离开这里。谁料就在此时，苏盼想要追出去找她妈。脚步刚迈出了大门就晕倒在了地上。 灵玉上的绿光一闪而过。 我头皮一麻，冷不丁记起一个先前忽略了的细节。 那日在北安咖啡厅，精神还算正常的周老师曾经提及一句话：“上次我想要强行拽着她出去散步。哪晓得临到了大门前，盼盼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后来我发现只要一离开了我们家，盼盼就会立马晕倒！” 而现在苏盼的反应，正好验证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错愕地看着方北宸，惊讶道：“难道这屋子中真的有鬼？” 方北宸摇摇头，突然对着门外喊了一句：“你们为何守在门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长着牛头马面的鬼差现了身，朝着方北宸恭敬道：“启禀方将军，我二人是来收苏盼的鬼魂的。” 我诧异道：“她不是还活着吗？” 牛头看了我一眼，回道：“按照生死薄上的记录，她在一个月前就该死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方北宸皱了皱眉头。幽幽问道：“有人阻挡了她的正常生死？” 马面点点头，这才告诉我们事情的缘由。 原来三个月前，地府出了一次小的差错。让命不该绝的苏盼从石梯上摔了下去。其实苏盼在摔下去的一瞬间，已经失去了呼吸。后来赶来勾魂的鬼差仔细一核对身份，居然发现苏盼该是在一个月后才遭遇车祸身亡。 他们让苏盼回了魂，也消除了她见到鬼差的记忆。 只是没想到自此之后，苏盼居然再也没出过门，倒是让鬼差想要安排车祸都无从下手。 牛头马面勾不了苏盼的魂，也回不了地府交差。他们只能守在门外苦等，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就连他们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每次眼睁睁看见苏盼快要出门时，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晕倒？ 马面说完又拜托方北宸：“方将军你神通广大，替我们想想办法吧！” 方北宸俯下身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苏盼，而后将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他的眉毛紧蹙，淡淡开口道：“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强的执念，这股执念的主人像是知道她会车祸身亡，所以才千方百计不让她出门。” 我下意识地想到：“会是死去的林爽在阻拦吗？” “不知道。”他轻轻吐出三个字，然后冷哼了一声道，“不管是谁的执念，都能说明一点--这座城市里有人在炼鬼，并且这个人法力还不低。” 我听见“炼鬼”两个字，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来。 难不成又是莫家那个老太婆在捣鬼？ 第八十六章 死而复生 方北宸用法力抹灭了那股执念，我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 我知道这样一来，苏盼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预知到生死，却无能为力。我替苏盼盖上被子，怔怔地盯着她脸上的泪痕出神。 方北宸在身后淡淡说了一句：“生死有命，靠躲是躲不过的。” 我回过头，想到冥府那本关乎人类寿命的生死薄，那上面定有我的名字。 我惆怅道：“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生命的尽头又会经历怎么样的恐惧。” 他挑起眉问我：“叶罄，你怕死？” “不怕。”我摇摇头，“只是担心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少。” “又是那个你想要同生共死的人？”他好奇道。 “恩。”我朝他一笑。“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方北宸白了我一眼，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对我说：“你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这样我回到冥府就去判官处查一查，看看你们俩这辈子有没有共死的机会。” 我打住他的话，紧张道：“千万别！” 他驻足奇怪地望着我：“不是你说要同生共死的吗？” 傻瓜。能够同生共死的人，又怎么舍得让他去死？ 我跑到他身边，咧开嘴一笑：“我更希望冥府的生死簿上永远不要出现他的名字。” 方北宸一愣。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女人真是善变。” 我和方北宸下了楼往回走，期间我害怕他突然又要离开，就一直不停地和他说话。 我想起之前在泰国遇见的徐宝，他也是因为阳寿未尽被鬼差误勾了魂魄，才导致接下来二十多年的悲惨人生。我不知道这样的事在冥府是否经常发生，就若有所思地问方北宸：“徐宝是因为肉身保存完整，才能够侥幸还魂。可是现在都流行火葬，如果遇见肉身不全的人，你们又会怎么处理呢？” 方北宸虽然对我的喋喋不休很无语，不过还是回答了我：“要么留在地府，要么借尸还魂。这种差错冥府出现的概率很小，二十年前那一次算是几百年一遇的。” 我听说几百年一遇，就脱口而出道：“那一次死了很多人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点点头：“死了几百个阳寿未尽的人吧。具体怎么一回事，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方北宸说完又沉声道。“叶罄，我得走了。” 我还没想出要继续挽留他的理由，视线就被前方路口一个女人的侧影吸引住了。 方北宸大概是见我没有回答他。说了一句什么后就离开了。 我盯着那个侧影，刹那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熟悉的眉眼，那温柔的笑容，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下一秒，那女人在街角买了一袋子水果，又开始继续往前走。 来不及多想。我咬了咬嘴唇就追了上去。 脑海中浮现出莫小雪之前在医院对我说过的话：“小罄，我昨天在街上看见你妈了！” 那时候我压根不敢相信，直到现在亲眼看见我妈出现在了眼前，我还是有些神情恍惚。 我想要追上去探个究竟，那女人就在我前方拉开了车门。 我见状大叫了一声：“妈妈！” 她回过头来四下看了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随即开着车离开了。 我追了几步，疾驰的车子就消失在了眼前。 我在看见她那张脸的瞬间，双腿如同跑了万米的马拉松。颤抖得连继续前进的力气都没有。 “妈妈……”我用手撑着一旁的墙壁喃喃道。 “小姑娘，你没事吧？”一旁水果店的摊主好心地问我。 我摇摇头，全身像是被抽掉了筋骨，迈着沉重地步伐继续往回走。 一路上我都心神不宁，中途过马路时险些被车子撞倒，司机摇下车窗在我身后谩骂。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想不明白我妈为什么认不出我，也想不明白我之前在夏侯正声的意识中，遇见的妈妈又是谁？ 而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四年前我是亲眼在医院目睹的我妈过世。 那刻骨铭心的场面，我又怎么可能记错？ 我带着满腹的狐疑，走在行人匆匆的大街上，原本熟悉的场景不知为何变得分外陌生。最后直到下午，我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我窝在沙发里，想来想去还是无法理解我妈怎么会死而复生？难不成我妈有什么孪生姐妹？ 桌子上压着一叠小姨之前给我的汇款单，我意识到这件事或许能向她核实。 自我妈去世之后，小姨就远嫁去了国外，这些年我们只能通过邮件联系。她定期会给我寄一笔生活费。我拿出一张汇款单，按照上面的号码加了国际区号拨了过去。 不一会儿，听筒中就传出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心中一惊，还以为是自己拨错了，又按照汇款单的号码一个个重按了一遍。 空号……居然还是空号！ 我茫然地打开电脑，翻到小姨上一次给我发的问候邮件，那上面的日期是去年的新年。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复了那封邮件，说是遇到了急事。想让她提供一个可以联系的电话号码。 点下发送键之后，我就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愣愣地出神。 电话在此时响了起来。我看见来电人是好久不见的景泽。 我接通了电话，心不在焉道：“景老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景泽不改以往的冷漠：“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明天要出发去寻找灵玉历代主人的新线索。” 我如今听见“灵玉”二字，又想起我最初的目的其实是要复活我妈。 我一个激灵，景泽如果也是冥府的鬼，那么或许他能帮我查出真相。 我激动道：“景老师，你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你一面！” 电话那头的景泽沉默了片刻，我隐隐约约听见他咳嗽的声音。他的语气淡淡道：“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是一样的。” 我理了理思绪，就将自己遇见的事，以及心中的谜团都讲了出来。最后我问景泽是否有办法能找到我妈的鬼魂，让我见上她一面。 景泽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良久才生硬地回了几个字：“好，我会抽空试试。” 不管怎么说。景泽还是答应了要帮我的忙，可是我心中的石头却无法放下。 我挂断电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反复回想从前我妈还在时的那些画面。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窗外暮色四合，昏暗的日光逐渐被漫无边际的漆黑取代。 房间中没有开灯，四周的家具都和我一样陷入了死寂。 我不知道就这样傻傻地坐着哭了多久，突然听见开关“啪”的一声响动。紧接着白色的日光灯亮了起来，驱走了屋子中的黑暗。 方北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罄，你怎么不开灯？” 我此时听见他的声音，也不知怎的，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心尖处一颤一颤的。我强忍住哭腔，佯装镇定地背对着他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回到冥府怎么也睡不着，真是奇怪，好像只有在你这儿才能静下心来。” 我的身子一怔，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哽咽了几下。 身后有脚步声临近，随即有人拉开了我的手。 方北宸蹲下身子看着我，皱眉道：“叶罄，你哭什么？” 我抬头撞上他清澈的眼眸，积压了好久的悲伤情绪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我张开双手抱住方北宸，又怕如今失去爱魄的他会推开我。 我紧紧地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让我哭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方北宸的身板挺得笔直，片刻之后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耳边听见他闷声道：“好。” 第八十七章 猜拳游戏 我在方北宸的怀中哭到没有了力气，竟然浑浑噩噩地就半晕半睡了过去。 清晨起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方北宸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到今天还是上学的日子，我立马就爬起来赶去了学校。 回到寝室的时候，大家都已经下课回来了。周芸看见我，有些纳闷道：“小罄，你最近怎么神出鬼没的，老是见不到人影？” 我只好借口说家里有事。近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她又关心了我几句，倒是也没多追问什么。 我突然想起景泽，就向周芸开口问道：“景老师这几天有来学校吗？” 周芸白了我一眼：“我们班不就你和景老师关系最好吗？你难道不知道他辞职了？” 我闻言一愣。景泽辞职了？可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他并没和我说。 不过景泽这个人向来我行我素，他这个辅导员本来就是暂时的隐藏身份。我估计他今后要时常出去调查灵玉历代主人的信息，为了行动更加方便才会辞职的吧。 只是他这一辞职。今后我向学校请假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几天我都在学校恶补之前落下的功课，期间无数次的登陆电子邮箱查阅邮件，可是一周过去了都没有小姨的回复。 答应过要帮我忙的景泽也联系不上，我只能每天心事重重地等待。 周五的晚上，我回到家中正翻看电视节目，冷不丁地就看见一条本地新闻。 是一条车祸的新闻，我的心里一紧，紧接着就发现出事地就在周老师小区的楼下。 屏幕里的记者字正腔圆道：“昨夜凌晨，四街口发生一起车祸，一名女性当场身亡。据悉这名女性是本地某中学高三学生，目前肇事司机已经被警方逮捕。” 我叹了口气，腾地切换了一个频道。 生死有命，阎王要你三更死，即使你活到了五更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身边的沙发倏地下沉，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方北宸。这家伙自从夏侯正声的地宫回来之后，就连正门都不会走了，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屋。 手中的遥控器被人夺走，方北宸开始一个个频道的切换，最后不耐烦道：“你们人类的节目都很无聊。” 我一乐，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这七百多年来，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他一脸傲娇道：“我每天有忙不完的公务。哪里来的时间需要打发。” 我发现方北宸自从失去了爱魄之后，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他油嘴滑舌，好像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可现在就变成了一根筋。整天傲娇得不要不要的，说话也不喜欢转弯抹角。 要是换作以前，我肯定没办法逗他，因为结果一般都是反被他吃干抹净。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看着方北宸的脸，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兴许我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他。 我对他说：“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这个游戏的名字叫真心话。就是通过猜拳决定胜负，输了的一方要回答赢了一方的问题，而且答案必须保证真实。” 他皱眉看了看我，没好气道：“无聊，不玩。” 我伤心地看着他，正想着该怎么让他同意玩这个游戏。 方北宸又打量了我一番。居然妥协道：“叶罄你是不是又要哭了？算我怕你了，来玩吧。” 我想到那天我在他怀中哭着入睡，想必是当时吓到他了吧。 方北宸伸出一只手。我一笑，就开始和他玩“石头剪刀布”。 第一局我就用“剪刀”胜出了他的“布”。 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喂，你活着的时候有娶过亲吗？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吗？” “这是两个问题。”他还挺聪明。 我只好妥协道：“那你就回答前面的一个，有娶过亲吗？” 方北宸白了我一眼：“没有。” 我心中一喜，当即觉得自己跟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一样。面对暗恋的学长打听人家的隐私。 “再来！”方北宸有些不服气。 没想到第二局我还是胜出了。 我喜滋滋地抛出问题：“你之前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吗？” 他想了想，竟然反问我道：“什么是喜欢？” 我这才意识到他如今没有情感，这一问倒是把我自己也问懵了。 我思索再三，答他：“喜欢就是你总惦记着一个人，仿佛看见她才能吃下饭，听见她的声音才能入睡，总担心她不开心。” 方北宸听得认真，最后恍然大悟道：“叶罄，那我应该是喜欢你。” 我心头一颤，就听见他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几天总是惦记着你。仿佛只有看见你才能睡得安心，那天听见你哭也会难受。如果这就是喜欢，那我应该是喜欢你。” 他的表情很认真，语气虽然是冷漠的，不过字字句句却还是如同子弹般撞进我的心窝里。 我的鼻子有些酸，心里美滋滋地骂了一句：都他妈失去了爱魄的鬼，怎么说起情话还那么厉害！ 方北宸好像对这个游戏上瘾，非得想要赢我一把才行。 我们又一连玩了好几把。最后他终于用“石头”赢下了我的“剪刀”。 我无奈地看着他：“你问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他毫不犹豫地问我：“叶罄，你也喜欢我吗？” 我脸一红。下一秒摇了摇头。 他淡淡地“噢”了一声，我继而认真道：“方北宸，我爱你。” 这一夜，我睡得香甜。 第二天清晨还没睡醒，就被方北宸给拽了起来。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忙问他怎么了？ 他皱着眉头对我说：“叶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一问，才知道是方北宸昨夜接到冥府的新任务，车祸身亡的苏盼的鬼魂失踪了。牛头马面找遍了全城也找不到。现在只有让方北宸出马去办这件事。 我想起之前方北宸提过，C市有法力高强的人正在炼鬼。 我问他：“苏盼的鬼魂会是被人抓去炼鬼了吗？” 他淡淡答道：“我也是这么猜的。苏盼这种多活了一个月阳寿的人，死后的鬼魂中会有更大的不甘。那个炼鬼的人当初在她体内注入执念。恐怕就是在促成苏盼怨魂的产生。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幕后的人，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点点头：“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方北宸和我解释：“苏盼的骨灰现在放在殡仪馆里，我可以通过她的骨灰追踪到施法者的踪迹。可是如果我自己进去拿势必会打草惊蛇，所有我需要你去帮我把它拿出来。” 我听说又要去殡仪馆，而且还是去偷骨灰盒，整个头皮一麻，就联想到了之前狐仙附身那件事。 “叶罄，如果你害怕。我就另外想法子。”方北宸看出了我的顾虑，轻声道。 我摇摇头，心说有什么好怕的。各种厉鬼妖怪我都见过了，还搞不定区区一个骨灰盒吗？这样想来，我就答应了他：“没问题，只是你什么时候要？” 方北宸的这个任务好像很急，告诉我：“现在我就开车带你去殡仪馆。”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南山殡仪馆。 虽然是白天，可是一进入殡仪馆的大门，灵玉还是发出了一抹淡淡的绿光。 方北宸在门口停下，对我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那语气就像偷骨灰盒这种事，在他看来是轻而易举的。 我其实都没有想好该怎么混进放置骨灰盒的大楼，就算混进去之后，又该怎么把骨灰盒偷出来？只是既然已经来了，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硬着头皮对方北宸一笑，胸有成足道：“好，交给我了。” 第八十八章 骨灰惊魂 这家殡仪馆我之前和景泽来过，对整体的布局构造还有些印象。我进入大门后找到了指示牌，得知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就在右手边的石梯上方。 那一坡石梯又长又陡，从下往上望去，上方的塔楼显得雄伟壮观。 我插着腰快步爬了十分钟，才总算到了顶部。 塔楼前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牌子上雕刻着“万人堂”三个金色的大字。我心说这名字取得真奇怪，这里面住的哪里还有活人？不过转念又一想，不叫这个名字难不成叫“万鬼堂”？光是想想就够渗得慌。 其实我此时这样胡思乱想，纯粹是在给心中减压。 因为随着我脚步的步入，手中灵玉的绿光已经变得越来越深了。 楼内的光线被调得很暗，一楼的大厅里不停回响着佛教歌曲。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两旁到墙壁都用栏杆做了隔断。桌边坐着一个中年大妈，好像正在翻阅杂志。 她或是听见我的脚步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道：“骨灰存放证。” 我愣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要进入里面，必须得先出示骨灰存放证。 可我手里哪来的这个东西？ 我的脚步放慢了些。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办才好？我走到桌前，朝她笑了笑：“阿姨，我今天出门时忘记带骨灰存放证了。你看我大老远来一趟。只是想祭奠一下亲人，你就让我进去吧。” “不行。”她语气冷淡道，似乎完全没得商量。 我又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在墙上有个收费牌，上面有一个项目是补办骨灰存放证。我灵机一动，又问她：“补办一个证需要什么资料吗？” “两百块加你的身份证。”大妈一直翻着杂志，头也没抬一下。 我知道已经别无他法，可是也没傻到用自己的身份证去登记。犹豫再三，我掏出三百块放在了桌子上，编了个狗血的理由恳求道：“阿姨，我其实是来看我的亲生父亲的。实不相瞒，我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生父去世的消息。我今早特意从外省赶来，就想祭奠一下他，还希望你行个方便。” 大妈闻言总算抬头看了我一眼。最后又看了一下那三百块钱。 我也不知道是我的话还是钱起的作用，总之她将钱收进了抽屉里，然后打开了一边的栏杆。低声道：“进去吧。” 我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上了几步楼梯之后，我才意识到很要命的一点。 这栋塔楼一共有七层，每一层都存放了上千个骨灰盒。要想在这么多的骨灰盒中找到苏盼的，逐一搜查岂不是要找到明年？ 好在这个时候楼下的大妈回头说了一声：“对了小姑娘，这个月新放进来的都在七楼。” 我在心里感激了她一万遍。然后快步往着七楼跑去。 七楼是万人堂的最顶层，这层楼没有修建窗户，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还坏了一盏。 这层楼存放骨灰盒的房间有三间，每一间里都摆着像是货架一样的展列柜。柜子被分成了同等大小的数百个窗口，窗口中零零散散安放着颜色各异的骨灰盒。 我看见那些骨灰盒上的一张张黑白照片，心里有些发毛。就看了一眼灵玉。 绿光还在，只是没有我幻想中那么耀眼。我在心中安慰自己，既然是堆放死人骨灰的地方。有一些亡魂在此也很正常。现在是白天，它们应该不会出来作祟才对。 楼道昏暗，好在房间里的骨灰盒不算太多，我找了一圈之后就找到了苏盼的照片。 那是一个象牙白色的骨灰盒，格子窗的两旁还放在塑料花。我看见她那张黑白相片上的笑脸，叹了口气道：“苏盼。你也是个可怜的人。我不能看着你死后还被人利用，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我说完这句话，就脱下了自己的书包。打算把骨灰盒装进去，这样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 我将书包放在地上，随即就打开了格子上的玻璃窗，将骨灰盒抱了出来。我正准备蹲下身去装进书包里，突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书包居然不见了！ 我刚才明明就把它放在脚边的啊！ 我转了个身，用眼睛将左右都扫了一圈，发现的确到处都找不到！可没有了书包，苏盼的骨灰盒我怎么可能拿得出去？！ 从我进入房间至今，七楼都没有除了我之外的人。我猛地想到了一点--会不会是有鬼魂在捉弄我？ 我拿出灵玉，故作镇定地对着四周威胁道：“我无意打扰你们休息，请你们把我的书包交出来，否则我可要收了你的魂魄！” 话音刚落，房间里就莫名其妙地刮起了一阵阴风。 我一个激灵，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头顶。 我吓得后退了两步，仰头一看，那个书包此时就放在货架的最顶层。看来是我刚才的话起了作用，这些鬼魂把它给交了出来。 我见状就跳了几下想把它给拿下来，可是货架足足有两米多高，我根本够不着。 墙角边倒是有一张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此准备的。 我将凳子搬到了货架边，然后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凳子的高度正好，我一下子就与货架的顶端平行了。我伸手一把将书包拿在了手里，下一秒书包后面藏着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脑袋。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此时他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子正盯着我，嘴角突然弯起一个笑容。就在我愣神的当口，那笑容挤出的酒窝突然越陷越深。片刻之后，从酒窝里戳出来一只婴儿的小手，径直就朝着我抓了过来。 “咯咯咯，书包……我要长大……我要读书……”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 我的脚步一慌。当即用书包砸开了那只小手，一下子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身后的货架被我撞得一震，万分庆幸没有倒塌。 我这一口气还没喘完，就感觉脚腕被一只手给抓住了。低头一看，一个没有下半身的女人趴在地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我的脚腕。她抬起头，裂开血盆大口冲我笑道：“带我出去。” 我用另外一只脚踢了几下她的手，她在瞬间变得愤怒，张嘴就咬了一口我的小腿。 我痛得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啊！” 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我拿出灵玉就念动了招魂咒。 我那时候也是别无他法，忘记了自己是身在万人堂的房间里！虽说这个房间里的骨灰盒不太多，可是再怎么也能有上百个鬼魂。于是随着我咒语的念动，七楼房间中的货架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脚下的女人化作烟雾消失在了眼前，一股股阴风扑进了我的身体内。 紧接着，四周就是“砰”地一声声巨响，货架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灰白色的骨灰洒了一地。 楼下的大妈尖叫了一声：“怎么了？！” 我心里大叫了一声不好，转身就将苏盼的骨灰盒装进了书包里，一个健步冲出了房间。 下方的楼梯里传出一阵往上奔跑的脚步声，大妈肥胖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我赶紧躲在了楼道的阴暗处，等到她跑上了楼后，才马不停蹄地往下逃走。我一下子冲出了万人堂，连喘气都来不及，一鼓作气地跑到了殡仪馆的大门前。 方北宸还等在那里，见着我后拉开了车门。 我坐在副驾驶位上，抱着书包长松了一口气。方北宸头也不回地问我：“拿到了？” 我点点头，可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把人家的骨灰盒全给毁了，真是罪过。” 第八十九章 身陷囹圄 十一月难得的艳阳高照，可是我家中的窗户却关得密不透风。 双层的窗帘被方北宸拉上，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昏暗。 我从书包里将苏盼的骨灰盒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方北宸看了一眼，随即就将手按在了盒上，嘴里念叨了一段咒语。 紧接着，那骨灰盒开始不停地颤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炸出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北宸，见他神情淡若。不一会儿就已经收回了手。 骨灰盒恢复了静止，我忙问他：“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 他皱眉沉思了好一阵子，才幽幽回我：“我只感应到一缕很微弱的信息。似乎有人在C市设坛作法，想要用苏盼的鬼魂做炼鬼的引子。” 我从前听说过好几次“炼鬼”的说法，可是脑子里还是没有太多的概念。 方北宸跟我简单做了解释，我才明白炼鬼是修道者获得修为的一种邪门方法。人死之后变成鬼魂，可是普通的鬼魂并没有太大的鬼力。只有那些死于非命、阳寿未尽、又或者苏盼这种活过了大限的人，死后的鬼力才足够强大。修道者捉取了他们的鬼魂后，通过法术可以将他们的鬼力改良，然后提炼出来占为己有。 我冷不丁又想起了莫姥姥，这个歹毒的老太婆千方百计地想要捉到方北宸，只怕也是觊觎他的鬼力。 方北宸说完就要往外走，说是趁着现在还有一丝信息，要去追踪这个设坛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去！”我赶紧跟了上去，小腿处却传来一阵疼痛感。 是之前在万人堂被女鬼咬过后留下的伤口在撕裂！ 我的脚步一顿，方北宸转过头问我：“叶罄，你怎么了？” 我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耽误他的任务，就咬牙笑了笑：“没事，我突然有些拉肚子。还是你自己去吧，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淡淡“哦”了一声，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我一蹦一跳地回到沙发上，这才卷起裤腿查看伤势。 小腿处被女鬼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牙印。此时，丝丝血珠从皮肤里渗了出来，钻心的疼痛感席卷而来。 我忍着剧痛。用酒精做了一番消毒，而后用了三张创口贴贴住了伤口。 处理完之后我就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之后。不知不觉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大门处响起了一阵“砰砰砰”地拍门声。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午夜1点了，究竟是谁这么晚来找我？ 我不动神色，就扶着墙来到了门边，用猫眼往外一看。原来是楼下的门卫张大爷。 “张大爷，你有什么事吗？”我隔着门问他。 “叶小姐，楼下住户的天花板渗水了，我想检查一下你家的水管是不是爆裂了。”张大爷回道。 张大爷平时和我很熟，我也没多想，就打开了门。 下一秒。我在看见张大爷身后的两个警察时，当即傻了眼。 那两个警察动作很快，突然就冲进屋把我的胳膊给扣住了。 脚下的疼痛感再次传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问他们：“你们抓我干什么？” “今天南山殡仪馆发生了破坏骨灰一案，我们怀疑你和这件事有关，请你和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其中一个年轻警官正经道。 我心里咯噔一声，之前还在想毁了那么多的骨灰盒会不会有报应。 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就十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我就被警察们塞进了警车里。 此时，我坐在警察局的审问室里，心里暗骂了一声：一年不到的时间。我就进了三次警察局。这一年真是比我二十年来的次数还勤！ 对桌坐着的警官我还有些印象，就是处理卉卉那件事的女警官。 她仿佛也记得我，诧异道：“怎么又是你？这次你别告诉我。你是去殡仪馆进行灵媒沟通的？”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又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总算抓着你了！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老是和我们殡仪馆过不去？上次没替客户化完妆跑了就算了，这次还毁了万人堂！你让我怎么去和客户交待？” 我在看见那个老馆长时。简直无地自容，除了尴尬就只剩下抱歉了。 毕竟这两件事，都是我对不起他。 我心里直打鼓。就听见老馆长又说：“要不是我看了大门的监控录像，发现你来过我们殡仪馆，指不准又让你给溜了！” 我闻言听出了一丝转机，就说：“你只看见我进了殡仪馆，凭什么怀疑我捣毁了万人堂？” 话虽说出了口，不过由于心虚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不是你还能有谁？”老馆长气得胡子直颤。 我心中纠结万分，一方面害怕这件事闹得太大，怕是要吃官司；另一方面，心中的良知又时刻提醒我要敢作敢当。 我在内心的挣扎中保持着沉默。 女警官大概是看我情绪不对。就让我留在了审问室里，自己带着老馆长出去做笔录。 我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通了电话，低声“喂”了一句，听筒那边光头的声音粗声粗气道：“大妹子，还记得你光头哥吗？” 我想起那日在医院光头找我要了电话号码。 光头的声音热情澎湃，可我此刻的心情很低落，就没好气地回他：“什么事？” “啧啧啧，你这是什么态度？当初是谁说要请我们吃饭的？”光头连声质问我。 我没空和他斗嘴，就淡淡道：“那你就继续等着吧。运气好等个十天半月，运气不好等个三五年，等我出来就请你们吃饭。” “出哪来啊？大妹子你怎么了？别是被抓紧局子里了吧？！”光头乐呵呵道。 我听着他的笑声，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句：“去你妈的！”，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当下我看着手机屏幕，实际上很想打给方北宸让他来救我。可是仔细一想想，我毕竟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就算方北宸用法术把我救出了警察局，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身后的门被人打开，女警官又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她递了一杯温水给我，轻声道：“叶小姐。其实我很欣赏你，上次也是你劝住了吴女士寻死的念头。这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要不你坦诚和我讲讲，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就长话短说告诉女警官：“万人堂七楼房间里的骨灰盒的确是被我毁掉的，不过我也是无心之失。我去那里是为了完成一个客户的嘱托，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女警官点了点头，将我的陈述记录了下来。 我还是有些后怕，就问她：“像我这样的情况，一般会怎么处理？” “要么赔钱，要么坐牢。”她言简意赅道。 我心里一凉，心说那么多的骨灰盒，也不知道要赔多少钱才能了事。 外面突然有人敲了敲门，女警官说了声：“请进。” 一个男警官进了看了我一眼，然后凑到了女警官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女警官看样子也有些纳闷，顿了顿对我说：“叶小姐，你可以走了，南山殡仪馆那边已经撤销了对你的起诉。” 片刻之后，我走出警察局，还沉浸在无比的震惊之中。 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又是光头。他的嗓门还是那么大，透过听筒笑嘻嘻道：“嘿嘿，大妹子，打算怎么报答我们九爷这个人情？” 第九十章 青家解围 我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青家的人疏通了殡仪馆的关系。他们最后替我赔了钱，让老馆长撤销了起诉。 我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帮我的忙，可是却懂得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青家卖我这么大一个人情，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我听见光头笑嘻嘻的声音，理了理思绪告诉他：“你们花了多少钱，以后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们。” “大妹子，谈钱多伤感情啊！”光头没个正经，“我们……”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电话像是被人抢了过去，紧接着青颂温文尔雅的嗓音传来：“叶小姐，我是青颂。” “青先生，你好。”我客气且疏远道。 青颂的声音很清澈，礼貌地对我说：“我们帮你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我家小舅想见你一面，不知道叶小姐明日能否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青颂一句话把我逼得是骑虎难下。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我连一顿饭都不肯去参加，未免显得我这个人太不近人情。我想了想，就先答应了下来。 青颂说明天会派车在我家楼下接我。随后挂断了电话。 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打开门看见屋子黑漆漆的一片，就知道方北宸还没有回来。 这一夜我小腿处隐隐作痛，睡得很浅，恍恍惚惚感觉有人坐在我的床边。他沉闷的嗓音低声道：“叶罄，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心说我就是叶罄啊，你这个问题真是无厘头。 我想睁开眼睛去看他，可是他的大手覆在了我的眼前，我迷迷糊糊又困得闭上了眼。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青颂的电话下了楼。 我先前本以为青家会派一个司机来接我，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青颂本人。 车厢里开着暖气，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衬衫，袖口处还别着银色的袖扣，看起来像是要出席非常正式的场合。我不免重新打量了一番自己，出门随意套上的卫衣和牛仔裤，也不知道会不会失礼。 一路上，青颂十分健谈，问候了一番我的身体状况。 我说了没事。他又轻声开口道：“不知道景先生现在康复了吗？” 他这一问，我倒是想起好久没和景泽联系了。自从地宫回来之后，我们一面也没见过。他的身体状况。我还真心不知道。 我尴尬道：“应该康复了吧。” 青颂一笑，就没再多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门前。穿着整齐的服务生上前拉开车门，我下了车看见装修华丽的酒店，再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换身衣服再来。 青颂此时也下了车，朝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坐电梯来到五楼的餐厅。一进入包厢就先听见光头的大嗓门：“大妹子，好久不见啊！” 包厢里是一张十人圆桌，光头就坐在门的正对面，一眼就被我找到了。我朝他笑了笑，僵硬道：“是啊，想请你们吃饭来着。结果一直没找到时间。” “这位就是叶小姐吧？”我话音刚落，一个浑厚的声音就响起。 是坐在主位上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劲。他的头发有些秃顶。不过精神面貌挺好，此时正坐在轮椅上，朝着我微微一笑。 “叶小姐。这是我家小舅，你也可以叫他九爷。”青颂向我介绍道。 我点点头，也是礼貌地一笑：“九爷，谢谢你昨天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叶小姐太客气了。”九爷转过头吩咐光头，“你去让服务生上菜吧。” 不一会儿，服务生就传上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我们在座的一共就四个人。可这些菜足有十人餐的份量，再一次体现出了青家的财大气粗。 可见盗墓还真赚钱，都有资本挥霍到这种程度。 这一顿饭我吃得心不在焉。总觉得九爷帮我的背后藏着什么阴谋。 只是席间他都未曾开口提及，倒是弄得我一颗心悬吊吊的。 半晌，我索性主动提道：“九爷。不知道您花了多少钱疏通了南山殡仪馆那边？请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筹钱还您。” 九爷抬了抬眼，笑道：“我青九既然肯帮你，就没打算让你还钱。”他说完又招呼我，“叶小姐，先吃饭吧。” 我只好又夹了几筷子的菜。心里琢磨着这个看上去高深莫测的九爷，腹中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最后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搁下了筷子。九爷在这时突然开口道：“今日和叶小姐一见如故，下周鄙人生辰，还想请你来凑个热闹。” 九爷帮我不求回报，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约我见面。 我实在看不懂他的目的，可是偏偏面子上欠着人家一个人情，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 我愣了几秒，九爷就又开口道：“叶小姐要是有时间就来，没时间也无妨。” 如此，我只好附和着应了声：“谢谢您的邀请。我会尽量抽时间来。” 饭后，我们一起坐电梯下了楼。青颂一路上推着九爷，我看了几眼他盖着薄被的双腿。 九爷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目光，笑着问我：“叶小姐对我这双废腿好奇？” 我摇摇头，有些抱歉刚才不礼貌的目光。 九爷好像并不在意，只说：“叶小姐要是好奇，下次见面时我倒可以和你说说这段往事。” 青颂本来要送我回家，我推辞说还有别的事去办，就和他们分开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坐公交车回到了家中。 刚到大门前，我就见到了一个久违的人。 他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卫衣，帽子搭在银色的头发上，显得背影孤傲而冷漠。 我心里一喜，叫了他一声：“景老师！” 下一秒。景泽抬起头看我，漆黑的眼眸好像深邃得看不见底的汪洋。 我此时此刻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或许有了我妈的消息！ 我将景泽迎进了屋内，热情地给他倒了一杯水，目光炯炯地问他：“景老师，你找到我妈的鬼魂了吗？” 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 我心里一空，景泽就又继续对我说：“我会继续找找看的。” “谢谢你。”我朝他一笑，突然想起今天青颂问过我景泽的身体状况。顿了顿，我就问景泽，“景老师，上次在地宫中见你伤得很严重，你现在调养好身体了吗？” 他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眼，冷不丁开口反问我道：“叶罄，少了爱魄的方北宸，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一愣，随即想到方北宸近来傲娇高冷的表情。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回他：“好像变得更可爱了。”说完又好奇道，“景老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说完这句话还没等景泽回答，小腿处那股钻心的疼痛感又开始发作。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手捂住了小腿上的伤口，隔着裤子摸到一种湿润感。 景泽皱眉问我：“怎么了？” 我将那日在殡仪馆被鬼咬伤的事说给他听。景泽听完突然抓住了我的脚，然后卷起了我的裤腿。 “是怨气钻进了血液中。”他查看了一番后冷冰冰道。 我闻言也低下头去瞧，就看见小腿处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紫色。那被咬过的伤口如今已经化脓，一股股黄水从皮肤里淌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惊呼：“昨天换药时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会这么严重？！” 景泽冷哼了一声，盯着我幽幽讲道：“哼，只怕再不处理，明天就可以直接截肢了。” 第九十一章 九爷往事 景泽的话吓得我彻底懵住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愣愣地问他：“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继续检查了一番我的伤势，冷冰冰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把血液中的怨气吸出来就行。” 不一会儿，他好像是用符纸发了个什么指令，兜兜就凭空出现在了身边。 “主人。”兜兜朝着景泽行了个礼，回过头很不待见地看了我一眼。 我想这个小家伙对我心有不满，或许也和上次地狱之火那件事有关。我朝他笑了笑。讨好地唤他：“兜兜，好久不见啊。” 兜兜冷哼了一声，就听见景泽吩咐他：“你将她血液中的怨气吸出来。” 我闻言一愣。方才景泽也说“不是什么难事”，那为什么他没有亲自解决？反倒是多此一举地叫来了兜兜。 正想着，兜兜就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白了我一眼后用指甲切开了我小腿的伤口。 我不知道这小鬼是不是故意整我，那切开的动作很暴力，痛得我咬牙连“滋”了好几声。 下一秒。伤口中就窜出了一股股黑气。 景泽在此时轻捏住了我的手腕，我感觉一个激灵，下一秒腿上的疼痛感就消退了。 “咳咳。”景泽轻声咳嗽了两声。 兜兜已经将黑气彻底吸走。我小腿的皮肤颜色恢复了正常。 兜兜站直身很不满地冲景泽说了一句：“主人，我已经完成您的任务了。我现在不想呆在这里，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我可以走了吗？” 我尴尬地一怔，我能猜到兜兜不喜欢我，却没想到他讨厌我到了这种程度。 景泽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了下头，对我淡淡道：“伤口三天不能沾水。” 我点点头，正准备感谢他，他就已经和兜兜一起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我本来想去上学，可是伤口疼得没办法动弹，只好让莫小雪替我请了几天的假，窝在家里安心养伤。 一晃就又过了四天。 周六这天，我的腿伤基本痊愈。冰箱里空空如也，我拿了些零钱正准备去超市买些食物。 一下楼，我就正面撞上了青颂。 手机响了一声后停止。看样子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青颂。 他放下手机，朝我一笑：“叶小姐，正准备联系你。没想到你先下来了。今天是我小舅的寿辰，我特意受他指派前来接你。” 我想起上次吃饭的时候，九爷话中虽说让我尽量去参加他的生日，没想到现在却直接派青颂来楼下堵我。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靠躲肯定是躲不过的。 我答应了下来，就上楼换了一身衣服。一个小时之后随着青颂去了市郊州山的一处度假山庄。 偌大的度假山庄里并没有什么人，这冷清的氛围压根看不出是他的寿辰。 我来到客厅，坐在轮椅上的九爷就笑着招呼我坐。 我笑了笑，管家送上来了一些点心和饮料，九爷让青颂退了出去。 客厅中就只剩下我和九爷两个人，我有些不明所以。开口问他：“九爷，今天不是您的生日吗？” 他叹了口气，轻声回道：“是我的生日。不过也是我三哥的忌日。” 九爷话里话外都让我云里雾里，我实在是捉摸不透，干脆直接问他：“九爷。我之前与您素未谋面，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帮我？” 九爷的双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道：“既然叶小姐是个直爽的人。我也就不想再兜圈子了。上次青颂和光头回来，曾提及过一位叫做景泽的小伙子，说他竟会我们青家的黑术。我实在好奇的很，想跟叶小姐打听一下这位小伙子的来历？” 原来是想从我这里套得景泽的信息。 我闻言反问他：“那您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去请景泽，反倒要绕一个大圈子来找我？” 九爷哈哈一笑：“他既然不是一般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么请得动？思来想去，就只能麻烦叶小姐相告了。”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因为我对他也知之甚少。”我轻描淡写道。 其实我也没有撒谎，我至今除了能确定景泽是鬼之外。再无别的了解。 我说完看了九爷一眼，就见他保持着笑意，好像对我的答案不算失望。 他又沉默了片刻。忽而问我：“今天叶小姐既然来了，不妨多听老夫唠叨一下吧。我记得上次见面时说过，要和你讲讲关于我这双废腿的往事。” 我其实对他的往事根本没有兴趣。不过既然人家开口，我也不好驳了面子，就点了点头。 九爷喝了口茶。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给惊住了：“二十年前，我和我三哥青枫找到一处古墓，那墓中葬着的正是女蜗娘娘遗留在人间的肉身。” 二十年前，青家明面上是一代阴阳师世家，可是暗地里做着盗墓掘坟的买卖。 青九和青枫探得S市的加林镇有一处风水宝地。那镇子上近两年频出怪事，相传还有妖怪出没。加林镇的村民集资请来了青家兄弟俩。想让他们降了这些妖物。 青枫最擅长青家的黑术，所以收妖这种工作都是由他来做。再加上那天是青九的生日，他这位三哥也就让弟弟偷了个懒。 青枫在收妖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些妖物都是山林间常见的东西所化。他几经寻找，总算是找出了源头--在加林镇的一座后山上，一股莫名的灵气正在滋养山间万物。 这股灵气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擅长寻龙点穴的青九用罗盘一定位。就发现在后山上竟有一处绝佳风水宝地。 两兄弟一合计，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加林镇的后山上定有一座大墓。 既然这儿有大墓，青家兄弟俩自然不会放过当中的奇珍异宝。 青枫替加林镇收了妖物，便和青九一起去了后山挖出一个盗洞，径直进入了墓穴的里面。 “中途经历了什么我已经不想去回忆了，只是最后我们发现了这座墓穴葬的是女娲的肉身。”九爷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后来我们逃出了墓穴，本以为捡回了一条命，却没想到更大的灾难正等着我们。” 我心说这个更大的灾难肯定和他这双腿有关。 刚才女蜗墓的事让我听得心欠欠。我不知道在墓穴中他们究竟遇见了什么？ 此刻九爷又是抛出了另一个悬念，我只好先问道：“什么灾难？” 九爷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腿：“我们逃出后山又回到了加林镇上。当时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我们就想着在加林镇休息一晚，明早返程。只是没想到当夜后山就发生了泥石流，一时间是地动山摇，我们住的房子如同纸片一样被卷走。我听见四周的哭喊声，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等到获救醒来的时候，这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我问前来搜救的人员，有没有看见我家三哥？他们带我去辨认尸体时，我才得知他已经死了！” 九爷说到此处，又拼命拍了拍自己的腿，痛恨道：“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因为我的生日，也是我三哥的忌日。” 我听到这里，脑子里冷不丁冒出泰国那个徐宝的经历。 同样是二十年前，同样是遭遇泥石流，难不成徐宝和九爷经历的是同一件事？ 方北宸也曾告诉过我，二十年前地府出了一次很大的差错，死了几百个阳寿未尽的人。 而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二十年前、徐宝、青家黑术，似乎冥冥之中都和一个人扯上了关系--景泽！ 我回过神来，盯着九爷闷声问道：“您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第九十二章 东郊山头 九爷的语气有些心酸：“后来我曾试过招我三哥的魂，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我们青家的黑术不会外传，自我三哥死后，这世间会黑术的就只剩下我一人。所以我很好奇，那位不是人类的景泽，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听见他这么说，又回想起昔日阿杏告诉我，二十年前她就见过景泽。只是他至今相貌未变，而且那时候的名字叫做“肖骏”。 我问九爷：“您是怀疑景泽就是您的三哥青枫？” 九爷打量了我半晌。轻声道：“我不确定，不过如果他真是我三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 他都不知道的事。我就更是糊涂了。 只是景泽既然和二十年前的相貌没有出入，那么应该能够通过照片识别才是。 我问九爷是否有景泽生前的照片。 他摇摇头，解释道：“我三哥从小就不喜欢照相。家中并没有他的照片。”他说完又恳请我，“下次如果有机会，叶小姐能不能带他来见我一面？” 仅凭九爷的一面之词。我现在还不确定他和景泽究竟是什么关系。 九爷想要见景泽，然而景泽却不一定愿意见他。 我只能婉转道：“有机会我会和他提起您的。” 出了青家的度假山庄，我回家的路上都是心事重重。我尝试着打了个电话给景泽。结果他却关机。 我坐在公交车上出神，想着如果景泽就是青枫，就是二十年前冥府那批阳寿未尽之人其中的一个。那么他想要获得灵玉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他也想复活自己，重新做回人类。 只是景泽为什么不去见九爷，又为什么要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就不得而知了。 正出神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接通电话就听见老方头激动的声音：“夫人，属下们已经找到主人的爱魄了！” 我全然没有顾忌车上还有别人，惊喜万分道：“太好了！” 老方头又问我：“爱魄必须要在24小时内注入主人的体内，请问夫人现在是和主人在一起吗？” 方北宸自从上次去追查了炼鬼的案子后，一直和我断了联系。期间我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发过几个短信，他都没有回复我。 我将事情告诉老方头，他听过后也有些着急。 我想了想，就叫他来我家中等我。待会儿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办法，看看怎么样找出方北宸来。 十分钟后，我在家中和老方头见了面。 他带着一个红色的木头匣子。告诉我里面装着的就是方北宸的爱魄。我看着那个匣子，想起之前在夏侯正声的记忆中，也见到过一个类似的紫金匣子，不知道这盒子有什么玄机。 只是当下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老方头说爱魄如果超出了24小时没有注入体内，就会彻底在天地间消散。 我急得团团转，问他有没有办法能感应到方北宸的踪迹。他用法术试了一会儿。告诉我只知道方北宸去过东郊，具体的位置无法确定。 我闻言毫不犹豫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东郊找找看！” 黄昏时的天空通红，我和老方头一路找到了东郊的一处山头。 此时夕阳西下，怕是过不了多久天色就会暗下来了。 我们来到了山腰的一处平坝，发现这儿还残留着一些废弃的桌椅和香烛。老方头走上前去检查了一番，回过头告诉我：“之前有人在这里设坛施法。” 我想到方北宸也告诉过我。他通过苏盼的鬼魂，探知到了C市有人在炼鬼。 恐怕我们见到的地方，就是那人作法的根据地吧！ 现在那些桌椅已经凌乱不堪。看起来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我忧心忡忡地对老方头说：“估计是方北宸找来了这里，然后和那个人交上了手。只是不知道后来结果怎么样了？” 老方头抓起了一团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松了口气道：“是人类血液的味道，看来主人没有受伤！” 我闻言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老方头就说要再用法力继续追踪方北宸的行踪。 我紧跟在他身后。朝着山顶走去。最后走了能有十来分钟，眼前出现了一个洞穴。 那洞口长着密密麻麻的野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老方头停在了洞口外面，用手扒开那堆野草，探进头去看了看。 我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老方头告诉我：“这里面好像有主人的气息。”他说完率先进入了洞穴，又说。“夫人您跟在我身后，万事小心。” 我应了一声，和他进入洞穴之后。发现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黑暗。 我只好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 山洞很矮，我最初走进去时还勉强能够弯着腰前行。步行了几百米后，前方的洞顶出现了一块大石头。当即垂下压断了去路，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 老方头的鬼魂轻而易举地钻了过去。 我用手卡了卡那缝隙的宽度，最后决定趴下身子匍匐过去。 此时，我趴在地上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瞧着就要钻过了缝隙，突然身体下方的土地一松。下一秒。我感觉整个人一轻，就往下直直地跌了下去。 头顶上方传来老方头的声音：“小心！” 索性这下面的洞不算太深，仿佛过了两秒钟我就落在了地面上。尽管如此。大腿处还是被地下的石子咯了一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见老方头想跳下来找我。 可是头顶上方的洞口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挡，他每尝试着往下跳一次。就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回去。 我见状只好冲他喊：“不用管我，你先去找……”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叫我：“叶罄。” 那声音我再也熟悉不过，是方北宸！ 我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找去，就看见方北宸贴在一面石壁上，面色苍白地看着我。在他的身边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那男人正面朝下趴着，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急忙站起身来问他：“你怎么了？” 他面不改色，只是声音有些虚弱：“这个炼鬼的人已经被我给杀了。只是苏盼的鬼魂已经被她炼化。我之前强行打断了炼化的过程，苏盼失去理智的鬼魂逃窜了出来，后来躲进了这个山洞里。我现在用法力将她暂时封锁在了这处洞穴中，不知道还能抵抗多久。” 我闻言看了看石壁的后方果真有一团黑色的雾气环绕。 方北宸的意思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这儿，如果没有了他法术的禁锢，苏盼的鬼魂随时会从山洞中窜出去。届时如果危害到了人间的正常秩序，那么冥王一定会雷霆大怒。 只是苏盼的鬼魂如今鬼力大增，她的怒气还在与日俱增，方北宸也不知道能压制多久。 我听说后问他：“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派老方头回去通传冥王，也好让他再派些人手来。” “没用的，冥王大人正在闭关，老方头是见不到他的。”方北宸轻描淡写道。 我心说方北宸不能离开这里，然而爱魄却急需注入他的体内。 一时间进退维谷，急得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方北宸在此时突然问我：“叶罄，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回踱着步，心不在焉地回他：“因为我担心你。” “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会担心我？”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居然还跟个好奇宝宝一样，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上次你说你爱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一怔，突然灵机一动，笑道：“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的脑袋里生出一个主意：既然之前在八大地狱的时候，失去理智的方北宸也能认出我。如果我们现在找到林爽的鬼魂，说不准也能唤醒苏盼的理智！ 第九十三章 岌岌可危 我将自己的主意告诉了方北宸，可是这家伙没有情感，无法理解林爽对于苏盼的重要性。 想了想，我干脆直接问他：“你有办法找到林爽的鬼魂吗？”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傲娇道：“叶罄，我现在很忙。你要找林爽的鬼魂，让老方头去冥府查查就是。” 我这才想起老方头还在洞口，就跑过去仰头告诉他目前的情况。老方头得到指令之后，说是立马去找林爽的鬼魂。临走前将那个装着爱魄的匣子交给了我。 我将它放进包里，回头看见方北宸还杵在石壁上，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我一乐。问他：“你在这里守了多久了？” 他面无表情道：“三天。” 我心说三天！方北宸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都守在这儿？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疼。 刚才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没感觉，现在略微平静下来后，我才嗅到一股腐烂的味道。我顺着气味发出的方向走去。原来源头是那具被方北宸杀死的男性尸体。 既然他已经死了三天，如今尸身腐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的目光朝着那具尸体望去，突然就发现他的后颈窝上有一个蛇形图案的纹身。那纹身的图案虽然不大，可是却是显眼的红色。 我若有所思道：“也不知道这个炼鬼的男人和莫姥姥是不是一伙的。” 就在这时，方北宸皱了皱眉头，额头倏地冒出了几颗冷汗。那团黑雾腾地冒了出来。方北宸的手在半空中一划，随即用力推了石壁一下。 紧接着，黑雾就又窜进了石壁中去。 我见他脸色唰的又白了些，忙问他：“是不是苏盼的鬼力又增强了？” 方北宸点点头，忽而将头转向我，对我说：“叶罄，你先出去。不要呆在这儿，对你来说太危险。” 我没想到他此时心中还会关心着我。 心里一暖，我对上他清澈的眸子：“正因为危险，所以我才不会独自出去。” 他又皱了皱眉头，不理解道：“你这是什么歪理？” 我找了一块平地坐了下来，笑嘻嘻地回他：“我只是遵从心里的选择。” 我和方北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苏盼的鬼力加强了几次。我看着方北宸额头的冷汗都打湿了头发，心中其实也很焦急。只是我知道如今急也没用，倒不如和他说话打破紧张的氛围。 同时。我也在心里盘算着剩下的时间，以老方头的办事能力也该回来了。 我正想着，果不其然就听见山洞口的一个声音喊道：“主人。我找到林爽了！” 心里一喜，我连忙跑到山洞口下，抬头就看见老方头身边站着一个清秀的男生。 我连忙问他：“你就是林爽吗？” 他点点头，声音略显哀伤：“小盼……她终究还是死了吗？” 我到现在才能确定，苏盼身上的那股执念果真是林爽留下的。据他告诉我，当日林爽摔下石阶之时。其实他也在她的身边，并且亲耳听见鬼差说，苏盼该是下个月遭遇车祸身亡。 林爽心中着急，他恨自己不能保护苏盼。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男人找了他，告诉他自己有办法救苏盼。那个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借了林爽的一缕鬼气，制成了执念植入苏盼的体内。 这样一来，只要苏盼想要出门。林爽就能有所感应，通过这股执念令她晕倒，从而进行阻止。 我听到这里。问他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林爽摇摇头：“他全身都被黑布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对蓝色的眼睛。” 一瞬间，我又想起那个给方北宸植入夏侯正声魂魄的男人！ “小盼……她现在怎么样了？”林爽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意识到现在不是去思考其他事的时候。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唤醒苏盼的理智。 我将苏盼的情况告诉了林爽，林爽急着想要跳入洞中来。可是他飞身而起，就如同老方头之前一样。被一股莫名的怪力弹了出去。 我不明白这洞口究竟有什么，老方头在此时告诉我：“看来为了防止苏盼的鬼魂逃走，主人在洞口用法力进行了封锁。任何鬼魂都不能进出。” 这样一来洞口的法力无法解除，林爽又进不来，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也来不及多想。就问老方头：“你有办法让林爽附在我的身上吗？” 我之前只知道死亡不足一年的新鬼可以上人的身，还不知道这死了几年的林爽行不行？只是平日看方北宸和景泽都能借人的肉身，想必他们冥府中还是有些其他的办法的。 “办法倒是有。只是太伤被附身者的身体……”老方头颤声道。 身后的方北宸在此时大叫了一声，我看见苏盼的鬼魂又从石壁中窜了出来，黑色的雾气逐渐扩大。 我对老方头说：“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伤了身体也好过丢了性命，你倒是快动手吧！” 我说完爬出了山洞，站在了林爽的面前。 老方头见我主意已定，也就随即念动了咒语。片刻之后，我感觉一阵阴风扑进了身体中。下一秒，林爽就附在了我的身体上。朝着洞内跳了进去。 这次附身的感觉和之前被狐妖上身很类似，我尚有意识，只是控制不了言行举止。 三天三夜的抵抗，让方北宸已经耗尽了力气。 几乎就在我跳入洞穴的同时，苏盼的鬼魂从石壁中完全解脱了出来。那团黑雾最终化作一个狰狞的人形，苏盼扭曲的五官带着怒气，一双眼睛泛着红色的精光。 我本来的打算是让林爽附身进入洞穴，而后他就从我的体内出来。 可是目前的情况太过危急，林爽根本没时间脱离我的身体，就径直朝着苏盼的鬼魂奔了过去。 “小盼！”被林爽控制着身体的我朝着苏盼喊了一声。 苏盼仿佛没有听见，龇牙咧嘴地朝着我扑了过来。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躲避。只是温柔道：“小盼，我是林爽，你忘了吗？” 苏盼的鬼魂撞到我的面前停下，我心中刚松了一口气，胸口处就是一疼。 就在刚才，苏盼伸出手在我胸口处抓了一把。 我胸口的衣服被抓破，皮肤上几道血淋淋的指甲印正冒出血珠子。耳边又是一阵疾风刮过，我看见苏盼的鬼魂再度朝我发起了进攻。 身后有人拉了我一把，随即那个高大的身影就迎击了上去。 方北宸与苏盼缠斗在了一起，老方头在山洞口急得大叫：“林爽，你快从夫人的身体里出来！” 下一秒，我觉得身子一轻，眼睁睁看着林爽的鬼魂脱离了我的身体。紧接着，胸口处的疼痛感开始加剧，那被苏盼抓过的伤口处，冒出的血液竟然开始泛黑。 我靠在墙角处，全身已经是再也使不出力气。 我的头有些晕，可是惦记着爱魄还在我的包里。我在心中告诉自己：叶罄，你一定不能倒下！一定要将爱魄成功注入方北宸的体内。 恍惚间，我看见正前方的方北宸停止了和苏盼的纠缠。 林爽的影子似乎扑进了苏盼的黑影中，耳边听见他悲伤的声音：“小盼，愿你我来世能够白头偕老。” 洞穴里阵阵阴风刮过，林爽和苏盼的鬼魂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努力支撑起眼皮，手里紧紧抓着那个装着爱魄的匣子。方北宸高大的身影朝我快步走来，他蹲下身子想要对我说什么。我摇了摇头，颤抖的手将那个匣子放在了他手中。 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我嘴里轻声吐出几个字来：“这是……你的爱魄……” 第九十四章 找回爱魄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在梦中方北宸的爱魄彻底消失了，没有了爱魄的他冷冰冰地对我说：“叶罄，我很讨厌你，请你从此在我眼前消失。” 我“啊”了一声，猛地坐直了身子，身上的冷汗几乎浸湿了后背。 一方面，我意识到这只是个梦；而另一方面，我又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我没有亲眼看见方北宸将爱魄注入体内，也不知道后来的情况究竟怎样？ 我环顾了四周。发现这儿的环境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发现竟然是在花海的木屋中。 门外有人推门而入，方北宸今日的打扮有些不同。仿佛脱去了现代人的肉身，恢复了七百年前少年的模样。 他一头墨黑色的长发未绾未系，潇洒随意地披在脑后。宛如一匹光泽亮丽的绸缎。一身宝蓝色的锦袍掩盖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方北宸好似天生就有一种不凡的气度。此时，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一双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我，却是没有开口说话。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现在的方北宸是否恢复了情感。 半晌。我心惊胆颤地开口试探道：“北宸，你怎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叶罄，你为什么这样叫我？”方北宸突然开口反问我，声音依旧冷漠。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一种难言的失望感涌上心头。 眼前的方北宸看样子并没有成功注入爱魄，他依旧是个没有情感的人。可是老方头说过，匣子中的爱魄24小时之后就会…… 我不愿意再想下去，低垂着头叹了口气。 方北宸朝着我走近了几步，又冷声问我：“叶罄，你哭丧着张脸干什么？” “没什么。”我抬头对他勉强一笑，“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还是叫你的全名吧。” 他的手突然勾起了我的下巴，目光冷冷道：“可我也不喜欢你叫我的全名。” “恩？”我有些诧异，“那我叫你什么？” 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力隐藏的笑意，缓缓开口道：“哼。从前就是脸皮太薄，总是在关键时刻扭扭捏捏。我明明很喜欢他，可是却羞于说出口；明明想吻他。却又害怕让他觉得我过于主动；明明很想叫他一声夫君，每次又总把话憋回了肚子里。既然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主动，那么从前是他，现在就该轮到我了。” 我一愣，这话怎么有些耳熟？好像是……是我之前和他说过的！天啊……他怎么会倒背如流？！ “夫人，现在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夫君了？”方北宸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饶是我反应再迟钝，现在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方北宸这家伙此刻的模样，分明说明他已经找回了爱魄！ “你居然敢骗我……”我捏起拳头生气地轻捶了下他的肩，一句质问还没说出口。 下一秒，拳头就被他的大手给握住。 他的唇将我的话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这个长吻炙热却温柔，缠绵而深情。 这一吻把我整颗心都给吻化了。将我这段时间所有的担忧、委屈、失落、伤心……将我这些汹涌澎湃的情绪全给吻了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我的眼眶中泛滥不止。 渐渐的，我的泪水越流越多。甚至一边哭着一边打起了嗝。 方北宸将我拥在怀中，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问我：“夫人这是怎么了？” “高兴。”我又打了两下嗝。“可是又想哭。” 我说完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竟然又笑了出来。 方北宸也没有安慰我两句，就那样任凭我哭到停止。而后。他用手拭去了我眼角的泪珠，轻声告诉我：“夫人想知道，在我失去爱魄的这些日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打趣道：“是不是在想，叶罄这个女人真烦人。为什么老是缠着你？” 他摇摇头，朝我一笑：“那时没有情感的我总在想，为什么叶罄这个女人的脸总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明明不想去关心她。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去找她。为此我试过很多种方法，试过将自己关在冥府里，也试过尽量不去和她说话。可是这些办法都没有用。我依旧想她想得睡不着觉。直到这个女人后来告诉我，这种牵挂叫做喜欢，我才能勉强给它冠上了一个解释。可是她却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我对他并不单单是喜欢而已。” 我一愣，耳畔听见方北宸认真对我说：“叶罄，你是和我拜堂成亲过的妻子。我爱你，我不奢求生生世世，也不想去顾虑世道轮回。我只知这一生一世，你的名字早已刻进了我的心里。” 我闻言心尖一颤。撞上方北宸认真的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红着脸“嗯”了一声。 我想：或许我什么也不用说，方北宸一定早知晓了我的真心。 木屋内燃着淡淡的安神芳香，我忽然想起苏盼和林爽，就问他那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是不是林爽唤醒了苏盼的理智？ 方北宸告诉我：“苏盼被炼化成了厉鬼，是绝不可能被唤醒理智的。那天我用法力伤了苏盼，林爽就趁机用自己的鬼力与苏盼一起魂飞魄散了。” 我听完不甚唏嘘，林爽生前爱上苏盼，死后亦是等了她三年。 未想到生死都不能与共，反倒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喃喃道：“命运未免也太残忍了。让他们两人连同生共死的机会都没有。” 方北宸顿了顿，也是叹了口气：“同生共死……能够同生共死的人，又怎么舍得让她去死？” 我打断他的话：“算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对了，你怎么想起带我来花海？” “夫人忘了，你说过要和我学习种花。”方北宸回过神来温柔道。 我一笑：“当然忘不了，我们现在就去？” 我说完准备起身，可是胸口处又是一阵疼痛感席卷而来。我低下头一看，白色T恤上竟然浸出了丝丝黑血，就想起那天被苏盼抓伤的情形。 “夫人快躺下！”方北宸紧张道，“种花有的是时间，现在你得把伤养好。被厉鬼抓伤的伤口，必须每天上药，直到血液由黑转红才能痊愈。”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又记起上次在殡仪馆被女鬼咬伤的事。那次要不是景泽及时帮我吸出了怨气，只怕会恶化到去医院截肢。 我垂头丧气道：“看来今后出去捉鬼，我得全副武装上阵了。” 方北宸捏了捏我的脸：“不用，下次夫人记得躲在我的身后就好。” 他说着从一旁的柜子拿了一个白色的瓶子过来。 我好奇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给你伤口涂的药膏。”方北宸坐在我的床边，认真道，“你的伤口出血了，现在我要给你上药。” 我闻言脸一红，上药……可是我受伤的地方是胸口处…… 我看着那白色的瓶子，声若蚊蝇：“还是我自己来吧。” 方北宸也不知道是真不懂我的窘迫，还是装出来的严肃：“不行，这药得配合法力使用才有效。” 他都这样说了，我算是彻底没了法子，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躺在床上不敢动。 方北宸掀起我的T恤，我微微低了低下巴，也是第一次看见我那伤口的准确位置。随即，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我心说苏盼你抓我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就抓在了我的两处山峰上？！ 第九十五章 饲养命魂 我盯着那处伤口，只觉得心跳都快到了燃脂心率。 抬眼间和方北宸的目光撞上，他眯起狭长的丹凤眼，冲我温柔地笑：“夫人，伤口的位置有些特殊，你恐怕得脱掉里面这件衣服才好上药。” 我竟然无言反驳，只好按他说的照做。 其实之前我也算和方北宸同床共枕了那么多次，只是每次脱衣服这种事都是发生在黑灯瞎火的晚上。如今还是白天，要让我在他的注视下赤身裸体。我还真有些害羞。 此时，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面红耳赤道：“你快些上药吧。我有些冷。” “屋内开着暖气呢。”他眯起眼睛冲我笑。 我愈发觉得这家伙的笑容有些坏坏的…… 我只好收回视线，声音弱弱道：“总之你快些……” 方北宸应了我一声“好”，随即冰冷的手指接触到了我胸前的肌肤。凉凉的药膏涂在我的皮肤上。让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被抓伤的指甲印很长，药膏需要涂抹的范围也很广。 他涂了一会儿，就对我说：“夫人将手移开些，你遮住伤口了。” 我虽然窘迫到想撞豆腐，却不得不听话地移开了手。方北宸居然还好死不死地调戏我：“夫人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刚才不是说冷吗？” 我咬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快些涂药！” 冰凉的药膏几乎涂满了我整片胸前，可方北宸的手指却还不停抚摸着我的肌肤。随即，就感觉他的手一路往下，滑到了我的腰间，并且还有继续朝下的趋势…… 心中小鹿乱撞，我就知道男人的话信不得！是谁说的要好好涂药来着？！ 电光火石之间，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问：“已经涂好了吗？涂好了我要穿衣服了！” 我说着就支撑起身子，想要去拿床尾放着的衣服。 谁料方北宸忽然反手将我的手给握住，紧接着整个人就迎面贴了上来。他的额头与我相抵，我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声，以及那句令我脸红心跳的话：“夫人的药涂好了，可是为夫却急需你这颗心药。” 后背一僵，他的大手就搂住了我的腰。 方北宸或是顾忌着我身上的伤，一系列的动作都无比温柔。我的身上如同被一团热火包围，片刻之后也反手抱住他的身子，感受着他带来的浓浓爱意。 耳边又听见他磁性的嗓音带着笑意问我：“夫人还是更喜欢叫我的名字吗？” 我贴着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凑到他的耳边叫了一声：“夫君。” 一番翻云覆雨之后，我已经是累得不成人形。方北宸抱着我，我打了个哈欠就又睡了过去。 或许是真的太困，醒来的时候居然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我和方北宸吃过早饭，就一起去到了花海之中学习种花。 我已经好久没来过这里，紫色的花海如今生长得越来越茂密。我在那架大秋千上又荡了几下，感受着花海中令人神清气爽的芬芳。 一整个白天，我都认认真真地和方北宸学习种花的技巧。 中途的时候，我忍不住夸他：“想不到你不光养动物厉害。种花的技术也很精湛呢！” 他一愣，随即笑了笑：“看来夫人已经知道了我的那段往事。” 我放下手中的小铁铲，又想起那日在夏侯正声的记忆中看见的一切。千丝万缕涌上心头。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沉默了良久，我心事重重道：“我不知道是否应该问你这个问题。” 方北宸叹了口气，笑道：“问题埋在心里只会产生猜疑，夫人有话不妨现在就问吧。”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就没有了顾虑。 我轻声开口道：“你饲养七百年动物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他清澈的眸子望着我，好久好久。才低声对我说出两个字：“养魂。” 我心中一惊，当即就想到他缺少的命魂，追问他道：“你指的养魂，是养命魂吗？” 方北宸点点头，算是彻底解开了这个我心中的谜团。 原来当初方北宸成了鬼之后，曾经到处追寻过丢失命魂的下落。最后他发现自己的命魂不知怎地，竟然流入了六道轮回中。 所谓六道轮回，就是主管世间万物转世投胎的。 方北宸的命魂最初进入了畜生道，转世在了一头小猪的身上。他本想用法力强行将命魂抽出来。好在冥王及时告诉他，这样做只会造成命魂的消散。 而世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块集天地灵气的灵玉，用其将命魂抽离出来，然后注入自己的体内。而在找到那块玉石的同时，方北宸必须保证命魂的完好，等待命魂转世到一个人类的身上。 所以我那时看见的七百年前的方北宸，才会不停的寻找有自己命魂的动物进行饲养。 与此同时，方北宸也在追踪着灵玉的下落。 等到他查到的时候，灵玉已经落入了莫家祖先玄虚道长的手里。并且玄虚道长还用法术在灵玉上下了符咒，使得灵玉永远不能被人类之外的生物驾驭，除非有他亲手画的解咒之符。 玄虚道长法术高强。少了命魂的方北宸如果和他硬碰硬肯定会吃亏。为了掩盖住自己抢夺灵玉的真实目的，方北宸编造了一个在冥府听来的“鹿歌”的故事，没想到还真的骗得莫家人团团转。 七百多年来。方北宸为了得到灵玉和解咒之符，与莫家世代结下了不解之仇。 自玄虚道长过世之后，莫家的后人逐渐走上了炼鬼的歪门邪道。 对于有了几百年修行的方北宸来说，想要夺得灵玉轻而易举，只是想要找到玄虚道长藏好的解咒之符就难比登天。再加上，他的命魂一直在畜生道轮回，也不知多久才能转化成人。 我听到这里，心头一紧，已是说不出来的震惊。 我想起他当日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故事的最后少年找到了一个小女孩，而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我望着他，不可置信道：“所以。我的身上有你的命魂，这就是你后来找到我的原因？” “最开始是这样的没错。”方北宸眼眸一黯，低声道，“这些年饲养的众多动物，我都没有弄错过一只。刚开始，我凭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你，认定你身上有我的命魂。所以我才会保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伤害。可是后来，我突然发现我似乎弄错了。我的命魂并不在你的身上。然而那个时候我想抽身离开，却发现很舍不得你。” “小罄，直到后来你向我表白。我狠下心消除了你的记忆。可还是忍不住悄悄去看你，看见你过得不开心，我也会跟着难过。所以后来我才会设计与你重逢，只是就连我也没想到你会阴差阳错成了灵玉的主人。”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秘密。小罄，最开始是我骗了你，对不起。”方北宸的声音忧伤道。 方北宸骗了我，可我却并不怪他。 我想，这一切大概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七百年来从未找错过命魂的方北宸，居然会错误的找着了我，并且和我发生了一段感情。而我阴差阳错成了灵玉的主人，大概就是注定要帮他找回自己的命魂。 我盯着方北宸的眼睛，随后与他十指相交在了一起，朝他笑了笑：“为什么说对不起？我现在只关心，你找到命魂的新线索了吗？” 他的眸子倏地一亮，张了张嘴问我：“夫人，如果我找不到……” 我打住他的话，郑重其事道：“如果期限还剩下十年，我就陪你找十年。” 第九十六章 倒霉彭遇 知道了方北宸的秘密以后，我虽然如梦初醒，可是脑中还是紧紧地绷着一根弦。 我与他说了在夏侯正声记忆中看见的神秘男人，又告诉他将林爽的执念植入苏盼体内之人，说不准就是同一个人！ 方北宸听得认真，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打量着他，问道：“所以你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夏侯正声的命魂吗？” 他微微一笑，回我：“无论是人还是鬼，身上必须要有三魂。我当时死在战场中。魂魄出窍之时感受到天地二魂正在消散，靠着毅力将其强行留住。我也是后来去了冥府，才知道身上的命魂竟不是自己的。只是我一直想不到这个命魂会和夏侯正声扯上关联。” 我听完有些忧心忡忡。又想起夏侯正声在最后时刻的奇怪言行。 他为什么会主动从方北宸的身上脱离出来，又为什么说“背后的那个秘密，足以让你们所有人生不如死”？ 脑海中的画面再度回到了那处血肉横飞的战场。方北宸直直倒下的一幕令我心有余悸。 我抬起头盯着他，握住他的手更紧了些，心疼道：“一定很辛苦吧？无论是活时战场的厮杀，还是你这七百年追踪命魂的过程。” 方北宸嬉皮笑脸，目光却格外认真：“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白娘子修行千年遇到许仙，我才经历七百年的辛苦就等来夫人，可见长得好看的鬼运气都不会太差！” 这家伙找回爱魄之后，总是时不时地提及之前我对他说过的肉麻话。 我放开他的手，挑眉道：“你教我那个消除记忆的法术好不好？” “夫人为什么想学那个？”方北宸笑着问我。 我哼哼道：“因为那样就可以让你闭嘴！” “好，为夫闭嘴。”方北宸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倏地在我脸上亲了好几口。 我一愣，躲开之后问他干什么？他指指自己的嘴巴，朝我摆了摆手。 我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哭笑不得：“行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他目光炯炯的和我贫嘴道：“我的嘴就两个用处，现在夫人不让我说话，就只剩下亲你这一个用法了。” 这两天，我都在花海中和方北宸学习种花。同时在方北宸的“精心”上药下，被苏盼抓伤的伤口也已经愈合。 两天之后，我开始惦记着学校的期末考试。就与方北宸说要返回学校。 临走之前，我突然有些放心不下他，就关心道：“那你这段时间打算做什么？冥府那边的任务还很多吗？你应该好好休养一段日子才是。” “冥府那边暂时没有任务。至于这段时间。我也会和你一起去学校。”他冷不丁开口道。 我想起他已经脱去了肉身，魂魄是不会被其他人看见的。 我心里一喜，就开心道：“好啊！我正愁考试挂科呢，等到考试当天，你就站在我身后告诉我答案！” 方北宸用手戳了戳我的脑门，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在瞬间破灭：“夫人。我是不会帮你作弊的。” “……”我欲哭无泪。 回到人间之后，我暂时没有住在寝室里，因为想着方北宸一个大男人就跟在身边。虽然寝室里的姐妹看不见他。可是他却能看见她们。 如果日夜生活在一起肯定不太方便。 这一日我从家中赶往学校考试，一进校门就遇见一个眼熟的人。他长相一般，不过个子很高，身形健壮，穿了一身运动套装。 我想了想他的名字，就想起被狐妖附身那次，在联谊会上认识的体育系的学长--彭遇！ 说起来自从那次的乌龙事件之后，我留在学校的时间很少，也没有再看见过彭遇。可此时此地见着他后，再记起那天自己浓妆艳抹挑逗他的画面，我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充满了尴尬。 我正准备当做没看见离开，彭遇却在此时叫住了我：“小罄？” 我的脚步一顿，心说怎么怕什么来什么。 “小罄，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没想到你不化妆的样子也这么美。”彭遇绕到我的跟前。一顿殷勤地猛夸。 “是啊……好久不见……”我皮笑肉不笑地附和了一句。 一旁的方北宸问我：“夫人，这男人是谁啊？” 我叹了口气，低声回他：“一言难尽。” 彭遇突然问我：“小罄你在说什么？” 我才意识到彭遇根本看不见方北宸。只怕以为我在对着空气说话。 “啊……没什么。”我朝他淡淡一笑，“实在不好意思，我赶着去考试。下次见面再聊！” 说完我就一溜烟跑去了教室里。 此时，我坐在座位上准备开考。方北宸就站在我的身边，醋意十足道：“夫人为什么见了刚才那男人脸红？有什么为夫不知道的事吗？” 前后都是老师同学，我没办法现在和他解释，就从牙缝里低声挤出一句话：“以后告诉你。” 索性他也没再追问我，我还算顺利地考完了这个科目。 两个小时之后，我走出教室正准备回家，没想到一出门就又遇见了彭遇。 他好像是特意等在这里，见着我后殷勤地一笑：“小罄，考得怎么样？” “呵呵，还行吧……”我搪塞道，“啊。我想起还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学长再见！” 我说着就往前面跑，哪晓得彭遇追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腕。有些生气道：“小罄你为什么躲着我？那天也是，明明说好去开房，你为什么提前跑了？你在和我装清纯？” 我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心说彭学长我谢谢你全家，你能别张嘴就乱说话吗？！ 他话音刚落，突然就痛苦地叫了一声，而后猛地甩开了我的手。 我看见方北宸已经闪身到了彭遇的旁边，他皱着俊眉有些生气，用手捏住彭遇的胳膊。彭遇的脸因为痛苦变得扭曲，那支细长的胳膊被方北宸拧的变形。 “咔擦！”一声骨折的脆响，随即听见彭遇大叫了一声，“救命啊！什么鬼东西在我身边？！” 我见状赶紧冲方北宸低声喊道：“快住手！” “这是他自找的。”方北宸冷冷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明天学校就得登报了！ 好在考完试的教室外没有其他人，我只能再次对方北宸柔声说了句：“夫君。这件事事出有因，你还记得我在殡仪馆被附身的那只狐妖吗？那天就是她对彭遇使了媚术，他才会对我产生误会。你现在快住手！” 方北宸闻言这才松了手，彭遇两眼一黑倒在地上晕倒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方北宸就在彭遇的脑门上拍了一下。我心领神会，知道他是消除了他的这段记忆，也为了不给我造成麻烦。 做完这一切，他就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我见他有些不开心，心中也很忐忑地问他：“你生气了吗？” “恩。”他很直接地应了一声。 我走过去挽住他的手，低声正准备解释：“那次我被狐妖附身，所以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我……” “夫人，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方北宸轻声打断我的话，“如果那次我能在你身边，也就不会让这个小子险些欺负到你了。” 我心里一暖：“可是你现在在我身边，以后也都会一直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恩。”方北宸缓和了情绪，朝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就算以后夫人不再爱我了，我也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第九十七章 先行一步 第二天下午我正和方北宸在家中看电视，就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 我下楼拿了快递回来，发现是一封来自B市的邮件，打开一看是景泽寄来的一些资料。 用不着多想我也知道，这些资料定是和灵玉的历代主人有关。自从夏侯正声的地宫回来之后，我和方北宸也算是休养了不少日子。只是景泽这人闲不住，一直马不停蹄地调查着灵玉的信息。 我想他或许是急切地想要用灵玉复活自己，说不准他的心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方北宸拿出资料看了看，随即笑了笑：“看来这次总算不用全程看他那张冰块脸了。” 我一愣。他就朝我挥了挥那页资料：“景泽说他先行一步，去确定具体的地点。” 我点点头，接过资料亲自看了看，得知这一次要去寻找的历代主人居然和我一样，也是名女性。 此人是灵玉的第五任主人，名叫褒彤。 说来还有些好笑，这个女人还是玄虚道长的一名女徒弟，灵玉也是她从玄虚道长那里偷来的。 褒彤是自小被遗弃的女婴，后来被玄虚道长收养长大。要说玄虚道长也算疼爱她。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抚养，还传授给她许多毕生绝学的道术。 只是女大不中留，更何况是女徒弟。 十八岁那年。褒彤外出邂逅了一名男青年，并且彼此私定终身。她回去之后告诉了玄虚道长，本以为一向尊敬的师傅会祝福自己，却不想竟惹得师傅勃然大怒。 玄虚道长本意想让褒彤继承自己的衣钵，这样一来为保证道术纯正，她在三十岁前都不能行男女之事。 两师徒因此闹得不可开交，玄虚道长将褒彤锁在了房间里。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深夜，褒彤偷跑了出来，并且与男青年私奔了。在离开之前，她心知玄虚道长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她们，所以偷走了灵玉作为日后要挟的条件。 不久之后，褒彤在男青年的老家与心上人成亲。 洞房当日，玄虚道长及时赶到阻止，并且试图杀掉褒彤的新婚丈夫。 褒彤的道术武功都是玄虚道长手把手教出来的，她自然不是她师傅的对手。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救丈夫的褒彤拿出了灵玉声泪俱下地向玄虚道长威胁。 玄虚道长最终也不知是为了灵玉，还是心疼这个一手带大徒弟。总之他妥协离开了，成全了褒彤和她的丈夫。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只知三年之后褒彤再度得到了灵玉，用滴血仪式成为了灵玉的第五任主人。她死于得到灵玉之后的第五年，具体的死因也无从考证。 而景泽调查到的这个地方，正是褒彤死亡的地点，也是她丈夫的老家--盛阳村。 两日之后，我和方北宸来到了和景泽约见的目的地。盛阳村上面隶属的一个大镇。可到了之后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景泽，左等右等就是没有他的消息。 我隐隐约约有些担心，心说景老师应该不会有事吧？ 想着我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抢先惶恐道：“请问你认识这位景先生吗？” “认识，请问你是哪位？怎么他没有亲自接我电话？”我耐住性子问道。 那人又急着问我在不在镇子上，说他是宾馆的服务生，刚才做清洁时发现景泽晕倒在了床上。他正准备打120，就听见了景泽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闻言问了他宾馆的地址，又让他暂时别打120，我们立马就会赶过去。 挂断电话后我拉着方北宸的手就往外跑，方北宸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边跑出去拦出租车，边告诉他情况。 上了车之后，方北宸也是皱了皱眉头，幽幽道：“上次在地宫中他伤得不轻。后来没有恢复法力就四处奔波，会有今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听在耳朵里，心里也是叹了口气。景泽这个人虽然表面高冷，可在我的心中，还是把他当成了朋友。如今他这样折腾自己，我也觉得不太好受。 十分钟后。我们赶到了宾馆的房间，景泽似乎自愈能力很强，已经清醒了过来。 那个服务生见状也是松了口气。我感谢了他一番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我关上门，自之前的几次僵持后，方北宸和景泽的关系本就不太好。而且现在方北宸的法力已经痊愈，然而景泽却一副虚弱的样子。两人的处境变化可谓验证了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时，方北宸靠在窗边。看着景泽冷笑了几声：“景先生这身体状况，还是早日回家休息比较好，省得中途拖累我们。”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风凉话。 他就朝我眨了下眼睛，听话地闭了嘴。 景泽仿佛又瘦了许多，好像整个人的骨头比肉还多。他一张脸苍白如纸。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后说：“走吧，叶罄。去盛阳村。” 我看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敢让他走出宾馆。 我只好对他说：“景老师，褒彤的魂魄反正也逃不了，要不你再闭关七个小时休息一下吧。反正我现在在这里，还是能陪你说说话，这样你就不用担心走火入魔了。” “不说话就会走火入魔？”方北宸突然插嘴幽幽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趣事？” 我一愣，景泽就回过头和方北宸对视了一眼。 那气氛真比捉鬼驱妖时还让人紧张！ 我虽然也是糊里糊涂的，不过还是被逼着打破尴尬，连声劝景泽再多休息一会儿。 在宾馆吃过午饭之后，我们三人才一起出发，在镇子上找了一辆面包车后。就准备朝着盛阳村驶去。 这个镇子离盛阳村车程大概两个小时。 司机是一个中年大叔，姓陈，为人很健谈热心。临上车前他看了我一眼。好心提醒道：“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盛阳村了，那个地方已经很少有女孩子去了。” 我诧异道：“为什么？” 陈司机轻声解释：“盛阳村里已经没有女人了。如今全是男人。而且之前有外村的女孩子进过村，结果全都离奇失踪了。现在我们镇子上都风传，说是盛阳村有专吃女人的鬼怪。” 我听完一乐，心说西游记里只看过专吃小孩的妖精，没想到还有专吃女人的鬼怪。 不过毕竟没有空穴来风的传言，我猜想盛阳村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我们此次是以旅游者的身份租的车，就回陈司机道：“没事，我就去看看风景，出不了事的。” “那也不行啊！盛阳村里已经不让女孩子进入了，村口处还有村长亲自检查，姑娘你是进不去的。”陈司机告诉我。 就在此时，景泽突然回过头对我说：“叶罄，你去换一身男装吧。” 我点点头，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因为总不能硬闯进去。 可是一时间去哪里搞来一套合适的男装？方北宸和景泽身形都太高，我穿他们谁的衣服都不合身。 陈司机忽然从后备箱里拿了一套男式的运动卫衣出来，递给我笑道：“是我儿子之前留下的，叶姑娘你要不嫌弃，就先换上应付吧。” 我看了看那卫衣，大小目测还挺合适。 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就和陈司机道了谢，然后返回宾馆换了衣服下来。 好在我是短发，又有个1米68的身高，将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勉强可以糊弄过去。 我快步走下楼，在出大门的时候隐约看见前台处有个背影很熟悉。 我不太敢肯定，不过那人的身形很像是青颂！ 第九十八章 奇葩村子 此时，我穿着男装别扭地出了门。 方北宸等在门前，看到我的时候也是一怔，我忙问他是不是很难看？ 他摇摇头，笑道：“夫人穿什么都好看。我刚才只是在想，你穿成这样我就不能在大街上抱着你了。要不然别人准觉得我们很奇怪。” 我白了他一眼，低声道：“谁要和你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啊？” 他拽了我一把，用胳膊揽住我的肩，全然不顾我的话。爽声笑道：“不过，我向来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顺利抵达了盛阳村口。 此行也不知道要待多久，陈司机与我们约好，到时候接到电话后再来接我们返回镇子上。 这一路全是坑坑洼洼的烂路，我方才坐在车上颠簸得难受。 一下车，我就有些反胃想吐。方北宸拍了拍我的背，景泽从一旁扔过来一瓶矿泉水，而后对陈司机讲道：“劳烦你下次来接我们时。买一些晕车药过来。” 陈司机应了一声，又压低声音叮嘱我一定不要露馅，要不然怕是进了村子也会和村民们起冲突。 我再三感激他送的这身衣服。他就笑呵呵地开车离开了。 我们顺着一条小路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前方有一条没有护栏的石桥。冠上个名词是桥，其实说白了也就只是几块石板铺成的过河路。桥下有一条估摸五米宽的河沟，河水不深，隐约能看见当中堆着许多类似防洪沙袋的东西。 我盯着那些沙袋紧跟着景泽踏上石桥，方北宸随我走在身后。 经过河沟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那臭味像是放了一周的生肉，闻起来又酸又臭。 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景泽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河沟，然后又继续朝着前方走。 盛阳村的村口就在石桥的前面，从外观上看就和一般的村子很不一样。村口前修了两堵围墙，在围墙之间安上了类似监狱大门的那种隔离门。门上挂着一块破旧的木牌子，上面用红油漆写了三个字--盛阳村。 我走近了些，才看见原来右边的围墙上还有一行令人苦笑不得的小字：女人不得入村！！！ 我看着那三个超大的感叹号，觉得这个村子的规定真是奇葩。如果女人不能入村，那么他们村里的人岂不都是光棍？难不成就和西游记的女儿国一样。这个盛阳村是个男人部落？ 我稀奇古怪地想着，门内就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老头子，隔着铁门幽幽问我们：“你们是干什么的？” 陈司机之前也说了。盛阳村门口会有村长亲自检查。 想必这个老头子就是村长了吧。 为了避免被他识破性别，我又将帽子往前面扯了扯，微微侧过了身去。 景泽开口回他：“我们是过来旅游的，想见识下你们这种未开发的村子的风景。” 老村长扫视了我们一圈，摊手道：“一人五百块！” 我心里惊呼了一声，这他妈的真比天坑还坑！ 景泽付了钱。老村长就开了隔离门上的一道小门。景泽和方北宸弯腰进了去，轮到我走进去之时，偏偏头上的帽子被门上的铁丝给勾了一下。当即就翻了下去。 我一头短发瞬间露了出来，老村长显然是发现了，皱眉厉声道：“你给我出去！女人不得入村！” 话音刚落，还是方北宸眼疾手快，朝着他的脖子劈了一下。 下一秒，老村长就晕了过去。方北宸将它扛进了门边的小房间内，出来的时候带上了门。 我手忙脚乱地重新戴好帽子，景泽瞥了我一眼，冷冰冰道：“叶罄，以后做事不要毛手毛脚。” 我羞愧的“恩”了一声，方北宸就过来牵我的手，温柔道：“夫人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盛阳村虽然规矩奇葩，可风景却是美不胜收。 我们路过的地方，随处可见葱茏的参天古树，整个村子像是被掩于森林之中，清新的绿色怡人心脾。走了没多久，就到达了村子的中心街道。 现在还是白天。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只是这些人都是男的，看上去未免有些古怪。 我们停下了脚步。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 我警觉的闪开了身体，回过头看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穿一件很花哨的彩色衬衫，声音轻柔道：“几位像是来旅游的，我家是开旅店的，需要住宿吗？” 我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会被人识破。所以全程充当哑巴。 方北宸在一旁问景泽：“你之前有定旅店了吗？” 景泽摇了摇头，冷声回道：“没有。” 与此同时，从正前方又走来了一个大汉，脸上堆着的笑容有些僵硬：“几位，住宿吗？我家的旅店很干净。” 先前的花衬衫男人翻了个白眼，翘起兰花指道：“大熊。客人是我先发现的，你不要讨厌啊！” 被称作大熊的男人怒目一瞪，冷笑道：“娘娘腔。客人去哪里住，你又做不了主！” 我心说盛阳村既然这么封闭，那么可能就全靠旅游宰客来赚钱。要不然之前在门口，也不会收取五百块的高价门票了。 方北宸在此时突然脑抽地问我：“夫人想去哪一家？” 他那个“夫人”一叫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我一颗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只能灵机一动粗着嗓子道：“恩，就去他那儿看看吧。” 我指了指那个花衬衫。 花衬衫闻言一笑，哎哟了两声，拍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晓得了，原来我们都是一个圈子的。我家的旅店就在前面不远，几位请跟我来吧。” 我生怕再出纰漏，赶紧拉着方北宸和景泽跟了上去。 身后听见大熊低声骂了句：“靠。三个基佬。” “……” 旅店不大，但是设施齐备，还能24小时供应热水。这也算是乡村中条件不错的了。 花衬衫给我们介绍说自己叫周贵，是盛阳村土生土长的人。 我见他对我挺热情，趁此机会向他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你们村子不许女人进入？” 他乐呵呵地一笑：“其实原先也不是不许。就是进我们村子来的女人都莫名失踪了。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后来村长担心会搞坏村子的名声，这样还怎么发展旅游业？” 我听他说盛阳村要发展旅游业，就更加糊涂了：“既然要发展旅游业，为什么你们村口前要修隔离门？” “村长想出来的主意呗，大概是怕有人翻墙逃票？”周贵的眼珠子一转，“不过我也只是猜的啦。”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要是怕人逃票，避免的方式方法多的是，用得着安装这种抗击力很强的监狱隔离门吗？ 这明显是怕什么有东西冲进来？又或者是怕什么人跑出去！ 周贵奇怪地看着沉思的我，我怕再追问下去自己就不像是个普通游客了。只好笑了笑，和他打趣：“那你们村子的男人难道不娶妻生子？难不成还一辈子打光棍？” 周贵轻声告诉我：“打光棍的倒也有，还有部分村民是在外面娶妻生子。反正媳妇就安排在隔壁村，时不时地去见上一面。如果今后媳妇生下了儿子，等长大了些就接回村里来养。”他说完抛了一个媚眼，低声问我，“对了小罄罄，你应该是和姓方的帅哥是一对吧？”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就听见他居然对我说：“那景帅哥有对象吗？我就喜欢这种酷酷的男人，特MAN！要不你撮合我们试试？” 我一愣，正准备拒绝，景泽冷冷的声音就在后脑勺处响了起来：“叶罄，你们在聊些什么？” 我回过头，朝着他扯出了一个微笑：“景老师，没……没什么。” 第九十九章 匡家没落 我无法脑补景泽和周贵在一起的场景，引用一句网上很流行的话--“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我只好低声让周贵别瞎想，随即就被景泽给叫上了楼。 进了房间才发现方北宸也在，看来是景泽提前通知了他，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景泽告诉了我们一些前段日子他调查到的信息。这些信息大多都是和褒彤有关的，断断续续也不是很连贯，大概的意思我用自己的描述总结了一下。 褒彤的丈夫名叫匡良平，是世代生活在盛阳村的原住民。 匡家也算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匡良平是匡家的小儿子，为人风度翩翩。褒彤与他的相识，是在一次捉鬼的法事中。 匡良平自小饱读私塾。是当时的无神论者，自然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鬼。有一次他外出游玩，途经一户豪绅府邸。看见门上贴着悬赏告示。告示称这人的府中近日遇见了怪事，寻求各方能人异士前来解决，成功者赏白银五百两。 匡良平自信且好奇，就伸手去揭告示。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告示的同时，一个女孩子的手也扯住了告示的另一角。两人共同一用力，那张告示就被撕成了两半。 匡良平傲气道：“姑娘，这告示是我先看到的。” 褒彤那时只得十八岁不到，正是飞扬跋扈的年纪。她闻言一笑，反唇相讥道：“那大街上的姑娘你也看见了，难不成就都是属于你的？” 匡良平被她一句话呛住了，只能红着脸和她据理力争。 两人争吵不休，府内的管家闻声出来调解，提出一个建议：让褒彤和匡良平两人都去试试，如果谁能成功解决怪事，赏银就归谁。 这个提议很公平，他们怒气冲冲地进了府。 一番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家的主人姓刘，是当地的土财主。刘财主前不久娶了一房姨太太，结果成亲没多久，那姨太太就暴毙身亡。如今刘财主每夜都会梦见她前来索命，弄得他现在连睡觉都不敢了。 褒彤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就幽幽道：“这房子中有怨气，想必是你那姨太太的鬼魂在作祟。” 刘财主听完很赞同，连声求褒彤收了这鬼魂。 匡良平却不以为然。嘲讽褒彤道：“这世界上哪里有鬼？你们所谓的鬼，其实都是坏心在作祟。依我看来，刘老爷的姨太太该不是娶来的，而是买来的。她也并非暴毙，只怕真正的死因你没坦诚相告。你因为心中害怕，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匡良平一说完。刘财主也是陷入了沉默，一张脸涨得通红。 良久，他叹了口气道：“匡先生说得没错。我那姨太太是买来的。她大概是不甘心嫁我，所以半个月前自杀了。”他说完又激动地看着褒彤：“不过我还是觉得她的鬼魂就在屋子里没离开！” 褒彤白了匡良平一眼，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纸来，几下功夫就令那女鬼现了身。 匡良平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鬼魂，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双脚都有些发软。 褒彤最终收了女鬼，说是要带她去超度，临行前刘财主按照承诺给了她500两白银。出了府邸之后，匡良平本想走却被褒彤叫住。 褒彤大方地分了250两银子给匡良平。没好气道：“这件事算是我们合力解决的。” 匡良平不解，她又接着说：“我收了女鬼的鬼魂，你却治好了刘财主的心魔。如今他已经唤醒良知，承诺今后不会再做强娶民女的事了。” 经过此事之后，褒彤和匡良平所谓是“不打不相识”，成为了一对知己好友。 半年之后，两人情谊深厚，已经由知己发展成了恋人。匡良平向褒彤求亲，褒彤当然答应了下来。 后来成亲的坎坷经历。我之前在景泽寄来的资料中看过，也就不多加累述了。 景泽讲完这些，我想了想问他：“我记得你在资料里提过，说是成亲后的第三年，褒彤成为了灵玉的主人。难不成她又回去玄虚道长那儿偷了灵玉？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景泽轻描淡写地回我：“为了复活她的孩子。我调查到的信息是，褒彤在和匡良平成亲后的第三年，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女婴。只是这个女婴不幸夭折，大夫也说褒彤今后再孕的希望渺茫。她大概也是心灰意冷，又想起灵玉能逆转生死的能力。才会铤而走险的吧。” 我听完不甚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母爱总是伟大到令人感动。 只是事情的结局。褒彤还是没能复活她的女儿，反倒还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中途一直没有说话的方北宸，开口问景泽：“这么说去匡家应该能找到褒彤的魂魄。这也是你进入盛阳村的原因？” 景泽点点头，却没有多看方北宸一眼，反倒是对我说：“叶罄，现在和我一起去村子打听匡家的下落。” 我应了一声“好”，方北宸就起身过来牵我的手，抢先一步带着我出了门。 我听见身后景泽的脚步一顿，只好回过头解释道：“景老师，那我们在楼下等你啊！” 此时我站在楼下，本想先和比较相熟的周贵那儿打听。可是他却没了人影，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傍晚五点，估计这个时间点周贵是去吃饭了。 方北宸也瞥了一眼我的手表，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逗我：“夫人怎么总是戴着这块手表？” 我一愣，笑道：“你送的礼物，我当然得天天戴着。” 他朝我微微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看来夫人误会了。不过送表的人。或许也是误会了自己吧。” 难道这块表不是方北宸送的？ 他说得没头没脑，我正想问他究竟什么意思，楼梯上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景泽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从楼梯的阴暗处走了出来，浑身却仿佛依旧被阴郁笼罩。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刚才我特意拿了一顶鸭舌帽带上。又将短发扎上藏入了帽中。 我们三人出了旅店，一路打听却都没有村民听说过匡家或匡良平。 最后口干舌燥，我去到附近的一家超市买水喝，借机又问老板盛阳村中可有一户匡姓人家？ 那男老板五十来岁，朝我点点了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方北宸和景泽也看见了他的动作，紧跟着凑了过来。 方北宸追问老板：“请问匡家的房子是建在哪里？” 老板从身后的冰柜里拿出一瓶可乐，面色镇定道：“100块一瓶，要吗？” 我见状心说整个盛阳村的村民，都把外来游客当成傻子了吧？这一瓶可乐外面顶多就3块钱！ 下一秒，景泽拍了一张100元的钞票在桌上，冷冰冰道：“说吧。” 老板将钞票收回抽屉中，脸上洋溢着得意之情。不过我听完他的话后，捏了捏拳头突然好想揍他。因为这老家伙刚才开口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村子里没有姓匡的人家。” 景泽显然也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子，将他从桌后给提了起来。 老板吓得脸色一白，或许是知道了眼前的男人不太好惹，连声求饶道：“小伙子，你先放开我。你说的是不是6、700年前的那个匡家？你放开我，放开我就告诉你。” 景泽一松手，老板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说。”他幽幽命令道。 老板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抬头目光慌张道：“我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听家里的老人说过一次，几百年前盛阳村是有户姓匡的人家。不过后来这家人全都死光了！” 第一百章 人块大树 景泽让老板再说详细一些。 老板没有办法，只能唯唯诺诺地遵从道：“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具体怎样我真的不清楚。就连告诉我的爷爷，他也是从他的长辈那儿听来的故事。只说匡家那时娶了个学过道法的儿媳妇，后来这个女人生下了女儿，这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那个女人为此患上失心疯，把匡家老小十三口人全杀光了。从此匡家的房子就经常闹鬼，不久后被村民们一把火给烧掉了。” 我听完之后觉得还是不对，如果按照我们得知的信息。褒彤是个孤儿。又和她的丈夫伉俪情深，那么她又怎么可能杀掉他丈夫一家人？更何况，她如果患了失心疯。又怎么能从厉害的玄虚道长那里再偷来灵玉？ 我知道我的这些疑问暂时没人能解答，老板看样子也把知道的全吐了出来。 片刻之后，景泽问了一下匡家大概的旧址。或许是想从那里下手。 得到范围地址之后，他就转身朝门外走了，我和方北宸跟了上去。 老板恭恭敬敬地送我们离开了超市，我回头看见他脚一软扶住了门框，心想还真是恶人还得恶人收啊。不过在景泽身上用上“恶人”这个词，似乎有些不妥。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方北宸，他朝我温柔地一笑。 方北宸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这七百年处理冥府的任务时，对待犯人是不是也这般模样。 我稀里糊涂地想着，就问景泽：“景老师，我们现在是要去找匡家的旧址吗？” “恩。”他淡淡回我，“旧址的范围应该就在这附近。” 我点点头，肚子里却发出一阵饥饿的“咕噜”声。之前因为一路的颠簸，我将早饭都给吐了出来，现在身体缓和了些后，肠胃就开始抗议了。 那声音很大，我脸一红，方北宸就低下头问我：“夫人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我想着还是正事要紧，而且方北宸和景泽都不用吃饭，我也不能拖了后腿。 我说：“反正匡家的旧址就在这附近。我们还是先找到了再去找地方吃饭吧。” 景泽的脚步一停，突然面无表情道：“我也饿了，先去吃饭吧。”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找到了一家民居改建的餐馆，随便点了几个小菜，一顿饱餐之后天色已近黄昏。 我们按照超市老板给的地址，最后居然找到了离村口不远的一片田地。这儿并没有任何建筑物，如今被种满了密密麻麻的农作物。 在那一片农田之中，还伫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我认不出那树的科目。只是看见那褐色的枝干足有三人环抱那么粗，满树的枝叶茂密厚实，活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大伞。只是奇怪如今是冬季。那树上的叶子竟然并未枯黄，绿油油的好似犹在春日。 我正看得出神，就看见在田间的小路上远远走来一个人影。 那人佝偻着背，正是之前在村口识破我的老村长！ 我吓了一跳，方北宸就拉着我藏在了一处石碓后面。景泽也在我的旁边，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老村长提着两个大水桶，朝着树下的泥土浇了下去。 我想起村口他的小屋离这儿很近，说不准是特地来给这棵大树浇水的。 身边的方北宸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那树上挂着的全是亡魂。可是为什么没有半分阴气？” 我一愣，眯起眼睛仔细去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整整十三具，看来从超市老板那儿听来的故事，或有几分真实性。”景泽冷冰冰回道。 说话间村长已经浇完水，提着空桶离开了。 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即将被吞噬。 我们快步来到那棵树下，我仰头左看右看，却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诧异道：“哪来的亡魂？我怎么没看见。” 方北宸轻声笑道：“又不是什么美景。夫人还是别看为好。” 他话音刚落，景泽冷不丁伸手在我眼前捂了一下，冷笑道：“叶罄，多了解些情况，才能防范于未然。” 景泽手离开我眼睛的一瞬间，我后背的白毛汗都快冒出来了。 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现在看见的这一切了。 树还是那棵树，四周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我刚才看见的褐色粗壮枝干上，那本应该长满翠绿树叶的地方，正悬挂着一具具男女老少的尸体。细小的分枝如同尖锐的长钉一般。将那些尸体的喉咙刺穿，固定在了树干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像是混杂在一起的人块。说不出有多恶心。 我几乎无法想象，景泽刚才是怎么从这些人块中数出“十三”这个数字来的！ 胃里一阵排山倒海，我干呕了几下就吐了出来。 方北宸过来拍了几下我的背。我吐了几下，摆摆手强撑着说：“没事。”而后直起身子岔开话题问他们，“这上面的尸体……也就是你们说的鬼魂，是匡家人的吧？可是他们为什么跟一般的鬼魂不一样？” 一般的鬼魂都有意识会活动，可树上的这些鬼魂却一动也不动。也正因为如此，我刚才一直将树上的玩意自动理解成了尸体。 方北宸轻声告诉我：“是道术的一种，将刚脱离肉体不久的鬼魂禁锢在树干上，让树吸收他们的怨气作为养分成长。再厉害的鬼怨气总会有被吸收光的一天，被吸光怨气的鬼魂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和行为，跟木偶没有区别。看来施法者，应该就是褒彤无疑了。” 既然树上面是匡家人的鬼魂，那么时间过了几百年，怨气肯定早就被吸光了。 我听得头皮一麻，无法想象多么大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一个儿媳妇这么对待婆家一家人？！ 沉思了许久的景泽突然抛出一个疑问来：“既然怨气早就被吸光了。那么这些年来，这树又是靠什么作为养分？” 我闻言也是一惊，面前的大树依旧枝繁叶茂四季常青。如果它必须靠吸收怨气成长，那么吸光了匡家人的怨气之后，它又靠什么维持养分？！ 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我斜眼瞥见不远处的老村长又提了两桶水正走过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湿漉漉的泥土。心说难道刚才浇的两大桶水还不够？ “事有蹊跷，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离开这里。”景泽说完这一句话，方北宸就拉着我离开了。 十分钟后，我们回到了周贵家的旅店。 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乡村里的居民都休息得很早。我进入旅店大门的时候，看见周贵低垂着头坐在前台，看样子正在打瞌睡。 我不想惊醒他，就轻步和方北宸回到了卧室里。 一天的奔波令我困意十足了，我洗了个澡后就靠着方北宸的胸膛睡熟了。 睡得正香时被窗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惊醒，我还以为已经到了天亮，睁开眼睛发现才午夜三点。 一旁的方北宸不见了踪影，我心里一空，就听见有人低声叫了一句：“夫人。” 抬眼发现他正靠在窗边，指了指窗外皱眉道：“这个盛阳村看来的确古怪。” 我闻言下床走到他的身边，将视线也朝着窗外投去，就看见下方的街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来回穿梭的男人。他们有的还穿着睡衣，有的甚至打着赤脚，一个个目光呆滞地步行着。 那场面真的很惊人，就像是一大群男人集体在梦游！ 第一百零一章 行尸走肉 我惊得捂住了嘴巴，声若蚊蝇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方北宸也是捉摸不透，轻声回我：“他们像是被法术操纵了意识，变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 我听到“行尸走肉”这四个字，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难道他们都死了？” 透过窗外的路灯，我看见大熊也在人群之中。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搭着眼皮来回转圈。 方北宸摇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他们还活着，目前看来只是到了晚上才会这样。白天的时候应该和正常人无异。” 我想起村口的那道监狱隔离门，到现在才想明白它的用途，肯定就是为了防止这些“行尸”逃出去！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拍门声，我第一时间以为是景泽，就立马走过去开门。 只是当我反应过来如今这种紧急状况，景泽根本没必要敲门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周贵就站在门外垂着头，身上还穿着九点钟时我看见的那身衣服。 我一愣，还没开口问他怎么了？周贵就猛地抬起了脑袋，双手向前一伸掐住了我的脖子。他这个娘娘腔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勒得我快要背过气去！ 一只手拍开了周贵的手，下一秒我被方北宸拉回了身旁。 我呛得咳嗽了几声，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喉咙。 周贵的双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双眼仍旧低垂着，那怪异的模样像极了鬼片中的僵尸！忽然，他的鼻子用力吸了吸，原本搭着的眼皮缓缓上抬，最终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周贵明明还是活人，现在这样子怎么比鬼魂还可怕？！ “女人……”周贵从嘴里吐出两个莫名其妙的字来，随即就飞快地朝我扑来，龇牙咧嘴地想要咬我。 方北宸将我拉至身后保护，正准备上前迎击，周贵就身子一歪晕倒在了地上。 我看见景泽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幽幽讲道：“有一股法术在操纵这些村民，而且他们似乎只会攻击女人。” 难怪陈司机说进入村子的女孩子都失踪了，难怪老村长会亲自守在村口检查！ 我的头皮一麻，一想到那些失踪的女孩子很有可能是被这群村民给吃掉了。后背就凉飕飕的。 我靠在窗边，想问他们褒彤死了那么多年，难不成鬼魂还在操纵着盛阳村的村民？ 正张了张嘴要开口。景泽突然冲我喊了一声：“小心！” 身后像是有一只手抓住了我后背的衣服，那手将我一把给拽出了窗外。 我措手不及，当下脑子里凌乱地想着：旅店的房间是在二楼，这摔下去应该摔不死吧？ 我感觉身体飞快地往下滑，仿佛一秒钟后就落了地。身下垫着一团肉乎乎的东西，像是一个人！ 方北宸和景泽此时也从窗口跳了下来。我借着方北宸的手仓皇地站起身。回过头就看见刚才替我垫背的人，竟然是大熊。他此时也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女人……” 大熊不断向我走近。景泽手中飞出一张符纸贴在他的脑门上，他便停止了前行。 我一口气还没喘完，耳边又听见一阵气势磅礴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绝不会是在行走，更像是一群人在进行百米冲刺地奔跑！ 于黑暗处冲出来一群行尸走肉般的村民，他们一个个都满眼通红。那上下牙齿碰撞发出的“咯咯”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诡异而恐怖。 我打了个寒颤，上百个村民就瞬间跑到了我们四周，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女人……” “女人……” “女人……” 无数的声音充斥在耳边，那群村民好像看见了猎物一般。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方北宸握住了我的手，将我拉至身后镇定道：“有我在，夫人别怕。” 他话音刚落。村民们就发起了进攻。 景泽和方北宸同村民们缠斗在一起，那些人虽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可是因为数量庞大，又不能伤了他们的性命，一时间还是很难悉数解决。 而最要命的一点是--那些村民的目标只有我一个。 他们仿佛豁出了性命一般，前赴后继地向我扑来。 片刻之后，村民越靠越近，我们的安全范围也越来越小。方北宸和景泽站在我的左右，还在不停地用符纸定住周围的村民。 只是面对这么多的村民，再多的符纸也有用完的时候。 景泽将最后一张符纸贴在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脑门上。随后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我明白了，问题出在那棵树上！”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对方北宸说，“你保护好她。” 景泽说完飞身突破村民离开了，方北宸握住我的手看了他一眼，无语道：“笑话。” 景泽这一离开，我右手边的村民就又跟疯了一样涌了上来。 方北宸自始至终握着我的手，在村民间游刃有余地穿梭。我们就这样硬撑了能有五分钟，突然看见村口的方向窜出了一团浓烟，紧接着巨大的火龙就飞腾了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的村民倏地倒成了一片。 我松了口气，看着那团火光问方北宸：“景老师该不是把那棵树给烧了吧？” “没错。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褒彤作为玄虚道长的得意弟子，必定也学过一些秘术。那棵树种的位置看来是盛阳村的风水脉，所以才能使得褒彤留下的法术经久不灭！”方北宸恍然大悟道。 我看见远处的火龙还在继续蔓延。有些担忧道：“景老师那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我们还是快过去和他会合吧！” 语毕，我和方北宸就朝着村口跑了去。 那棵大树已经被大火包围。熊熊火焰像是能够吞噬一切的巨龙，正不断扩张着它的爪牙。那原本翠绿的树叶已经变得碳黑一片，景泽就站在树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方北宸对我说：“他是在用法力控制火势蔓延，夫人，我过去帮他一把。” 我点点头叫他快去，紧接着方北宸就和景泽一起施法。五分钟后火焰总算被熄灭。 一股股浓烟弥漫在空中。 我捂住口鼻跑过去，看见他们二人都安然无恙，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下来。 我问景泽：“景老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景泽冷冰冰道：“这大树被褒彤施了法，法力控制着盛阳村村民的意识。只要有女人进入村子里，村民们就会在夜间发起进攻。而这棵树之所以能维持法力不灭，全靠吸收怨气补给。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这棵树吸光了匡家人的怨气，至今还能得以存活。哼，没想到是有人每天在给它浇灌怨气。” 我心中也有了些许头绪，脱口而出道：“浇灌？你说的是老村长？” 景泽轻轻点了点头，我惊讶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也不是人。”方北宸若有所思接下我的话，“或许他也认识褒彤。”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方北宸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又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现在知道这些也没用了！你们毁了树，我要用你们的魂魄再植一棵，以慰主人的在天之灵！” 是老村长！ 他怒目瞪着我们，忽然身影一闪来到了树下。 几乎就在同时，从那棵被烧毁的枯树上飘下来了一缕缕烟雾。那些烟雾最终注入了老村长的身体里。紧接着，我看见老村长的脖子上居然长出了一个、两个、三个……整整六个女人的脑袋！ 那些脑袋如同开屏的孔雀一般，从老村长的左肩挨个排到了右肩，个个模样狰狞，令人瞠目结舌！ 第一百零二章 错综复杂 眨眼的功夫，老村长就活生生变成了一个七头怪物。 那六个女人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纷纷张大了嘴巴，可是却没办法发出声音来。我看着那些诡异的脑袋，在刹那间想到会不会是之前进村遇害的女人？她们惨死之后必定化成了怨魂，老村长肯定是用这些怨魂浇灌了大树。 现在，他又借助这些女鬼的鬼力想要对付我们。 老村长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下一秒向我们发起了进攻。 我看见他浑身竟然长出了灰色的毛发，双手双脚同时落地。如同一个野兽般朝我们奔来。 方北宸和景泽同时迎了上去，与他斗在了一起。 他们的动作太快，我看不真切当中的过程。只是几分钟之后。老村长猛地再落地时，我惊讶的发现他居然变成了一头动物。 那是一头长着七个脑袋，生着浅灰色皮毛的狼！ 变身之后的老村长似乎比之前更加凶猛。挥舞着爪子就朝着景泽扑了过去。景泽侧身一躲，却不知道为什么动作迟钝了一下，右肩处瞬间被狼爪抓破了一层皮肉。 方北宸见状赶上前去引开了老村长。一白一灰两个影子随即纠缠在一起，卷起四周尘土飞扬。 我也是到现在才见识到方北宸真正的能力，他之前一直受着伤未能有所施展。如今身体痊愈之后，我才发现他和景泽的身手不相上下。景泽的出手倾向于“快、准、狠”，而方北宸则更懂得给自己留有余地。 一旁的景泽捂住自己的右肩，一股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淌了出来。 我想起他在镇子上的时候曾经晕倒，想必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很差，要不然刚才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受伤了。 我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想要掰开他的手指替他包扎。 景泽却淡淡朝我开口：“不用管我，我没事。” “血都止不住了，还他妈的逞能！”我看见那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有些着急。 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撕下一块布料想要给景泽包扎。可他却不肯松手，死死捂住右肩上的伤口。我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急脾气一上来就上手去掰他的手指。 景泽大概是见我动了真格，僵持了片刻后就主动松开了手。 我拿起那块布正准备包扎，可是手举在半空中就呆住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景泽受伤的地方，那流着血的伤口中盘旋着一团黑气。 随即。伤口四周的皮肉慢慢变成了一片紫色。 我一瞬间就想起了上次自己被女鬼咬伤的伤口，当时也出现了类似的状况。 我连声问他：“是不是那头狼身上的怨气进入了你的血液？” 他摇摇头：“不是狼，是上次在地宫中与夏侯正声搏斗时留下的。” 我想起那日我在夏侯正声的回忆中。听见景泽向我传递进来了一句话。后来他话未说完，声音便越来越微弱。现在联系起来一想，他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为了分神救我，所以才会受伤？ 自我们从地宫出来之后，景泽就一直很虚弱的样子。 上次他为了替我吸走怨气，竟然叫来了法力不怎么样的兜兜帮忙。 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拿着布的手垂了下去，红着眼睛尽量平静地问他：“景老师，现在怎么办？如何才能将怨气给吸出来？” 说完。我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自责，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浸了出来。 景泽抬眼望着我，漆黑的眸子比身后的夜空更深沉：“叶罄，我死不了，你不用管我。不过你倒是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别再让我看见你哭。”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叹了口气，冷漠道：“叶罄，把你的眼泪收回去。”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还是继续给他的右肩做了包扎。毕竟这样也可以暂时止住血。 我刚将那块布打了一个结，就听见方北宸朝我喊了一句：“夫人，用灵玉收魂！” 回过头才看见方北宸已经将老村长击倒在地。他从狼又缓缓变回了苍老的人形。 我赶紧跑过去拿出灵玉，连气也不敢喘一口，当即念动了招魂咒。那六个女人的脑袋逐渐化作一缕烟雾，朝着灵玉飘来。 老村长不可思议地盯着我，颤声道：“灵玉……你们……你们是来收主人的魂魄的？！” 方北宸冷笑了一声：“看来你倒是对灵玉很了解。” “求求你们放过主人，主人她很可怜。她曾经救过我的命。还给我找了一具肉身，她是个善良的女人。”老村长痛苦地叫了一声，那六个女人的脑袋已经全都消失掉了。 “可怜？她虽然救过你。却杀了匡家十三口人，死后还用法术控制了盛阳村数百年。依我看，她是心肠歹毒才对。”方北宸幽幽道。 灵玉已经开始吸收老村长的鬼魂，他嗷嗷地痛苦叫唤着。我才意识到他生前应该是匹狼，死后魂魄附身在了一个老头子身上。 耳边听见他微弱的声音诉说道：“这一切不是主人的错……是匡家先杀了主人的女儿……” 老村长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霎时间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我喘了口粗气。景泽也从一边慢步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伤口，还好血已经止住了。 方北宸显然也是听见了老村长最后的那句话，轻声开口道：“这故事还真是规旋矩折，居然是匡家杀了褒彤的女儿。” 我已经被整件错综复杂的事搅得脑子一团乱，实在理不清楚思路。 景泽在一旁淡淡解释道：“如果真是匡家杀了褒彤的女儿，那么事情就说得通了。褒彤为了给女儿报仇杀死了匡家十三口。后偷取灵玉也是想要复活自己的女儿。” 理论上能够解释得通，可是却缺少根本的人情常理。 我若有所思道：“那么匡家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亲孙女？褒彤又为什么要在盛阳村施法，令进村的女人都受到残害？而且。700年来进村的女人就算再多，死后的怨气也无法支撑大树存活那么久吧！” 所以这根本就不符合一个正常人的逻辑思维，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景泽闻言弯起唇角一笑。告诉了我一件无法想象的事：“那些怨气是通过水浇灌进去的。” 我记起老村长傍晚时分提了好几桶水浇灌大树，当时我还奇怪，为什么要浇这么多的水？现在听景泽一说，倒是觉得有些古怪。 方北宸似乎明白了景泽的意思，笑了笑：“难怪村口外的河沟有股子怪味，原来是被人用法术压制住的怨气。” 我万万没想到事情的源头，竟然出自村口那个毫不起眼的河沟上！ 五分钟后我们来到河沟处，用手电筒围绕着四周扫视了一圈，注意力被河水之中密密麻麻的防洪沙袋吸引。方北宸从中捞出了一个沙袋。将其打开。 袋子解开的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 我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用电筒去照袋子中的东西。 那当中装着的是一团被水泡发得无比肿胀的肉团，也不知道沉在了这河中多少岁月，竟都开始发白腐烂。袋子打开后没多久，从肉团中就流出一股股黑水。腐肉的酸臭味在空气中飘荡。 方北宸又从河里捞出了其他几个沙袋，打开一看当中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样的肉团。 我见状问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景泽在此时开口，皱了皱眉头道：“都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只是被水泡得模糊了人形罢了。” 第一百零三章 河中尸骸 听到景泽的话，我再一次看了袋中的肉团一眼。 我无法相信，这些连五官都看不清的东西，生前居然会是一个个可爱的婴孩。那些沙袋足有上百个，这么说来如果当真都是婴儿的尸骸，岂不是在这河中藏匿着几百个无辜的亡魂？ 究竟是谁杀死了这么多的婴儿？ 我正想着，方北宸已经移开了上面的几层沙袋。我看见河水的下方放着一些破旧的木箱子，看样子比沙袋沉入水中的时间更长。 方北宸将一个箱子捞到岸上，他打开之后我才发现这个箱子里装的还是尸骸。只是箱子的密封性很好。当中的尸骸保存较为完整，通过白骨依稀可辨是个女孩。 “这具尸骨是三百多年前的，下面还藏着更早之前的。看来这上百具婴儿的尸骸，是从古至今积累而来。”方北宸盯着那具白骨分析道。 我无比震惊，疑惑重重道：“那这些尸骸能和褒彤扯上关联吗？” 难不成褒彤自己救不活女儿，就要害得盛阳村所有的孩子丧命？ “关联恐怕在于她们都是女婴。”景泽此时幽幽道。“并且还都是被家人害死的无辜亡魂。” 景泽的话倒是让我有了一丝思路。 我想：会不会盛阳村从古至今就重男轻女，如果生下女儿之后，婆家人就会瞒着母亲偷偷将孩子溺死在河中？当初褒彤的女儿也是遭此毒手，所以才会令她深恶痛绝。 “夫人，这些女婴的亡魂被人施了法不能投胎转世，所以几百年来才会在河中徘徊生怨。待会儿我会将法术解除。夫人你用灵玉吸收了她们，也当作送她们一程吧。”方北宸叹了口气，轻声对我说。 此刻见到这种场景，就算再坚强的人也会触景生情，为这些女婴心酸。 我点点头，待方北宸解除法术之后，拿出灵玉就念动了招魂咒。 一声声啼哭声响彻四周，灵玉的绿光照亮了夜晚。河中的沙袋和箱子全都不住的颤动，紧接着一股股烟雾窜了出来，朝着灵玉争先恐后地奔来。 我一个激灵，感觉体内又涌入了无数的阴气，一时间神清气爽。 足足一个小时之后，绿光才逐渐淡去。当最后一个亡魂吸收掉后，河沟里的水，已经变得清澈见底了。 “夫人辛苦了。”方北宸握住我的手温柔道。 我朝他一笑。又想到什么问他：“我没事，倒是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他微微摇了摇头，我才放心的移开眼。却看见他身后的景泽还在皱眉盯着河水之中。 我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河水不知怎地竟然开始沸腾起来，如同烧开的开水般不断冒着气泡。下一秒，于河底的下方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口漆黑的棺材从中缓缓浮了起来。 那棺材是正常成人的大小，应该不会是装着女婴才对。 手中灵玉的绿光再起。我通过那绿光的强度意识到，这口棺材之中的东西恐怕不简单！ 棺材飘到了我们身边停了下来，我屏住呼吸。就听见景泽冷声道：“是褒彤的棺材。” 他话音刚落，就一挥左手掀开了棺材的盖子。沉重的木盖又落入水中，激起千层浪花。 我拿着手电筒往棺材中一照，里面竟然有一大一小两具尸骨。我当即想到，应该是褒彤和她死去的女儿。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至今褒彤的鬼魂还没有现身？ 之前明珠巫师和夏侯正声的鬼魂。都是在我们找到其后立马出现。如今灵玉虽然能感受到褒彤强大的阴气，可是四周却风平浪静得有些不正常。 “褒彤的鬼魂在这里面吗？”我指了指棺材问他们。 话音刚落，就听见耳边有人低声笑了一句：“你找我？”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柳眉杏眼的女人正趴在我的背上，可是方北宸和景泽居然都没有发现！ “你是褒彤？！”我问完感觉脚下就被一双小手握住。 低头一看，一个皮肤肿胀的女婴趴在地上，正仰头对着那个女人笑，含糊不清道：“娘亲……”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看见方北宸和景泽还在盯着那口棺材看，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当时的处境对于我来讲，好像只有念招魂咒这一条办法！ 我拿起灵玉张了张嘴，一个声音还没有吐出来，就感觉背上的褒彤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恍恍惚惚间听见她笑道：“真羡慕你，可以被两个男人真心保护。所以，现在就让我来替代你吧。” 后脑勺一疼，我双眼一黑，感觉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边的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边有个清秀白皙的男人，一副儒雅书生的形象，正坐在我床边轻声道：“彤儿，你近来愈发嗜睡了，跟个小懒猫似的。” 我一愣。听见他叫我“彤儿”，再一看四周的装饰古色古香，就知道又回到了过去。只是之前我进入过去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再不济也是回归童年的自己。 如今我瞬间变成了古代的褒彤，一下子让我有些懵。 我记起褒彤的鬼魂对我说过要替代我。心里一紧，如果她也变成了我，不知道方北宸和景泽能否识破。 我想要坐直身体，可是下腹处却如同坠了块大石头，令身子无比沉重。 我往身下一看。才知道此时的褒彤正在妊娠期，大着的肚子仿佛不久后就要临盆。 身边的书生应该就是匡良平了，他见状赶紧扶了我一下，令我起身半靠在枕头上：“彤儿还是那么好动，大夫让你好生休息呢。” 我定了定心神，以往的经验让我明白不能擅自更改过去发生的事。 憋出了一个笑容，我轻声对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匡良平这才放心下来，温柔道：“饿了吗？我去吩咐厨房给你煮点粥。” 我点点头，总觉得别扭得要死。巴不得他赶快离开房间。匡良平出了房门，我才尝试着下床寻找回到现实的方法。可是发现肚子实在太大，一个人根本就做不到。 就在此时。我的肚子竟然隐隐开始作痛。 心中“咯噔”一声，我的眼泪几乎都快要掉下来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期盼着老天爷不要这么折磨我。我一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从没想过要提前感受生孩子的滋味啊！ 我半坐在床上，稀里糊涂地祈祷着。 好在这种阵痛感持续了没多久，就渐渐消退掉了。我缓了口气，匡良平已经带着一碗粥回了房间。 他一口口亲自喂我，我喝得心不在焉。看着他充满爱意的眼神，我总觉得他不像是能干出，杀掉自己亲生女儿这种事的人。 匡良平或许是看我出神，轻声问我：“彤儿这般看着我，是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半开玩笑地问他：“我在想这腹中的孩儿不知男女，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匡良平目光炯炯道，“若是生个女儿，一定会像你这般机灵漂亮。待到她二八年华时，来提亲的人肯定能踏破我匡家的门槛；如果生个儿子，我便教他读书识字，将来让他考取功名，建功立业。” 他说完又问我：“彤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只说随口问问而已。 匡良平的言行并不像是在撒谎，可是盛阳村河中的女婴尸骸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杀死了褒彤的孩子，这当中又发生了些什么故事？ 第一百零四章 玄虚道长 当天夜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一来肚子太大睡觉不舒服，二来为如何才能做回自己而焦虑。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经历的时间长短，与方北宸他们在现实中经历的是否一样。如果一样，他们岂不是已经和褒彤共处了一天一夜？ 我越想越担忧，在翻了一个身之后，肚子突然剧痛难忍。 那种感觉像是有东西要坠下来，但又一直坠不下来一样，疼得我都忘记了呼吸的节奏。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让我禁不住大叫了一声：“啊！” 匡良平就住在外屋，听见我的叫声后连忙冲了进来，问我怎么了？ 我的额头冷汗直冒，咬牙告诉他：“我肚子痛得难受，我是不是要生了？” 匡良平一个男人自然是没这种经验，他闻言也是惊慌失措。急忙叫了外屋的丫鬟去请大夫和接生婆。十来分钟之后，一个穿着青蓝布衫的中年妇女跑进了房间。她查看了一番我的情况，就说是孩子快要出生了，让匡良平先出去等着。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打来了热水，接生婆掰开我的双腿让我用力。 可我已经疼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褒彤你让我回到你哪个时候不好。偏偏是在临盆之前！ “啊！”我又大叫了一声，随即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传来。 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从褒彤的身体里窜了出来，最后脚步凌乱地站在了房间中央。 “生了！是个女儿！母子平安！”接生婆冲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丫鬟从我身体中穿了过去，接过孩子前去清洗。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旁观者的状态。我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都看不见我。 床上的褒彤重重地喘着粗气，不过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不一会儿，匡良平及他的家人也从外面进入了屋子中。 匡良平坐在床边握住褒彤的手很激动，温柔道：“彤儿，我们的女儿长得和你一样漂亮。” 褒彤虚弱地弯起唇角，回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看得出模样？” 匡良平身后站着的人像是他的母亲，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不出是遗憾还是失望。她最终还是轻声安抚道：“彤儿，辛苦你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我心中隐隐约约觉得那人很可疑，没来得及多考虑，就一下子穿出了门外。 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道长。他头戴紫阳巾，身穿一件藏蓝色的长袍，留着一缕白色的长须。我在看见他的同时，脑子里就生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玄虚道长！ 此时，他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房间内冷笑了一声。随即就拂袖而去。 我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来到了盛阳村村口的河沟边。 玄虚道长手持拂尘，倏地朝着河沟一挥。只见河中水波荡漾了一阵子，然后恢复了平静。玄虚道长朝着村外走，我正准备继续追上去。忽然四周的环境一转，我又回到了匡家的宅院内。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几个月，褒彤怀中的婴儿已经长大了不少。 她抱着女儿，坐在院子中晒太阳。 匡良平就坐在他的身边。伸手揽住了她们母女俩，轻声问道：“彤儿，你为我生了孩子，今后便彻底失去了法术，你可后悔？” 褒彤摇摇头，毫不犹豫道：“我为人妻、为人母，自会有夫君保护我，还要法术来做什么？” 匡良平温柔地一笑，揽住褒彤的胳膊又收紧了一些。 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群村民冲进了府中。 匡良平见到来人起身施了一礼，客气道：“村长前来有什么事？” 被称作村长的老头子，怒气冲冲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去把那个婴儿抱过来！” 左右两名大汉就走到褒彤的身边，从她的手里抢走了孩子。争执之下，褒彤被人推到在了地上，头磕到椅子脚晕了过去。 匡良平见状也去争抢女儿，老村长在此时幽幽道：“近来我们村子闹鬼，搞得粮食颗粒无收。我前段时间请了一名大师指点，说是因为村中有妖物降生。根据时间推算，这个妖物就是你们的女儿。为了村子的太平，只能牺牲她了。” 匡良平想和老村长理论，可是那些大汉早就抱着婴儿跑出了府。 他急得汗水直冒。回过头去检查褒彤的情况。我看得心急火燎，心说这家伙真不是个男人，看着妻女被欺负，还他妈的想着讲道理。 匡良平把褒彤抱回了房间，一个时辰之后她才恍恍惚惚地醒来。 褒彤睁大眼睛坐直了身子，当下环顾了四周一圈，急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匡良平眼眸一黯，颤声道：“我已经拜托母亲前去和村长求情，一定可以要回我们的女儿。大不了我们一家三口离开村子。另外找一个地方生活。” 褒彤闻言起身要亲自去找村长。 房间的门就在此刻被人推开，只听闻一阵“哇哇”的啼哭声，匡良平的母亲抱着孩子进了屋。 褒彤连忙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匡良平也喜极而泣，拥着褒彤痛哭流涕。 最后小两口决定，次日一早就离开盛阳村，从此另寻去处。 我看到这里，觉得故事的结局该是美好的才对。明日一早，匡良平和褒彤就带着女儿远走高飞。虽然远离了故乡，可是却能团聚在一起。 可先前我们不论从哪里得到的信息，都是褒彤的女儿夭折了。 褒彤在此刻突然抬头问匡母：“娘。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匡母一直站在房间内沉默，闻言开口道：“良平的爹就葬在这里，我会在这里陪着他终老。既然你们决定要走。我也不会阻拦你们。今晚就让孩子和我睡吧，今后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两口当然只能同意。 我看着匡母抱过孩子出了房门，又想起那头狼说过的话：“是匡家人杀死了主人的女儿。” 难不成那个凶手就是匡母？想了一会儿，我紧跟着匡母回到了她的房间。 匡母将孩子放在床上，站在床边沉思了许久。她用手捂住脸，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哑声道：“我就良平这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为匡家传宗接代。可是你娘亲的身体不好，大夫说过她不可能再怀孕。怪只怪你是个女儿家，你若是个儿子，我一定会让你父母带着你离开。” 匡母说完拿起枕头，死死的压住了孩子的脸。 我听见孩子越来越微弱的啼哭声，整个人如遭雷击，已经震惊得无法思考了。 就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所以这个奶奶竟然亲手捂死了亲孙女！ 匡母移开了枕头，孩子已经彻底没有了呼吸。她又蹲在地上神情恍惚了好一会儿，最后从床底摸出一个箱子，将孩子的尸首装了进去。 匡母趁着夜色出了宅子，将箱子抛入了村口外的河沟里，随即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我看见那个箱子沉入了河底，溅起一层水花之后，河面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玄虚道长在此时猛地出现在了河沟边，他一挥拂尘，那个装着孩子尸体的箱子就飞到了地面上。我看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将其贴在了箱子上，嘴里念念有词。 半晌，箱子被他重新抛入了河沟中。 四周的画面又是一转，我看见一群村民正趴在河沟边进行跪拜！ 第一百零五章 萍水相逢 上百个村民跪在河沟边上，朝着河水磕了三个响头，我发现他们当中几乎都是男性。 一辆牛车拉了几十个箱子过来，我根本不用走过去看，就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肯定全是女婴的尸骸！ 村民们将箱子一个个抛入了河底，随后那名村长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三支香朝拜道：“河神大人，已将村中不足周岁的女婴献上。望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免去我村厄运诅咒。” 完成了祭拜仪式后。村长就带着村民们离开了。 我见环境还未变化，就知道肯定还有事会发生。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玄虚道长就现了身。他腾地飞身而起立于河水之上。双手拇指相印，嘴中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河面有了波动，一缕缕烟雾飘了出来。 玄虚道长用符纸将这些烟雾收起，然后飞身绝尘而去。 我看到这里，其实心中已经大概有了猜测：玄虚道长施法令盛阳村不得安宁。使得村民们相信河中有鬼怪，需得用不足周岁的女婴供奉才能换取平安。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朝代，女人的地位本就不高，所以如果能用几个女婴的生命来换取全村的安稳，大多数的男村民肯定是觉得无所谓的。盛阳村中或许也有对此抗议的女村民，带着女儿逃离了村子，如今才会变成男多女少的局面。 至于后来褒彤怎么恢复了法力我不得而知。只是想着她用法术控制盛阳村的男性，又令那头狼守在村口几百年，应该就是为了防止更多的女性进入村子，免得生育女儿后遭受荼毒。 我想着就跑到村子里的大树下看了看。只见此时的大树尚小，树后还有一座被烧焦的宅子，应该就是当时的匡家大宅了。 既然匡宅被烧，那说明褒彤杀掉匡家十三口的事已经发生了。只是如今的褒彤不知道在哪里？她又是否得到了灵玉？ 我焦头烂额地又回到了那处河沟边。 正想着，突然一辆马车朝着我飞驰而来。 我只当现在还是旁观者的状态，根本没多加留意。下一秒，那车夫在我跟前勒马而停，吼了一句：“看见马车也不让，你找死吗？”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他居然能看见我！ 我下意识地朝着河面望了一眼，只见脸还是我的脸，只是穿着打扮居然变成了古装。 这次回到古代之后的经历。和我之前积累的经验很不一样。我当下也来不及多去琢磨，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回到现实中去。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褒彤是灵玉的第五任主人，也是夏侯正声的后一位。 那么这样说，在这个时间点里，方北宸应该还在梨国饲养着动物。如果我能找到这时候的他。说不准能有新的办法！ 这样想着，我就对车夫说了一句：“请问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能搭你的车去梨国吗？” 车夫瞥了我一眼，没好气道：“这马车是我家大人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乘坐的！”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车帘就被人掀开，一个浑厚的男音沉稳道：“在下正要回梨国，姑娘如果不在意与男子同乘，就请上车吧。” 我又不是拘泥的古代人，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我闻言就上了马车。进入之后径直坐在了那人的对面，才发现此人是个长相俊朗的少年。他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穿一身墨色的锦袍。他五官的轮廓分明，看上去英气十足。 我看着他客气道：“非常感谢，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乌元洲。”他微微一笑，“姑娘像是行走江湖之人，不知能否告之芳名？” 我一乐，对他的形容很有兴趣，就追问道：“我叫叶罄。你为什么说我像行走江湖之人？” 乌元洲的笑容不减：“因为一般的闺中女子，是不可能和男子同乘一辆马车的。她们将名节看得比自身性命更重要。” 我愣了愣，又想起之前盛阳村河沟中的女婴，唏嘘不已道：“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都不受重视吧。所以她们才会尽可能的约束自身，力求打造出一个更完美无缺的自己。” “叶姑娘的想法很新颖。”乌元洲轻声回道，“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小女孩。” 不知怎的，从第一眼看见乌元洲开始，我就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那种感觉近乎于家人，又像是一个很久不见的大哥，让我完全放下了戒备心。 我闻言微笑道：“旅途很无聊，如果乌公子愿意讲讲故事来听，我也愿闻其详。” 他哈哈一笑。摆摆手道：“罢了，我也近十年未曾见过她了。如果有朝一日我还能找到她……”乌元洲说着欲言又止，转而开始和我闲聊起了其他的事。 好在盛阳村所在的位置就在梨国边境，七个时辰的奔波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梨国的都城。 进入城门之后，我与乌元洲道谢告辞。临别前他爽朗地一笑：“在下也和叶姑娘很投缘，姑娘在京中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司马府找我。” 马车离开之后，我才在心里嘀咕着司马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想来想去最终才记起司马似乎是掌管军事要务的官员。 梨国的都城繁华热闹。我抵达的时间正好是中午。城中的小贩叫卖声不断，游人居民穿梭当中，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 我到了都城才意识到很要命的一点--我只记得方北宸的宅子长什么样。根本不知道具体在哪个街道！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打听看看了。 我走到一处卖豆花的摊贩边，愣头愣脑地问那个老板：“您是否知道附近有一个在家中饲养奇怪动物的少年？” 老板白了我一眼，不客气道：“神经病，别挡着我做生意。” 我只好又一连换了好几家打听，最终总算是有了一丝线索。一个卖糖人的大叔告诉我：“你去城西找找看吧，那儿的宅子都比较大，应该能满足在家饲养动物的条件。” 一刻钟后，我汗流浃背地跑到了城西，果真看见了一处有些眼熟的宅子。 那宅子清幽，隔着围墙能看见院中种着一片繁盛的桃花树。我跑到门边拍了拍门，可是方北宸似乎不在家中。并没有人来给我开门。 我一时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蹲坐在大门前，将头埋在膝盖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下一秒，有只手拍了拍我的肩，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守在我家门前？” 我迷迷糊糊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感觉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我抬起头，看见他一袭冰蓝衣袍包裹着高挑的身材，一头墨黑的长发用羊脂玉的发冠束起。此时他修长的双腿站在我的跟前，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 我猛地站起身子，在看见方北宸久违的俊脸时，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中。我扑上去想抱他，他的身影一闪，皱了皱眉头：“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年代的方北宸并不认识我。 我正思考该如何开口向他解释，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 几乎就在同时，方北宸忽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不可思议道：“你的身上怎么会同时流着人和鬼的血液？” 我听得稀里糊涂，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我，捏着我的手腕愈发用力，幽幽开口道：“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百零六章 未来再见 我的手腕已经被方北宸的大手捏得发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他喊道：“北宸，你弄疼我了！” “你叫我什么？”他沉声问我，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与警惕。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不过我认识未来的你。”我盯着他轻声开口解释道。 方北宸闻言沉默了片刻，重复着我的话：“你认识未来的我？” 我点点头，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了起来，街边的树枝正在不停的左右晃动。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尖叫声。紧接着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我身后的大门竟然朝着我倒塌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方北宸拉了我一把，避开了那道沉重的木门。 我扶着他稍稍站稳了一些，下一秒就意识到不好，现在的情况恐怕是发生了地震！ 一排排的房屋接连坍塌，漫天的灰尘飞舞在空中。 对间的宅子中有个小孩哇哇大哭，看样子是被困在了房间里。方北宸皱了皱眉头，随即闪身进屋，或许是要去解救那个小孩。 我站在原地透过倒塌的大门，看见方北宸的院子也是一片狼藉。耳边隐约听见屋内传出“呦呦”的叫唤声，一头麋鹿撞破房门冲了出来。在它头顶的屋檐上。一块巨石正滚滚往下落。 我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这头麋鹿是方北宸命魂的转世，一定不能有危险。 来不及多想，我就捂住头冲进了院中，扑过去推开了麋鹿。 那块巨石几乎擦着我的身子落下，碎掉的石屑击在了我的小腿上。我双腿一软，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喘了口粗气后，就听见麋鹿又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 头顶上方的阴影笼罩，我抬起头看见屋顶的房檐竟然整块坍塌了下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块屋檐非得将我砸成肉酱不可。我现在动弹不得，可麋鹿它有四条腿，应该还能跑出去。这样想着，我就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朝着麋鹿使劲扔了过去。 麋鹿受了惊，从我的身边跑走了。 头顶上方传出“轰隆隆”的巨响。我心如死灰，闭着眼睛想着这次怕是要死在古代了。 不过还好，方北宸的命魂还安然无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胡思乱想着，突然腰上一紧，一双大手将我给抱了起来。方北宸一闪身带着我逃到了屋外的空地处，我睁眼看见那屋檐在瞬间塌在了地上，黑色的瓦片摔得粉碎。 此时地震已经过去，大地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我心有余悸。方北宸就将我给放了下来。 他一吹口哨，麋鹿也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的身边。我看见麋鹿的脚踝处似乎受了伤，忙蹲下身子去仔细检查。发现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我松了口气，喃喃道：“还好没事。” 这一口气刚落下来，小腿处的疼痛感就开始发作。我咬紧牙往小腿处一看，才发现刚才的石屑有一些扎进了肉里，腿肚处已经是血肉模糊。 方北宸俯下身子，突然将手覆在了我的伤口处。一股温暖的感觉席卷而来。 我知道他是在用法力替我疗伤。 “谢谢。”我看见腿肚的皮肤正在逐渐恢复，心里一暖低声道。 我本以为方北宸好歹会慰问一下我，没想到他做完这一切后，居然起身带着麋鹿就要离开。我一急，朝他喊了一句：“你等等我！” 他的脚步一顿，我赶紧跑上前去。心急火燎道：“你不相信我之前说的话吗？” “相信。”他淡淡开口，“因为这个时代不会有人知道我命魂的事。” “那你有办法让我回去吗？”我接过他的话问道。 方北宸看了我一眼，目光锐利道：“你或许真的认识未来的我，不过现在的我无法确定你是敌是友，也不能确定你来找我的目的。” 我一愣，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方北宸竟然和我认识的大不一样。又想起之前的他身上只有三魂，后来的七魄也是在七百年的岁月中逐渐找齐的。 我此时到的年代应该距离他死亡的时间不算太久，方北宸或许身上七魄还不齐。 我因为担心告诉他太多未来的事，反倒会令他在思考的过程中走火入魔，只好打消了解释这个念头。 方北宸说完继续往前走，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跟在他的身边试图向他打听回去的办法。方北宸一路上没有理睬我。不过也并没有用法术甩开我。 我说得口干舌燥，最后跟着他来到了一处破损严重的府邸。 地上的门楣依稀可见“司马府”三个大字，我不由得想起今早才分别的乌元洲，他不就是梨国的司马吗？！ 方北宸用法术将麋鹿定在了门前，然后径直朝着府中走去。我跟着他到了院中，发现这里的情况也是一团混乱。司马府的府邸宽阔。现在已经被残垣断壁掩盖了本来的气派。我看见在东南方的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依旧穿着一身锦袍，发丝凌乱地贴在脑门上，额头上有被石块砸伤后流出的血迹。 “乌公子！”我见状冲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脸叫他。 可是他纹丝不动，我又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即身子一怔。 乌元洲死了…… 几个时辰前还和我谈笑风生的大活人，在半天时间后就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具尸体。我虽然和他相识不久，不过还是感到震惊与难过。 我缓缓用手抹了抹他的双眼，忽而转过头去问方北宸：“你是来收他的鬼魂的吗？” 他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眼，我当即知道了他的答案，心酸地叹了口气。 我刚站起身，四周就是一阵疾风刮过。 下一秒，乌元洲的身体竟然腾空立起，好像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正抱起了他。 我错愕地看着这一切。方北宸朝着半空中皱了皱眉头：“你这是想干什么？” 空气中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恳求道：“方将军，我不能让他死！”她说完又沉声道，“对不起了。” 那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后颈窝像是被人给捏住了。 与此同时，我才意识到她那句“对不起”竟然是冲着我说的！ 我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只是感觉身体一点点离开了地面。抬头目光和方北宸四目相撞，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开口对着我身后冷声道：“鹿歌，你身为鬼差。竟然想擅改生死。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鹿歌！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这个叫鹿歌的女鬼差，难道就是方北宸编造的故事中的女主角？那么乌元洲岂不是……如今地府中的判官！ 方北宸说完飞身朝我奔来，身后的手一松，我感觉那只手在我后背处一拍，便将我朝着他扔了过去。 身后鹿歌的声音渐渐远去：“元洲……我一定会救你……” 我跌入了方北宸的怀中，却发现身体又开始轻飘飘的，就像是那日从褒彤身上变回旁观者的感觉。 我惊恐地望着方北宸，也就在此时，他突然低头对我说了一句：“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不过好像总没办法对你坐视不理。如果你认识未来的我，那我们就那时再见吧。” 他说完这一句话后，嘴中念了几句听不懂的咒语。而后，他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四周的一切声音渐渐消失不见，我恍恍惚惚听见方北宸叫我：“夫人，你怎么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盛阳村口的河沟边，面前放着的还是那口褒彤的棺材！我回到了过去那么久，可是现实的时间看来丝毫未变。 褒彤的鬼魂从我的身体中弹了出去，倏地飘在我们跟前，冷笑道：“能够成为灵玉主人的人，果真都不寻常！” 第一百零七章 千钧一发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上方北宸担忧的神色，朝着他点了下头示意没事。 褒彤的鬼魂就飘浮在我们跟前，她的左手还牵着她的女儿，幽幽对我讲道：“小姑娘，没想到你还能回来。不过今天你们都别妄想活着离开这里！” 我刚从过去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听她这么一说也是提心吊胆，赶紧拿出了灵玉准备着收魂。 褒彤见状一挥手，一股黑烟就朝着我扑了过来。 方北宸护在我身前，用法术给挡了回去。随即，褒彤女儿的鬼魂腾地一飞，站在了空中朝着我们张大了嘴。我看见从她的嘴里吐出一条水龙，那股巨大的水柱霎时间奔涌而来，对着我们左右甩动攻击。 方北宸一把将我给抱起，倏地飞到了半空中。 站在下方的景泽左手朝着前方一抹。那股水柱在离他还有半米处瓦解崩溃。只听“啪”的一声响动，水拍打在了地面上，溅起千万水珠。 小女鬼慌乱地闭上了嘴巴。 景泽反应极快，见状手中飞出一根红线径直缠上了小女鬼的脖子。下一秒，他用力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扯，那个小女鬼就被他给带到了身旁。 方北宸此时已经带着我回到了地面上，手中的符纸一下子贴在了小女鬼的脑门上。 他回过头对我说：“夫人，收她的魂！” 我拿出灵玉正准备念动招魂咒，就听见褒彤大叫了一声：“不要！”她一张脸扭曲得狰狞，心痛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历代主人的魂魄而来。只要你们放过我的女儿，我的魂魄就让你们收走。我们都是无辜的，该死的是匡家人，是盛阳村的男人们！” 我听见她的话，又想起在盛阳村看见的惨状。 褒彤的女儿就那样被自己的奶奶用枕头闷死，至死都未能让她见上一面。她虽然杀了匡家十三口人罪不可恕，可是那些信仰封建迷信，残害无辜女婴的村民更应该下地狱。 我举起灵玉的手顿了顿，方北宸并不知道我所见到的褒彤的过去。 他冷哼了一声，问褒彤：“你杀掉了匡家十三口，还施法让这七百年来无数的进村女性遭到迫害。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无辜？” 褒彤无比激动。或许是回忆令她有些抓狂，她龇牙咧嘴道：“我的婆婆残忍地杀死了我的女儿，我只不过是想要个公道。可我的丈夫却阻止我报官。我别无他法，我只能杀掉他们泄恨。那些进村的女人都蠢得无可救药，她们并不知道嫁入村中的后果，如果生下女儿就会被村民们送去祭祀河神。我施法弄死几个蠢女人，是为了让更多的女人得到警示！” 景泽忽而开口问她：“河神？” 我想起那个道长，叹了口气向褒彤描述了一番那人的外貌。最后问她：“你师傅玄虚道长可是长这个样子？” 褒彤还没答话，方北宸就肯定道：“没错。原来夫人刚才是回到了过去，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我朝他一笑。轻声道：“因为我和过去的你有过约定。” 我说好要和方北宸在未来相见，又怎么可以失约？ 褒彤是个聪明的女人，听我提到玄虚道长，就知道事有蹊跷，忙问我是在哪里见到她师父的？ 我将玄虚道长在匡家偷窥，以及在河沟中施法的事告诉了他们。 褒彤听完后鬼魂晃荡了两下。自言自语道：“我生产之后失去了法力，根本感应不到是师父在施法。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利用了我……” 景泽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一早设计好的，你以为就凭你也能从他身边轻松盗走两次灵玉？” 褒彤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女婴……万阴之术……难道我师父他……他还活着！”她神神叨叨地嘀咕着，忽而又道，“不行。我要亲自去找他问个明白！” 褒彤话音刚落，鬼魂就径直朝着跟前的我扑了过来。 她的来袭实在是太突然，方北宸和景泽都还没来得及阻止。我就感觉身体一颤。她的鬼魂好像已经钻入了我的体内。浑身忽冷忽热难受得厉害，那种感觉好像身体中有千万只虫子在撕咬。 “夫人！”方北宸几乎咆哮着叫了我一声，而后伸手像是要用法力救我。 一旁的景泽抓住了他的手，皱眉冷声道：“褒彤的鬼魂想要吞噬掉叶罄的魂魄，你用法力只会适得其反，难道你想害死她吗？” 方北宸的拳头紧紧捏起，脸上流露出绝望之情。 我痛得难受，同时却感觉褒彤的鬼魂也在体内痛苦的呻吟着。就在这千军一发之际，我大叫了一声：“啊！” 与此同时，褒彤的鬼魂从我的身体里迸了出去。 一股黑烟最终飘回了地上，化作褒彤虚弱的人形。 “收魂！”景泽在我耳边镇定道。他的声音让我定了定心神，下一秒拿出了灵玉念动招魂咒。 褒彤的鬼魂一缕缕朝着灵玉飘来，天地间响起她痛苦的声音：“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竟然无法吞噬你一个凡人的魂魄？！” 那声音戛然而止，灵玉在收掉最后一丝魂魄后恢复了通透。 我半弯下腰，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刹那间被人给抽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什么也不想去思考。 一旁的小女鬼还在大叫着：“娘亲！” 我喘了口气，问他们这个小女鬼怎么办？ 方北宸从袖中变出一张符纸，淡淡道：“她生前死后都并未做什么恶事。我得空时送她回冥府轮回。” 那道符纸贴在小女鬼的额头上，她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景泽似乎对褒彤最后说的一句话很在意，轻声开口道：“褒彤为什么会说。玄虚道长还活着。” 我也是无法猜透个中的玄机，玄虚道长如果还活着，那不是应该七百多岁了吗？这怎么可能？ 众人闻声都沉思了片刻，就见天色已经大亮了。 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此时是清晨八点。盛阳村中响起稀稀疏疏的人声，看样子是男村民们清醒了过来。 如今河沟中的怨气被我们给清除。从今之后盛阳村的村民不会再受控制了。至于用女婴祭祀河神一事，也只是发生在过去的几百年间。如今人类的思想在不断进步，怕是不会再相信这样的事了。 想着我也放心了些，就对他们说：“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回旅店休息一下，联系陈司机来接我们回去吧。” 景泽点了点头，我迈开脚想进村子，却发现双腿疲软无力，走起路来也晃晃悠悠。 我又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脑袋枕到一个宽阔的胸膛。 方北宸将我给拦腰抱起，目视前方沉默着往前走。 我心疼他也累了半天，低声耳语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景泽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我俩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远了。 方北宸没有理睬我的话，就那样子一直抱着我进了村。在村民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我抱回了旅店。直到坐在了床上，他还是没有把我放开。 我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忧心忡忡地问他：“北宸，你怎么了？” 他倏地将头埋下，抱着我腰的手更紧了些。 方北宸的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间，我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夹杂着孩子气般的自我置气：“小罄，我不敢松开手。每一次我松开手，你就会身处险境，如果是这样，我就一辈子抱着你不放开。” 第一百零八章 蛇形纹身 方北宸突然这样，弄得我也是慌了神。 我猜大概是褒彤方才想要吞噬我的魂魄，弄得方北宸也是心惊胆战。 我连忙告诉他我没事，又岔开话题对他笑道：“我在回到过去的时候，在梨国的都城见到了你。”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炯炯道：“那时的我可认出了夫人？” 我摇摇头。打趣道：“没有，你还捏疼了我的手腕呢。” 方北宸闻言牵起我的手看了看，眸子一黯道：“真该死，想回到过去揍那个小子一顿。”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呵呵道：“那岂不是要揍你自己？” 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弯起唇角对我轻笑了两声：“快和我说说，我家聪明的夫人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脸一红，想起自己当时愣头愣脑地在梨国都城问路，现在才觉得真是蠢透了。就这样都能让我成功找到方北宸。也算是运气爆棚了。 我涨红了脸告诉方北宸事情的经过，他听得认真，唇角漾起的弧度好看。 我说完见他憋着笑，就问他：“哼，你现在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傻？” “没有。”他开口温柔道，“我在想，夫人的魅力还真是不可估量啊。” 我一愣，方北宸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小子当时身上似乎只有哀、恶两魄。在这种情况下，夫人都能迷得他团团转，让他心甘情愿地耗费法力送你回来。可见那小子才傻，夫人才聪明呢。” 我听完心砰砰直跳，心说他这是在夸我，还是变着方的表扬自己？ 心中突然又想起了乌元洲和鹿歌，我将目睹之事告诉了方北宸，他听完和我解释道：“事情其实和当初莫家老太婆告诉你的差不多，只是故事的男主人公是乌元洲，并且他还是梨国的司马没错，不过他是在地震中死去的。我那时与鹿歌也只在冥府见过几面，是个痴情直爽的女孩子。只是后来她为了乌元洲魂飞魄散了。” 我叹了口气，想起鹿歌和乌元洲的故事。 十年生死两茫茫。命运弄人，生不能相守，死亦要一人独活。 “乌元洲现在还在冥府当判官吗？”我问方北宸。 他柔声答道：“恩。当时鹿歌划掉了他生死薄上的名字，乌元洲无法投胎转世。正巧那时的冥府判官被调去了别处，留下的职位就让他顶替了。” 我想着难不成冥府的官职这么好混，先有方北宸死后做了将军，乌元洲还当了判官？ 将军和判官，在冥府中也该是大官了吧。 我问了方北宸缘由。他回我说七百年来冥府就他和乌元洲是个例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我听见这声音又想起了昨夜被周贵掐着脖子的画面，心有余悸地往方北宸怀中缩了缩身子。就听见景泽在门外冷冰冰道：“车来了。” 打包好行李，我和方北宸就下楼退房。 周贵顶着两个黑眼圈，哈欠声连连地接过方北宸手中的钥匙。我还惦记着盛阳村村民的情况，就试探地问他：“你还好吧？我看你精神有些差。” “可不是吗？真是糟心。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居然发现自己和大熊躺在门外，还……还嘴对嘴！”周贵说完红了脸。瞥了我一眼，“好了好了，不想说了，你们快走吧。” 我不禁有些懵，难不成周贵一直暗恋着大熊？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几分钟之后，我们就回到了村口。陈司机的车就停在河沟边上，正聚精会神地打量着河水。 见到我们，他乐呵呵道：“叶小姐。你在盛阳村中还好吗？没被人识破吧？” 我朝他一笑，轻声道：“多亏了你借我的衣服，一切都顺利。” 我们将行李放在后备箱，然后坐上了车。 在临出发之前，陈司机从杂物箱拿了一盒药给景泽：“景先生你上次托我买的晕车药。” 景泽接过药看了看，而后从副驾驶位转过身，将药递给了我，面无表情道：“叶罄，不想再吐就吃掉。” 他的语气虽然不太友善，不过我还是明白他的好意，心里倍感温暖。 我接过药，说了声：“谢谢你，景老师。”又看见他受伤的右肩，想起那日盘旋在他伤口的怨气。 景泽今天穿了外套遮住了皮肤，可是我却知道他衣服下的肌肤肯定还是一片黑紫色。 偏偏有陈司机在场。我不能提及怨气有关的事。 我只好把话噎回肚子里，愣愣地看着景泽的右肩出神。 方北宸揽过我的肩膀，轻声温柔道：“夫人是不是没休息好。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 我摇摇头说没事。 陈司机贴心的将车子里的天窗打开了一些，扯了扯衣领子道：“叶小姐是不是太闷了不舒服，把后排的窗户也开些吧？今天的天气是有些热。” 我笑着应了一声：“好。” 突然目光就被陈司机的后颈窝吸引住。我此时坐在驾驶位的后面。刚好能一目了然地看见他后颈的皮肤。陈司机的衣领子软趴趴的，那衣领下露出的肌肤隐约可见一个红色纹身。 虽然只露出了一半，不过却可以依稀辨认出是一个蛇头。 我正准备仔细看时，陈司机就从后视镜中望了我一眼，不自在的拉起了衣领。 在一刹那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脑子里一片乱，又什么头绪也理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我的脑袋竟然有些晕。 我打了个哈欠，方北宸对我说：“还有一个多钟头，夫人还是小睡一会儿吧。” 我真的不想睡，不过还是靠在了他的身上，迷迷糊糊中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胳膊。 我睁开眼发现已经抵达了镇子上，方北宸扶了我一把，我才睡眼惺忪地下了车。景泽递过来一瓶水，我喝了两口清醒了不少。 此时我们站在宾馆的门口，打算住一晚之后，明日再坐飞机回程。 陈司机刚要离开，我就叫住了他：“陈师傅，你留个地址吧。等我洗好了这身衣服，也好给你送去。” 他一愣，摸了摸头发笑了笑：“不用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方北宸听他这样说，就掏了五百块钱给他，算是买下了这身衣服。陈司机收了钱就开车走了，我们三人入住宾馆时已经是傍晚八点。 夜已深，浓墨的天际繁星璀璨。 我回到房间洗了个澡，中途觉得后背奇痒难耐，忍不住多挠了几下。 这一挠才摸到后背上好像长了几个水泡，我刚才不注意将其中的一个挠破，一种钻心的疼痛感随即遍布全身。我收回了手，看见手指上还残留着一滴血迹。 目光突然瞥见门边刚脱下来的卫衣，我想起陈司机后颈窝的蛇形纹身。我的头皮一麻，当即记起在东郊山洞里，那个被方北宸杀掉的炼鬼者，他的身上也有同样图案的纹身！ 花洒的热水冲刷着我的后背，在一瞬间好像又冲破了几个水泡。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忍不住咬牙滋了两声。方北宸听见我的叫唤声，敲了两下门问我怎么了？ 我的脑袋晕乎乎的，手扶着墙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耳边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可意识还是清醒的。我看见方北宸破门而入，一脸惊慌地用浴巾裹住我，将我抱出了浴室。 此时我躺在床上，身上裹着宾馆的被子，浑浑噩噩地向方北宸说了蛇形纹身的事。 我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方北宸冷声问了一句：“谁？” 那人的语调很熟悉，温文尔雅地回道：“青颂特地来给叶小姐送解药。” 我听见青颂的声音，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出发去盛阳村时，我在宾馆楼下见着的男人背影。那时候我只是怀疑，如今才知道青颂怕是早就等候在此多日了！ 第一百零九章 身中青毒 我此时躺了一会儿，身上的疼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 我和方北宸对视了一眼，他将背包中的衣服递给我。我穿好衣服之后，方北宸就去开门将青颂给放了进来。 青颂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夹克，步伐轻快地进了屋，对着我笑了笑：“叶小姐。好久不见。” 我对他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如今又隐隐觉得他和陈司机是一伙的。那套卫衣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穿过之后竟然背上生出了水泡。 方北宸忽然抓住了青颂的衣领，阴沉着一张脸，怒气十足地问他：“原来是你在捣鬼？” “在下岂敢。”青颂脸上还是挂着微笑，双手举起朝着方北宸低声道，“令夫人背上的毒，每隔三十分钟就会复发一次。未免她受罪，方先生请先放开我。” 方北宸的眉头越皱越紧，一下子重重地松了手。 我闻言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个“哼”字，皮笑肉不笑道：“听说青先生是来给我送解药的？” “正是。”青颂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当中是一粒红色的药丸。耳边听见他解释道，“一粒药丸可以抑制住你一天的毒性，服下之后24小时内青毒都不会发作。” “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我冷冷道。 说完我重新盖好盒子。将它扔到了一边，青颂笑意盈盈地又说：“反正在下的药已经送到了，信与不信，二位自己斟酌。明早九点我会在楼下大厅恭候三位，如果届时三位肯一同随我去青家走一趟，叶小姐的毒自有办法根除。”他说完又看了一眼方北宸，“对了，我还得提醒方先生一句话。这青毒世间只有我们青家能解，若是用法术强行逼出，只会立刻毒发身亡。” 青颂话音刚落，方北宸就一挥手朝着他击了过去。他估计也没想到方北宸会突然出手，一下子撞倒在墙上，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方北宸又是一伸手将他抓到了跟前，眯起狭长的丹凤眼语气危险道：“想活下去就把根治的解药交出来。” 青颂哑着嗓子，到这种节骨眼了居然还能笑：“就算杀了我也没用。解药只得我小舅一人保管，其他人是拿不到的。” “九爷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追问青颂。 他又咳嗽了两声，回我：“我家小舅并不想伤害你。他只是想见一见景先生。好确认一些事情。” 我听见景泽的名字，又想起了九爷之前告诉我的那段往事。他估计是还在怀疑景泽就是他的三哥青枫，所以才急着想要见景泽的面。 只是…… 我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只是为了见景泽一面，九爷为什么又要煞费苦心的设计这么一个圈套？ 我看了青颂一眼，他仿佛读出了我心思。笑道：“更多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叶小姐如果好奇，不妨明天亲自去问问九爷。”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紧接着后背又开始奇痒难耐。我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伸手想要去后背挠，方北宸眼疾手快抓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如果挠破了那些水泡，肯定又会像之前一样头晕目眩。可是那种痒嗖嗖的感觉根本无法忍受，方北宸在这时拿起了那颗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 青颂见状仓皇地逃出了房间。 那颗药丸顺着我的喉咙滑到了肚子中。不一会儿后背的奇痒感觉就消失了。 我长长地喘了口气，方北宸用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后背：“夫人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方才捏住的拳头一松，缓缓回他：“好多了。你不用太担心。”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又问了一些关于“九爷”的情况。我将那次和九爷的见面说给了他听，又很怀疑他急着要见景泽的目的。于是心神不定地问方北宸：“北宸，你实话告诉我，景泽是不是和你一样也是鬼？” 他抬眼望着我，良久才沉声道：“夫人猜得没错。之前我与他有过约定，不对你透露他的身份。” 其实我也能够理解景泽的做法，毕竟这是他个人隐私。他不想告诉我也在情理之中。 我只好点点头，心中琢磨着景泽和九爷的关系。 就在这时，门外闪进来一个身影。 景泽忽然出现在我身边。一把抓起了我的手腕，随即皱了皱眉头：“我听见屋内有打斗的声音。叶罄，你中毒了？” 一定是刚才方北宸击倒青颂时的动静惊扰了景泽。 我收回手，见他神情复杂，就将事情大概跟他说了一遍。景泽听完恢复了如初的镇定，幽幽开口道：“既然如此，明日我陪你去青家走一趟。” 我闻言脱口而出问道：“景老师，你真的是九爷的三哥吗？”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给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也许是。也也许不是。” 景泽说完就要出房间，我想起他的伤势，冲他喊了一声：“景老师。你的伤……” “叶罄，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他冷冰冰扔下一句话，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外。 我心事重重地望着房间的门。 方北宸揽过我的肩膀，低下头轻声对我说：“夫人不用担心，明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也绝不会，再让无关的人代替我为你付出。” 这一夜我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发现方北宸也还没睡。借着窗外的白月光，我看见他纤长的睫毛扑闪，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你在想什么？”我低声问他。 “想你。”方北宸很认真地回我，“虽然夫人就在我身边，但是总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好奇道。 “因为夫人的魅力实在太大了。”他突然轻声笑了出来。“就连那时只得两魄的我，也会被你迷住。我在想，今后会不会有更多的竞争对手出现。” 我一愣，方北宸就伸出修长的胳膊揽住了我的背，将我给抱入了怀中：“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夫人快睡吧。” 他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那种节奏让我莫名的安心。 我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的八点五十分了。 我们背好行李。出门时恰好撞上刚出房门的景泽。他看起来脸色还是苍白无力，瞧了我一眼后就率先下了楼。 青颂正等候在宾馆的大厅里，带着淤青的嘴角微微弯起，向我们挥了挥手：“三位，这边。” 我们走到了他的身边，青颂就笑嘻嘻道：“诸位是想在宾馆吃早餐，还是直接和我回青家再用餐？小舅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盛宴恭候三位。” “我倒想看看，你家小舅见到我后还能否吃下这桌盛宴。”方北宸冷哼了一声，“带路吧。” 宾馆门外停着一辆奔驰商务车，我们上了车，司机直接开往了机场。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顺利抵达了D市。机场前的马路停着一辆宾利，青颂将我们请上了车，自己坐在了驾驶位上。 这次车子没开多久，约摸二十分钟后就到了一处郊区的别墅。 门口站着的老管家像是恭候了许久，在见到景泽的同时惊讶得捂住了嘴巴，喃喃道：“三少爷，你……你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景泽冷着一张脸，皱了皱眉头幽幽道：“你叫我什么？” 与此同时，屋内传来另一个激动无比的声音：“三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九啊！” 我已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下一秒就看见光头推着九爷走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青家别墅 九爷穿了一件青色的旧式长袍，腿上还是搭着一张毛毯。 光头在他的身后，看见我们似乎想打招呼，但是又心知现在不该插嘴，也就挤眉弄眼地对我笑了笑。我没在意，目光只紧紧地看着九爷那张激动无比的脸。 他那嘴角的笑容也不知是久别重逢后的欣喜。还是目的达成时展露的自信。 身边方北宸握住我的手突然一放，紧接着就看见他闪身到了九爷的身边。光头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方北宸就一把抓住九爷的衣领，将他给提了起来。 毛毯滑落在地上，露出九爷长袍下肌肉萎缩的两条废腿。 “把青毒的解药交出来。”方北宸神情很镇定，但是语气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拒绝的命令。 “你这臭小子！”光头在身后咋乎了一声，挥起拳头想要去揍方北宸的脸。 方北宸轻而易举地躲开，九爷在此时开口道：“既然找回了我家三哥，这青毒的解药我自然会给。站在屋外也不是说话的地，还请三位跟着我进屋边吃边谈。” 话音刚落，景泽突然朝着大门外的一棵松树走了过去。 他用手轻轻摸了摸树干，老管家在一旁喜极而泣道：“三少爷，这棵树是您小时候亲自种下的。后来青家虽然重建了房屋山庄，但是这棵树却一直保存了下来！” 景泽回过头看了老管家一眼，冷冰冰道：“你又是谁？” 老管家老泪纵横。颤声道：“三少爷，您全都不记得了吗？我是阿平，当初是老爷救了我，后来我就留在了青家报恩。” 我见老管家并不像是在撒谎，可是景泽仍旧一副戒心重重的样子。 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会不会当年的青枫也是阳寿未尽死掉的人，他也和徐宝一样喝了孟婆汤，所以才会忘记前尘往事。 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去找到徐宝，还帮着他禁锢了阿杏的鬼魂？ 难道说……他想要找到二十年前和他同时同地死去的人，为了调查某些事，又或是找回自己的记忆？！ 我一惊。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紧接着我心中许多的疑问也汹涌而来：徐宝是借助肉身还了魂，可为什么景泽却能随意借用别人的肉身？而且，喝过孟婆汤的他难道不用投胎转世吗？他虽是鬼，可是狐妖却说他没有人与鬼的七情六欲！景泽如果就是青枫。那他在冥府中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景泽的身上仿佛有千千万万的疑问，每当我以为解开了一个之时，却发现在此之后还有更多的谜团。 方北宸将九爷重重地扔回了轮椅上。光头正想去和他干架，九爷就挥手阻止了他。 “阿平，带客人们进去吧。”九爷对着老管家吩咐道。 我闻言朝着老管家看了一眼。 方北宸回到我的身边，我轻轻握住他的手，随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你看那个管家的后颈处，也有一样的红色蛇形纹身。” 方北宸点了点头。闷声回我：“看来这个青家也和炼鬼扯上了关系。” 青家的别墅很大，我们随着老管家进入前院，穿过一片前庭花园后来到了一楼的餐厅。方形的欧式长桌上铺着精致的灰色提花桌布。一旁的女佣正在不停地上菜。 青颂走到我们身旁请我们入座。 光头推着九爷到了正座，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旁边。 我们众人都没有食欲，九爷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炸虾放进嘴里，悠然自得道：“诸位都请用餐吧。” 景泽坐在我的身边，冷声道：“既然你要找的人是我，现在就把青毒的解药交出来。” 九爷闻声看了景泽一眼。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在思量什么。他转过头对着青颂点了下头，青颂就去到了客厅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还是青颂昨夜送来的那种红色药丸。 与此同时，九爷淡淡开口道：“这盒子中有三颗药丸。能够抑制住叶小姐三天毒性。在这三天里，我希望各位都能暂时留在青家，我也想和三哥叙叙旧。三天之后，我就把根治青毒的解药给你们。” 我心里咯噔一声，脱口而出道：“叙叙旧？九爷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如果只是叙旧。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强留下我们？” 九爷眯起眼睛对我一笑：“三哥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二十年未见，老夫实在是担心他又消失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与景老师也不过是朋友。你以为用我做要挟就能留住他？”我反唇相讥道，“九爷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九爷定神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笑容阴险：“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现在我也无法确定，三哥是否愿意留下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景泽冷笑了一声：“好，三天之后，若是见不到解药，我会让你给她陪葬。” 我听见景泽的话。心中一阵悸动，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景泽这么谨慎的一个人，他肯定能够看出九爷的目的不纯。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难道他想要利用灵玉达成的目的，可以让他甘愿豁出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才会三番五次的救我。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目的？ 既然景泽决定了留下来，我们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 九爷让老管家带我和方北宸去客房休息，自己和景泽留在客厅叙旧。我很担心景泽现在的身体状况，怕他待会儿会遇见危险。方北宸揽过我的肩，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夫人不用担心，我在别墅留了法术，若有什么情况也会立马知道。” 我这才安心了一些，老管家就将我们带上了二楼的房间。 他走在前面，方北宸在身后突然抬了一下手，而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进屋之后，老管家向我们介绍了别墅里的房间布置。最后他看着我想要说什么，面部扭曲而狰狞。 我忙问他：“你怎么了？” 他似乎很痛苦，指了指自己后颈窝的蛇形纹身，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救……救三……” 老管家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一颤，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二位客人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佣人们。” 我还沉静在他刚才的奇怪反应中，老管家就带上门离开了。 我转过头问方北宸：“你刚才看见了吗？”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他的身上被人施了法。这种法术能控制他们的行为举止。刚才他开门的时候，我用法术探了探那个蛇形纹身，他刚才是被我的法术唤醒了部分意识。不过他身上原本的法术力量太深，我不能完全唤醒他。” 我想起老管家在清醒的刹那间未说完整的话。 仔细琢磨该是说的：救救三少爷！ 看来果真如我之前猜测一样，九爷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景泽！可是景泽和九爷，不是亲兄弟吗？既然他苦苦找了他二十年，又为什么要害他？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大门口九爷激动的模样，以及在客厅坐下后截然不同的阴沉表情。 我将自己的观察告诉了方北宸，他听完朝我一笑，轻声答道：“原因很简单。青九得知景泽忘记了过去的事，本想装模作样的欺骗我们，所以在大门处时才会惺惺作态。然而他心中恨透了景泽，所以当更近距离地看着景泽那张脸时，心中的仇恨已经掩饰不住了。他无法再继续装下去，只是他既然找了景泽二十年，背后的目的恐怕不是我们能轻易猜到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冥府借物 当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方北宸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脑子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腾地起身问他：“是不是景老师那边出事了？” 他一怔，良久才对我笑了笑，温柔道：“夫人不用担心，我会注意景泽那边的情况，目前一切并无危险。” 我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又听见他说：“青九的目的靠猜肯定是猜不透的，我想还是得通过其他人下手。只有掌握到了有用的信息。这几天才能够见机行事。” 我赞同方北宸的话，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人下手？青颂肯定打死也不会说，然而光头看起来也是软硬不吃之人。我想了想。对方北宸讲：“那个叫阿平的老管家论年纪应该知晓些往事，而且他似乎也想救景泽。只是你说他被法术控制了，就连你也没有办法唤醒他的意识。” 方北宸轻声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发：“夫人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我们虽不能直接问他的人，却可以去问问他的魂魄。” 我一愣，方北宸就仔细和我解释了一通。 阿平被法术操纵了肉身的意识和举止。然而只要将他的魂魄暂时抽离出来后，魂魄应该就能脱离控制。只是这样擅自抽出活人魂魄的事，需得去冥府中借一件法器才行。 而这也是令方北宸最为头疼的一点--如果他离开青家。就不能保证我和景泽的安全；如果不去冥府借法器，那么目前唯一的线索就中断了。 我闻言也陷入了沉思，最终抬头对他说：“你留在青家保护景老师，我去冥府帮你借那件法器。你看这样可行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叹了口气道：“夫人为了别的男人这般牵肠挂肚，为夫真有些吃醋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以为他是认真的，就撒着娇安慰他道：“夫君，景老师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弃他不顾。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想法，对不对？” 我说完伸手抱了抱他，他顺手将我揽入怀中，得寸进尺道：“再叫一声夫君，我就答应让你去冥府。” 我被他逗得一乐。又唤了他两声：“夫君，夫君。” 方北宸这才放开我，从身上取下一块手掌大小的令牌。认真对我说：“我待会儿会用法术送你去冥府。夫人拿着我的令牌，十八城守城的卫兵不会为难你。你进去之后找到乌判官的府邸，问他借镇魂尺就行了。他给了你法器，自会传送你回来。” 我听说是要去判官府，当下就想到了乌元洲，问方北宸：“你口中的乌判官。就是乌元洲吗？” 他轻声回我：“没错，他的相貌都和生前一样，所以夫人也能轻易认出他来。” 方北宸说完让我闭上眼睛。我手中握着那块令牌，感觉四周一阵疾风刮过。 恍惚间，像是有无数片树叶啪啪贴紧了我的脸庞。一切都和上次景泽带我进入冥府时一样。 不一会儿，我仿佛站稳了脚跟，就睁开了眼睛。 踏过那座石桥，我看见十八城的城门依旧排着长队，队伍之中男女老少各异，一个个都是垂眉苦脸的样子。我跑到队伍的最前方，守门的卫兵用后脑勺发出一阵斥责声：“你们这些人生前赶，死后也急，滚去后面排队！” 我有些尴尬。拿出方北宸的令牌对他客气道：“我受方将军的嘱托有急事进冥府，还请你行个方便。” 我话音刚落，卫兵的后脑勺就生出了人类的五官来。 有了上次的经历，我倒是没有多害怕，只是稍稍移开了眼睛。 卫兵将令牌拿到耳边停留了片刻，好像能从中听出话来。片刻之后，他恭恭敬敬地还给了我，语气瞬间柔和了不少：“原来是将军夫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快请进吧！” 我诧异的收回令牌，也放在耳边听了听，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身后的队伍在缓慢向前移动，我向卫兵打听了判官府的方向，然后快步进了城中。 十八城内还是不分白昼，四周昏暗的一片。全靠家家户户门外的红灯笼照亮街道。我找了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判官府，上前敲了敲门。 下一秒，我的手刚落在厚重的大门上，门就一下子打开了。 只听里面有个温润的男声问道：“门外何人？” 我看着里面偌大的院子，种着一片奇特的紫色花儿。我本想告诉他我是叶罄，但又一想现在的乌元洲应该不认识我，就定了定神答道：“乌判官，我是受方将军的托付来向你借镇魂尺的。” “请进。”乌元洲的声音淡淡道。 我迈腿跨入门槛，身后的大门就随即自动关上了。进了院子才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我一个激灵，就看见乌元洲就坐在繁花中的一张石桌边，正神情淡若地研着手中的墨。 “乌判官，我……” 我走到他身后，还没说完话。乌元洲就打断了我：“姑娘稍安勿躁，等我画完这一幅人像，就去给你拿。” 我只好住了嘴。心说乌元洲还真闲适自得。外面的鬼魂都排起了长队，他作为冥府的判官按理说应该很忙才对，居然还有时间作画。 此时他已经研好了墨，提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一笔一画描绘出一个娇俏的少女来。那女子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虽是单调的黑色淡墨，却仿佛有一股轻灵之气跃然纸上。 我欣赏着那纸上的少女。不禁问道：“她就是鹿歌吗？” 乌元洲握着笔的手一顿，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鹿歌最后魂飞魄散，乌元洲怕是思念过度。才会在此作画寻求安慰。 “乌判官，对不起。”我低声喃喃道。 乌元洲的大手在宣纸上一抹，那纸上的女子就消失不见了，桌上徒留下一张洁白的纸。 他转过脸，在看见我时神情有些恍惚。随即，他摆了摆头道：“你跟我来。” 乌元洲将我带进了正堂，自己去到屋内拿出了一把漆黑的短尺。那尺子约摸只有我食指长短，我听见乌元洲说：“这就是镇魂尺了，方将军为什么要借这个，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我点点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还是让他回冥府时再向你解释吧。乌判官现在可否传送我一程。” 他应了一声，正要施法。 我的心中突然闪出一念头，就朝他喊道：“请先等一等。”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冥府，而且还见到了乌元洲这个判官。判官是掌控生死薄的冥府官职，我如果要确认我妈是否还活着，说不定能找他帮忙。 我想了想，诚恳地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你帮我查看一个人的生死？” 我说完忐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是否会帮我。 乌元洲一笑：“你既然是方将军的夫人，这也不算什么难事。你报上那人的姓名、籍贯和生辰。” 我闻言赶紧将我妈的信息报给他，只是在生辰上有些码不准。 乌元洲凭空变出一本蓝皮册子，却并未翻阅。 五秒钟之后，他回我：“此人阳寿该有68岁，至今还存活人间。” 我如遭雷击，颤颤地开口道：“可是我……我是亲眼看见我妈在医院死去的。” “噢？还有这种事？或是你给的生辰信息错误了。”乌元洲皱了皱眉头，“既然是你母亲，你再报上你的信息，我重新核查一番。” 我心惊胆颤地照做，乌元洲又托着生死薄闭目沉默了片刻。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打量着我。 “乌判官，你查到结果了吗？”我心急火燎地问他。 他将生死薄收起，手一挥淡淡朝我开口道：“方将军怕是等急了，我送你回去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兄弟之恨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四周又是疾风刮起，吹得我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就听见方北宸叫我：“夫人。” 我从卧室的沙发上一跃而起，发现手上多了一把短尺，正是方才向乌元洲所借的镇魂尺。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我仍旧有些稀里糊涂。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乌元洲先前告诉我的话：“此人阳寿该有68岁，至今还存活人间。” 如果他说的这人真的就是我妈，那么我妈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当初在医院明明亲眼目睹我妈去世。可是后来却在大街上与她重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夫人，怎么了？”方北宸声音有些紧张。“可是哪里受伤了？” 我回过神来，冲他摇了摇头：“一切都好，只是……只是这一来一去有些疲倦吧。” 乌元洲最后为什么急着赶我走。我想不明白，但凭我想破脑袋也想不透彻。而现在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我们得弄清楚九爷寻找景泽背后的目的。 我收回思绪，将镇魂尺交给方北宸：“现在镇魂尺拿到了。应该怎么办？” 方北宸让我留在房间等候，然后自己闪身出了卧室。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将阿平给扛了回来。我见阿平双目紧闭。看样子是被方北宸给敲晕的。 方北宸将阿平放在床上，对我说：“我现在用镇魂尺抽出他的魂魄来，夫人往后站几步。” 我点点头退到墙边，就看见方北宸将镇魂尺抛到了空中。那尺子一下子在半空中定住，方北宸手一挥，一股蓝光就击中了尺子。那蓝光有些刺眼，我不得不背过了身去。 片刻之后，方北宸又朝我低声道：“成功了。” 我这才转过身来，看见阿平的肉身躺在床上，然而鬼魂站在方北宸的跟前。阿平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惊慌，连声问我们：“我死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让你脱离控制。”方北宸解释道，“你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之后我会将你的魂魄重新放回肉身。” 阿平还是有些懵。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 我听说时间只有三十分钟，就赶紧问他：“阿平管家，你应该不想你家三少爷出事吧？你现在快告诉我们。九爷二十年来寻找景……青枫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平看着我喃喃道：“三少爷……”他一个激灵，好像也明白了过来，“二十年前就是小少爷害死三少爷的！” 我和方北宸面面相觑，让阿平说重点。 接下来阿平告诉我们的事，却和九爷之前告诉我的有些不一样。 青家是一个大家族，所有的子女都是家族内部挨个排序。 青枫和青九虽然一个排行第三。一个排行老九，却是只有两岁年纪差的亲兄弟。 青枫自小天资聪慧，学习阴阳术法很有天分。自小就受到老太爷的喜爱。相反青九性子就急躁了不少，他急于求成，总是爱钻研一些偏门的书籍。 也因为如此。老太爷早早就将家族秘传的黑术传授给了青枫，却只教给青九一些寻龙点穴的手法。久而久之，青九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心中就对老太爷和青枫产生了怨恨。 青枫得知之后心中过意不去，就私下悄悄地教了青九一些黑术。 两兄弟的关系就靠这样子勉强维持了下去。 老太爷临终时，将青枫召到了身边陪伴了一天一夜。后来青家家族内部就有传言，说是老太爷将传家之宝交给了青枫。这个传家宝说来也神秘，据说可以令人死后免受轮回。青家内部只闻有这么件东西，可是却没一人见过。 我听到这里心说要真有这么一件法宝。为什么老太爷自己不用上？ 不过留给阿平的时间不多，我并没有打断他，继续听他说下去。 老太爷驾鹤西去后，青枫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青家的当家人。而事情的导火索，就发生在青枫当上当家人的不久后。 青九一直惦记着老太爷留下的法宝，想要让青枫给自己看看。青枫却一口咬定没有什么法宝，还劝青九好好学习术法，不要痴迷于邪门歪道。 一日，阿平在去给青九送饭的时候。亲耳听到青九让人在加林镇做手脚。要买通一个村民向青枫求助，再请他们兄弟俩去斩妖除魔。 在门外偷听的阿平被青九发现，他当时就被青九捉住关了起来。 后来等到他被放出来的时候，青枫已经遭遇泥石流死去。青九虽然也折断了一双腿，不过还是谋得了当家人的位置。 后来青九用邪法控制住了青家的人，逼迫他们替他做事。 这些年来。青九一边利用盗墓获取钱财，一边用这些钱财做着不为人知的炼鬼之事。 阿平说完这些，魂魄越变越透明。 “时间不多了，你快告诉我们。为什么二十年来青九都不停地找寻青枫，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方北宸快语问道。 阿平很虚弱，还是尽力答道：“三少爷虽然死了，可是他带着不用轮回的传家宝。小少爷一直相信只要找到他的鬼魂，以三少爷的黑术修为一定可以恢复他的双腿。” 阿平说完这句话，方北宸就又重新抛起了镇魂尺，那尺子将阿平的魂魄吸收进去。而后方北宸用镇魂尺在阿平的前胸和后背上各敲了三下，重重地喘了口气，对我说：“他的魂魄已经回到肉身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方北宸就将阿平重新扛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脑子开始不停地运转。 按照阿平所说，青九将青枫骗去加林镇，是想要杀掉他。可是发生泥石流这种事。并不是他一个凡人能够控制的。 还是说青九都没有来得及下手，加林镇就突发了泥石流，导致他也意外的失去了双腿。那么青九之前告诉我的。关于女娲肉身墓的事，难不成也是凭空编造出来的吗？可是他编这样一个故事又没有丝毫意义。 兄弟之恨、女娲墓、泥石流……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个惊人的巧合，可正因为实在是太“巧”了，反倒让我心中后怕。 因为如果这不是一个巧合，我根本想象不出别的合理解释来。 方北宸此时已经回来了，我想起阿平最后的话。问他：“景老师的黑术真的可以恢复青九的双腿吗？” 他想了想，轻声开口道：“我对黑术并无了解，不过凡是要逆转命运。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青九命中注定会失去双腿，若要恢复就算作是改天命了。” “改天命”这个词听起来让我毛骨悚然。 我有些担忧，自责道：“要不是我中了青毒连累了景老师，也不至于让他落入这种境地。北宸，你有其他办法可以解我身上的毒吗？” 他微微摇了摇头：“我暂时找不到其他方法。而且如果没有抑制的药，你身上的毒发作的频率太高，会让你很痛苦。” 我的心里一空，方北宸执起了我的手，目光炯炯道：“不过夫人请相信，我一定会想办法拿到解药。至于景泽，我也绝不会允许他再为你受伤。因为你是我的夫人，刀山火海也只能我为你去赴。” 我听见方北宸这么说，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轻声应了一声：“我当然相信你。” 他拥着我，柔声宽慰道：“早些睡吧，养好了精神，明天才能够随机应变。”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靠在方北宸的胸膛处，我总是能够安心地入睡。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尔虞我诈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方北宸没在房间里。 我穿上外套下了楼，看见方北宸和景泽坐在客厅沙发上。在他们的对面，青颂和光头并排坐着。或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光头抬起头朝我挥了挥手：“大妹子，你可真能睡。都他妈的快中午了！” 光头的性格一直很直爽。这也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效忠九爷的原因。不过转念又一想，或许正是因为直肠子，才容易遭人利用吧。 青颂此时也转过了脸来，温和地对我一笑：“叶小姐早。” 我看着他那张假惺惺的脸，觉得他简直是九爷的翻版，就别过了脸去没理睬。 只是奇怪为什么方北宸和景泽会与他们俩坐在一块儿。 景泽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我一怔，别扭地挤出一个笑容。他皱了皱眉头，而后移开了视线。 我下了楼。方北宸就招呼我过去他身边坐。女佣贴心的送上了一杯牛奶，我端在手中感受到一阵温热，正准备喝掉，就看见前方的房间中推出一张轮椅。 九爷还是那身青色长袍，笑容满面地出了房间。 青颂见状赶紧起身去将他给推过来，九爷扫视了众人一眼。笑道：“难得你们都到齐了。三哥，昨天我的提议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提议？”我心中一惊，望向景泽问道。 景泽没有回我，朝着九爷答道：“按你说的办。不过明天实施的时候，必须同时交出解药。” “这个当然没问题。”九爷轻松应道。 我觉得头皮一麻，心中既忧虑又烦躁。下意识地，我想到了阿平昨夜告诉我们的话。九爷想要景泽用黑术恢复他的双腿，然而这样改天命的行为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不能因为自己再连累景泽，也没有理由让他为我受伤。 手中的牛奶杯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溅起的牛奶打湿了我的拖鞋。 我站起身走到景泽面前，从没这样目不转睛地直视过他。我看着他漆黑的双目，一字一句地厉声告诉他：“景泽，中毒的人是我，生死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答应他什么条件！” 光头或是觉得气氛尴尬，僵硬地打圆场道：“哎呀，大妹子你别那么大的火气。不就是用黑术治疗九爷的腿吗？景先生又不会死。再说了，人家亲兄弟俩的事你别插手。” 我转过头咬牙瞪了他一眼，回身的时候看见一旁沉默不语的方北宸。 我想，只要我不在这里了，景泽就不会有所顾忌。 我只好对方北宸说：“北宸，你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呆在青家了！” 哪晓得他抬头和我对视了一会儿，悲痛道：“夫人，我做不到。我不能让你有危险。现在只有青家的解药能够救你，所以只能……只能拜托景泽了。” 我闻言心中咯噔一声，不可置信道：“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最了解我。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如果我要活下去的前提是牺牲别人，那么我宁愿去死！” 身后的九爷“呵呵”地笑出了声来，仿佛觉得在看一出笑话。 方北宸起身来拉我，我还为他刚才的话感到震惊，侧身躲开了他的手。我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就想要自己冲出门去。可刚跑了没几步。觉得脖子一疼，当即被人给劈晕了过去。 这次晕倒让我昏睡了许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我依旧躺在青家的客房中。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昨天景泽和九爷的谈话还历历在目，我翻身下了床，冲出卧室跑下楼。 方北宸听见我的动静，拦在楼梯口将我给一把抱住。我看见九爷被青颂和光头架住站着，景泽就站在他的对面，幽幽开口道：“解药呢？” 九爷冷笑道：“等到你开始施法时，我自会拿出解药，同时让叶小姐服下了。”他说完又继而道，“三哥。请开始吧！” 他说完，景泽就双手交叉做了个结印，随即一股黑气从他体内迸发出来，盘绕在九爷的身前。 “景老师你不能这么做！”我撕心裂肺地吼道。 方北宸在我喉咙处点了一下，我就瞬间失了声。 我怔怔地看着方北宸，眼角流出一滴眼泪。用嘴唇无声地说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方北宸的眼眸一黯，景泽咳嗽了两声，冷声道：“给她解药。” 一粒白色的药丸从九爷的手中飞出，落在了方北宸的手中。 方北宸将药丸塞进我的嘴里，我感觉一种奇怪的腥味从喉咙里传来。 几乎就在同时，方北宸飞身上前用法术斩断了那股黑气，景泽随即收回了手，又后退了几步。 我看得目瞪口呆，徘徊在九爷身前的黑气渐渐消失掉了。 还是青颂聪明。下一秒就意识到上当，脱口而出道：“你们竟然使诈！刚才景泽使的不是黑术，黑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你们用了障眼法！” “哼，你们也不见得光明磊落。如果不是演这么一出戏，又怎么能让你们交出解药？”方北宸冷笑道。 他说完走过来又在我的喉咙处点了一下。耳边听见他温柔道：“对不起夫人。如果不瞒着你，不让你昨天流露出愤怒的情绪，怕是不能让他们相信。” 我摇摇头，并不在乎这一点，只要众人都安然无恙就好。 只是我始终觉得九爷有些奇怪，他就那样盯着我们阴沉地笑着，神情淡若地看着我们说话。 我在他的脸上找不到错愕或者失败的表情。 “5。”九爷突然嘴里吐出一个数字，紧接着就开始倒数道，“4、3、2、1。” 他话音刚落。我的胸腔突然一疼，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了出来。与此同时，背上那种难耐的瘙痒又开始发作。我捏起拳头将手指掐进了肉里，也无法抵挡住想要去挠的冲动。 “夫人！” “叶罄！” 方北宸和景泽同时叫了我一声。 方北宸冲过来抱住了我，我跌入他的怀中时已经浑浑噩噩。 九爷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阴沉道：“要论用计，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你青枫都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我加重了叶罄身上的青毒，两个小时内没有解药，他就会暴毙身亡。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她死，所以还是想办法恢复我的双腿吧。” 我感觉身体格外虚弱，听见九爷的话后，用尽了力气还是只吐出一声微弱的：“不。” 我扯了扯方北宸的衣服，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可站在客厅中央的景泽已经开始了施法，我侧过脸看见那一股股的黑气从他体内发出，然后环绕在了九爷的身周。 那黑气越积越多，景泽背对着我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不一会儿，九爷仰天狂笑了几声。他推开一旁的光头和青颂，竟然真的就重新站了起来！ “解药。”景泽收回法术，猛地半跪在地上。 “我说过，要论用计你始终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既然她不喜欢你，就让她陪你一起魂飞魄散吧！”九爷忽然一飞身朝着景泽袭去。 跌倒在一旁的光头被吓懵了，喊道：“九爷，您不是说只想恢复双腿吗？您这是干嘛啊？” 眼下的景泽肯定不是九爷的对手，我看得急火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方北宸飞身迎了上去，和九爷缠斗在了一起。光头连忙从地上爬过来扶了我一把，急道：“大妹子，你还好吧？！” 我心说我他妈的都快死了，你说还好不好？ 光头见我不说话，又爬到墙角从踢脚线后面摸出一个盒子来。他带着盒子来到我身边，将当中的药丸塞进我嘴里，骂道：“我也不知道九爷是要赶尽杀绝啊！这是我偷偷发现的青毒解药，你快咽下去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法力尽失 那颗药丸顺势滑入了我的喉咙里。 我看见方北宸和九爷还斗在一起，他俩的身影都奇快，均是会使用法术之人。只是我很诧异，方北宸再怎么说也有七百年的修为，为什么会和九爷打得不分胜负。 恍神间，又看见九爷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笑道：“我如今得了青枫的所有法力，只是大病初愈不是你的对手。今天就姑且放过你们！” 他说完几个健步奔出了门外，方北宸追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转身过来查看我的状况。 我听见九爷的话，看着景泽半跪在地上的背影，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原来改天命的后果，竟然会是法力尽失这样的代价！ 当下我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心脏抽搐得难受。无数的情绪排山倒海般涌来，我不明白景泽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只是当得知有一个人，他不顾一切也要救我时，我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借着方北宸的手站了起来，而后松开他颤颤巍巍地朝着景泽走去。 他的背影像是一棵树，一棵伫立在沙漠中的大树，挺拔却透着无法言表的萧瑟。 他或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背对着我淡淡道：“叶罄，别过来。” 我的脚步一顿，突然又觉得胸口处一疼，像是那颗解药正在起作用。 下一秒，我的身子一歪，身后的方北宸上前接住了我，随即我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还是躺在青家的客房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我浑身的汗水打湿了床单。我睁开眼睛，觉得整个人已经清醒了很多，之前中毒后的症状也几乎消失掉了。 我掀开被子，站起身来甩了甩脑袋，打开卧房的门就看见光头守在门外。 见到我，他回过头来表情有些尴尬：“大妹子，我……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为九爷只是想景兄弟替他治腿。九爷之前待我不薄，不过景兄弟在夏侯皇帝的地宫里救过我的命，现在的局面真不是我想看见的。” 我哪里有心情听他解释这些。就急着问他：“景泽人呢？方北宸人呢？” 他指了指一旁的客房，我正准备冲进去，光头就拦下了我：“方先生在给景兄弟疗伤，说过不能让人打扰。大妹子，你还是好好休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 方北宸在给景泽疗伤？景泽如今法力尽失。难道方北宸还有办法救他？ 我一愣，光头就接着道：“你就相信方先生吧，他说过他会有办法的。” 我呆呆地望着光头。光头见我没有再硬闯的意思，忽然又叹了口气：“大妹子你饿了吧？我去厨房让人给你做些吃的。” 他说完就下了楼，我靠在客房门前的墙上。侧目望着房间出神。 方北宸究竟会有什么办法？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事有蹊跷，方北宸会不会在以身涉险？ 想着我就用手将门打开了一道缝，看见景泽盘膝坐在地上，正对着门外的一张脸苍白。方北宸在他身后全神贯注地集中法力，一股股蓝色的气体从他的掌心中发出。源源不断地灌入了景泽的身体中。 我当时并不知道方北宸在做什么，只见没多久景泽就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怕被他发现。立刻收回了身子贴在墙上。 耳边听见景泽长长地喘了口气，冷声道：“你将你一百年的修为给我，也不过只能保我一月清醒，可你自己却会元气大伤。” “你身上虽然带着不用轮回的法器，不过这种法器却必须要用法力来配合。现在你法力尽失，如果我不输给你修为，你三天内必魂飞魄散。”方北宸淡淡道。 景泽闻言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结果都是一样。” “对小罄来说不一样。”方北宸幽幽道，“你如果魂飞魄散。她这辈子都会无比自责，会为你痛心疾首。你将永远存活在她的心中，我却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一定会在一月内找到救你的办法。” 方北宸话音刚落，景泽就沉默了片刻，沉声开口道：“叶罄她为什么会为我痛心疾首？” “那你为什么又要豁出性命地救小罄？”方北宸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危险，“你的目的难道不只是复活自己吗？你明明没有……” 我心里一紧。光头上楼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朝我喊道：“大妹子，粥熬好了，快趁热吃吧！” 屋内方北宸未说完的话也戛然而止，下一秒他就走了出来，清澈的眸子看着我唤道：“夫人。” 我怕他担心，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对他僵硬地笑了笑：“北宸，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轻声道：“我很好，景泽也没什么事。” “那就好。”我背过身去。担心他看出我眼神中的难过，“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青家的别墅里此时就只剩下我们三人和光头。其次就是别墅中的佣人。 当天晚上，光头很诚恳地向我们解释了自己认识九爷的经过。 光头表示自己从前一直盗一些小墓，有一次无意间结识了青颂，看出他寻龙点穴的手法很高明，就有意和他接近。后来他通过青颂又认识了九爷，九爷很欣赏他，这两年让青颂和他一起盗了不少大墓，还分给了他很多钱财。 光头跟着九爷能赚钱，就一直追随着他。关于炼鬼什么的事。他从前并不知情，只晓得青家有阴阳师的背景。光头说到最后连连叹气：“我他妈的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看见景兄弟那样子也挺糟心的。” 方北宸问光头：“青颂人呢？” 我才想起之前九爷逃走的时候。青颂明明还在别墅里。 “跑了啊，不跑还等着被你们抓啊？”光头粗声粗气道。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我，“这件事我挺过意不去，这卡里有些钱，大妹子拿去买些营养品补身体吧。” 或许这就是光头表达慰问的方式，虽然有些直接粗暴，不过我还是能理解他的一片好心。 其实说起来光头也是被九爷欺骗的人。 我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了，谢谢你光头哥，没你的解药我说不定也早死了。” 光头闻言竟然红了眼眶，又连声叹了好几口气，嘴里“妈的”乱叫了一通。 晚上十点的时候，我们回到房间休息，打算明早离开别墅。 方北宸兴许是怕我看出他元气大伤，特意找了个借口说担心影响我休息，独自去了另一间客房入住。 此时，我一个人坐在卧房的床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白月光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耳边听见一阵脚步声在向我临近。 我回过头，看见黑暗之中那颓长的身影。 皎洁的月光倾洒在他的银发上，他的脸庞是那么的白皙而俊美，表情沉静得如同一潭波澜不惊的泉水。他漆黑的双眸中，瞳孔散发出不可捉摸的流影，像是吸尽了窗外如水的月光。 景泽忽而在我身前停下，声音不改以往的冷漠，沉声问我：“叶罄，你为什么伤心？” 我想起今早方北宸未问完的话，抬起头盯着他，错愕地质疑道：“景老师，你为什么要豁出性命来救我？你的目的难道不是用灵玉复活自己吗？如果你魂飞魄散了，你的目的岂不是永远达不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情为何物 我一连抛出了三个疑问，说完心绪被带动得起伏不平，不知道他会如何作答。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 就在我全神贯注望着景泽的同时，他忽而俯下身朝我逼近。我看见他纤长的睫毛近在咫尺，那如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炽热。下一秒，他凉薄的唇在快要吻上我嘴的时候，我猛地侧过了头去。 甩起的一缕发丝贴上了他的脸。我往后移了一步，不解地问他：“景老师，你什么意思？” 他站直了身子。幽幽道：“只是想最后验证一件事。” 我听见景泽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又想起之前被狐妖附身之时，他明明可以提前阻止。可是却任由狐妖利用我的身体吻了他。 想起后来一同开车去寻找夏侯正声的地宫时，景泽抢走了方北宸的车，却不发一言地载着我前行。 那两次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我说：“叶罄，我不过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我不是未成年的小女生，虽然情感经历不多。却也有女人的第六感直觉。 如今我第三次听见景泽的这句话，心跳加速地想到，会不会是景泽喜欢我？可是我想起他往日对我的态度。又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定了定心神，问他：“你验证的结果是什么？” 景泽修长的身子又没入了黑暗之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冷冰冰地告诉我：“叶罄，我原本以为面对着你，能找到七情六欲还在时的感觉，只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情爱是什么。” 狐妖之前说过，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有七情六欲，可是景泽没有！ 她那时指的七情六欲，应该就是和爱魄类似的东西吧。 又或者，失去七情六欲的人，比失去爱魄的人更加不懂得情为何物，不明白什么才是爱。 所以景泽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对我做出那些奇怪的举动。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景泽解答了我最初的疑问：“叶罄。你不用感到伤心或自责。我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拿灵玉复活自己。我死后虽不用轮回，却也付出了失去记忆和七情六欲的代价。” “只是这二十年来。脑海中总浮现出一个画面，我生前似乎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未办。而这件事必须要尽快去完成，所以我才会马不停蹄地调查灵玉历代主人的下落。而只有复活了自己，我才能彻底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 他顿了顿，又继而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救你的原因，我不能前功尽弃。哪怕不惜一切代价。因为如果无法完成这件事，我的存在也不会有丝毫意义。” 我听完景泽的话，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百般猜测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对一个患难与共朋友的感激与心疼。 我从床上起身，走到黑暗之处的景泽面前，然后张开胳膊一下子抱住了他。 他的身子一僵。却没如我预想中般推开我。 我环抱住景泽，如同老朋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背，认认真真对他讲道：“景老师。于我而言你就像是兄长和朋友，虽然你平时冷冰冰的不善言辞，虽然你说救我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可我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让我得到历练，谢谢你一直保护着我，才让我变得更加坚强与勇敢。所以我也会全力配合你完成你的目的。无论有多苦多难，我都会和你并肩作战。” “景老师，这也是情与爱中的一种，我们会是一路前行的朋友。”我慢慢松开手，抬头对他说。心中想着，我一定要和方北宸一起找到办法，让景泽重新恢复过来。 身前的景泽沉默了良久，最后淡淡对我说：“叶罄，我困了。”。随后他走出了房门。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三人就坐飞机回到了C市。 景泽的事情一天没有解决，我就没有心情再回去上课。所以一下飞机之后。我就给学校打了个电话，打算休学一学期。 莫小雪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很快就打了电话来问我：“小罄，你为什么要休学啊？” 我将事情大致和她说了一通，她听完也很难受，安慰了我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景泽回去了自己的公寓，方北宸同我一起回了家。他一落地就召见了老方头，令他去打听这世间可以恢复法术的方法。 安排好一切之后，方北宸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夫人。你不用担心，会有办法的。” 我想起那日在门外偷听到的话，知道方北宸已经损耗了一百年的修为，只是为了让我能不用自责。 “我知道，我相信你。”我温柔地对他笑了笑，“你是我的夫君。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夫人。”他揽过我的肩，将我锁在了怀中，轻声道，“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一天之后，老方头送来了一些古老的册子。这几日我和方北宸夜以继日地查阅了许多书籍，都没有找到提及过恢复法力的办法。 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还剩下不足二十天，正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莫小雪居然带着布莱克找上了门。 布莱克如今已经可以完全化成人形。 那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年站在我的面前，逗我道：“叶罄，我好看吗？” 我没心情和他开玩笑，莫小雪就扯了扯他的耳朵：“不许胡闹，叫你来是说正事的！” 我问莫小雪：“出什么事了吗？” 莫小雪告诉我：“上次你告诉我景老师失去法力的事，我挂断电话之后也和布莱克提起过。布莱克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据说用那里的泉水就能办到。” 我闻言目光炯炯地盯着布莱克，就听他讲道：“我也是之前跟随明珠巫师时见到的。有一次明珠巫师受了很严重的伤。几乎快要一命呜呼了。后来他去到一个叫做碧潭的地方，跳进了潭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结果身上的伤就全部愈合了，法力也大有长进。所以我想或许碧潭中的水能恢复法力吧。” 方北宸急忙问他：“碧潭在什么地方？” 布莱克想了想：“就在祁狼山上，只是……只是一般的人是登不上山的。即使侥幸上了山，那碧潭中的泉水也非常人可以忍受，据说那是一种蚀骨之痛。明珠巫师的脸，也是在那时候被腐蚀的。” 我冷不丁想起明珠巫师揭下面具的模样，他面具后的上半张脸竟是森森的白骨，模样说不出的渗人。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脑子都停止了思考。 “这么恐怖？那你不早说！”莫小雪打住了布莱克的话，对方北宸低声道，“老方，你就没别的什么简单点的办法吗？” 方北宸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老方头突然出现在了屋内，激动道：“主人，我找到办法了！”他喘了口气又道，“祁狼山上有处碧潭，用潭水浸泡一天一夜就可获得灵气滋养，从而恢复自身法力。” 我刚燃起的希望在瞬间被一盆凉水破灭，心中只剩下忧心与折磨。 “看来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半晌，方北宸低沉着嗓子对我说，“夫人不必忧心，我会陪景泽去一趟碧潭，势必将他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他话音刚落，老方头就出言制止道：“主人万万不可！您才耗费了百年修为，本该在七日之内闭关修炼。可现在您已经强行拖了十天，您不能再亲自去碧潭了，否则暂时封存在您体内的命魂随时可能逃离！”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思金叶 我听见老方头的话，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方北宸这个傻瓜，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有告诉我。如果不去闭关修炼，如果再以身涉险……他这是在用性命来赌博吗？ 我怔怔地望着他，一旁的莫小雪开口道：“既然布莱克去过碧潭，那这次就让我们陪景老师去吧。景老师怎么说也算救过我和布莱克的命，我们必须知恩图报！老方你就不要逞能了，自己回去冥府闭关，不许再让小罄担心。” 莫小雪说完，我们都还没来得及答话，布莱克就先急了：“不行不行，祁狼山太凶险！我不许小雪你去。我会自己陪景泽去的，你们都放心吧！” “正因为凶险，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去。”莫小雪接过布莱克的话反驳。 “正因为凶险，所以我才不许你和我去。”布莱克急声阻止道。 最后他们两人吵了半晌。莫小雪气得一跺脚走了，离开前对我说：“小罄，明天下午我们就出发，我回去后会联系景老师，你就别担心了。” 他们离开后，方北宸也打发走了老方头。 当天夜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我翻了个身发现方北宸还没闭眼，就无比严肃地对他说：“北宸。你最迟明早就回冥府闭关，没恢复好身体之前都不许再来人间。” 方北宸温柔地一笑，轻声开口道：“夫人已经决定了，要和景泽同行去祁狼山。对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点了点头。 他修长的胳膊揽过我的腰，抱着我半开玩笑地问：“夫人不告诉我，是怕我不许，还是怕我吃醋？” 方北宸的语调很轻松，可是我却能听出他的担忧和惆怅。 我枕在他的怀中摇了摇头，喃喃道：“都不是。” “那夫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柔声问我。 我不假思索道：“因为怕你担心，怕你因为我不能好好的闭关修炼，怕你在分神中会出现危险。一想到老方头白天说你的命魂随时会逃离，我就担心得睡不着。” 我说着不禁红了眼眶，缩下身子将头在他的怀中蹭了蹭。 方北宸却没有立马回我的话，只是抱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随后他无比亲昵的在我的额头上印上一吻，叹了口气道：“行知那个人总是夸大奇谈，害夫人忧心了。为夫不会有事，所以夫人也要照顾好自己。既然现在睡不着，我就教夫人一个法术吧。有了这个法术，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可以时而联系。” 我闻言点点头起了身。方北宸教我的法术叫做“相思咒”。 他用自己的血在我的眉心处点了一下，然后告诉我了一段咒语，最后又递给我一片金叶子，笑道：“夫人下次念动咒语对着这片金叶子说话。我在冥府中就能收到。同样的，如果我传了话给夫人，那么这片金叶子就会变成银色，届时你配合咒语放到耳边就能听见。” 我想到冥府中不能和人间连通电话，而且等我到了深山中也不会有信号。 收起金叶子，我轻声应了一句：“好。” 后半夜里，方北宸拥着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回了冥府。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打了个车去到景泽的公寓。 下午1点30分，我刚走到公寓楼下，就碰见了戴着鸭舌帽的布莱克。 我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的确只有他一个人。问他：“布莱克，小雪呢？” “我用法术把她锁在家里了，等我离开C市之后，法术才会自动解除。”布莱克轻描淡写道。说完又问我，“叶罄，你怎么也来了？你家老方呢？” 布莱克这小子也随着莫小雪管方北宸叫“老方”。 我回以一笑，向他解释：“我来的原因是为了救朋友。至于为什么不让老方来，和你对小雪的关心一样。” 他白了我一眼，傲娇道：“才不一样呢！小雪对我而言胜过自己的性命。” 我被他逗得一乐，拽着他就上了楼，敲响了景泽的房门。 在来之前，我并没有给景泽打电话。因为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又怕反倒会让他先行一步逃走。 此时我敲响了房门，片刻之后景泽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穿了一件宽大的藏蓝色睡袍。原本苍白的脸被衬得更加虚弱，见着我冷冷道：“叶罄，你怎么也来了？” 我和他解释了一通，才知道原来昨天布莱克打过电话给他。他已经知道了碧潭之事。也答应了要和布莱克一起去。只是景泽或许没想到，和布莱克一起来的人会是我。 我轻声对他说：“景老师，时间紧迫，你收拾下东西就和我们出发吧。” “不行。”他冷冰冰地拒绝我，“叶罄，我不需要你和我一起去。” 我正着急，布莱克这只蠢猫就“咦”了一声，问景泽：“你不让叶罄去的原因。也和我对小雪、她对老方的一样吗？” 景泽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看了布莱克一眼。 布莱克就无奈道：“你们人类真是爱拐弯抹角！” 我瞪了瞪布莱克，咬牙让他别再说话了。可是景泽的主意已定，说什么也不让我同行。 我没有办法，只好先答应他，佯装说道：“那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 下楼之后，我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大衣穿上，然后躲在了小区中。等待着景泽下楼。 片刻之后，就看见布莱克率先走了出来，景泽跟着也现了身。 景泽如今法力尽失，自然是发现不了我在旁边。可是布莱克却一直往我的方向望，他刹那间与我的目光相撞，我赶紧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一愣，不过总算没有犯蠢，朝我努了努嘴。 我就这样远远地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来到了长途客车站。布莱克和景泽上了大巴车，我远远站在车外直至发车前的最后一秒，才快步冲进了车门里。 司机很配合的一踩油门启动了车子，喊道：“小姑娘找个空位快坐下！” 我摇摇晃晃地险些没站稳。布莱克起身扶了我一把。我顺势就坐到了他的座位上，他则去了后面的一排。 此时，我坐稳后抬头看了身边的景泽一眼，发现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景泽的一张脸阴沉得吓人，微微皱起的俊眉犹如山川，声音冷漠道：“叶罄……” 看样子虽然失去了法力，可是景泽的性格却没办法更改了…… 我很心塞，面对着这样的景泽时总有些紧张。 我头一偏打断他的话耍赖道：“哎，今天起得太早了……我好困……我睡一觉。景老师，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啊。” 我说完将眼睛一闭，索性不去看他的表情。 好在至此景泽就闭了嘴，全程再也没有和我多说一句话。 大巴车到达A市的时候。刚好是傍晚七点。 祁狼山虽然就位于C市西南邻近的A市，可是却是一处偏僻的远山，那儿目前并没有进行开发。幸好之前我在网上找到A市有一个原生态主题的旅行社，得知有一条旅游线路刚好会在祁狼山脚停留。 一下车，我们就赶到了旅行社里咨询，对方经理告之明日的出行线路已经报满。 我好说歹说，又多加了些钱，经理这才勉强同意给我们加三个位置。 我做完这一切回到酒店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桌上的金叶子变成了银色。 心中一喜，我念动咒语放在耳边，就听见方北宸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夫人，一路顺利吗？” 他的声音让我全身的疲倦都消除了。 我坐在床上。对着金叶子傻笑，轻声回了一句：“恩，一切都顺利，只是有些想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祁狼雪山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旅行社的大巴车准时来酒店楼下接我们。 我们上车的时候，发现这个旅行团竟然是一个老年团，车上密密麻麻坐满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布莱克嘀咕着问了导游一句，导游才说这条线路的主题就是返璞归真，大家都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 也正因为团友们的年纪较大，所以线路安排的景点都是在山下参观留影，并没有什么耗费体力的项目。 我们坐在前排和导游比较近。她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大姐，穿了一件印着旅行社名字的红马甲。一张圆脸看起来比较面善。 身后的老人们管她叫小萧，我就顺口称呼她为萧姐。 我想起之前布莱克说祁狼山凶险万分，就漫不经心地问她：“萧姐。我听说中途会在祁狼山停留。那是一座什么山啊，我之前并没有听过呢？” 萧姐也算对得起导游的身份，侃侃而谈道：“你说祁狼雪山啊？对。第一个景点就是那里。那儿的雪景很美，就是山上经常有狼群出没，所以待会儿只能在山脚拍照。”她说完警惕地看着我。“你们是冲着祁狼山来的？那群大爷大妈们我倒放心，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就爱探险，可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我闻言连声应付道：“怎么会？我们也就是想去拍拍照而已。” 几句话勉强让萧姐打消了顾虑。 我转过头去瞪了布莱克一眼。低声问他：“喂，你怎么没提前说祁狼山是雪山？也不知道那儿的海拔有多高，我连氧气瓶都没准备，万一高反了怎么办？” 布莱克也是纳闷：“我当时和明珠巫师去的时候，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山。” 我心说斗转星移，时间都一千年，也怪我自己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够！ 这样想着，我就叹了口气转回了身子，看见大巴车行驶在一片狭窄的公路上。四周弥漫着浓浓的白雾，司机应该是常开这条线路的人。他艺高人胆大，这种可见度下也没有怎么减速，倒让我一路上提心吊胆。 此时已经到了八点，道路两旁的路灯还亮着。 不一会儿，太阳从白云中钻出头来，雾就逐渐淡薄了下去。如画的蓝天下。我看见不远处的雪山绵绵长长，犹如数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让人心生敬畏。 耳边听见车子熄火的“哒哒”声。萧姐挥着小旗子站到了门边高声道：“祁狼雪山到了，请各位游客下车游玩。祁狼雪山目前不允许游客登山，大家请在安全范围内自由游览拍照，一个小时后我们集合上车。” 原来这里就是祁狼雪山了。 身后的大爷大妈一窝蜂站了起来，我赶紧先和布莱克、景泽下了车。 站在山脚下才看清楚祁狼雪山区域的大小山峰就有七个，山峰与山峰之间雾气缭绕。我赶紧拉着布莱克问他：“你还记得碧潭究竟在哪一座山峰上吗？” 布莱克也看了看。不太确信道：“大概……就是在最高的那座吧。” 我听他说最高的，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在群山之中确有一座直耸入云的高峰，只是这山丝毫未开发。似乎连可以入山的通道都没有。我和景泽现在都不会法术，怎么才能上去？ 一路上没有说话的景泽，突然指了指山脚下的一间房屋。 我眯起眼睛一看。那屋子像是一个经营门面，外面挂着一把登山镐。我当即明白了景泽的意思，既然萧姐之前说不放心我们这些年轻人。那就说明此前有过探险者攀登祁狼雪山。精明的国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商机。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儿指不准能买到一些登山用具，又或许打听到一些关于上山的方法。 趁着萧姐现在没注意。我们三人就去到了那间屋子。 进去之后才发现是卖饮料和方便面的小超市，一个四十来岁的络腮胡男人坐在柜台后面看书。 布莱克没什么城府，直来直往地问他：“你们这儿有登山用品卖吗？” 男老板摇了摇头：“没有。” 我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又看了一眼门外挂着的登山镐。如果他这里只是卖一些食物，又何必在门外挂这个引人注意。又或者祁狼雪山本就未开发，政府估计是禁止探险者攀登的。 既然是违法的买卖。小心谨慎一些也合乎常理。 我正想着，景泽就从身上掏出了一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幽幽道：“我们想借用一下你门外的登山镐，如果你还有其他的工具就更好。” 络腮胡这才放下书，抬眼打量了一番景泽，笑了笑：“你们不像是检查人员，也不像是普通探险者。”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接下他的话，眼珠子一转问他，“这笔生意老板做还是不做？” 我话音刚落，他就将那叠钞票收回了抽屉里，上前关上了大门，随即打开了地上的一块木板。 木板下方看来是一个隐秘的仓库。男老板倒着爬下了木梯子。 片刻之后，他将一系列的登山用具抱了出来，当中还有我想了许久的氧气瓶。 我们将这些东西装了部分在背包里，可是剩下的大件工具没办法藏起来。我想着如果这样走出去，势必会引起萧姐和团友们的注意，到时候就麻烦了。 正焦头烂额。男老板突然打开了一扇后门，对我们讲道：“从这里出去吧。直行不久就能到主峰，那儿之前有探险者开荒过。应该算是目前最好走的路了。” 我朝他道了谢，出了后门一股寒风迎面吹来。 布莱克走在最前面，我和景泽并排在他的身后。走了几分钟后，就看见一块钢制的警示牌，蓝底白字地写着：“狼群出没，禁止入山。” 在警示牌的后面。有几棵被雪覆盖着的大树，景泽对我们说：“就从这里上山吧。” 如今布莱克挑起了重担，成了我们三人中的带头者。 他拿出一根绳子。我们三人都在自己的身上拴好了结，布莱克就率先一步朝前方开路。 初上雪山的路并不难走，坡度不陡，加上众人都精力充沛。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往后方一瞧，发现山下的人已经成了一个个黑影。 可是仰头望去，前路依旧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越往高处走，山脉中的空气就愈发稀薄。五个小时之后，我就觉得身体有些扛不住了。此时我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景泽大概是为我着想，建议先缓一口气后再继续。 我拿出氧气瓶用力吸了几口，感觉四周的寒风凛冽。虽然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可还是觉得冷。 身后突然有人递给我一袋饼干，回过头看见景泽的面色比这积雪还要冷淡：“叶罄，吃些东西可以御寒。” “好。”我愣愣地应了一声，正准备去接过来，倏地看见口袋里的金叶子变成了银色。 我收回手赶紧将其拿了出来，念动了咒语后放在耳边，就听见方北宸对我说：“夫人，你现在到哪里了？昨晚可有梦见为夫？” 我脸一红，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太肉麻的话，就轻声回他：“在上雪山的路上。” 说完这一句话，我才看见景泽的手中还拿着那袋饼干。 我有些尴尬，见他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只好连声说：“景老师、布莱克，你们也吃些东西吧。” 下一秒，景泽就将那袋饼干扔给了我，冷冰冰道：“我用不着吃东西，你们两个自己吃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晚遇袭 在休息的过程中，我问布莱克碧潭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布莱克告诉我，他只记得碧潭的四周都是悬崖，初步估计应该是在山顶才对。可眼下我们只攀登了三分之一的距离，无论如何今天都抵达不了。 布莱克想了想对我们说：“晚上继续赶路吧，这样应该天亮就能到了。” 我摇摇头，当即否定了这一提议：“布莱克你是猫有夜视眼，但是我们却不行。夜晚在雪山上赶路，和让瞎子去跳悬崖没区别。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我看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我们还能继续再赶一段路。天黑后找一处适合露营的地点，睡一晚后争取明天下午登上山顶。” 景泽也赞同我的想法，我们休息了片刻后就继续赶路。 傍晚七点的时候。一轮红日隐退。 经过多方的勘察，最后我们找到了一处积雪较少的平地。布莱克和景泽合作支起了双人的保温帐篷。 简单吃了一些饼干白水后，我看了眼手表。距离天亮还有差不多9个小时的时间。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决定轮流守夜。第一个时段相对安全，就由我这个女生来看守。 保温帐篷不算太大，勉强能睡两个人。 布莱克这只懒猫进去后不久就打起了呼噜。 我坐在外面的地垫上，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随着夜色的加深，雪山上的温度也逐渐降低。 好不容易从九点熬到了零点。我已经是困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我叫醒了布莱克，他负责第二个时段的看守，这个时间段也是最危险的。我钻进帐篷中，看见景泽的时候还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寒意和困意同时席卷而来，这种极端环境下也没什么好别扭的。 想着我就进入了睡袋中，久违的暖意让我忍不住一个哆嗦。我也背对着景泽，看着布莱克帐篷外的背影，朦朦胧胧中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我感觉有只手隔着睡袋抱住了我。 恍恍惚惚中又听见那个沉闷的嗓音，迷迷糊糊地想起那日我从派出所回来的夜晚，也曾听过同样地问话：“叶罄，你究竟是什么人……” 可我好困，困得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去回答他的话。 最后也不知道睡下了有多久，突然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嗷嗷的嚎叫声。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景泽已经从睡袋中钻了出来。 而布莱克也是一副如梦初醒般的惊讶声：“啊？发生了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一定是这只懒猫在守夜的过程中又睡着了！我怎么就忽视了这一点呢？猫这种动物一天能睡上十七、八个小时。想也知道就算变成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就算骂他也没用了。 我钻出睡袋掀开帐篷，在看见外面的情况时一颗心都凉透了。 昏暗的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绿光闪烁，我知道那是某种动物的眼睛。景泽的手电筒朝着四周一扫，就看见无数匹长着棕白毛发的狼，正龇着锋利的牙齿。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我们。 那种凶恶的眼神中带着无需掩饰的贪婪，仿佛对我们这些“食物”垂涎欲滴。 它们不知道悄悄隐藏前行了多久，现在狼群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知道狼都是肉食群居动物。它们七只一群，一群狼就可以厮杀掉一头成年雄狮。更别提眼前的这十来只狼了！ 我低声问布莱克：“布莱克，你再怎么说也得了猫妖的千年道行。现在倒是用法术驱走它们啊！” 他涨红了一张脸，声若蚊蝇道：“我之前为了尽快变成人形和小雪在一起，耗费了不少法力。如今要对付七八只还行。这十几只恐怕有些难。”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景泽说了一句：“不好，它们要进攻了。” 我屏住呼吸朝着四周一看。就见那群狼中有几只强壮点的已经按耐不住了。它们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随时准备俯冲的架势。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我又钻回帐篷里，将背包里的军刀给摸了出来。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多的狼，心中怕得要死，只是眼下别无退路。 我将刀握在手里，朝着布莱克喊道：“只能硬拼了，你能用法术抵挡得了多久？” 布莱克当下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和景泽没有法力，留下只会成为他的后患。布莱克一人暂时抵抗，等我们逃走后也能快速脱身。 他回道：“我尽量，你们先撤退！” 布莱克说完就化作了一只黑色大猫，冲上前去和群狼搏斗在了一起。我情急之下拉住景泽的手，带着他往着后方跑去。夜晚的视线不好，我们又只有一只手电筒。 跑了没多久感觉脚下的雪变得越来越厚，深一脚浅一脚地提不起速度来。 好在布莱克顽强抵挡，那群狼并没有追上来。 我拉着景泽的手，一颗心七上八下，手中握着的军刀还是不敢放下。 走了没多久发现四周没有异常，我也就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喘了口粗气。刚准备回过头问景泽怎么样？他突然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头皮一麻，就看见在前方的一处雪坡后面，又冒出了两只鬼火般的绿色眼睛。 这座祁狼雪山里。究竟是生活着多少匹狼？！ 我们本想试着再度后退，可这一匹单独行动的狼却比之前的群狼更加狡猾。下一秒，它就从雪坡后一跃而起。矫健的身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它前脚刚一踩入雪地，后腿又是猛地一蹬，电光火石之间朝着我们迎面扑来。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狼。我借着月光看见他一口獠牙离我越来越近。 几乎就在同时，景泽将我拉至了身后。 他虽然失去了法力，可是身手依旧不容小视。只见他一肘击向了那狼的下巴。随即一抬脚就将它给踹飞了出去。那狼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好似被彻底激怒了，又朝着景泽发起了进攻。 景泽和那匹狼搏杀在了一起。 我刚想握着军刀上去帮忙。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喘气。 我倏地回过头去，另一匹不知从何地窜出来的灰狼就将我扑倒在了地上，锋利的爪子抓伤了我的左手背。 下一秒。它作势就要咬我的脖子。 我将头一偏，右手握紧军刀朝着他的脖颈处拼命一捅。 一股腥臭的热血源源不断地溅到了我的脸上，那狼哀嚎了几声，声音愈发的虚弱，最后倒在了雪地上。我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活下去！ 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月光下的景泽还在和那头狼纠缠，灰狼转眼间将景泽压在了地上。我冲过去举起军刀，朝着灰狼的后背拼命地一划，血水霎时间染红了雪地。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十分钟不到的功夫，我竟然杀死了两匹狼！ 我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中的军刀落在了地上。膝盖有些发软，我一下子向着雪地跪了下去。 景泽翻了个身，一把接住了我的身子，揽住了我的肩膀。 身旁的他冷哼了一声，好似自嘲，又好似在叹气：“原来让女人保护，竟是这样一种滋味。” 我全身不住地哆嗦，那种心有余悸的恐惧感，在释放了最后一股勇气后席卷而来。 景泽说完似乎发现了我被抓伤的手，手背上的伤口流着血，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那两匹狼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顶碧潭 夜越来越深了，浓重的黑色中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两匹被杀死的狼流干了血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惊的腥臭味。 我缓了半天才稳住了心神，摘下手套检查自己的伤势。雪山上的冷空气将伤口冻得红肿，血已经止住了。可是只要一活动手指关节，手背上就会被牵扯出钻心的疼痛。 景泽拉过我的手也想看看状况。我抢先一步抽了回来，藏在背后告诉他：“我没事，不知道布莱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天空中又开始落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地面上的积雪似乎比之前更深了。 十来分钟后，我们踏着雪返回了营地，看见群狼已经不见了踪影，帐篷旁蜷缩着一个黑影，应该是布莱克！ 我们快步上前，发现变成黑猫的布莱克仿佛伤得不轻。 我蹲下身子。布莱克微微睁开了一对绿色的眼珠子，朝着我“喵呜”地叫了一声。 我见他的前腿上有几道被狼爪抓破的伤口，眼眶一红，就伸手想去抱它回帐篷中。手背上钻心的疼痛感又袭来，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我手触碰到布莱克的同时，景泽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皱起了眉头：“叶罄，这是刚才被狼抓破的吗？” 我扭了扭手腕想要挣脱开，朝他吼道：“现在布莱克的伤势最严重，你别管我了！” 他的眼眸一黯，幽幽道：“布莱克得了千年道行的猫妖，这一点伤只要休息几天就会痊愈。可是你是人，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病毒感染到了血液就会死。” “如果怕死，我也不会来这祁狼雪山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你、布莱克都得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我激动道，说完就一把将布莱克抱入了帐篷里。 当下我的情绪有些失控，或许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也兴许是对自己无用的自责。 我不想永远受别人保护，也不愿我的同伴受到伤害。我口口声声说想要强大起来，可是却屡次成为众人的拖累。 鼻子有些酸。我的眼泪在极力的抑制下没有夺眶而出。 我从背包里翻出医用纱布和药粉，动作轻柔地替布莱克包扎好了伤口。这细致的缠绕纱布的动作仿佛能使我平静，我最后剪断纱布打了个结。将布莱克放回睡袋中讲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好好睡一觉。” “喵呜。”他伸出爪子拍了拍我的手，随后闭上了眼睛。 我又吸了吸鼻子。拿起纱布想去检查景泽有没有受伤。 可我刚一转身，就迎面和他撞了个正着。他应该从始自终就站在我的身后，冷着的一张脸没有表情。我的额头接触到他的下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景泽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又拉近了他的跟前。 我一愣，他就抢过了我手中的纱布，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替我手背的伤口做了包扎。 而后，他看了看手表，淡淡道：“这个时间段该我守夜了，你进去睡吧。” 我并没有困意，沉默了半晌就席地坐了下来，回他：“我不睡了，距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了。” 话音刚落，身边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景泽盘膝坐在了我的身边。 期间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两个小时之后，天渐渐破晓，雪地反射着朦胧的白光，周围的山石树木都逐渐苏醒了过来。刚刚诞生的黎明让我整颗忐忑不安的心彻底回归了平静。 我回过头朝着帐篷里看了一眼，布莱克伸了个懒腰，从睡袋里爬了出来。 一旁的景泽低声道：“他已经没事了，只是想要恢复人形。得再多修养几天的时间。”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扯出一个微笑对景泽笑了笑，轻声道：“真好，天总算亮了。” 收起了帐篷之后，我们将行李又整理一番，只留下了一背包必需的食品水源。我将布莱克装进另外的一个背包里，背着他继续朝着山顶攀登。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的考验太过艰险，今日老天爷终于没再折磨我们。 向上的山路险峻却再无波折。 我们一步步踏雪而上，终于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来到了祁狼雪山主峰的山顶。 湛蓝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山顶的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喘了口气，就看见在山顶的中央果真有一处温泉式的水潭。潭中青波荡漾，碧水悠悠，肯定就是布莱克说过的那处碧潭了！ 我向前走了几步，还没来得高兴，整颗心就又悬在了半空中。 因为我看见在碧潭的四周，竟然堆积着无数的白骨。那些白骨和积雪的颜色很像，远远看去根本发现不了。随着我脚步的迈入，发现的白骨越来越多。当中既有人的也有兽类的。 “喵呜。”背包里的布莱克突然叫了一声。 我听不懂猫的语言，回过头问景泽布莱克在说些什么。 景泽却愣了愣，才回答我：“没什么，他说这就是碧潭了。” “喵呜！”布莱克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我诧异地望着景泽，他忽而对我说：“叶罄，这潭水要泡一天一夜，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营吧。” 我见碧潭的附近就有一处地势不错的平地，指了指那儿提议道：“就那儿吧。” 景泽却说不好，最后非得找了一处距离碧潭较远的空地。 此时我们支好了帐篷。景泽将背包里的东西都交给我，叮嘱道：“看来这祁狼雪山晚间常有狼出没，你今晚也得小心。” 我点点头。又想起布莱克说过碧潭中的水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我还在出神，景泽就已经转身往回走了，我叫住他：“天色还早。我和你一起去待会儿吧。” 他突然破天荒地朝我一笑，淡淡道：“叶罄，我进入潭水前要脱衣服。你难道打算在一旁看着吗？” 我脸一红，景泽就迈步离开了。 我进了帐篷中喂了布莱克一些食物和水。而后我坐下来拿出金叶子，本想和方北宸说说话。可是又担心会令闭关的他分神。 想了想，我又将金叶子收了起来。 布莱克起身蹭了蹭我的手，表情有些焦虑。 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半晌，他的身体腾起一阵烟雾，化作了少年的模样。 我吓了一跳，布莱克就躺在睡袋里虚弱道：“叶罄，那碧潭四周有很强的怨气，景泽一个人恐怕会有危险！” 他说完又变成了黑猫，搭了几下眼皮后睡了过去。 我愣在原地，听见布莱克说怨气，才想起登山前我将灵玉放进了背包里，所以并没有注意绿光的变化。刚才在碧潭边布莱克的那几声猫叫，恐怕就是在提醒景泽吧。 可是景泽却故意瞒着我，想要一个人以身犯险！ 我从背包里拿出灵玉，心中火急火燎地朝着碧潭的方向跑去。随着脚步的临近，手中的灵玉逐渐变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幽绿色。 下一秒，我听见潭水中的景泽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 那痛苦的吼叫声太过可怕，仿佛锐利的刀子直直插入心脏时发出的悲鸣。我看见景泽赤裸着上身浸泡在潭水之中，他的眉毛紧蹙，额头不断冒出汗珠，身子正在瑟瑟发抖。他的嘴唇苍白，咬紧了牙关正在硬生生地扛着我无法想象的煎熬与折磨。 原来波澜不惊的潭水渐渐泛起了涟漪，水波层层推开，片刻之后潭水竟然翻滚起来。 一股股热气冒了出来，融化了四周的积雪，露出了雪下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 第一百二十章 蚀骨煎熬 方才碧潭四周的积雪足到小腿肚那么深，如今雪水融化漫开，才知道这山顶处的白骨远比我预想中的更多。 横七竖八的骨头也分不出具体的部位。它们凌乱地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层层堆砌起来的骨墙。 此时，碧潭中的水翻滚得越来越厉害，沸腾出来的热水浇在了那些白骨之上，发出了滋滋的响声。我看见景泽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通红，看样子这潭水的温度已经到了无法估量的程度！ 他仿佛彻底失去了意识，闭着眼睛保持不动。 我吓得叫了他一声：“景老师！” 他没回应。我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声：“景泽！”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睁开了眼，我想跑过去找他，他却咬牙对我吐出两个字：“别动！” 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他裸露的上身正一点点被腐蚀掉。 那画面太过骇人，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所见到的一切。 就像是……就像是一个人的皮肉被活生生地煮化了。原本清幽的潭水被鲜血覆盖，翻滚出绿中带红的液体。景泽的身体一点点开始缺失。我的心脏抽搐得厉害，好似千根长针扎在心尖。 喉咙中哽咽得发不出声音来，只听见景泽虚弱道：“别怕。这只是肉身。” 我虽知道那只是一具假的肉身，可是他痛苦的模样却足以说明他此刻的蚀骨煎熬。 我无法感同身受，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双脚好像被定在了原地。我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又想起之前他闭关时我和他说话的场景。 我颤声道：“景老师……我说话给你听……说一天一夜……” 沸腾出来的潭水不断浇在那些白骨之上，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滋滋声，最上面的一层白骨化作了一团黑色烟雾。我话音刚落，紧接着潭水就渗透了第二层、第三层……直至最底下的一层。 烟雾越积越多，我手中灵玉的绿光也越来越耀眼。 我当即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布莱克所说的怨气了！ “啊……” “不要啊……” “救救我……” 四周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只见黑雾正围绕着碧潭不停地旋转，顷刻之后就要朝着潭中的景泽扑去。 景泽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失去了意识。 我哪里还有时间多想，立马就念动了招魂咒。 好在这些怨气的鬼力不算强，当我念动招魂咒之后，那些黑气就不断地朝着灵玉席卷而来。我一个激灵，身周的劲风刮得我险些跌倒。 十分钟后，黑气已经被吸收干净了。 我刚停止咒语，就感觉地上的雪地正在微微颤动。随即听见一阵如同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那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响地传进了耳朵里。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第一反应是发生了雪崩！ 可当我转过头去视察情况的时候。才发现来者是比雪崩更要命的东西--一个模样狰狞到了极点的鬼魂，正从雪地中窜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道服的小童子，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他的一双眼睛没有神采。眼球有些萎缩，看样子是一个瞎子。一道刺目的伤疤从他左耳处贯穿到右下巴，像是被人用斧子硬生生将脸给劈开了。 灵玉再度发出绿光，我正准备念动招魂咒，一道符纸就从小童子的手中飞出，倏地贴在了我的脑门上。 我万万没想到，一个鬼魂居然还会使用符纸！ 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那个小童子飘在空中，一下子扑到了我跟前，恶狠狠地问我：“你是明珠巫师的什么人？你怎么会有灵玉？我师父现在在哪里？” 我在听见“明珠巫师”这个名字时也是一愣，反问他：“你怎么会认识明珠巫师？” 一只小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小童子皱眉道：“快告诉我，你们从我师父手里抢走灵玉后，把他老人家怎么了？要不然我就将你千刀万剐！” 他的手掌虽小，可是掐住我的脖子的力道很大。 我一张脸涨得通红。干咳了两声后憋出一句话来：“我不知道你的师父是谁啊？” 小童子闻言愤怒到了极点，手上一边使劲，一边凶残道：“那你就去死吧！” 我觉得胸口闷得慌，在一刹那间呼吸变得愈发的费力，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不清。就在我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仿佛看见从小童子的身后奔跑过来一匹火红色的狼…… 我想我或许已经死了。要不然为什么脑袋如同千斤重？我浑浑噩噩地闭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我感觉四周鬼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嗷呜……” “嗷呜……” 两声狼叫让我一个激灵，意识渐渐被带回了现实中。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这儿居然是一处山洞，洞内铺着无数的兽皮，墙上用绳子拴着许多的獠牙。我躺在一张石床之上，跟前趴着两只灰白色的狼。正警惕地望着我。 “嗷呜……”其中的一头突然开口叫唤，似乎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我想起昏迷前看见的那匹火红色的狼，会不会是它把我带来这里的？只是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颗心还系挂在碧潭中的景泽那儿。 我翻身下床想要走，趴在地上的两匹狼并没有阻拦我。 我一鼓作气跑到洞口，就看见一个长着红色头发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穿了一件宽大的紫色袍子。袖口上绣着繁琐的云纹，领口微微张开，露出白净而修长的脖颈。我在抬头看清男人的相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好一张惊若翩鸿的脸！ 他的面若桃花，璀璨的蓝眼睛如同星河般灿烂，他好看的下巴微微抬起，凉薄的嘴唇弯成微笑的幅度。此时他就站在我的旁边，微微低下头目视着我。他纤长的睫毛有频率的闪动，鼻尖呼出的热气在我耳畔回旋。 我不得不后退了两步。他随即上前一步步将我逼回了洞中。 鼻尖闻到他的衣料上，竟传来雪后腊梅的淡淡芳香。 男人赤脚走在兽皮制成的地毯之上，挂在腰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被他逼得步步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石床上，定了定心神问他：“你是之前救我的那匹狼？” “救你？”他突然用手抬起我的下巴，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你杀了我的子民，我凭什么救你？” 我心中咯噔一声，想起昨夜被我用军刀杀掉的那两匹狼。眼前的红发男人应该就是它们的首领了！ “只是，我也不想杀你。”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继而云淡风轻地说道。“因为你的血，似乎和普通人的味道不一样，可以令我感到愉悦。我可以将你圈养起来，天天饮用你的鲜血。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闻言心中一惊，忽而想起那把军刀我还一直放在身上。 我抬起头也对他一笑，另一手则悄悄摸到了兜里：“叶罄，你呢？” “温韦，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应该随它们叫我大王了。”他笑意盈盈道。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随即拿出军刀一下子向他刺去。 谁料的我手刚挥至他面前，他就眯起眼睛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 手中的军刀被温韦给夺走，下一秒他就用那把军刀在我的手腕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仿佛故意把这一系列的动作放得很慢，好让我能同时体会到内心的恐惧与身体的疼痛。做完这一切后，温韦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柔声道：“女人，这是本王对你不听话的小惩罚。” 他话音刚落，就一下子将嘴贴在了我的手腕上，不断吸允着我伤口里的血！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落入狼窝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温韦吸了一会儿，又用舌头在我的伤口上舔舐了一番。我感受到他舌苔上倒刺带来的刺痛，那种疼痛的感觉直入骨髓。 半晌，他放下了我的手，又用宽大的手掌在伤口处一抹。 片刻之后，手腕上的伤口就愈合了。 我仿佛被抽走了一袋子的血，头晕乎乎地靠在石床上喘气，额头冒出一连串的冷汗。 温韦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嘴。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妖孽笑容，风情万种地问我：“女人，你的血里似乎有一股少见的法力。你不是纯粹的人。” 我盯着他，不置可否道：“你什么意思？” 他爽声一笑，又伸手来勾我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眉目传情道：“我的意思是，你既然不是人，要不要考虑嫁给本王？本王有这世间上最好看的相貌。你想不想成为我的王妃？” 我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温韦勾着我下巴的手一僵，挑起眉毛问我：“女人。你笑什么？” “笑你眼界太差。”我朝他摇了摇头，故意激怒他，“这世间的男子你见过多少，就敢号称自己最好看？现在有一个比你生得更俊朗的人，就在这祁狼雪山上。” 我说完故作忍俊不禁的模样，心中暗自琢磨着，说不定能利用他保障景泽的安全。 温韦挑起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冷哼了一声问我：“你说的那人是谁？” 我见他果真上了当，心中一喜就回他：“他现在就在碧潭之中，等到明日就可以出来。如果你有自信能够胜过他，不妨明日和我去碧潭走一趟，当面和他比较一番。不过前提是，今夜你得保证他的安全，不被你的子民或鬼魂干扰。” 我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温韦，他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狡黠地笑容：“你想骗我？不过我最喜欢聪明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才能和我匹配。我答应你保障他的安全，不过你也别惦记着其他男人了。今夜你就得和我洞房。我会给他留一杯喜酒。哈哈。” 温韦说完对着一旁的灰狼嗷嗷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挑眉看了我一眼后出了山洞。 我见他走后试图跑出去，可是那两头灰狼像是受了命令。死守在洞口一次次将我逼回。 身上唯一的武器军刀已经被温韦给收走，我现在全身再也找不出其他的防身物件来。 一种绝望与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坐在石床上看着洞口陷入了沉思。 洞外的天色越来越黑，我脑子里的思考一直没有停下。 一场大雪折断了洞外的一根枯树枝。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树叶！ 我倏地拿出了兜里装着的金叶子，方北宸的脸浮现在了脑海中。 我念动了相思咒，可是看着那枚金叶子，又在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北宸还在闭关，老方头说过他如果中途出关，命魂逃离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可我知道要是告诉他自己的处境，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赶来救我。 只是如今元气大伤的方北宸，即使赶来了也无济于事，反倒会使多一人陷入绝境。 我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枚金叶子，最终决定打消这一念头，我不能再让方北宸受伤。 就在这时。洞口处突然传来了温韦的大笑声。 下一秒，我看见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只站立姿势的棕狼。那狼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瓶玉壶装的酒，以及两盏铜质的酒杯。 “爱妃，来陪本王饮了这杯交杯酒。就算是行了成亲的仪式了。”温韦提起玉壶斟了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我。 我别过头去，冷笑道：“温韦，狼就是狼，别妄想学人成亲喝交杯酒！” 我话音刚落，脑袋就被一只大手给强行别了过来，温韦钳制住我的下巴，笑容不减道：“来，喝了这杯血酒。你从此就只能留在本王的身边了。” 我垂下眼一看，那酒里不知混杂着什么液体，有些像是一滴血。我心知一定是温韦使了邪法。喝过后指不准会发生什么。 温韦用手指夹住我的两腮，强行掰开了我的嘴，手中的酒眼瞧着就要倒入我的嘴巴里。说时迟那时快。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命地挥手朝着那杯酒拍了过去。 只听“砰”地一声脆响，酒水洒在了地上。 温韦脸上的笑容一僵，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突然欺身压了上来，将我给扑倒在了石床上。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就不行你们人类的啰嗦礼节了。在我们狼的世界里，只有抢夺和占有。”他说完猛地俯下身扒开了我的外衣，长着倒刺的舌头从我的锁骨舔舐到了下巴处。 一阵野兽般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 我手脚并用地想要推开他，可是他的两只大手死死将我的手给按住。温韦的胸膛贴住我。在我的耳边呵气道：“女人，你越是挣扎本王就越对你感兴趣。” 语毕，他仿佛兽性大发，猛地撕烂了我里面穿着的长袖T恤。 冷风呼呼地从洞口吹来，我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汗毛直立。 我的头皮一麻，就感觉温韦的手顺着我的腹部下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注定要苟且偷生地活下去，倒不如死得干净利落一点。 我想着就准备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几乎就在同时。身上的温韦忽然离开了。 他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从后面偷袭，一下子撞在了洞内的岩壁上，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下一秒。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来到了石床边。他扯下墙上的兽皮将我的身体裹了起来，我顺势被他带入了怀中，想起刚才的境遇仍旧禁不住瑟瑟发抖。 耳边听见那声让我想哭的呼唤：“夫人，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抬头撞上他清澈的眸子，霎时间红了眼眶。 我想问方北宸怎么会找到这里，又记起之前我拿出金叶子时虽没说话，可毕竟念动了相思咒，想必是他听到了刚才发生的事。 墙边的温韦喘了口气后站了起来，声音凶狠道：“你竟敢坏了本王的大喜事，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方北宸的目光一冷，声音霸道地回道：“哼，我的女人你也敢动，还是让你的手下为你筹备丧事吧！” 他话音刚落，温韦就目光锐利地朝着他飞了过来，方北宸上前迎击，两个影子斗在了一起。 我裹紧身上的兽皮，然而心中是无比的忐忑。 方北宸肯定是强行出关的，目前看来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老方头也不会危言耸听。之前元气大伤令他耗费了修为，况且这温韦也不像是省油的灯。 如今方北宸硬撑着和温韦搏杀，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体内的命魂。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温韦又是一下子撞上了墙。方北宸不动神色地从半空中落了地。温韦倒在墙角，人类的身躯逐渐变成了一头火红色毛发的狼。 方北宸手中变出一张符纸，看着他幽幽讲道：“温韦，果然是你！你本是地藏王菩萨身边的灵兽，没想到却躲在这雪山上自立为王了。我也是从小罄嘴里听到了你的名字，才去找地藏王菩萨求的这道符纸，今日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 方北宸说着手中的符纸就飞了出去，顷刻之间温韦的狼身就消失不见了。 洞外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我刚松了一口气，突然看见方北宸的身子一颤，紧接着从口中吐出了一口蓝血。与此同时，洞口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狼嚎声，随即就看见上百只狼朝着我们步步逼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出重围 越来越多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它们的首领哀悼，又像是在进行复仇前的誓师大会。 剧烈的声响敲动着山上的积雪，不远处一块块的雪层正向着山下滚去。 我双耳闻见洞外的一切，视线和整颗心却与方北宸紧紧相连。我看见他用手捂住胸口，赶紧冲到了他的身边扶住他。他的嘴角还沾染着丝丝血迹，宽大锦袍下的身躯比前两日分别时更加瘦弱。 我见状说不出的难受。 方北宸现在明明已经是鬼魂了，可为什么我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 那种心如刀绞的绝望感，牵扯着我的嘴皮一阵发麻。让我哆嗦得无法说话，猛然间想起了在医院和我妈天人永隔的画面。 方北宸低下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将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无力地将我一搂，笑道：“夫人怎么哭丧着一张脸？难道是为夫现在不够英俊潇洒了吗？” 我知道他是故意开玩笑调节我的心情，可我没办法与他配合。 目光倏地转到了洞口处蓄势待发的狼群那儿，我想方北宸的鬼魂既然能瞬间赶到这里，肯定也有办法回去冥府。只是我一个人类无法舍弃肉身和他一同走，为今之计先保全他才是上策。 我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还能用法术自己回冥府去吗？” 方北宸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能。”我的心中咯噔一声，就又听见他温柔道，“我的心不能。无法说服自己丢下你。” 话音刚落，群狼之中就有一头黑狼仰天长啸了一声。 紧接着，其余众狼纷纷眯起了眼睛，弯曲着前腿俯下身飞快地朝着我们冲了过来。我看见眼前闪过一颗颗的獠牙，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撕裂分食。 方北宸将我护在了身后，我握住他的手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嘴里喃喃道：“你说过不会丢下我，无论是生还是死都不许！” 他无比坚定的“嗯”了一声，随即带着我快步冲出了洞中。 洞内没有退路，如果死守在这里必定很危险。我明白方北宸的意思，他或许是想杀出重围再寻生路。 在与冲在前面的几匹狼擦肩而过的同时，方北宸的袖中飞出了几张符纸，唰唰地贴在了狼身之上。这些符纸能够暂时定住它们的行动。 只是狼的数量实在太多，方北宸刚解决掉了这几匹，后方更多的狼就前赴后继了上来！ 我们好不容易杀出了洞外。立马就又陷入了十几匹灰狼的包围圈中。 这些狼兴许是顾忌方北宸的符纸，一时间不敢妄动，只绕着我们不停地转圈。时不时朝着我们龇牙咧嘴。 我与方北宸同它们周旋了半晌，狼群居然惊奇地停下了脚步。正纳闷的时候，就感觉头顶上方疾风阵阵。仰头发现那匹为首的黑狼正从洞穴上方飞扑了过来。 这只狡猾的黑狼早在那儿潜伏了许久，故意让狼群将我们围住，引着我们去往最佳的伏击处！ 电光火石之间，方北宸将我拉到了一旁。 可那黑狼也像是有些修行的动物，竟然能在半空中一转身改变方向。他锋利的前爪朝着方北宸抓了过去，猛地将其扑倒在了地上。 黑狼的前爪在方北宸的胸膛处一踩，方北宸的口中又是吐出一口蓝色的血液。 我的眼眶一红，就看见从方北宸的体内正冒出一缕缕黑色的烟雾，头皮一麻就猜到那肯定是命魂！ 老方头说得没错，强行出关命魂逃离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更何况方北宸此时还身受重伤。 我朝着方北宸跑了过去，想要推开他身上的黑狼。却反被它一爪子击飞了出去，摔倒在了地上。一只灰色的狼低下头看着我，口中的唾液流到了我的脸上。 耳边听见那匹黑狼忽地开口说话，他的吐字并不太清晰，我听见他断断续续道：“把大王……换给我们……不然……我就让兄弟们吃了那女人。” 方北宸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他闻言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来，黑狼正准备去接，就一下子弹飞了出去。 那张符纸最终落在了另一只大手上，那人裸露着上身，健壮的肌肉上还残留着水滴。他冷着脸看着方北宸。幽幽道：“你居然会轻信了一匹狼的话，即使你按照它说的照做，它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看见来人时心中大喜，是景泽！ 此时已经天色大亮，看样子他从碧潭中顺利出来了。 景泽的肉身已经脱去，现在我看见的应该是鬼魂。只见他容光焕发，看样子昨日的煎熬已经安然度过。他说完将符纸重新交给了方北宸，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听见耳边有动物喘气的声音。侧目发现是黑狼正向我扑来。 几乎就在同时，景泽朝着我的方向一伸手。一种神秘的力量就将黑狼架在了半空中，径直朝着他飞去。最后景泽用手掐住了黑狼的脖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生生地将它的脑袋给拧了下来。 一股股血液从黑狼的脖子里迸溅，画面凄惨到了极点。 身后的狼群见状后退了几步，我以为它们会被吓得仓皇逃窜。 可事实证明我低估了狼这种动物的团结。 片刻之后。它们竟然又朝着景泽冲了过去，像是要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景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他高大的身躯腾地飞起立于半空中。双手一挥便生出了一道蓝色的屏障。那些狼在接近屏障的瞬间，纷纷被抵挡住了。 越来越多的狼试图冲破屏障。 就在这时，景泽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飞身上前。用血在屏障上点了三下。蓝色的屏障在一瞬间爆裂开，向着狼群席卷而去，最后雪地上只剩下一堆骇人的狼的尸骨。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祁狼雪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我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景泽的法力不但恢复了，还比之前厉害了数倍。只是他如今的法术，像是比先前的更加残暴凶狠了。 我回过神，用手支撑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着方北宸奔去。 他还躺在雪地之上。身上的命魂正在一点点地逃离。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冲着景泽哀求：“景老师，求你快想想办法吧！你快用法术锁住他的命魂！” 方北宸彻底失去了意识，我想他已经听不见我说话了。 景泽闻言回过身来。 他看了我一眼，又蹲下身在方北宸的胸膛处点了几下。那些黑色的烟雾飘出的速度就放慢了不少，耳边听见他说：“我只能用法术减慢他命魂逃离的时间。他必须马上回去冥府。” 我点点头，哭着对他说：“景老师，那你现在立刻带他回冥府去。” 景泽问我：“那你怎么办？” 我心说我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就心急火燎地回他：“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去找布莱克，然后同他一起下山。已经没时间了，求你就按照我说的办。” 他见我心意已定，就施展了法术和方北宸消失在了眼前。 我一颗久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一些，我知道方北宸只要回去了冥府，就一定能有办法留住命魂。 定了定心神，我就起身回到营地去找布莱克。 布莱克之前耗费了太多的法力，如今变成了猫后整日贪睡。庆幸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平安的待在睡袋中。我将它抱出来放进了背包里，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就背着他径直下山。 我整整走了一天，直到脚底都磨出了水泡才回到了山下。 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了。 不远处似乎有人的脚步声。 我赶紧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就看见几束手电筒的光线一扫而过，随即听见有人议论道：“这些年轻人真不省心，每年光接到旅行社的报警电话就不下十次。” 借着那束光线看见来人一身制服时，我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入山的事还是惊动了警察！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几经波折 遥遥望去，前方的道路上还停着几辆警车，显眼的警灯兢兢业业地闪烁着。 身旁手电筒的光线交错着扫视，我又往树后缩了缩身子，生怕被警察们给发现。想来我这次要是再进入警局，估计都得成为他们档案中的惯犯了！ 我着实不想给自己二十岁人生添上一笔如此“丰富多彩”的履历。 万幸那两个警察经过树前时没有注意到我，朝着前方继续走远了。 我蹑手蹑脚地从树后跳了出来，走了没几步就被一只手给拽住，那人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我的精神还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反应奇快地用牙齿狠狠咬了口他的手指。 是个男人的声音，轻跺着脚倒吸了口凉气，压低了嗓门骂道：“小姑娘。你咋这么强悍呢？是我，卖给你们登山用具的老板！” 我此时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就抓开他的手，转过身问他：“你从身后偷袭我干什么？！” “姑奶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先去店里。”他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又说，“我不是好心要救你，只是不想受到连累！” 我见不远处似乎又有警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只好先和他从那道后门进了屋。 老板进屋后赶紧关上了门，我仍旧对他保持着警惕，后退几步留出了安全距离。老板又去前方看了看外面的警察，这才满头大汗地对我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那两个男同伴呢？没想到你们在旅行社登记的身份证都是假的，现在惊动了那么多警察来，可把我坑苦了！” 我不想和他兜圈子，就冷笑道：“你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说明你在做一行前就有充足的应对准备。” 老板闻言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说：“你要是被抓了，警察一定会查到我这里。我也算是自认倒霉，卖了东西给你们这些人。你现在不能走，得等到天亮时警察少些了，再乔装离开。” 其实当下也只能这样了。 外面天黑人少，我贸然出去肯定会被警察当场抓住。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不来搜查这间门面？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 我正想着，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老板赶紧将地板上的暗门打开，冲我做着口型：“下去！快！” 情况太过危急。我没多想就背着布莱克爬下了楼梯。 上方的木板被他重新盖上，只有狭窄的缝隙中透进一缕光线。 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间十来平米的仓库，仓库里密密麻麻堆满了登山用品。上方突然传来一阵交谈声。老板客客气气道：“警官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听见头顶的脚步声嗒嗒地响，看样子是在四处搜查。 背包里的布莱克突然动了动，仿佛已经睡醒了。我吓了一跳，担心他会发出声响。我拉开拉链捂住他的嘴巴，指了指天花板朝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布莱克绿色的眼珠子一瞪，看起来精神面貌好了不少。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布莱克从背包里跳出来爬到了楼梯上。我不能发出声音，只好跟上去想要抓他，心里骂着这只黑猫是不是又要犯蠢了？！ 布莱克最终停在了木梯的中段，鼻子拼命地嗅了嗅。一伸爪子向我指了指上方。 “警官，我这里可是合法经营，卖一些饮料食品而已。”老板的声音笑道。 我一愣，突然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都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只听见老板的声音，却没有警察的回话？ 我将布莱克重新放回背包里，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木梯，眯起眼睛透过那唯一的缝隙往外一看。在看见那个青衫长袍的老太婆之时，我一颗心都凉透了。 好久没有现身的莫家老太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老板还在装模作样地自言自语，莫姥姥将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他，他随即眉开眼笑地指了指地上的暗门。 下一秒，莫姥姥转过身来，皱纹遍布的一张脸阴沉沉地走来。 我见她越走越近，心里想到她的目的是抓到方北宸炼成鬼煞。要是我被她抓住。指不准会被用来要挟方北宸就擒！我见楼梯旁就有一些大箱子，来不及多想就过去将它们推到，正好堵在了暗门下面。 头顶上方的暗门被拉开。莫姥姥在看见这些箱子时厉声骂了一句：“小丫头，你现在没有退路了！别搞这些花样自讨苦吃！” 身后的老板连忙劝道：“老人家，您小声些，外面都是警察！人我已经给你抓到了，千万不要把我的店也牵扯进去啊。” 这贪财的老板真是死性不改，一副钱比命还重要的样子！ 可他的话倒是提点了我不少。 外面都是警察。我身在暗室里已经没有了退路，可我却可以呼救把警察吸引过来。只是莫姥姥此时离我已经很近，作势就要推开那些挡路的箱子。如果让她抓到了我。那么凭她的身手，在警察赶来之前就能将我给带走！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既引来警察，又拖延住莫姥姥抓我的进度呢？ 我咬了咬嘴唇。莫姥姥已经推开了大半的箱子爬下楼梯。 背包里的布莱克汗毛直立，喵呜地开始叫唤。我的余光瞥见一旁有两个大篮筐，里面装着的正是氧气瓶和登山镐。一个主意瞬间从脑袋里冒了出来。 我记得背包中有打火机！ 我赶紧从侧包里找到了打火机。然后冲过去抓起一把登山镐，就将氧气瓶给敲破了。而后我将篮筐踢到了木梯的下方，脱下外套用打火机点燃后朝着篮筐里扔了进去。 熊熊的火光燃了起来，霎时间就在暗室中蔓延开来。莫姥姥叫骂了一句脏话，又朝着楼梯上跑去。外面似乎有警察朝着木屋的方向奔跑而来的脚步声。 我见大火已经窜上了天花板，那顶上的木板像是有一些年深了。被火一烧就摇摇欲坠。上面已经有警察在喊话：“里面是怎么回事？快通知消防队过来！” 布莱克哀声叫唤着，我将背包背在胸前，低头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别怕！我一定带你出去！” 我说着拿起登山镐，就向着右手边的一面砖木结构墙壁的顶端挥了过去。 后背一阵灼热，我感觉头发丝都快被火给点着了。可还是依旧没有放弃。我咬牙破着墙壁。 终于，我看见墙壁上露出了一个洞，紧接着周围的砖块塌了不少。 那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感。让我已经忘记了浑身的疲累，带着布莱克就爬了出去。 后来我想起当时的做法尚有些后怕，总觉得自己真是命大。此后就连方北宸也常拿这件事与我打趣，他说：“夫人身上有一种孤勇，总能在恰当的时机爆发。” 其实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粗暴，那就是“任人宰割，不如鱼死网破”。 我出去后才发现这里是门面的侧墙，前方的警察都被大火吸引到了前门。 现在正是逃跑的好机会，我趁没人注意赶紧朝着前方飞奔而去。最后跑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就感觉天空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我的脑袋晕得厉害，见到前方是一条大河，河边的沙地上依偎着一对男女，正欣赏着河面冉冉浮现的日出。 是不是我有些眼花了？那女人的背影竟是那样的亲切而熟悉。 我摇摇晃晃地走近了她们，喃喃道：“妈妈……” 双眼一黑，恍惚间看见那中年女人诧异地转过头来，熟悉的眉眼望着我紧张道：“小妹妹，你怎么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可置信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帐篷中，又记起了祁狼雪山上遇狼的夜晚。 我一下子从地垫上炸了起来，进来的女人也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创口贴落在了地上。我猛地抬起头望向她，那张脸让我心潮澎湃，让我全身不停地颤抖。 我张嘴叫她：“妈妈……” 女人一愣，身后又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声道：“这孩子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看样子病糊涂了。” 女人朝他温柔地一笑，回道：“随她叫吧，先帮她把身上的伤处理好。” 她俯身走进帐篷中，捡起那袋创口贴，拉过我的胳膊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告诉我：“我们夫妇俩是来这边度假顺便出来看日出的。我叫程曼，我丈夫叫谷扬。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见她的名字之时，心中又是一慌。 程曼……我妈妈的名字就是叫程曼！而且眼前的女人无论是从年龄还是相貌，都与我妈并无二致。 “妈妈……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罄啊！”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回过头尴尬地和叫谷扬的男人对视了一眼，转过头又岔开话题问我：“小罄，你这身上的伤怎么来的？背上既有烧伤，手掌还有磨破的痕迹，脚底还生了水泡。” 她说得认真，而后见我没有答话，笑道：“你别紧张。我是学医的，目前在医院工作。只是你伤得不轻，我们车上的药品不齐，只能简单处理。” 程曼说她是学医的，可我的妈妈生前却是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 我心中糊涂，脑子里更是凌乱，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程曼给我的外伤处贴了创口贴，然后递给我一盒牛奶，温柔道：“小罄，吃点东西吧。等你休息会儿，我们开车送你去医院。” 她说完就要走出帐篷，我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手，稀里糊涂地问道：“我……我的妈妈也叫程曼，她和您长得一模一样，您真的不是我的妈妈吗？” 帐篷外的男人声音也很温和，轻声道：“小妹妹，我们夫妇俩没生过孩子，她又怎么可能是你的妈妈呢？或许是你记错了，等去了医院我们再帮你联系家人吧。” 我再怎么记错，也不可能记错自己妈妈的模样啊？ 我闻言一晃神，拉住她胳膊的手一松，程曼随即就走出了帐篷。 我半躺在帐篷中，一时间想要翻出手机里保存的妈妈的照片来对比。可是偏偏手机进了水无法开机，我急躁得一下子将它给摔在了地上。 程曼不承认是我妈。而且她的反应不像在撒谎，我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无可奈何。 “喵呜。”布莱克从一旁的背包里探出头来，眼神关切地看了我一眼。 我抹了一把眼泪，对他淡淡道：“我没事……”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夫妇开车将我送去了A市的一家医院。医生很快便帮我安排了病床，又让烧伤科的护士替我的后背做了治疗。 我忍受着剧痛，抓住程曼的手对她说：“您可以暂时不走吗？我还有好多的事想问您……” 她拍了拍我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你先接受治疗，我在外面等你。” 我这才半信半疑地放开她，哪晓得等到一个小时后，我走出病房再去找她时，她早已不见了踪影。我问过之前给我办入院手续的护士，可是程曼并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我有些失望，不顾医生的反对坚持出了医院，带着布莱克坐车返回了C市。 抵达C市的时候是晚上八点，莫小雪接到通知借了辆车来接我。回家的路上，她一直不停地埋怨着布莱克，又见我一身伤痕累累，问我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我还沉寂在程曼和我妈的谜团里，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莫小雪就知趣地闭了嘴。 我将头扭向窗边，看见街道的两旁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在树枝上，光影串成了一条红色的锦带。车内的广播电台响起主持人轻柔的嗓音：“再过一周。就是除夕之夜了。在这个温馨的日子里，你是否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家人的身边……” 原来那么快，就又到了新的一年了。 三年前和妈妈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之夜，我们坐在一起包着猪肉白菜馅的水饺。我捏不好饺子皮上的褶。妈妈手把手教我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只是新年过后没多久，她就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再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地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她身体机能衰竭，下了病危通知书。那张通知书仿佛地狱的催命符，不过一周之后，我妈就被他们宣告死亡。 我是哭着被小姨给抱出医院的，她交给我一封妈妈的信，那上面写着妈妈对我最后的嘱咐。 那封信我看过不下百遍。至今还能背出上面的内容：“小罄，妈妈对不起你，请你原谅妈妈不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当天夜里，我流着泪躺在床上失眠了一整晚。 两天之后，我收拾了一下心情，看着左邻右舍门上喜气洋洋的福字，也打算出去置办些年货。 我想。不管我妈是否还在世，她都不希望看见我垂头丧气的一面。 我叹了口气，又想起还在冥府中闭关的方北宸。 老方头早前给我发了个短信，说是方北宸的命魂已经控制住了。现在只需静养一段时日即可康复，不过这段时间他都不能与外界联系。 我拿出那片随身带着的金叶子，念动了相思咒。 虽然知道方北宸暂时收不到我的消息，我还是坚持每天自言自语道：“今天楼上好像在烧番茄牛腩汤。真香，我也要出去觅食了！” “哎呀，隔壁大叔说他家福字买成五块，可我却买成十块，真是亏死了！” “今年的春晚肯定又是吐槽大会，你们冥府春节会举办什么活动吗？” 街道上很热闹，商店里挤满了乐呵呵的顾客。 趁着除夕前的这几天，我买好了门联和福字。又去超市买了一些生鲜蔬菜，打算等到除夕夜做一大桌子的菜守岁。 时间过得很快，四天之后就到了除夕。 此时我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餐，本以为我爹或许会赶回来，没想到他还是不见踪影。 我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晚上八点，电视中的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穿着礼服的主持人激情澎湃地说着喜庆词。 放在茶几上的金叶子瞬间变成了银色。我心里一激动，放下筷子就跑过去拿起来听。 方北宸的声音清澈道：“夫人，新年快乐。” 我将嘴凑到金叶子前面，笑嘻嘻道：“新年快乐，你已经出关了吗？” 可方北宸说完这一句话，就没有再回了。 一分钟之后，我看见窗外有人在放烟花，一团彩色的光芒极速上升着，最后啪的一声在半空中炸裂开。我在看见那烟花的图案时，已是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无数的七彩小光点勾勒出一个女人的笑脸，她的样貌与那紫色花海中的人相如出一撤，不是我自己还能有谁？！ 与此同时。手中的金叶子又变成了银色，方北宸好听的声音随即传来：“夫人，喜欢吗？”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举起金叶子正准备回他。 腰上突然一紧。一双大手从身后抱住了我。我的眼眶一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爱掉眼泪。 方北宸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处，声音温柔得能化出水来：“夫人怎么哭了。可是太想念为夫呢？” 我转过身将头蹭在他的怀中，眼泪使劲在他衣服上擦了擦，闷声道：“是的，很想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睡睡平安 窗外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响个不停。 方北宸的大手一直拍着我的后背，轻声唤我：“夫人，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疼。” 我吸了吸鼻子，心说是啊，大年三十的好日子，我究竟为什么哭呢？ 我抬起头，他的拇指抹过我的眼角，擦干了上面残留的泪珠。 我看着他那张俊朗的脸。丹凤眼中的眼波流转，好似明镜一般倒映出我傻傻的表情来。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漾出赏心悦目的笑容，忽然就开口对我说：“这段时日以来，我也很想念夫人。” 一阵暖流涌上心头，我真怕自己又会矫情地哭出来，故作傲娇地问他：“老方头说过，你闭关期间得全神贯注，哪里还有时间想我？” “确实没太多时间。”方北宸突然叹了口气，“所以我每天只在23点59分时想夫人一分钟。” 我闻言一愣，稀里糊涂地重复道：“23点59分？” 他点点头，在我的眉心处印上一吻，温柔道：“因为超过一分钟的思念，都能让我不顾一切地来到你身边。只有等到了零点，一天的思念才会清零，我才能安心的继续闭关。” 他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想着这家伙还真是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可是一颗心却好像无比相信他。 相信他所说的，相信他所做的，并且至死不渝。 我的脸一红，拉着方北宸就往餐桌边走，开开心心道：“你今天来得真是时候，我做了好大一桌子的菜呢。” 他很配合我，坐下后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吃得有滋有味。 我刚想问他味道如何？猛地又想起他是鬼，根本就没有对食物的味觉。他装出这样的模样，也只是为了让我高兴而已。 电视里的节目到了魔术环节，魔术师凭空变出了一个酒杯，举杯与广大的观众同贺新春。 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问方北宸：“你们冥府有酒喝吗？” 他放下筷子朝着我笑：“乌判官的府邸中就藏有不少好酒，我时而会去与他小酌两杯。夫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看来鬼魂虽然不用吃东西，却还是可以喝酒。 我眯起眼睛也冲他一笑，起身跑到书柜里拿出了一瓶红酒：“这是之前考上大学的时候，我买来庆祝的。后来没人和我一起喝，就一直放着了。”我说完目光炯炯地逗他，“方将军今天可愿意和小女子共饮两杯？” 方北宸爽声一笑，轻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我去厨房拿来了两个酒杯，一杯杯和方北宸喝得尽兴。 耳边听见方北宸温柔道：“这第一杯酒，敬给八岁与我初识的那个小妹妹。” 我端起酒杯笑得不能自已：“未成年不能喝酒，还是我代她喝吧！” “第二杯酒。敬给十九岁与我重逢的小罄。” “好，干杯。”我与他撞了一下杯子。 他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又新添了一杯，认认真真道：“第三杯酒。敬给未来将和我长相厮守的夫人。” 13度的红酒明明酒精含量那么低，可我还是喝得有些迷糊了。 脑袋晕乎乎的。我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到方北宸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酒窝诧异道：“咦？你的笑容好像比酒还醉人……” 他抓过我的手。柔声道：“夫人醉了。” 我摇摇头，打了个嗝：“没……没醉，我还能再喝呢！” 我说着就去拿酒瓶，却看见那瓶红酒已经喝了个底朝天，不禁有些失望：“啊，怎么没了？” 手上一滑，瓶子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轻响，下一秒就摔成了几块玻璃渣。 我被这动静惊得酒醒了几分，心想这大年三十摔碎东西可不吉利，就脱口而出道：“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我说完刚想去拿扫帚清理碎渣，身后的人就揽住了我的腰。将我一把拉进了怀中。 方北宸好似也有一分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迷离地看着我。他白皙的脸颊有些红润，唇上还散发着红酒的香气。此时他低下头，漆黑的发丝零散地垂下几缕，性感中带着一种深情的宠溺。 他挑起好看的眉毛，笑容暧昧地问我：“夫人刚刚说，睡睡平安？”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又上来了几分，我的双耳有些发烫，睁大眼睛看着他慌忙解释：“是岁，不是睡。” 他故意逗我：“没错，睡睡平安，原来人类还有这种说法啊？看来为夫只好入乡随俗了。” 我还想和他辩解，就看见他的俊脸越靠越近。 我惊讶地瞪着眼睛，方北宸的睫毛近在咫尺。我的唇瓣与他湿润的薄唇相触，红酒的香气缠绕在唇齿之间。下一秒，他的舌头就撬开了我的牙齿。睫毛微微动了动，好似将要睁开。 我在与他目光快要对上的同时，猛地闭上了眼睛，全身软绵绵的热得惊人。 方北宸发出一声轻笑，突然就抱着我起身进了卧室。 自始至终，他的唇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由上往下亲吻着我的每寸肌肤。 赤裸着的胸膛和他相抵，方北宸抱着我翻了个身，紧接着一股力量就撞入身体之内。我情不自禁地喘了口气，他的呼吸在我的耳根处徘徊，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小罄，我爱你。” 这个除夕我没有坐在电视机前守岁，倒是躺在床上被方北宸折腾过了十二点。 最后他拥着快累趴下的我，如同安抚婴儿一般将我给哄睡着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我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直至冬天的暖阳冉冉升起时。才被窗帘外刺目的阳光叫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方北宸。 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坎坷，我真害怕一个不留神他又从我身边消失掉了。 我转过头，就看见方北宸用手撑着脑袋半靠在床上。正温柔地看着我。我见他还在屋内，一颗心就落回了原处，轻声问他：“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他反问我：“大年初一，人类的传统规矩是不出门吗？” 我愣愣地点点头：“好像是有这种说法，正好今天也可以呆在家里休息一天。” 话音刚落，方北宸就又钻回了被窝中，倏地伸手抱住了我：“既然如此，我们继续睡觉吧。” 我还天真的以为兴许是他昨夜没休息好。下一秒，就感觉这家伙的手摸进了我的睡衣中。我一个哆嗦，他的手就在我的胸口处游离，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我睡衣的扣子。 我脸一红，他还嫌昨夜没有折腾够吗？！ 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身下一热，当即就抓住了方北宸往下的手，声若蚊蝇道：“我好像……好像亲戚来了。” “恩？”他停住手上的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想他一个男人或许听不懂，就涨红了脸解释道：“就是我的生理期到了。” 我说完赶紧重新穿好睡衣，下床冲进了洗手间中，一看还果真是亲戚来了。 我洗了个澡。片刻之后又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家里的卫生巾竟然用完了！ 天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大年初一，附近的便利店都关门放假了，最近的大型超市也要坐三站的公交车。现在这种时候亲戚光临，真是让我一个头堪比两个大。 花洒的水哗啦啦流个不停，我在卫生间正想着怎么办，方北宸就敲门关心我：“夫人，你怎么进去了这么久？是肚子不舒服吗？” 我只好关掉水。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表情窘迫道：“我有些东西用完了，现在出去买……” 方北宸这下子也是一愣，不过他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将我抱到沙发上坐好，温柔道：“你好好在家休息，还是我去帮你买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贴心关怀 方北宸坚持要去超市帮我买，我虽然很尴尬，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怕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买哪种，就打开电脑找了张外包装的图片，告诉他千万别买错了。他倒是记得很认真，专注的模样迷得我移不开眼睛。 我忍不住在他脸上偷亲了一口。笑嘻嘻道：“谢谢夫君。” 方北宸回过头用深邃的眸子望着我，倏地伸手轻勾起我的下巴，调戏道：“夫人这个时候还要惹火吗？” 我脸一红，起身将他推出了门，挥挥手道：“早去早回。” 他动作很快，二十分钟后就买了一大袋子的东西回来。 我看当中除了我要的卫生巾外，还有一些五花八门的营养品，什么红糖、姜汤、阿胶……直看得我眼花缭乱。方北宸将口袋放在餐桌上，我瞠目结舌地问他：“天啊，你把超市搬空了吗？” 他的表情很可爱，一边把东西拿出口袋，一边向我解释道：“红糖，补血的。姜汤，可以暖宫。阿胶……” 我赶紧打住他的话，瞬间反应了过来：“是超市大妈给你推荐的吧？” 他点点头，我叹了口气，心疼那一张张的钞票。心说这么多的营养品，只怕是补到流鼻血，吃到过期都吃不完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我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初一这天里，我收到了同学朋友们发来的祝福短信。晚上的时候，我统一编辑了一条拜年的群发消息。不一会儿，就有人给回复了过来。 我在看见景泽的名字时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回我。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两个字：“同乐。” 我回过头问方北宸：“那天景老师送你回了冥府，后来他去哪儿呢？” 方北宸毫不犹豫道：“不清楚，应该是去寻找灵玉历代主人的下落了吧。” 我想起在青家别墅的时候，景泽曾对我说过，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立马去办。如果完成不了这件事，那么他的存在也没有意义。所以他才会片刻不歇地追踪着灵玉历代主人的消息。 我虽然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不过景泽在碧潭中受尽煎熬的画面却令我诛心。自那次之后，我仿佛能隐隐感受到景泽内心的压力与痛苦。 没有记忆、没有七情六欲……他是这世间最孤独的另类。 这个新年算是我一年以来最放松的日子。方北宸天天陪在我的身边。生活虽过得平平淡淡，不过却让我再度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只是这家伙对我生理期这件事有些小题大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偷偷查了网上的夸张资料。 这几天方北宸既不许我碰凉水。又不准我做家务，就连想吃个水果还得分辨出寒热属性！什么葡萄、菠萝、猕猴桃……总之寒凉性的东西通通不能吃！ 好不容易熬到了生理期的最后一天，我忍不住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这还没拧开盖子就听见身后闷闷的声音：“夫人，放回去！”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方北宸认真严肃的一张脸，赶紧将可乐放了回去。 第二天我欢天喜地地送走了亲戚，一连塞了好几颗葡萄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太难受了。我巴不得这几个月都不要来了。” 方北宸坐在我身边，揽住我的肩一笑：“为夫倒有个办法，可以让夫人如愿以偿。” 我先是一怔，最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脸一红，挣脱开他的手闷声道：“不要……。” 方北宸一把握住我的手，温柔道：“好，我会等，等到夫人愿意的那一天。” 其实我当下的顾虑有很多，现在我们要马不停蹄的收集鬼魂，如果有了孩子势必会影响到进度。而且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方北宸的命魂才对。 想到这儿，我刚想问方北宸最近有没有命魂的线索。就听见电脑发出了一声邮件提示音。 我走过去打开一看，是小姨发来的邮件，当即激动到了极点。 自从我上次给她发邮件问过联系方式之后，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回复过我。会不会是她现在才看到？！ 我颤抖着点开那封邮件，在看见内容时一阵失望。 是一封新年贺卡，上面写着简短的祝福语，并且嘱咐我好好念书。 我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方北宸见我不对劲也赶了过来。他还并不知道我妈的事，只是看了一眼屏幕后奇怪道：“今天初七了，可这封邮件的落款是初一。” 我闻言也瞥了一眼，发现果真和他说的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会收到。 想了一会儿。我脑袋中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说这封邮件是定时发送的？系统服务器遇见了故障，所以才会延迟了送达的时间。 我赶紧打开了之前收到过的小姨发来的新春贺卡，一比对上面的时间。随即整颗心都凉透了。 分毫不差的发送时间……足以证明是被人在同一天编辑好，以定时的方式每年发送的。 我的脸唰得一下就白了，方北宸问我：“夫人，发生什么了？” 我也来不及和他解释，就又从椅子上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小姨这些年寄来的汇款单。片刻之后我惊讶的发现。就连汇款单上的日期也是一致为每月2日的下午14点整！ 近乎四年，四十多个月份，小姨居然能做到每月精确到整点的去给我汇款，这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我手里握着那叠汇款单，感觉整个世界都像是一张阴谋编织而成的大网。 死而复生的妈妈，神神秘秘的小姨…… 我呆呆地站在屋子中，方北宸过来拥着我，紧张道：“小罄，到底怎么了？” 我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吐出一句话来：“我的妈妈，她或许并没有死。” 我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方北宸，说到关键处时还忍不住发抖得厉害。方北宸自始至终抱着我，他不发一言，静静地听我说完这一切。 最后，我感觉他抱着我的胳膊又收紧了一些。轻声开口道：“夫人，我答应你。不管你妈现在是人还是鬼，我都会帮你把她找出来。” 我点点头。又有些心事重重道：“可我之前拜托过景老师去找，就连他也没有线索。” 方北宸沉默了片刻，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 我抬头望向他，他回过神来笑道：“夫人相信我，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晚上，陪我吃过饭的方北宸回了冥府处理公务，在此之前老方头已经来催了他很多次。他能陪我七天，已经让我觉得很幸福，我不想耽误他的正事，就笑着也催他快走。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死而复生的妈妈冲我吼道：“我不认识你，你别再缠着我！” 我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冷汗打湿了后背。 恍恍惚惚间看见床前站着一个男人，挺拔的身姿如同大树。我猛地打开了床头柜的台灯，在看清他后松了口气，叫了一声：“景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他冷着脸，淡淡回道：“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一怔，问他：“你梦见了什么？”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轻描淡写地对我说：“我查到了灵玉的第二任主人，可是资料却不是很全。只是知道他好像也去过祁狼雪山，并且认识明珠巫师。” 明珠巫师是灵玉的第三任主人。 我听景泽这么一说，就想到那日在碧潭边遇见的小童子。他口口声声说，灵玉是被明珠巫师从他师父手中抢走的。既然如此，他口中的师父就多半是灵玉的第二任主人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地藏王庙 我把那天的情况以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景泽：“小童子的师父应该是被明珠巫师所害，明珠巫师抢走了灵玉之后。眼瞎的小童子并不知道他的师父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留在祁狼雪山继续寻找。” 景泽闻言思忖了片刻，就抛出一个疑问：“如果按照你的描述和推测，那个小童子该是同他师父一起遇害的才对。你既然在碧潭边用了灵玉吸过魂，又怎么会感应不到他师父的魂魄？” 我闻言也很纳闷。想着如果小童子的师父并不是在碧潭边遇害，那么小童子又怎么会守在那儿苦等呢？ 景泽大概也没什么头绪，就说要再去一趟祁狼雪山调查。 我摇摇头，突然想到了一丝线索：“我们或许可以通过温韦入手。他既然在祁狼雪山称王多年，就一定知道那个小童子的来历。只是他如今被地藏王菩萨的符纸收走了，眼下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景泽皱了皱眉头，淡淡开口道：“看来要去一趟冥府拜见地藏王菩萨了。” 他说完就想走，我听见“冥府”两个字，又想起了乌元洲那个判官。上次他明明还有话没说完。却急匆匆地赶我走。说不定我可以利用这次去冥府的机会，再找时间去判官府寻他问个明白。 我赶紧起身拉住景泽，对他说：“景老师。你带我一起去吧。”说完又怕他问我为什么，就抢先一步补充道，“多一个人多个帮手。你一人去我也挺不放心的。” 他漆黑的星眸打量了我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魂魄即将脱离身体，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四周疾风阵阵。 再度睁开双目时，已经来到了冥府中。 景泽带着我一路畅通地进了冥府，在经过方北宸的府邸时，我不禁停顿了下脚步。耳边听见景泽冷冰冰地对我说：“叶罄，你可以进去，我自己会去找地藏王菩萨。” 我看他快步走远了，赶紧回过神来追了上去，笑道：“调查灵玉历代主人的信息才是正事。” 景泽的眼眸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光亮，冷哼了一声后就又加快了脚步。我几乎半跑着才能勉强追上他，正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突然向我伸出手。面无表情道：“前面没路了。” 我一愣，朝着前方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处黑雾缭绕的断崖。 在断崖的对面有一座独立的山峰，封顶处隐约能看见一座朱红色的庙宇。显得威严而神秘。 我估计景泽是要用法术带我过去，就搭上了他的手。下一秒，他将我拉到怀中。揽过了我的腰。我有些措手不及，他就纵身一跃跳到了半空中，倏地闪身飞到了那座庙宇前。 门楣上黑色的“地藏王庙”四个大字令人生畏。 几乎就在我们落地的同时，一个小和尚从大门中走了出来，朝着我们施了一礼，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有何贵干？” 景泽答道：“我们前来拜见地藏王菩萨，望他能指点迷津。” 小和尚闻言说了声“阿弥陀佛”，倏地从手中变出数片竹叶，客气道：“菩萨今日广结善缘。两位不妨抽片叶签，待会儿让菩萨解惑。” 我想他或许是误解了我们的目的，就接话道：“我们来是想找菩萨问问……” “抽一片吧，地藏王菩萨五百年才亲自解一次签。”景泽打断我的话，率先伸手捻起了一片竹叶。 小和尚笑嘻嘻地将手捧在我的面前，我只好也随便选了一片。 片刻之后，我们就跟着小和尚进了庙内。 地藏王庙的院子很大，寺院中种着的几棵菩提树更是硕大无比。一进入院中，首先就听见了一阵深沉而悠远的撞钟声。那钟声一层又一层地传进耳朵里。让我的心逐渐变得无比平静。 小和尚带着我们穿过一条幽静的小径，随即进入了一间宝殿之中。 殿中立着一尊高大的神像，法相庄严。正慈眉善目地俯视着我们。 小和尚在神像前跪着参拜，景泽也拉着我跪在了蒲团上。 随即就听见神像突地开了口，声音空灵而澄净：“空镜，替施主呈上签来。” “弟子遵命。”小和尚磕了一个头，就过来收走了我们手中的竹叶，放置在了神像面前的玉盘之上。 下一秒。那竹叶融入了玉盘之中，化作了一股清水。 我看得目瞪口呆，心说也不知道自己求的签好不好。景泽倒是先开口道：“难得会见灵签，还请地藏王菩萨赠言。” “男施主，浮生若梦，咫尺天涯。”菩萨轻声回道。 景泽闻言一怔。神情有些恍惚。 我没听得太懂，耳边又听见菩萨对我开口道：“女施主，前路多坎坷，回头已无路。世事难两全，终负一人心。”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菩萨看样子早已知道我们的来意，解完签后就命小和尚带我们去到后院找温韦。我和景泽叩谢后起了身，景泽仍是一副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想起菩萨刚才的赠言，忍不住小声问他：“地藏王菩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听懂了吗？”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而后微微摇了摇脑袋。 小和尚将我们带到了一间厢房外，对着我们笑道：“两位施主，菩萨的话在于心悟。而不是耳听。温韦就在这里面，不过他未必就肯配合你们，还请你们自便吧。” 我点点头对小和尚道了声“谢谢”。他就双手合十又说了句“阿弥陀佛”，随即在我眼前消失掉了。 景泽走上前去推开门，只见一匹红色毛发的狼趴在屋内，正是温韦！ 我此时看见他，想起之前在祁狼雪山的惊险画面，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我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景泽就先走了进去，冷声道：“温韦，我有事想要问你。” “嗷呜！”温韦愤怒地咆哮了一声。起身想要朝着景泽扑去。 我看得心惊胆颤，喊了一句：“景老师，小心！” 哪晓得温韦在起身的同时，房间的四周就传出一阵念诵经文的声音。温韦听见这些经文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痛苦不堪地翻滚着。 不一会儿，念经的声音消失掉了，温韦也逐渐变成了翩翩少年的人形。 我看见这一画面，心知肯定是地藏王菩萨将它囚禁在了这里。像温韦这种私逃出冥府的神兽，必定担负着不小的罪名。 我见他失去了往日的嚣张，也放心地走了进去。温韦龇牙咧嘴了一番，最后抬眼看见我后妩媚地笑了笑：“王妃，你是特意来看本王的吗？” 我的脸一黑，幽幽道：“谁是你王妃？温韦，我这次来是有事要问你。” “好好好，王妃要问什么，本王都知无不言。”他挑起眉朝我温柔道，“不过，得先让这个臭小子滚出去。” 话音刚落，景泽就伸出手揪住了温韦的领子，作势就要揍他。 我见状赶紧将景泽给拦了下来。 我想了想，横竖如今温韦也伤不了我，倒不如依他的话来办。反正我们的目的也只是得到小童子的信息。 我低声对景泽说：“景老师，就让我来问他吧。” 景泽眯起眼睛看了温韦一眼，最后松开手退出了门外。 我这才开口问他：“现在按你说的做了。你快告诉我，那日在祁狼雪山上险些杀掉我的鬼魂，那个穿着道服的小童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温韦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弯起唇角反问我：“王妃，你说我和方北宸、还有门外的臭小子，究竟谁更好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问换问 我听见温韦的话，脸又黑了几分，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信不信我叫景泽进来和你谈？” “本王没有开玩笑，王妃既然要问本王问题，自然要以问换问。”温韦用手理了理自己的碎发，眉目传情道。 我真不知道这些动物有什么好臭美的！ 先有成天说自己好看的黑猫布莱克。现在又让我撞上了自恋到无敌的红狼温韦。 为了保证家中肉身的完好，当下我在冥府并不能待得太久。我想着还要挤出时间再去判官府一趟，如果还有更多的时间，说不定也能和方北宸见上一面。 尽管我和他分别的时间不算太久，却和热恋中的男女一样，总想时刻见到他的身影。 当下。我听温韦说要和我“以问换问”，索性就敷衍他道：“你好看，你最好看！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我话音刚落，温韦一双妖孽的桃花眼就弯成了月牙儿，轻声答我：“王妃甚得本王欢心。那个小童子原是仙朴道观修道的弟子，一千年前祁狼山还是座青山，那道观就建在侧峰的山腰处。只是后来时过境迁，早已无处可寻了。” 我闻言又问他：“你知道那个小童子的师父是谁吗？” “王妃，这又是一个新问题。”温韦抿了抿红唇，继而问我，“既然在你心中，本王的相貌当属第一。那么方北宸和景泽，谁能排在第二？” 我白了他一眼，心说这匹狼问的都是些什么无聊问题？ 我正准备随便回答，心中突地多了一个心眼。方北宸目前不在，而景泽就站在门外，保不准他有什么法术可以听见我们的谈话。方北宸是自家人兴许不会在意，所以我也没必要得罪了景泽。 想来我就答道：“景泽。” 温韦挑了挑眉毛，开口告诉了我一个名字：“毕竟本王在祁狼山也不过几年光阴。我只知道他的法号，应该是叫朴修道长。” 现在得到了两个关键的信息，然而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小童子会去到碧潭苦等朴修道长？当初在碧潭那儿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我试着问温韦是否知晓些内情，不过心中觉得他多半不会知道，就对他讲：“刚才两个问题都是我第一个回答的。现在也该你先答一次了。” 温韦捂住嘴笑了两声。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还真有些倾国倾城的姿色，就是模样太过妖孽。让人雌雄难辨。 他朝我摇了摇脑袋：“本王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王妃了，我的这个问题估计王妃也答不出来，便没有再问的意义了。” 我反倒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什么问题？” 温韦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而后用鼻子凑在我跟前嗅了嗅，饶有兴趣道：“王妃的身上，为什么会同时拥有生与死的味道？” 我一愣，就又听温韦打了个哈欠，笑道：“王妃答不出来也不要紧，本王困了，王妃可要一同就寝？” 我回过神站起身来，语重心长道：“温韦，你放着好好的神兽不当。何苦自找罪受？如今你在这地藏王庙中好好悔过，说不定菩萨慈悲还能给你一次机会。” 我说完就转身往门外走，手刚要推开大门，听见身后的温韦云淡风轻道：“这天上地下众多神明，又有几人活得潇洒自在？我这一千多年的岁月中，只于七百年前见过一名叫做鹿歌的女鬼差。我羡慕她敢爱敢当。羡慕了七百年后才敢效仿。结果事与愿违，我却并不后悔。”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后悔即是做对了选择。” 十分钟后，我和景泽飞身离开了地藏王庙。 落地之后，我想起温韦最后那个难解的问题，又突然记起在穿梭到七百年前那次时，方北宸曾说过我同时拥有着人与鬼的血液。 就算是温韦故意骗我，七百年前的方北宸却不会。 景泽走在我的前面。高大的身影被红灯笼的亮光拉扯得细长。我对景泽这个人的看法很复杂，既有些畏惧黑脸的他，又有些心疼孤独的他。不过自相识以来。他都从未骗过我一次。 所以我打心底里觉得他是个可靠的朋友。 我看着他的背影正思考，景泽或许是感应到我的目光，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我：“叶罄，你想问什么？” 我一笑，小跑两步到他身边，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景老师，什么人的身上会同时拥有生与死的味道？” “很多，阴阳师、鬼差、濒死之人……”他迈开脚又开始往前走。 我心说会不会是我长期用灵玉吸魂，所以身上才会有生与死的味道？ 思考了片刻，我又问他：“那么什么人身上会同时流着人与鬼的血液？” 他侧过头冷着脸看了我一眼。 我以为他是被我缠得不耐烦了，抿着嘴巴移开了视线，耳边听见景泽淡淡道：“你不进去看看吗？” 我“啊”了一声，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方北宸的府前。 其实若是景泽不问我，我还真想进去看看。如今他一问，倒弄得我像是不知轻重。 我只好回他：“不了。我不想打扰他处理公务。” 依依不舍地经过将军府后，我本想找个理由偷偷去判官府找乌元洲，突然看见前方走过来一群巡逻的卫兵。景泽皱了皱眉头，拉着我的手就快步往门外走，冷冰冰道：“城门要关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我闻言心里也是一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跟着景泽快跑出了城门。 片刻之后，我的魂魄回到了肉身中。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 我与景泽又重新讨论了一番朴修道长的事，景泽最后说会去调查一下仙朴道观和他的情况，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一整个白天，我都在补瞌睡中度过。 好不容易睡醒了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躺在床上滚来滚去了一阵子，本想继续再睡一会儿，也好避免明天继续日夜颠倒。 可瞌睡虫已经都赶走了，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正当我准备起床看电视的时候，有一只大手拉了我的胳膊一把，我一个转身就被他锁在了怀里。 心中一喜，方北宸不知道怎么会这时前来？ 我目光炯炯地问他：“你冥府的公务处理完了吗？” “没有。”他摇摇头，突然伸手勾起我的下巴，挑眉问我：“听说在夫人的心中，温韦和景泽的相貌都在为夫之上？” 我一愣，方北宸就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我的耳边。 我听得面红耳赤，竟然是我昨夜和温韦关于他们三人相貌问题的对话。我是万万没想到，这冥府中的金叶子，还能有录音的作用！ “哼，那小子死活托人给我送来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方北宸沉声道，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我急着解释：“一定是报复！因为你用符纸捉了温韦，所以他才故意气你！” “哦？那这当中的说话的女人，难道不是夫人？”他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细细打量着我。 我真是窘迫到了极点，口齿不清道：“是……不是……，哎，是我……，但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那夫人真实的想法，究竟是觉得谁更好看呢？”方北宸突然用手抚了抚我的唇。 我下意识地讨好道：“当然是你啊，在我心中你最好看了！” “可我的心已经碎了，夫人说怎么办？”他冷不丁叹了口气，开口问我。 我欲哭无泪，谁让我忘了狼的本性是狡诈多端呢？！ 我拼命冲着方北宸笑，温柔地问他：“夫君，那你想怎么办？”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的手突然离开了我的脸。他径直俯身朝我压了下来，暧昧不明地笑道：“既然碎了，那还是老办法，睡睡平安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肇事司机 这一夜，我在筋疲力尽中再度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睡得正酣就听见门外“啪啪”的拍门声。我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我爹回来了。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后，我让方北宸先躲起来。 他搂过我一笑：“夫人放心，我如果不现身。岳父大人是看不见我的。” 我听他说“岳父大人”，随即抿住嘴唇偷笑了笑，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贫嘴！” 打开门才发现。外面站着的人是楼下的邻居王大叔。他跑得气喘吁吁，见到我就急道：“小罄，你爹在街口被车撞了，你快下去看看吧！” 我闻言也慌了神，拖鞋也来不及换，就跟着他跑下了楼。 街口处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群众，我扒开重重人群冲了进去，看见我爹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胳膊像是骨折了。正疼得直叫唤，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 身后有老邻居安慰我：“小罄，我们已经打了120了，医生很快就会来的。” 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我爹现在受了伤，我虽然心里难受，不过见他没有性命危险，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车上走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也是急得话都吐不清了，颤颤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无力吐槽，心说你要是故意的，岂不成了蓄意谋杀？ 我朝她看了一眼，尽量语气平静道：“还是等医生和交警来了再说吧。” 十分钟后，120的车子把我爹送进了医院。办了入院手续之后，医生诊断是右手臂骨折。肇事女司机态度十分诚恳，一路忙前忙后地帮着缴费。最后交警来的时候，我也接受了协商赔偿处理。 签字的时候才知道女司机叫做程玉，今年刚满二十五岁。她是A市人，因为对C市的道路不熟悉，所以才会在转弯的时候撞上了我爹。 交警处理完事故认定后就离开了，程玉大概真心觉得愧疚，走前和我又一个劲的道歉。 我安慰她不用太抱歉，又真心实意地嘱咐她：“以后开车上路谨慎一些，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哪晓得我话音刚落，程玉竟然双眼一红，哽咽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只是有东西在作怪。当时我是为了避开它，所以才会撞上你父亲的。” 我一愣，多次的收魂经历让我对她嘴里“东西作怪”的说法很敏感。 我当即问她：“你是说有鬼魂？” 程玉抬头看了看我，最后眼睛越睁越大，惊讶道：“我刚才就觉得你的名字很熟悉。你是微博上的灵媒叶罄？” 身边有人轻声笑出了声，我侧过头看见方北宸居然一直在我身边。 刚才处理一系列的事情太专注，我竟然都没注意到他。不过方北宸显然没在外人面前现身，所以程玉也看不见他。 为了不吓到程玉。我只好转过头应了她一句：“对，是我。” 她听见我的话，酝酿了好久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拉着我的手哭道：“叶小姐。请你帮我驱走那个东西吧。自从我上次开车不小心撞死了它，它就一直缠着我。” 我问她：“你撞死了什么？” 她向我解释说：“三天前我开车来C市找同学玩，结果在路上撞死了一条狗。当时我还挺伤心，因为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狗，家中至今还养着三条。我下车就近挖了坑将它给埋了。没想到从第二天开始，我无论开车还是走路，总能看见它时不时出现在我眼前。它肯定是怪我撞死了它，所以想要报复我。今早也是，我本来准备开车返回A市，经过街口的时候又看见它蹲在路中央。我下意识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避开，结果就撞上你父亲了。” 我听完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见过一种说法，说是开车撞死动物。能够倒霉一年。 程玉说完哭着求我：“叶小姐，你有办法赶着它吗？或者你和它沟通一下，告诉它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个程玉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性子软弱得让人可怜。 我想了想，对她说：“要不你去寺庙替它烧香超度吧。我爹如今住在医院，我还得照顾他，怕是帮不到你什么了。” 她闻言虽然很失望，不过还是点点头对我说：“好的。谢谢你。” 下一秒，我刚转过身想进病房，就听见身后的程玉叫了一声：“啊！求求你别再缠着我了！” 我猛地回过头去，看见在医院的大门前。果真蹲着一只棕色的大黄狗。那狗的身体在阳光下有些透明，四周经过的行人仿佛都看不见它。 因为那是一只狗的鬼魂。 方北宸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只狗并不想害人，要不然它也不会大白天的出现在日光下。动物的鬼魂顶着日光，不出四日就会魂飞魄散。我想，它或许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夫人不如跟去看看，岳父大人就交给我先照顾吧。” 我想起程玉刚才说过，她是三天前撞死这只狗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愿，才能让它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跟着程玉？ 我有些震惊，想到当初甘愿命魂脱离也要来救我的方北宸，也想起不顾魂飞魄散帮我换解药的景泽。我朝着那只狗望去，看见它坚定地坐在地上。目光炯炯地看着程玉，那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与祈求。 我心中为之动容，隐隐约约觉得，这只狗的心愿说不定值得我去探索。 就在我思考的当口，程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掉在了地上。我看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头像，名字标注为“姑妈”。 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来--程曼！ 同一座城市，同样的姓氏。 那个几乎就和我妈妈一模一样的女人，竟然会是程玉的姑妈。 心里一紧，我知道程玉或许是能让我再度联系上程曼的关键。 我趁程玉还在惊恐中，转过头对方北宸笑了笑：“我爹就先拜托你了，我会尽快回来。”说完这句话，我又上前告诉程玉，我愿意陪她去和这只狗的鬼魂沟通。 程玉很激动，跟着我就一步步朝着那只狗走了过去。 临近它身边的时候，大黄狗突然起身朝着外面跑了出去。它跑了几米远，又回过头张望我们。我随即意识到，会不会是它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我对程玉说：“我们跟着它吧。” 三十分钟后，我们跑得气喘吁吁，跟着大黄狗来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公路边。 程玉一到这里。浑身就是一个哆嗦，害怕道：“我记得这里，我就是在这里撞死它的。叶小姐，它是不是故意引我来这儿寻仇？” 我安慰她别乱想，看见大黄狗蹲在了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之中。 它的眼神自始至终都那么温和，我并不相信它会有害人之心。 片刻之后，我就一边走上前去，一边尝试着和它说话：“你好。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大黄狗看样子说不出话，只是朝我甩了甩尾巴，并没有再躲开。 随着脚步的深入，我耳边听见一阵阵微弱的呜呜声。下一秒。我低下头朝着大黄狗的身前一看，原来是一个浅浅的土坑，坑中还有三只尚未睁眼的小奶狗。 它们已经是饿得皮包骨，一个个都有气无力地躺在坑中。 程玉不知何时也跑了上来，看见那些小奶狗后眼眶一红，无比震惊道：“你缠着我……难道就是想带我来这里救你的孩子吗？” 大黄狗又摇了摇尾巴，忽然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 我知道它已经完成了心愿，现在怕是躲不过魂飞魄散了。当下我也有些心酸，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心中都有母爱的天性。 我在刹那间也想明白了一切，对着程玉淡淡道：“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人撞死动物后，都会将它们的尸身掩埋。你是无心之失，大黄狗也是命有此劫，它应当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我想也正因为你是爱狗之人，大黄狗嗅出了你身上的气息，才会想把它的幼崽托付给你吧。只是它说不出话，才会令你误会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夜闯道观 我说完这段话后，眼见大黄狗的魂魄就快要消失了。突然灵机一动，我拿出灵玉念动了招魂咒，想着这样也能送它去冥府转世投胎。 片刻之后，大黄狗的魂魄被吸收进了灵玉中。 程玉蹲在地上，有些自责地嘤嘤道：“对不起。是我撞死了你们的妈妈。” 我问她打算把这些幼崽怎么办？ 程玉脱下外套，将那三只小狗放了进去。而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抱在了怀里，吸了吸鼻子道：“我会带它们回去好好收养。” 我闻言安了心，想着大黄狗总算是没有托付错人。 我和她一路又往回走，到了一个的士站的时候，程玉说要带小狗先回A市。关于我爹的伤势和赔偿，她会继续和我保持联系。 我本想问她要个程曼的手机号，但是又觉得太过唐突。而且如果我现在打电话过去追问程曼，也肯定问不出个名堂来。当下我已经90%地认定了程曼就是我妈，只是到底这四年来发生了些什么，我至今一头雾水。 我想，如今认识了程玉，今后想要联系上程曼也不是难事。 还是先调查清楚状况，避免打草惊蛇为好。 送走了程玉，我就坐了个车回到医院。 方北宸还守在病房里，我爹看样子也清醒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插着腰站在他床前，没好气道：“叶建国，你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让我提心吊胆！” 方北宸在一旁叫了我一声：“夫人，你爹现在是病人。” 我瞪了他一眼，我爹突然开口问我：“小罄，这个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我一愣，还以为他能听见方北宸的声音，心虚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其他人？” 他叹了口气，又说：“没有吗？看来是我感觉错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妈又回来了。” 我听得心惊，走近了两步问他：“什么叫我妈又回来了？你之前有见过我妈回来吗？” 他无比惊恐地看着我，然后移开了眼睛道：“没……没有……，我要睡觉了。你走吧。不用再来看我了。” 我被他一句话气得半死，心说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哼了一声往门外走。临出门前不放心，回过头对他说：“自己看着些吊瓶，输完了自己叫护士来换！” 方北宸追着我也出了门。上前挽住了我的手，劝道：“夫人别生气，你爹说不定有难言之隐。” 我摇摇头：“什么难言之隐，他少赌博几次就谢天谢地了。” 方北宸一笑，若有所思道：“之前你不在，我看见你爹一个人在病房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嘴里还喊着你妈的名字。” 我一怔，没想到我爹还有这样的一面，就喃喃道：“或许他也很想念我妈吧。” 这几天以来。程玉保持着和我的联系，渐渐的我对她的看法有了改观。原来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后来才发现她也有很善良的品质。 方北宸又回去了冥府处理公务。我嘴里虽说不想管我爹，可还是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 一周之后，我从医院回到家里，走到楼下就看见了景泽。 他调查到了朴修道长的信息。 原来祁狼雪山上的那座道观早已不存在了。不过在此之前，朴修道长曾在另一间道观修行过十年。这座道观至今还在本市的郊区，景泽的意思是今晚就可以去探探虚实。运气好说不定能一举获得朴修道长的魂魄。 我让他进了屋，听他说今晚就要动手，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方北宸。 最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方北宸最近冥府的公务很多，而且这间道观就在本市。景泽如今恢复了法力，想必我们两人前去就能速战速决。 这样想着，我就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此时才下午三点，距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 景泽说完像是也没有其他事，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给他倒了杯水，在医院忙碌了大半天后肚子有些饿。我本想回家后泡一碗方便面来吃，现在碍于他在又不好吃独食，就问他：“景老师，你要吃泡面吗？” 其实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想着鬼肯定对什么食物都没兴趣。 只是没想到景泽听完我的话，抬眼打量了我半晌，冷冰冰道：“叶罄。我陪你去趟超市吧。” 我一愣，反问他：“为什么要去超市？” 他一张脸面无表情，皱了皱眉只吐出一个字：“走。” 十分钟后，我强忍着饥饿陪着景泽打车去了一家大型超市。 此时，我推着购物车，景泽身姿挺拔地站在我身边。上下电梯的时候，身后的几个学生妹子一直在身后偷拍景泽。 景泽听见动静回过头去，那几个妹子就一阵尖叫，低声道：“好帅啊！”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推着购物车就想往前走几步。景泽突然搭了搭我的肩膀，淡淡道：“注意安全。” 那几个妹子闻言又是一阵惊呼：“没天理，居然不是单身！” 我还在尴尬。就已经到了电梯的尽头，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景泽扶了我一把，自己推着购物车下了电梯。 我跟在他的身后。肚子咕咕作响，咽了口口水问他：“景老师，你到底想买什么？” 他将购物车推到零食区域的货架旁。转过头轻描淡写道：“叶罄，买什么都比泡面强。” 我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有些温暖。景泽他似乎没有原来那么高冷了，似乎渐渐的也把我当作了真心对待的朋友。 我走上前去，半开玩笑道：“今天是景老师付账吗？” 他银发下一双漆黑的眸子透亮，闷闷地“恩”了一声，目光扫视着货架上的东西。 我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中喜笑颜开，一边用眼睛去找自己想吃的东西，一边对他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下一秒，我就看见了货架顶端上的威化饼干。 那是一款做了几十年的国产老品牌，我记得自己小时候就很爱吃，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买不到了。没想到现在在这家超市发现，我当即伸手就要去拿。 几乎就在我动作的同时，景泽率先把它拿了下来，转过头对我淡淡道：“叶罄，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我接过来点点头，脑子里却是糊里糊涂的。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告诉过景泽，我喜欢吃这款饼干的啊？ 最后买足了整整两大袋的零食和水果，我和景泽满载而归。 当天夜里九点，景泽开车带着我去了郊区的一间名为“灵蕴观”的道观。此时道观已经大门紧闭，景泽只好带着我飞身跳了进去。 进到院中就感觉到四周死气沉沉，我问景泽：“这座道观没人住吗？” 他沉默了片刻，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低声道：“道观里的活人都被法术催眠了。恐怕锣鼓喧天也不能吵醒他们。” 我吓了一跳，想着究竟会是谁施的法术？ 手中的灵玉在此时突然发出了绿光，紧接着就看见从左右厢房里窜出了无数的烟雾。那些烟雾最终化成一个个身穿道服的小童子，倏地朝着我们飞来。 景泽将我护在身后，双手向前一挥就凭空生出了一道水蓝色的屏障。 那些个道童的鬼魂纷纷被屏障给挡了回去。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越来越多的道童又从厢房中飘了出来。他们前仆后继地冲撞着屏障。不一会儿，就看见那水蓝色越来越浅，最后竟然被他们给硬生生冲破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道童魂塔 我瞪大了眼睛，整座道观中光是道童的鬼魂就有近百只。 而更为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些小童子和我之前在祁狼雪山上看见的一样，全都是双眼无神的瞎子！ 我忍不住咋呼了一声：“这座道观到底从哪里收集来了这么多盲眼的童子？” 景泽一边护着我后退了几步，一边幽幽道：“他们不是先天的瞎子。” 话音刚落，那群鬼魂就集结在了一起，猛地朝着我们的方向扑来。景泽交给我几张符纸让我小心，而后一个健步飞身上前。 我看见他身姿灵活的在鬼魂中穿梭，天地间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小孩哭声。 不一会儿。就有一些零散的鬼魂注意到了我。 他们朝着我飘来，我早有准备，集中注意力就用符纸朝他们贴去。一来二往。这些个鬼魂竟然也知道害怕，就又通通朝着景泽飞去。 景泽要斗道童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一时间也累得够呛。 片刻之后，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钟声。 那钟声和我之前在地藏王庙里听见的完全不一样。地藏王庙的钟声令人心思沉静，而这次的钟声传进耳朵里。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惊慌。 我一颗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正忐忑不安的时候，就看见那些小童子又窜回了厢房中去。景泽也在这时抽身回到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后冷声道：“这座道观里有古怪，如果是朴修道长留下的法术在作祟，那我们之前就太低看他了。” 那钟声还在继续敲着，我在心里数了数，一共敲了整整十二下才停止。 我有些莫名的紧张，就对景泽说：“我总觉得事有蹊跷，要不然今天我们先回去。反正路程不远，等到调查清楚后再来一次就是。” 景泽想了想，也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两人正准备飞身出道观，突地耳边就听见一阵尖锐的笑声。只是那“咯咯”的笑声比哭还难听，让我浑身上下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下一秒，就看见那些小童子又从厢房里窜了出来。 这次和刚才有些不一样。他们窜出来的速度太快，我几乎没能看清楚，就已经被他们给团团包围。 只见道童们手臂相搭，一层层的踏肩往上重叠。形成了一个圆形的人肉塔。 我和景泽被困在当中，耳边听见那刺耳的笑声，仰头看见他们无神的眼睛正闪着红光。 “咯咯咯咯。”那笑声越来越大。我听在耳朵里，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想要睡觉。 “叶罄，保持清醒。这是道童的魂阵。一旦你的意识被影响，他们就能勾走你的魂魄。”景泽在一旁冷声提醒我道。 我闻言一个激灵，攥紧了手里的符纸，问景泽：“现在用符纸还有效吗？” 他估计也把握不好，倏地从手中飞出数张符纸就去试探。 那些符纸贴在了一些道童的身上，道童随即化作青烟飘走了。我刚庆幸不已，电光火石间从厢房内又窜出了几名道童，眨眼睛就填补好了缺失的空位。 我心里咯噔一声，我们的符纸有限。可看样子道童的数量却是不可估量的。 “咯咯咯咯。”耳边又听见一阵更为大声的狂笑。 头顶上方的月光被遮盖住，道童的人肉塔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鼻尖嗅到一股恶臭，像是从不远处的一口井中飘来的。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了几声。骂道：“这座道观里怎么有一股死尸腐烂的味道？！” 与此同时，景泽忽而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眯起眼睛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话音刚落。又飞快地问我，“叶罄，你相信我吗？” 我点点头，当下明白过来：“景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身后的景泽冷不丁开口道：“我要你用血来催动灵玉，吸收掉这道观里的所有童子魂魄。” 我的头皮一麻，第一时间想到了明珠巫师的死因。他就是因为让灵玉沾上了自己的血，才会被战场上的亡魂给活活撕裂而亡。 明珠巫师法力高强也不能幸免，我一个普通的人类。真能对抗得了这上百个道童的鬼魂吗？ 说话间，道童的人肉塔再度逼近。我和景泽几乎只能背靠背的贴在一起。 如今的境况已经来不及考虑了，横竖都是一个死。倒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就用牙齿咬破了中指，将自己的血滴在了灵玉的上面。随后，我便开口念动了招魂咒，感受到四周疾风阵阵。 那些原本还笑着的道童们，纷纷发出惨绝人寰的啼哭声。朝着灵玉扑来。 我一个激灵，胸腔中的心脏抽搐般难受。紧接着，就连五脏六腑都在身体内翻腾起来。越来越多的鬼魂涌入了灵玉之中，一股股阴风注入我的体内，呼啸着想要将我给撕裂。 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道童的人肉塔已经被逐渐击溃。 景泽飞身冲出了塔内。朝着院子中的那口井奔了过去。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转眼间原本扑向灵玉的道童们，竟然全都转头奔向了井中。灵玉的绿光一点点变浅。我有气无力地靠着一棵大树，看见景泽正站在井边。他手中的几根红线已经飞去了井中，道童的魂魄也随之钻了进去。 半晌。灵玉彻底变回了通透洁白。 我喘了口粗气，心知危机已经过去了。景泽看样子也没受伤，收了红线就走过来告诉我：“井里全是被杀掉的道童的尸骨，只是被人用法术遮盖住了，所以这些年来他们的鬼魂都找不到归处。如今我用黑术引导，灵玉还没来得及吸收掉的鬼魂。就争先恐后地回了井中寻找自己的尸骸。” 我点点头，想问他这究竟是什么法术，为什么要杀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可我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一口鲜血倒是先喷了出来。 胸腔里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在加剧。 景泽有些诧异，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不可置信道：“叶罄。你体内的血量，怎么会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我脑袋晕乎乎的，没力气去思考他在说些什么。 眼前的景泽在刹那间变成了两个重影，我的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搭，喃喃道：“困……景老师，我好困。” “不能睡，叶罄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从没有听见过景泽如此不淡定地咆哮声。 可是我真的好困，感觉一秒钟都撑不下去了。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忽而就感觉唇上一凉，有人用手束缚住了我的肩膀。一股冰凉的气息透过嘴唇传进了我的体内。 恍惚间有一个遥远而冰冷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盘旋：“小罄，不许胡闹。” “听话，喝了这些东西。” “你要是喜欢吃这种饼干，我下次出门时给你多买些便是。” 我猛地睁开眼睛，那些奇怪的声音就瞬间消失掉了。 景泽近在咫尺的眸子看着我，随后凉薄的唇渐渐离开了我的嘴。他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冷漠表情，淡淡开口道：“为了护住你的心脉，我灌输了些灵气给你。” 我一愣，尴尬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刚才情况危急，景泽是为了救我。我不想就此多做讨论，就起身对他说：“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几乎就在我说话的同时，那阵奇怪的钟声又再度敲响了起来。 我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找去，就看见在道观的后面有一座不高不矮的钟楼。 景泽朝着那个方向眺望了片刻，幽幽道：“那钟声是用法力撞响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朴修道长 景泽告诉我，这座道观中蕴藏着很深的法力，像是被人从前施法设下过结界。所以那些惨死的童子才会在午夜出来害人，那座钟楼才会不断地响起钟声。 他猜测这个施法之人应该就是朴修道长，而且他的魂魄很有可能藏在那座钟楼里面。 如今我们破了道观里面的道童魂阵，朴修道长的魂魄肯定会有所感应。如果等到他逃走了。这唯一的一条线索就彻底断了。 我听过后也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怕是今天只能硬着头皮，去钟楼里面一探究竟了。 景泽却好像还在担心我的身体，想了想说：“叶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有了他的灵气，我着实好了许多。就朝他一笑：“我没事，快走吧。” 我们绕过院子，从道观的后墙飞身出去。 一落地就看见一座正方形的灰色建筑。或许是年深太久，如今它的外墙已经斑斑锈迹，墙上原本刻着的字迹全都模糊不清了。 我站在下面往上望，发现在差不多三层楼高的顶端，修着一个金字塔形的大屋顶。屋顶下有四根柱子，中央挂着一口铜质的大钟。 我看不太清，就问景泽：“朴修道长的鬼魂会在最顶上吗？” 他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先进去再说吧。” 我们绕到了下面的大门前，景泽一挥手打开了门。钟楼内部的空间很狭小，在门边有一道弯弯曲曲的石阶，一路朝着上方延伸。 进去后的第一层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箱子，我用手电筒朝着箱子当中一照，下一秒就捂住了嘴巴，险些没有叫出声来。 那些木箱中竟然装着密密麻麻的老鼠尸体，这些尸体都已经被风干得发黑了，此时堆在一起就像是一箱子的煤炭。只是那早就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在手电筒光芒的扫射下，隐约透出令人胆寒的红色精光。 我一愣神，就听见景泽的脚步声已经踏上了石阶，轻声对我说：“我们上去看看。” 我赶紧也追了上去，走了没几步后就转了一个弯，来到了钟楼的第二层。 这一层相对下面那层更加整洁。像是专门用来陈列书籍和画卷用的。在墙边有几个木制的书架，当中整齐地竖立着各种泛黄的古籍。 墙边有一道直通三层的石阶，我站在石阶下方朝上张望。看见铜钟四周空空如也，半个鬼影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拿出灵玉看了看。 还是一如既往的通透洁白，并未感受到半分鬼魂的气息。 我看了景泽一眼。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朴修道长只是在这里施过法，可是死后魂魄却没有回来过。” 景泽也看了灵玉一眼，忽而目光转到了我身后的书架上。他走过去拿出几本书翻阅了两下，淡淡回我：“褒彤在盛阳村施下的法术之所以能留存百年，是因为她的魂魄就在村外停留。如果朴修道长的魂魄不在此处，还能在百年后操控着道观，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我听过他的话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一边思考着当中的玄机。一边随手拿起一副画卷打开看了看。下一秒，我在看见上面画着的人相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人一身蓝色长袍。头戴五岳冠，留着一缕白色的长须。 我惊讶道：“这不是玄虚道长吗？！” 景泽闻言也凑过来看，随即皱了皱眉头：“你确定这是玄虚道长？这上面的落款明明是写的朴修道长。” 我一惊。赶紧用手电筒去照了照画相下面的小字：朴修道长雅属。 “这个朴修道长未免和玄虚道长长得太相像了吧？！”我惊呼道，“会不会是古代画师都喜欢把道士画成一个样？” 朴修道长是一千年前的人，和七百年前的玄虚道长相差了几百岁的年纪。 景泽盯着那副画相。反问我：“你的意思是，古代的画师都以玄虚道长，或者是朴修道长为道士的参照模子？他们何德何能。既不是朝中官员，又不是名寺高僧。” 我也有些懵，怔怔道：“难不成玄虚道长和朴修道长，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我说完这句话，头皮就是一麻，突然想起在盛阳村的时候。褒彤曾经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那时候她说：“女婴……万阴之术……难道我师父他……他还活着！” 现在再度想起这句话时，我后背上的白毛汗都快冒了出来。 我把这件事告诉景泽，他听完后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对我说：“我从前也听过万阴和万阳两种术法，传说修炼成功之后可以借活人的阳寿。万阴之术如果是用的女婴的阴气修炼，那么我们刚才在井里看见的那些道童的尸体。会不会就是用来修炼万阳之术的？” 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不死之人，难不成朴修道长真的炼成了万阴和万阳两术，所以才能一直存活在世间。只是岁月变迁。他总要更改身份掩人耳目，所以几百年后他又化作了玄虚道长，继续修炼着自己的邪术。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如果玄虚道长并没有死，那么灵玉又是怎么易主的？ 想来想去，一个恐怖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我猛地抬头看向景泽，问他：“如果朴修道长和玄虚道长真是同一个人，他既然能够永远不死，会不会至今还改名换姓地藏在我们身边，并且也随时监控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景泽轻轻点了点头：“倒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你还记得上次莫小雪被抓后，把她放回来的那个神秘人吗？”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一瞬间将身边所有可疑的人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就在这时，顶楼的铜钟再度被敲响了。 景泽率先跑上三层去查看情况。我紧随在他身后，上了楼才看见那撞钟的人一袭青色长袍，满脸的褶皱说不出的阴沉和沧桑。 正是莫家那个老太婆！ 此时她一挥手，铜钟就自动摇摆了起来。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一次次撞入耳朵里。 莫姥姥凶狠的声音也随即响了起来：“叶罄，上次侥幸让你逃走，这次可是你自投罗网的！” “咚、咚、咚……”钟声不停地响着。依旧是十二下之后才停止。 “老太婆，是不是朴修道长派你来的？”我瞪着她咬牙道，“朴修道长、玄虚道长。他现在的名字又叫什么？” 莫姥姥眯起一双精锐的眼睛，缓缓开口道：“你们已经没有知道的机会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从铜钟的底下爬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来。 那东西的四肢黑漆漆的，像是一只猫般大小的动物。等到它的头也从钟底露出来之后，我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老鼠。 这只老鼠圆耳尖嘴，长须在嘴边翘起，一双诡异的红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片刻之后，它的身体逐渐变得膨胀，圆鼓鼓的肚子中不知道装的是些什么，撑得皮肤都有些透明了。 “砰！”又是一声惊人的爆破声。 大老鼠的肚子在顷刻间爆炸，五脏六腑随即四下飞溅，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扑鼻而来。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避开这些飞溅物，再度侧过脸来之时，感觉密集恐惧症都快要发作了！ 无数只干尸一样的黑色小老鼠占据了地面，将我们堵在原地进退不得。 脚下突然一麻，我低下头看见有几只老鼠已经爬上了我的小腿，并且还在继续往上爬！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戾气冲天 整个第三层不知道汇聚了多少只老鼠，我数不清，也根本没心情去数。 我用力抖着腿，手忙脚乱地将老鼠给拍开，恶心地问莫姥姥：“老太婆，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莫姥姥飞身站在铜钟之上。冷笑道：“有了你们俩的魂魄，我再找机会取了姓方的，世间就不会有人是我的对手了！” 我闻言一惊，方北宸和景泽的鬼力高强，可我一个凡人的魂魄对她能有什么用？ 当下我已经来不及思考，就看见越来越多的老鼠朝着我飞快地爬来。 景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毕竟有法力，那些个老鼠根本上不了他的身。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突然对我喊了一声：“叶罄，你先退到二楼去！” 我应了一声，瞧准了石阶口，甩掉身边的几只老鼠后，就朝着那方向奔跑了过去。 我刚到通道口，耳边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石阶上窜。下一秒。那些之前在一层中看见过的老鼠干尸，就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它们用身体将通道给堵死了，泛着红光的眼睛说不出的恐怖吓人。 身后被干尸堵得没有了退路，身前那些活着的小老鼠又再度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景泽伸手拉了我一把，手中的符纸随即飞出盘旋在了我们的四周。那些老鼠见状停住了脚步，像是有所顾忌不敢上前。 “咚、咚、咚！”莫姥姥又用法力撞响了三下铜钟。 小老鼠们浑身一颤，我看见它们毛发直立，无比狰狞地张大了嘴巴。 景泽低声说了一句：“情况不妙，这些老鼠根本杀不死。” 他说完突然一下子抱着我飞身而起，来到了那那座铜钟的顶上。莫姥姥还双脚站在那上面，景泽扶着我站稳后，倏地上前和她交起手来。 我用手拉住了天花板上的横梁，看见景泽和莫姥姥打得不可开交。 地上的老鼠已经都聚集在了铜钟的下面，仰着脑袋想要爬上来。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上来的办法。我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了片刻，目光仍旧紧紧盯着那些老鼠的动静。 五分钟之后，有一只个头较大的老鼠似乎反应过来。它跑到一根立柱的旁边。爪子贴在上面，身体向上一窜，就极度灵活地借着立柱爬上了房梁。 身后的那些老鼠见状全都效仿。眨眼的功夫。数十只老鼠就出现在了房梁之上。 我看见那些灰黑色的老鼠朝我步步逼近，鼻尖嗅到一股股恶臭，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为首的大老鼠纵身一跃，就从房梁上跳到了铜钟上面。 我后退了两步与它对峙，它闪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想起身上还有几张符纸，就掏出来一下子贴在了它的身上。大老鼠随即一个侧翻掉了下去，发出吱吱的惨叫声。 手上突然一痒，我抬头就看见自己握住房梁的右手边，正站着另一只小老鼠。 它的胡须此时贴着我的手指。张大了嘴就要下口咬我。 我赶紧收回了手，又用符纸将它给赶了下去。我侧目一看，越来越多老鼠又顺着立柱爬了上来。我几次三番地用符纸驱赶掉它们之后。手中的符纸已经耗光了。 然而莫姥姥法力不低，景泽那边还在继续和她缠斗。 还没等我想出来一个应对的好主意，房梁处又是十几只小老鼠同时掉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铜钟左右晃荡。然而头顶上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老鼠，逼得我几乎找不到可以借力站稳的地方。 我张开双臂想要保持平衡，与此同时。对面的老鼠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侧身一躲，没想到脚步一滑就向着下方掉去。 更加倒霉的是，我这一滑径直飞出了楼外。摔下了三层楼高的钟楼！ 耳边刮着呼呼的寒风，我看见与莫姥姥斗在一起的景泽飞身想要来救我。莫姥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自由落体的速度很快，我几乎没多大的感觉，摔在地上后身体只抖了抖，半分痛苦都没有。 景泽一掌拍在了莫姥姥的身上。随即飞到了我的身边抱起了我。 我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的声音。我想开口问他在说什么？刚一张嘴，就感觉全身变得很轻，身体好像在逐渐向上浮起。 四周的声音在霎时间重新涌入了我的耳朵里。 我听见景泽叫我：“叶罄！” 听见莫姥姥哈哈大笑地说：“她已经死了！” 我愣愣地飘在了半空中，看见身前的景泽抱着我的躯体，眼神在刹那间闪过冲天的戾气。 心中一惊。我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嘴角处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我……死了吗？我刚才从钟楼上摔了下来，所以我现在是摔死了吗？可是如果我已经死了。为什么景泽看不见我的鬼魂？ 我跑到景泽的跟前，对他喊道：“景老师，我在这里！” 可是他置若罔闻，突然起身从我的鬼魂中穿了过去。 我错愕地转过头，看见他的身体中腾地散发出无数的黑雾。那些黑雾盘旋在他的身周，景泽闪电般冲到了莫姥姥的跟前，突然伸手将她给一下子拽了起来。 莫姥姥大惊失色，急忙举起手想要使用法术。 可她的法术刚使出，景泽就又是一挥手，将她给摔在了钟楼的墙上。 莫姥姥的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不可置信道：“你……你的法力怎么会暴增了这么多？” 我想起之前在祁狼雪山的时候，出了碧潭之后的景泽也是法力大增。 景泽没有回答她的话，一个闪身冲到了莫姥姥的面前。 他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一点点地将其扭动着。莫姥姥的脸涨得通红，眼珠子就快要爆了出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莫姥姥的头被景泽给硬生生地拧了下来。他将头颅向上一抛，片刻之后听见一声沉闷的撞钟声，以及钟楼顶上老鼠兴奋的吱吱声。 景泽仿佛已经杀红了眼。他飞身而起不知道又想干什么。 从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紧接着方北宸就一把捉住了他，撕心裂肺道：“小罄怎么了？” 景泽一怔。眼中的戾气一点点消退掉。 我跑上前去在方北宸的面前停下，朝他喊：“北宸，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可是他却根本看不见我。他的目光一转，随即发现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我的躯体。方北宸飞身上前，一把抱起我的躯体，回过头对景泽说：“她的魂魄都还在，只是失血过多！” 方北宸说，我的魂魄还在躯体内，那现在的我又算是什么？ 我一路跟着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我的躯体送进了医院中，放在了病床之上。 医生正在抽血做检查，不一会儿，我那穿着病号服的爹就从门外跑了进来。 “医生，不用检查了，我女儿是RH阴性血！求您快给她输血吧！”我爹潸然泪下。 医生皱了皱眉头：“RH阴性血我们医院并没有库存，可是这个病人目前失血过多，必须马上输血抢救。既然您是她父亲，就快跟着护士去取血吧。” 医生话音刚落，我爹就咬了咬嘴唇，悲伤道：“我的血型和小罄不一样，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她吧！” 我如遭雷击，飘在半空中怔怔地看着我爹。 他刚才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拴着我的心直直沉入了谷底。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鬼血液 我爹的血型和我的不一样。 我的脑海里一直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就算傻子也想明白了，这说明我爹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 死而复生后忘记我的妈妈，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 当下我很想大声地问问他们，究竟还有多少的事瞒着我？！可我说不出话，看见躺在病床上面如死灰的自己，心中生出绝望与凄凉。 方北宸听见医生的话，突然对景泽说：“我去找这个血型的人！” 他话音刚落，一个闪身就从病房里消失不见了。 景泽一直站在我鬼魂的旁边，怔怔地望着我的躯体出神。 我听见他低得吓人的嗓音。闷声喃喃道：“叶罄，我不许你死。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会整夜整夜的梦见你？” 医生还在进行着抢救。我爹哭成了泪人，蹲在墙角自言自语道：“小曼……你快回来救救小罄……” 两分钟不到的功夫。从病房外面急匆匆撞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现了身的方北宸，一个是个神情木讷的年轻男人。方北宸带着那个男人对医生说：“他就是RH阴性血！快给小罄输血！” 护士急匆匆地过来问了年轻男人一些情况，那男人自始至终都很机械地点头。 我看见满头大汗的方北宸，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只知道他一定是急坏了。 情况危急，医生让年轻男人躺在了旁边一张病床上。紧接着就开始抢救输血，病房内一时间充斥着紧张感，大家都没有心情说话。 一股股细长的血液透过管子流进我的躯体中。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又漂浮了起来。鬼魂变得越来越透明。却并不像是要回到躯体中，反倒有些像……像是要魂飞魄散了！ 全身笼罩着恐惧，我痛苦地想要控制住自己的鬼魂。 电光火石之间，景泽突然上前一下子扯掉了我躯体上的管子。医生满脸错愕地问他干什么，正准备重新替我插上时，就被景泽给拍了两下脑门，晕倒在了地上。 心电图在霎时间变成了一条直线。 方北宸冲过去揪起他的衣领，咆哮道：“你想干什么？” 我的双脚又重新站回了地上，鬼魂一点点的恢复过来。 耳边听见景泽幽幽道：“叶罄的身上并不全是人类的血液，可医生却不知道这一点。如果输入太多的人血，只会吞噬掉她另一半血液，从而导致生命危险。” 心电图又重新有了波动，方北宸看了一眼后，缓缓放开了景泽。 “现在必须要找到她另一半血液的来源，才能彻底救醒她。”他顿了顿。盯着方北宸继而道，“而那一半的血液，目前看来应该是鬼的。” 我猛地想起在穿越到七百年前的梨国都城时。方北宸曾经抓住我的手，问我：“你的身上，怎么会同时流着人与鬼的血液？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啊。如今我也想问自己，我究竟是什么人？！ 方北宸闻言冷哼了一声：“如果另一半是鬼的血液，就算将冥府翻一个底朝天，我也会找出这条线索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血液在哪里……”一直蹲在墙角的我爹脸色苍白地站了起来。 他听见景泽和方北宸的对话，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跌跌撞撞地过来拉住方北宸：“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小罄妈妈留下的血液！” “叶罄的妈妈？”景泽皱眉琢磨道。 “对，小罄的妈妈其实不是人。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么多了，请你们快和我走。”我爹说着就往门外跑，方北宸和景泽紧跟其后。 我还震惊于“我妈不是人”这样的说法中，他们就消失在了眼前。 我缓缓地走到病床前，坐在了我躯体的旁边，呆呆地想着：如果我妈不是人，那么我体内另一半鬼的血液，就一定是她留下的没错。可我这另一半人的血液，却和现实中的我爹的血型不一样，那么我爹和我妈又会是什么关系？ 程曼究竟算不算是我妈？为什么她会长得和我妈一模一样？ 太多太多的疑问想不明白。 还在出神的时候，景泽和方北宸就又回到了病房中。方北宸的手上抱着一个保温箱子。里面装着一袋紫色的血液。景泽已经准备好了输血的工具，一下子插在了我的手背和血袋之上。 紫色的血液顺着细长的管子流入了我的身体中。 我看见方北宸和景泽一左一右站在我的躯体边，均是沉默地看着我。 半晌，我的鬼魂又开始逐渐向上漂浮，最终盘旋在了病床之上，一点点向着躯体中钻入。 一种形容不出的疲累感席卷而来。 我仿佛身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往前方茫然地行走着，脚下忽然有些湿湿的。耳边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不过能够猜测出那是一条黑色的河。 我停止了前行。黑暗中我妈的声音温柔道：“小罄，快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疼得没办法说话。 此时，我依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右手被一手大手紧紧握住。我微微转过头，看见方北宸僵硬的表情，撞上他如释重负后欣喜的眼神。 “夫人……”他见我醒来，还是坐在原处，微微颤抖了一下身子，好似激动得无法起身了。 我想告诉他别担心，可是一张嘴浑身的五脏六腑就牵扯出剧痛。 “哼，叶罄你还真是命大。”耳边又响起一声冷哼。我目光直视出去，这才发现靠在墙边操着手的景泽。他一张脸面无表情，瞥了我一眼后就往门外走。临出门之际，他转过身忽而冷冰冰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景泽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病房外。 方北宸将我的手握在掌心中，叹着气对我说：“小罄，你真是吓坏我了。” 我心中其实都知道，因为之前的一幕幕我都亲眼目睹了。 我暂时还不能多说话，方北宸又去叫了医生来做检查，随即去给我打包了些粥回来吃。 淡淡的清菜粥被喂入嘴里，我半靠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方北宸又舀起一勺吹了吹，我张嘴吃了进去，而后摆了摆手。声音沙哑道：“饱了。” 他这才放下了碗，神情严肃地盯着我，再度握住了我的手：“夫人去寻找朴修道长，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给了夫人金叶子吗？” 我摇摇头，正准备答话，他就抢先一步道：“现在身体还没好。不用说话。夫人点头或是摇头便是。” 我点点头，就听见他问我：“是夫人觉得我的身手不如景泽吗？” 我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是夫人觉得我公务繁忙，不想打扰我？” 我闻言点了点头。 方北宸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注视着我，良久，才轻声叹了口气：“夫人，我难道不曾告诉过你自己的心意吗？如果之前没有，那么现在我就再和夫人说一遍。” 我怔怔地望着他。 方北宸的表情真的很认真，一双清澈的眸子透亮，甚至可以说难得一见的严肃。 他继而开口说：“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事比得上夫人重要--冥府、公务、甚至我的性命。所以夫人在瞒着我去以身犯险的时候，实际上并不是在为我着想，反倒只会让我陷入担心与自责中。以后夫人无论遇见任何事，都应该立马告诉我。不管危险与否，我都会赶到你的身边来。因为我们是夫妻，你是我想要永远保护的女人。明白了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弥天大谎 我在医院躺了三天，喉咙才勉强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方北宸这三天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第三天的清晨我开口叫了他一声：“北宸……” 我有好多的事想要问他：为什么那天他们看不见我的鬼魂？我妈究竟是不是鬼？诸如此类太多的问题同时涌上心头，一时间倒让我憋不出话来。 好在方北宸懂我，他递给我一杯温水，又替我将枕头垫在后背上半坐了起来。 “夫人想问的我都知道，我答应会和你一同去寻找答案。现在乖乖听话。养好身体。” 我只能点点头，同时轻声问他：“这几天我爹怎么没来？”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温柔道：“他或许是有心事不敢面对你吧。” 一周之后，我终于获得了医生的许可出院。 当天上午，我们回到了家中，发现家里一片狼藉。我爹的东西和衣物都不见了，看样子是他打包行李又逃走了。 我将关于我妈的疑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方北宸。他听得认真，而后对我说：“这几天我去冥府查过你妈的线索，可是目前还毫无头绪。不过夫人放心。如果你妈是鬼，那么在冥府中就肯定会留下记录信息。” 可我如今已经等不及了，我想了想，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程玉。 我完全可以通过她找到程曼！ 我告诉方北宸：“无论我妈是不是鬼，但是她的样子和名字我都不会记错。我想或许等我找到了程曼，就能获得一些新的线索。” 方北宸听说后也表示赞同。让我先打电话约见程玉，然后他自有办法找到程曼。 我说着就拿出手机拨通了程玉的号码，对方接得很快：“小罄？” 我看着方北宸，他朝我点了点头，我就定下心神回程玉：“小玉姐，我下午的时候正巧要去A市办事，想顺便约你出来吃顿晚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程玉的笑声很甜：“没时间也得挤出时间来啊。我知道A市有家新开的餐厅不错，待会儿我订好座位后把地址发给你。” 三个小时之后，我和方北宸开车来到了A市。 中途的时候程玉发来了一条短信，我将地址输入导航中，傍晚时分就到了餐厅门前。 程玉一直等在门外，她今天穿了一条背带裤，显得俏皮又甜美。或许是见到我不是一个人来，她也有些惊讶。 我对她解释：“这是我男朋友。方北宸。” 程玉就冲我笑了笑，招呼我们进去入座。 这是一家西式餐厅，我们各自点了一个套餐。服务生上菜的速度很快。可我吃得心不在焉，不知道方北宸究竟会有什么办法？ 最后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方北宸突然说要去趟洗手间。 他起身经过对桌的程玉身边时。用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后颈。程玉一怔，回过头刚想说话，目光倏地变得笔直。 方北宸已经重新坐回了我身边，开口问她：“你姑妈程曼的住址是哪儿？” “三街阳光小区七栋13-3。”程玉机器人一般地回答。 “她一般什么时间段在家？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方北宸继续问。 程玉还是木讷地回答：“晚上八点之后一般都在，我姑父谷扬也在家中。” 话音刚落，方北宸就朝她一挥手。 下一秒。程玉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窝，诧异道：“我怎么突然有些晕乎乎的？” 我赶紧指了指她面前的红酒，笑道：“你可能是喝多了吧。” 吃完饭后已经是八点，我们和程玉在餐厅门外就此分别。目送她的车子驶远后，坐在驾驶室的方北宸转过头来问我：“夫人是现在就要去找程曼吗？” 我知道他是有所顾忌，待会儿无论得到何种结果，担心我都会无法接受。 可是现在对我来说，被蒙在鼓里比得知真相更加难受。 我牵住方北宸的右手，笑道：“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也很紧张，但是我能承受得了。” 他随即也是一笑，朝我勾了勾手指，看样子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好奇地将头凑了过去，方北宸贴近我耳边，一下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脸一红，他才低声笑道：“让夫人分散下注意力，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我瞪了他一眼，想要挣脱开他的手。方北宸却将我的手越握越紧，又和我开玩笑道：“哎，我也真是不容易，还得带着媳妇去寻岳父岳母。也不知道我那同是鬼的岳母好不好相处。万一她看不上我这个女婿，夫人会如何抉择？” 方北宸是故意让我放轻松，我听见他的玩笑话，的确也消除了些许紧张。 我笑着反问他：“那我和你母亲同时掉入河里，你救哪一个？”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仍旧目视着前方开车。得意洋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母亲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嫁给我这样的三好男人，还不用担心婆媳关系，夫人现在是不是觉得赚到了？” 我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就看见车子停在了一处小区的外面。 看样子这里就是程曼居住的阳光小区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和方北宸走到了七栋13-3的门前。我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就有个男人前来开门。他穿着深蓝色的睡衣，戴一副金丝眼镜，正是我见过的谷扬。 “小罄？”谷扬此时也认出了我，诧异道。 与此同时，方北宸飞快地用手拍了下他的脑门。谷扬两眼一黑，就朝着我们倒了过来。方北宸接住了他的身体，门里又是一阵问话：“老公，是谁来了？” 方北宸身影一闪将谷扬放在了沙发上，我赶紧进屋关好了大门。 下一秒，我就和刚出卧室的程曼四目相撞。 她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谷扬和方北宸，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小罄？你们想干什么？” “程……程阿姨，我有些事想要问您。”我颤颤道。 “你们给我出去。要不然我就报警了！”程曼有些生气，跑到座机边上拿起了听筒。 我大惊失色，方北宸就闪到她的身后。点了一下她的后颈。 片刻之后，程曼就一屁股坐在了餐椅上，木讷的神情和之前在西餐厅的程玉一模一样。方北宸告诉我：“夫人。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抓紧问吧。她此刻不会说谎。” 我一颗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着程曼，颤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您……您是我的妈妈吗？您还记得叶建国吗？” 我话音刚落，程曼就机械地摇了摇头：“我没有生过孩子，也不认识叶建国。” “那您结婚多久了？”我问。 程曼回答我：“近四年。”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继续问她：“那您四年前在做些什么？” “我在英国研究了二十年的临床医学，四年前才回国。”程曼毫不犹豫地答我。 我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曼，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北宸说过，现在的程曼不会撒谎。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就不可能是我的妈妈。可是她与谷扬结婚的时间那么巧，刚好是我妈妈去世后的不久。 我想不明白，双腿有些发软。 方北宸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轻声告诉我了一件事：“夫人，程曼似乎被人用鬼力消除过记忆。” 我猛地抬起头来，听见他继续告诉我：“这股鬼力远在我的法力之上，所以我也无法将其解除。不过通过程曼的回答，我倒是有了一个猜想：或许二十年前，你的亲生母亲借了程曼的肉身。”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重新振作 第136章重新振作 程曼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直视着正前方。 方北宸的手搂住我肩的同时，我身体中最后的一分勇气也耗尽了。我靠在他怀中，想起他刚才的话。虽然只是一种猜想，不过却有理有据。 程曼远离家乡，在英国进修了二十年。这期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亲生母亲很有可能占据了她的身体，操控着她的意识，利用她的肉身生下了我，并且抚养我长到了十六岁。差不多四年前，我母亲因为某种原因脱离了程曼的肉身，却担心我与旁人生疑。就制造出了病逝的假象，还消除了程曼本人对这段时间的记忆。 程曼脱离了控制，又不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事。回到A市的她继续着自己的生活，最后和谷扬结了婚。 无论是时间点还是逻辑上都能吻合。 可是明明猜出了整件事，我还是有满腹的疑问等待解决：我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她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血液中流淌的人的部分，到底是谁的？我爹为什么会知道我妈不是人？ 太多太多的疑问缠绕在了一起。仿佛不逐一击破，永远也不会明白前因后果。 眼前这个程曼，她虽然是我记忆中的妈妈的模样，可我明白她终究只是假的。我有些心酸，或许今后，我们很难再见面了。 我定了定心神，颤声对方北宸说：“我已经问完了，我们走吧。” 方北宸应了一声，就上前拍了一下程曼的脑门，随即拥着我出了小区。 此时，我坐在车上，从始自终都无法停止思考，脑袋里跟一团理不清的毛线一般混乱不堪。 突然，我又想起了那次在夏侯正声的地宫里，我被困在了他记忆中时听到的声音。那是我妈妈的声音，是我从小听到大的声音。那次我是在我妈的提醒下才冲出重围的！ 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方北宸，满心期待地问他：“我妈既然能传递声音给我，是不是说明她一直在我的身边？” 方北宸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怜惜：“夫人，你母亲的鬼力看样子很高。你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液，她能感受到你的危险。也能够隔空传音给你。” 我听完一怔，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红着眼眶傻傻道：“那你现在用法术伤我。我妈肯定又能感应到，说不定……说不定这次她会现身。” “小罄！”方北宸一踩刹车停下车子，转过身按住我的肩膀，目视着我道，“我说过一定会帮你找到真相，你相信我。好吗？” “我想见我妈妈，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要欺骗我？”我吸了吸鼻子，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处，闷声道，“我真的很害怕。”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对我撒下了弥天大谎。 我原本以为自己只会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会顺顺利利的毕业找工作，兴许人生中会经历无数的挫折与困难，但是最终都会度过漫长而平凡的一生。 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居然会是一只鬼，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范围。 方北宸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宽慰我：“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他的怀抱像是有魔力，我在他的怀中哭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雕花的木床上。我起身打开门。才知道这儿原来是好久没来过的花海。 一阵阵和煦的微风拂过脸庞。我顺着小路走到花海的中间，远远地看见一袭蓝色长袍的方北宸。他微微弯着腰，我透过那片紫色看见他精致的侧颜。他正用剪子修剪着花儿。模样专注而俊朗。 无数的彩蝶围着他翩翩起舞，仿佛也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走到他身边之时，他才放下剪子。张开双手对我说：“我手上有泥没法抱夫人，不过夫人可以抱抱我。” 昨天哭得太久，我的脑袋还是有些晕，就蹭到他怀中抱住了他的腰。 他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夫人听见我的心跳了吗？” 我一怔，随即在他怀中摇了摇头，闷声反问他：“你哪来的心跳？” 方北宸轻声叹了口气，也是闷闷不乐道：“本来是没有的，可是从前一见到夫人就会重新跳动起来。此刻没跳，大概是因为它也能感受到夫人的伤心。因为我的心一直和夫人的心在一起。” 我闻言又收紧了抱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忽而一笑，逗我道：“既然要道歉。总得有所表示。夫人先放开我，我去洗个手，然后就可以抱着夫人一天不撒手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松开了他，方北宸就转身去了木屋那边。 我站在花海之间，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股股淡雅的花香扑鼻而来。 身后有人突然叫了我一声：“小的见过夫人。” 我听见那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老方头。我侧过脸见他神色匆匆，问他：“你找你家主人吗？” “是的。”老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是关于主人命魂的事，属下们近日又有了新的线索！小的这就去禀告主人，先告退了。” 老方头说完就朝着木屋走去。 我听见他的话。心里先是一喜，片刻之后又有些不是滋味。方北宸的命魂还没找到，距离冥王限定的日期已剩下不到几年时间。然而我近来只顾着自己的事，却并没有关心他这一点，反倒是让他为我焦虑担忧。 方北宸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我为他做过的却屈指可数。 深深的愧疚感席卷而来。我愣在原地望着小木屋出神。 不一会儿，方北宸从中走了出来。他缓步来到了我的身边，倏地一下子抱住了我。我也伸手揽上他的背，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的命魂到底在哪里？老方头刚才怎么说？” 他弯起眼睛一笑，回我：“夫人不必为我担心，这件事他们会去继续追查的。” 我皱了皱鼻子，盯着他哼声道：“你现在就连我担心你的权利都要剥夺吗？是不是明天我们就得去冥府离婚了？” 他目光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我见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式地吻了一下，接着说：“既然你的心和我在一起，那么就该明白我的想法。我虽然想快点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同时也希望能快些找回你的命魂。无论妈妈或是你，都是我这辈子不想失去的人。我不会放弃寻找妈妈，更加不会放弃用灵玉替你注入命魂的计划。昨夜该流的眼泪已经流尽了，从这一分钟开始，我会重新振作起来。” 我话音刚落，唇上也被方北宸偷袭着亲了一下。 屁股上突然被他的手给重重地拍了一下，我错愕地抬起头，看见他挑起好看的眉毛，霸气十足道：“夫人再和我提一次离婚，就打你一下屁股，听清楚了吗？” 他这一巴掌真是毫不留情，打得我屁股一疼，忍不住“滋”了一声。 我心中既好笑又委屈，挣脱开他的怀抱道：“你这是家暴！你们冥府有妇联吗？我要去告你！我要和你离婚！” 紧接着，屁股上又被他拍了一下，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 “这么快就忘了为夫刚才说过的话吗？”方北宸将我重新拉进怀中，冷哼道，“另外，我之前一直忘了告诉夫人。冥府的规矩是，一旦结婚就不能离婚。所以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雪怀孕 方北宸在我的追问下，将老方头调查到的命魂之事告诉了我。 其实也只是一条很简单的线索，说是查到了命魂的最后一次轮回没有通过六道，初步怀疑是从上一世的动物身上直接逃离的。至于具体的原因和经过，方北宸派了老方头继续去追踪。 我听完之后很紧张，仅仅得到这么条小线索。对于寻找方北宸的命魂来说还只是跨出了一小步。 方北宸却轻声说：“万事开头难，就这一条线索，我便追查了整整四年。” 我闻言咬了咬唇，坚定道：“恩，你派人继续追查命魂的下落。景老师这会儿估计也在调查历代主人的信息。我们左右开弓，这样等找到你命魂的那天，大家就都可以用灵玉达成心愿了。” 他这才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好，我家乐观可爱的夫人总算又回来了。” 一来五天。我都住在花海中。 方北宸每日会抽出两个时辰去冥府处理公务，剩下的时间都在我身边陪伴，大概还是在担心我会为我妈的事难过。 其实五天的时间已经让我想通了很多道理：再长的黑夜也会有黎明到来的一刻，再坎坷的前路也会出现平坦的一段。只要坚定了信念不放弃，最终都能得到一个结果。 我这人天生的乐观派，或许也是二十年的人生太过反转。在屡次的打击中变得越来越坚韧。 第五天的时候，我从花海回到了家中，一落地就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闪个不停。 我拿起来一看，18个未接电话，24条短信，统统都是来自于莫小雪！ 我翻阅了短信的内容，无一不是写的：“速回电！” 心里一惊，我担心莫小雪是遇见了什么急事，也顾不得现在是深夜就回拨了电话过去。过了半晌，电话才被人接通，竟然是布莱克的懒洋洋的声音：“叶罄，你这么晚打电话给小雪干什么？” 我心说我找小雪，你这只猫接什么电话？！ 嘴上还是笑道：“她之前给我打了很多电话，现在看见了就回了过来，小雪还好吗？” 听筒那头像是发生了手机争夺战。隐隐约约听见布莱克最后妥协了：“好好好，手机给你，你别下床了。” 莫小雪的声音紧接着就炸起：“小罄。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你，去你家敲门都没人开！” 我听见莫小雪的声音，冷不丁想起了在钟楼下被景泽杀死的莫姥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事情的经过。莫姥姥再坏也是莫小雪的亲人，要说她得知后不伤心绝不可能。只是现在夜已深，我不想让她彻夜难眠。想了想，我才轻声道：“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小雪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来你家中找你再聊吧。” 莫小雪应了一声：“也好，我正巧也有事想对你说。” 第二天的中午。我去到莫小雪的家里，才知道她要对我说的事究竟是什么？！ 她打开房门，我当即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莫小雪用手轻轻托着下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小罄，进屋坐啊。傻站在外面干什么？” 我回过神来带上门。一边和她往客厅走，一边啧啧道：“我能不震惊吗？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中也有了答案：莫小雪这腹中的孩子，肯定是布莱克的了。 我搀扶着她在沙发上坐好，扫视了四周一圈发现布莱克不在家中，就问她：“孩子他爹哪去了？” 莫小雪被我一句话问得面红耳赤，瞪了我一眼道：“小罄！”，她说完又低声道，“他出去给我买吃的了。” 我嬉皮笑脸道：“那正好，快和我说说我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孕后的莫小雪皮肤很有光泽，双颊红润又可爱。缓缓开口道：“上一次你们从祁狼山回来，布莱克不是受伤了吗？那段时间他没法变成人形，就每天钻进我的被窝里一起睡。我心疼他吃了苦，也就默许了。哪晓得有一天晚上，布莱克在被窝中就变回了人形。当时我还在睡觉，感觉有人抱住了我。然后就……你应该明白了。” 我摇了摇头，故意逗她：“然后就怎么了？我不明白啊。” 莫小雪用手轻轻拍了下我的胳膊，挑着眉道：“不明白就回去让你家老方和你实战！”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拉住她的手，又问她：“所以你之前给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 她顿了顿，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告诉我：“当时给你打电话，是想让你陪我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我当时心里很害怕，我才二十岁，而且布莱克是一只猫……” 我能想象莫小雪当时的顾虑与担忧，就和我之前总是害怕和方北宸人鬼殊途一样。 “看来多亏了我没接到电话。不过你后来是怎么想通的？”我轻声问她。 莫小雪一笑：“这个胎儿和人类所怀的不一样，从怀孕到生产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两天之后，我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布莱克也知道了我怀孕的事。他很兴奋，每天变着方地对我好。我看见他那么开心，自己心里也有了一种满足感。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意识到自己也爱上了他，想要替他生儿育女。”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在心里也替莫小雪感到高兴。布莱克虽然是只猫，可是他对莫小雪的好有目共睹。如今莫小雪孤苦伶仃一个人，有了布莱克和即将出世的孩子。一定会越来越幸福。 我正想着，耳边就听见莫小雪轻声问我：“小罄，你之前到底去哪里呢？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和我说吗？” 我一愣。如果现在把莫姥姥已亡的事告诉莫小雪，她这个孕妇未免承受得住。 这个消息，看来还是得先搁一搁了。我想着就说自己只是去了趟花海。那个地方没法使用手机。 莫小雪点点头表示理解，我和她又闲聊了几句就打算离开。 临出门之前，我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想起自己的妈妈，若有所思道：“小雪，恭喜你快要当妈妈了。今后无论遇见什么事，你都不要抛下你的孩子。祝愿你们一家人能够幸福的在一起。” 我出了小区，看见太阳正从云后探出头来。已经快四月了，寒冬早就过去，万物复苏的春天就要来临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闲来也没什么事，就打算绕到附近的一间超市去买些食物。 街角处有一个男人的背影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那人的身形和打扮，很像是我消失好久的亲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建国！ 我冲他喊了一声：“叶建国！” 他的身体一颤，然后就拼命往前跑。我穿过马路紧紧追了上去，口中吼道：“你给我站住，我还有好多事想要问你呢！” 可是他却越跑越快，最后一溜烟窜进了一条小巷中，消失在了拐角处。 我马不停蹄地追上去，四周已经没有人影了，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王八蛋！” 腰上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住，我朝下一看，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身旁的男人幽幽道：“你是哪一边的？是警察还是毒蛇？为什么要追我？” 我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颗心就凉透了。 这哪里是我爹叶建国，只不过背影和穿着类似罢了。而且这人的相貌长得极度凶神恶煞，估计还是个潜逃在外的犯罪分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遇青颂 我愣了愣没来得及回话，男人多半以为我是警察，就骂骂咧咧道：“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臭警察，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实际上就是一群傻逼！想抓我，你等下辈子吧！” 我听他放出了狠话，急忙解释道：“大哥，我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不是什么警察。我刚才是把你误认成了我爹，才会来追你的。” “你以为我傻啊？有女儿骂爹王八蛋的？”他呵呵一笑，抬起匕首指住了我的脖子。 我心说看样子是解释不清了，这四周没有什么人经过，得想个法子脱身才好。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手机铃声响起。男人瞪了我一眼，让我老实一点，随即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青颂吗？我这边遇见了点棘手事，等我处理完了就来和你汇合。恩，我知道地址，已经收到你的短信了。”男人低声说着话。 我在听见“青颂”两个字时。第一反应就是青家九爷的侄子。 “青”姓本就很少见，估计世界上叫“青颂”的人也没几个。 我下意识地瞥了男人的后颈窝一眼，果不其然，那上面也纹着红色的蛇形纹身。 此时，男人挂断电话收起手机，我之前早就发现了地上堆着几个废箱子。我借此机会身子往后一仰，然后用手将那些废箱子朝着男人推了过去，转身就往前方跑。 身后的男人骂了一声娘。片刻之后就追了上来。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边往前拼命跑，一边大声呼叫。跑了几分钟之后，跟前出现了一堵高墙，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条背巷居然是一条死路！ 我猛地转过身子，男人弯着腰喘了几口粗气，嗓门粗狂道：“他妈的真烦人，早知道刚才就一刀子送你归西。”，他说完举起匕首飞快地上前，眼瞧着就要朝我刺来。 我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后背贴在了墙上，看见泛着寒光的刀子越逼越近，冷汗几乎打湿了衣服。 想我之前从钟楼摔下来没摔死，现在要是被捅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还魂？ 我稀里糊涂地想着，男人的刀子最终停在了我的睫毛前。我一动也不敢动，看见一只凭空出现的大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腕，那人一使劲，男人就哀嚎着松了手。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刚才几乎停止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眼睛瞥见那头银发，我捂住心口，哭丧着脸叫了他一声：“景老师。” 突然想起景泽住的公寓就在这附近。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背巷里。 景泽一挥手，男人摔在了地上。他大概是知道自己不是景泽的对手，仓皇着起身就想逃。我想起之前听到的那通电话，急忙对景泽说：“拦下他。他和青家有关系！” 景泽闻言就飞身上前将男人给重新捉了回来，我将他的手机给摸了出来，翻阅着上面的信息，果然就看见了一条来自青颂的短信。短信上写了一个地址，下面特意备注提醒着：“带上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拿起手机在男人面前晃了晃，问他：“什么药？你们青家又在搞什么鬼？” “你们怎么也知道青家？”男人一愣，畏惧地看了眼景泽。又回答道，“是解药，可以抑制住青颂身上的毒。” 我和景泽面面相觑，青颂身上也中了毒？景泽让男人说清楚，可是男人哆哆嗦嗦也说不明白。 我只好向景泽提议道：“景老师，要不要去找青颂问问？” 当下我想，景泽活着的时候毕竟是青家的人，青家或许有着许多关于他的记忆和秘密。他既然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可是一时间又无法彻底想起这件事，说不定可以通过青家的人找到线索。 景泽想了想，朝我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让男人将解药交出来，一掌将他给劈晕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我们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家隐秘的私人会所。 进去之后，我用男人的手机发了个短信问青颂包厢号码，不一会儿就收到一个数字“０３”。 我们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进了３号包厢，青颂坐在一张沙发上抽烟。见到我们时愣了愣，不过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温文尔雅道：“叶小姐，好久不见。”，说完又看了景泽一眼，“按理说我该叫您一声舅舅，不过配合着您现在的年龄和相貌，似乎会有些奇怪。” 景泽冷着一张脸，从手上扔过去一个白色瓶子，正是男人之前交给我们的解药。 我本来还想利用那瓶解药套出青颂的话，没想到景泽直来直往惯了，计划一下子就落了空。 青颂接过瓶子放进了包中，我担心他会逃走，赶紧问他：“你中了什么毒，为什么要吃解药？” “这种毒叶小姐不是也中过吗？只是从前小舅每天都会给我解药，所以我才从不会发作。如今他消失不见了，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他淡淡地一笑回我。 我闻言头皮一麻：“青毒？你不是九爷的亲侄子吗？他对你也下得去手？” 青颂喝了一口茶，轻声道：“侄子，舅舅，再亲的血缘关系也不过是合作利用关系。”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一家子的奇葩思路，血浓于水的亲情，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关系之一吗？我被青颂一句话说得语塞，景泽在此时冷冷开口道：“既然解药给你了，我想要知道关于青家的所有事。你知道多少，便告诉我多少。” “我知道的事并不多，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会感兴趣。这件事不仅和你有关，也和你们要找的灵玉历代主人有关。只是这件事的价值，可不是几颗解药就能换来的。”青颂弯起唇角。淡定自若地看着景泽。 我闻言火冒三丈，威胁道：“你就不怕我们抢走你的解药，让你受尽痛苦毒发而亡？” 青颂摇了摇头，还在笑：“这次的解药只能让我撑过一个月。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并不在乎早死与晚死。” 景泽幽幽开口问他：“你的条件是什么？” 青颂眼眸一亮，当即回道：“我要你在一个月之内，去黎川岛帮我取回一株能解天下毒的极意草。” 我冷笑了一声，问他：“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口中所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 青颂盯着景泽，半晌吐出几个字来：“我知道你真正的死因。” 我一愣，景泽不是死于二十年前的泥石流吗？ 青颂话音刚落，景泽就皱了皱眉头。回了他一句：“我答应你的条件。” 我稀里糊涂地跟着景泽出了会所，他一路上都阴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跟在他的身边，时不时侧过头去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就相信了青颂的话。 只是在青家别墅的那晚，我发誓过要帮他完成自己的目的，就绝不会食言。 最后我考虑了半天，干脆直接对他说：“景老师，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叶罄，我自己去就好。”他头也不回地答我。 我有些急，反驳他：“青颂说了，这件事和灵玉历代主人有关，所以不能算作你私人的事。你可别想着一个人偷偷溜走，不行，我得防着你。你要是不告诉我出发的日期，我就天天跟着你！”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皱着俊眉望向我，冷冰冰地问我：“你能跟着我多久？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奔赴渔村 景泽的问题让我有些懵，不过三秒钟之后他就转过了头去，面无表情道：“明天下午，我来你家楼下接你。” 我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让我同去，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 我观察着景泽的表情，若有所思道：“景老师，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你现在是不是计划着先敷衍我几句，然后等我离开后再悄悄逃走？” 他闻言冷笑了两声。幽幽道：“叶罄，你如果想和我一起，我就不会逃开。” 我一愣，不过明白他大致的意思是不会骗我，心中就放心了不少。 回到家中，我上网查阅了一些关于黎川岛和极意草的资料。黎川岛倒是真的存在，就位于南部的海上，靠近一个叫做浦旗港的渔村。只是岛屿未经开发。到时候怎么登岛还是个问题。 至于极意草，我所查到的信息就玄乎其玄了。 据说极意草是古籍记载过的能解百毒的仙草。当初有一名叫极意的和尚苦行求道，在海上迷失了方向，最后来到了黎川岛上。第三天的时候，饿得不行的极意和尚误吃了毒性极强的野果，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见到了观音菩萨。菩萨用杨柳将净瓶中的水洒向了大地，地面上就生出了几株通体雪白的草。 极意和尚受到菩萨点拨，拨了一株草吃了下去。身上的毒就全解了。后来这件事传开之后，为了增加辨识度，大家就称那种仙草为“极意草”。只是自极意和尚之后，虽有人登上过黎川岛。却再也没有世人找到过极意草。 我看到这些文字，只觉得实在是太像传说了。 心中捉摸不透青颂是怎么确定，在黎川岛上就真的存在着这种仙草的？ 只是如今既然答应了，就只有硬着头皮前去碰碰运气了。 我关上笔记本电脑，又想起方北宸之前对我说过的话，无论我要做任何事，都应该提前告诉他一声。这样想着，我就掏出金叶子给他传了一句话，告诉他自己将和景泽去黎川岛的决定。 半晌，金叶子始终没有动静。 我以为方北宸在忙，就将金叶子放在了桌上，准备去厨房做点饭菜来吃。 下一秒，屋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蓝影，我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方北宸拉住了手。 他今天穿了一件紫色的官袍，袍子上绣着麒麟图案，腰间悬了一块通透的玉佩。他修长的身子挺得笔直，衬得一张面容英气十足。若不是他现在对着我笑，我几乎都快被他给震慑住了。 我好奇道：“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方北宸温柔道：“冥府才开完会，听见夫人的话。顾不得换衣服就来了。” 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又不是什么急事。” 他挑起好看的眉毛：“夫人都快和别的男人跑了，为夫还能不急？” “胡说！”我瞪了他一眼，又想起极意草的事，就问他。“你经历的岁月比较长，可知道世间是否真的存在极意草？” 方北宸想了想，回我：“能解百毒的仙草肯定是有的，只是没那么容易得到。” 我闻言点点头。其实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爬山涉水的准备。 就在这时，方北宸在我脸上偷亲了一口，摸了摸我的脑袋道：“夫人这次真乖，总算是知道了遇事先通知为夫，没有再被别人给拐走。” 我脸一红，走到他身边佯装要抱他。 他的眼眸一亮，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我将手伸到他的背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哼了一声道：“你以后再污蔑我和别的男人跑了，我就打你一次屁股，听明白了吗？” 我说完正沾沾自喜，弯起眼睛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几乎就在同时，方北宸突然俯下脸吻了一下我的唇，笑道：“不许再调皮，知道了吗？” 我被他吻了那么多次，也算是有了些免疫力。伸手又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眨眨眼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方北宸就按住我的肩膀又吻了下来，这一次和刚才的蜻蜓点水不一样，缠绵而又深情。一分钟后，他才笑着放开我，不怀好意道：“这次知道了吗？” 我脸红到了脖子根那里，张嘴下意识道：“啊？” 方北宸的眸子逐渐迷离。我一个音节还没发完，就听见他坏笑道：“真是拿夫人没办法，现在总该知道了吧？” 凉薄的唇再度贴上我的嘴，他灵活的舌头撬开了我的牙齿，在我口中肆意掠夺。腰上一紧，方北宸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后背。那双手慢慢下移，停在我的屁股上时，轻轻拧了一下。 我心跳加速，他却在此时放开了我，好看的眼睛直视着我问：“现在……” “知道了！知道了！”我喘着粗气，之前建立的些许免疫力，都被他这霸道的深吻给攻破了。从前我每次被他调戏都会害羞。那时候我以为是自己涉世未深。可现在和方北宸在一起了这么久后，我依旧会脸红心跳，因为这个家伙实在是太会撩拨人心了！ 我说完急忙转过身去往厨房跑，“我饿了。先去做饭了。你要在这里吃饭吗？” 跑了没几步，方北宸就从背后抱住了我的腰。他将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耳朵痒酥酥的，听见他暧昧不明的笑声：“为夫饿了，却不想吃饭，只想吃掉夫人。” 下一秒，我便被他给拦腰抱了起来。最后连晚饭也没力气吃，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清晨醒来的时候。方北宸已经替我收拾好了行李。 我以为他就要回冥府去，我此去黎川岛也不知道得花上多少时间，一时间有些依依不舍。然而当我拥抱了他告别之后，方北宸却抱着我笑道：“夫人不用舍不得为夫。我会和你们一起去。” 他告诉我，这段时间的公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昨天开完会之后，冥王特意给大家放了一个月的假期。 我听见后心里很开心。欣喜道：“一个月，去黎川岛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半个月就能回来。” 剩下的半个月，我还能和方北宸一起度过。 他点点头，回我：“如果时间充裕，回来之后倒是想和夫人在海边小住半月。” “恩？为什么突然想在海边小住？”我好奇地问他。 他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温柔道：“我还记得，你自己倒是忘了。你十三岁那年。自己对我说过什么？”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我想起那年我十三岁，从小生长在内陆地区的Ｃ市，一直没有见过大海。 那一年生日方北宸送了我一串珊瑚。我感叹道：“要是能去海边小住就好了。” 时隔七年，我已经全然忘记了，没想到方北宸居然还记得。 心中一暖，我朝他一笑：“好啊。如果时间充裕我们就在海边小住。吃海鲜、看日出、住酒店、我带上你，你带上钱！” 下午两点的时候，我接到景泽的电话，跑到窗边就看见了下面停着的ＳＵＶ。 我和方北宸带着行李下了楼，景泽在见到方北宸时，面无表情道：“冥府的将军还真是闲职。” 方北宸冷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景先生既然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来接我家夫人？” 我似乎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酸味。就像是方北宸身上的醋坛子打翻了一样。 抖了抖唇角，我拉着方北宸上了车，嘻嘻哈哈道：“错过了飞机可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先上车，到了机场再聊吧。” 傍晚七点，我们三人总算下了飞机，又转乘了一辆大巴车之后，于深夜１１点抵达了浦旗港。 第一百四十章 碗中手指 夜已深，海风夹杂着鱼虾的腥味徐徐吹来。 我这是第一次身临真正的大海，就连夜晚涨潮时的海浪声都令我感到新奇。浦旗港不大，是一个以原住民为主的小渔村，家家户户都住着低矮的自建房屋。村子里唯一的一栋三层建筑，就是仅有的一间招待所。 我们就入住了这里，本想要两间标间，可是老板却说最近到了外地商人来收海货的季节。招待所的房源很紧张，现在就剩下一间双人间。问我们还要不要？ 我们别无选择，只好交了钱领了钥匙。 房间位于第三层，整体就十个平方，两张床都是一米二的单人床。 景泽睡一张，我和方北宸挤在另一张上面，关灯之后那种尴尬的感觉才减少了一些。 招待所离大海很近。整晚我都听见海浪拍打的声音，这一夜睡得无比香甜。 次日清晨的时候，我们出去吃早饭顺便想打听一下租船的事。 浦旗港的早点多以海鲜煮的面粉为主，我们在街头找了家清静一点的小店，要了三碗海鲜粉。老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招待客人的表情也很严肃。 此时，他将一筒筷子和几瓶调料摆在我们面前，方北宸客气地打听道：“老人家，你知道村子哪户人家可以租船吗？” “租船干什么？”老头子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问我们，模样有些警惕。 “我们是游客，想出海逛逛。”我笑着补充道。 “没有没有。”老头子闻言白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后进了厨房。 三分钟后，他端出来三碗海鲜粉，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 我心说我们好歹也是来照顾生意的，怎么弄得跟欠他几百万一样，一大早的就让人糟心。只是他是个老头子，我也难得和他计较，就抽了一双筷子翻动起碗里的食物。 海鲜粉其实就是各种海货熬成汤料，再煮了一把的米粉进去。这当中有虾、鱿鱼、蛤蜊，还有几根菜叶子。 我吃了几口之后，突然又发现了一种从没有见过的食物。 那东西模样细长的。一节一节的看起来很奇怪。 我好奇道：“这是什么海鲜啊？” 说着就用筷子将它给夹了起来，左右仔细看了看。我看完一笑，正准备张嘴去咬一口试试。方北宸猛地一拍我的手，那东西随即就掉在了桌子上。 我一愣，听见他皱眉道：“像是人的手指。只是被拔掉了指甲盖。” 我闻言脸唰的一下子就白了，一屁股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离开了桌子几步远。 我眯起眼睛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现在才发现果真是一截人的手指，只是被水煮得发白膨胀了。一想到我刚才喝了人肉煮的汤，还差点就把手指给吃了进去。胃里一阵翻涌。我跑到墙角处就吐了出来。 方北宸赶紧过来替我拍背，景泽放下筷子朝着厨房里扫了一眼，淡淡开口道：“想跑？” 下一秒，他倏地一闪身就冲进了厨房里，片刻之后将老头子给拽了出来。 我真是时运不济，昨天饿了一夜。今早又没吃什么东西，刚才把酸水都吐了出来。而且现在我对海鲜也有了阴影，怕是短时间内都没胃口再吃饭了。 我又干呕了两声。来到了老头子的面前，皱眉道：“老人家，您是跟我有仇吗？” 老头子是个倔脾气，被我们抓住了还是嘴硬，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上黎川岛。我这是为了你们好，现在是你吃人手指。到了岛上就是被妖怪吃掉了！而且如果得罪了海神，我们全村都得跟着遭殃，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我听他一口一个“妖怪”和“海神”。追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头子却闭口不言，方北宸有些生气，就伸手想要去揍他。我想起这个家伙活了七百多年，怕是在他眼中没什么“尊老”的意识，毕竟人家就是一个“老古董”了。 我还没来得及拦下他，耳边又听见一个熟悉的粗嗓门：“方兄弟，别伤他！” 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我的脑海中就浮现了光头那亮如电灯泡的头顶。 正想着，穿着皮衣的光头已经跑了过来，将老头子给拉到了身边，护住他笑嘻嘻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会来浦旗港？” “你认识这个老家伙？”方北宸没有回答光头的问题，阴沉着一张脸说，“他竟敢在小罄的碗里放人的手指！” “啥？人的手指？”光头看了众人一眼，也是一愣，转过头去问老头子。“黎叔，到底咋回事？” 他话音刚落，也看到了桌上的那截泡得发胀的手指。 光头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就笑出了声。他捡起手指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仍旧心有余悸，方北宸将我拉到了怀里。 “这是用面粉炸出来的。只是上了一层食用色素而已。”光头很恶心地咬了一口，又含糊不清地拿给我看，“大妹子看吧。里头是不是面粉？” 至此，我刚才就算是白吐了一通。 光头眼珠子一转，还在啧啧道：“我说你们两位兄弟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手指是假的？不过这手指出现在大妹子碗里，你们估计是关心混乱，不，关心则乱啊！” 景泽识破了他的伎俩：“不用转移话题。”他冷着脸盯着叫黎叔的老头子，幽幽问道，“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是不让你们去黎川岛！”老头子恨恨道。 光头连忙圆场：“个中原因我知道，只是说起来有些复杂。几位都是我光头的朋友，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先放过他。等我亲自向你们解释。” 方北宸和景泽都沉默不语，不过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我作为当事人，想起光头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点点头：“你让他走吧。” 光头嘿嘿一笑：“还是大妹子通情达理。” 他说完回过头对老头子嘀咕了一句什么，老头子就有些不满地离开了。光头坐在凳子上，我们四人围着桌子一人坐了一方。我问光头：“你怎么会来浦旗港？” 光头粗声粗气道：“离开九爷之后，我就没有盗墓了。不过这男人总得养家糊口吧？好在我之前不赌不嫖，现在用存款和人合开了一家海鲜批发公司。我定期会来浦旗港收海货，黎叔也是我常来吃早点后认识的。哪晓得会在这儿和你们重逢，真是海内若比邻，天涯存知己啊！” 光头不盗墓之后，每句话都故意文绉绉的。 我听不下去，纠正他：“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而且你用在这里不恰当。” “嗨，所以还是说大妹子有文化。”光头摸了摸脑袋，又问我们，“我刚才听黎叔说，你们是要去黎川岛吧？” 这次总算是聊到了正题，我点点头，问他：“黎川岛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黎叔要用这种极端方式吓唬我们，阻止我们登岛？” 光头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对我们说：“黎川岛上有妖怪，黎叔不让你们去，是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他老人家年轻时登上过一次黎川岛，后来死里逃生后就留在了浦旗港开了早点店为生，从此再也不敢出海了。这件事还是上次我和他喝完酒，他喝醉后吐露出来我才知道的。” 我聚精会神，光头的第一句就让我震住了：“其实黎叔从前也是个盗墓的，只是他偷出来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他从不取古董，只要地宫中陪葬的灵丹妙药！” 第一百四十一章 首次出海 盗墓这种事本就是犯法的勾当，弄不好下半辈子都得去牢里度过。 光头将声音压得很低，每当有人经过的时候就住了嘴。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总算是从他嘴里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黎叔本名叫什么无人知道，他今年大概七十五岁的年纪，来这浦旗港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前。正值壮年的黎叔意外得到了一条关于秦始皇陵的坐标信息。众所周知，秦始皇一生都在追求成仙得道，因此生前大肆地炼丹制药。据后人推测，他在位期间炼制的丹药不说一万也有八千。 秦始皇生前没有得道，临终时也没能放弃继续修仙的梦想。 他命人在他的皇陵中设置了专门的炼丹室，将他生前得到的“仙丹灵药”都陪葬放入里面，以方便他死后享用。 黎叔当时的目标就是盗取炼丹室中的丹药。 他精心做了准备，一个月后来到坐标地点，又花了一周的时间勘测打盗洞。最后轻而易举地直通到了炼丹室。时间虽然经过了千百年，但是这些丹药都保存得十分完好。 黎叔盗墓和别人不一样，从不贪心多拿。他当时拿了十几颗的丹药，正准备从盗洞里又爬出来，却看见了丹药室大门上的一副壁画。 那壁画刻画的是一座海岛，四周波涛汹涌，岛上腾起团团云雾。 黎叔眼尖，看见在云雾之中藏着一个赤裸的女人身影。她的手心朝上捧着，一株雪白的草悬在手心之上的半空中，看起来就像是在缓缓往下落。 他既然专盗仙丹灵药，自然熟读过许多此类的记载书籍。彼时的黎叔立马就想起了一个名字--极意草。 出了皇陵之后，黎叔将那些丹药以高价卖了出去，脑子里却始终忘不了那副壁画上的场景。他整夜整夜的想，就像是入了魔般开始疯狂地寻找极意草相关的信息。 几个月之后，黎叔顺藤摸瓜查到了黎川岛，收拾好东西来到另一个渔村租船打算登岛。 在出海以及岛上发生了什么，醉酒后的黎叔含含糊糊地没说太清。他只告诉光头，黎川岛的四周海域都有海妖，只能等到夜晚月亮出现时才能登岛。他在岛上找了几天都没能找到极意草，却很倒霉的遇见了一种双头花身的妖怪。 他亲眼看见有一只海龟不小心爬到了妖怪的身边，结果被吃得连壳都不剩了。不过这种妖怪若是不触碰到他。也不会主动攻击人。后来黎叔无功而返，在食物都用光后只能乘船返回。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的船行至海中之时惊动了海神。最后连人带船都被海浪打翻。 也算他命大，硬是借着一块木板漂浮到了浦旗港获救。上岸之后黎叔昏睡了三天，醒来本想回到原本出海的村子去取东西。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村子竟在他登岛的当天全都被海水淹没了。 村民们无一生还！ 黎叔一直觉得这是海神的震怒，是他殃及了那个村子。自此，他就金盆洗手留在了浦旗港，一呆就是四十年。 光头说到这里，笑了笑：“反正我转述出来的就这么个情况，不过黎叔当时告诉我的时候。脸色卡白卡白的不像是撒谎。” 方北宸和景泽陷入了思考。 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问光头：“你们盗墓不都盗古董玉器吗？黎叔为什么只盗丹药？” “这就跟有的男人喜欢清纯学生妹，也有的男人喜欢成熟御姐一个道理。爱好的款不同，况且丹药体积小容易带出去，还几乎不会被海关发现。只要有销售的路子，国外大把大把的人收这种古时期的药丸去研究。就说那极意草。当时要是真的被黎叔找到了，估计人家现在早挤身富豪排行榜了。”光头回我。 我闻言惊呼：“这么值钱？那要是真找到了，我得去多扯几株！” 方北宸被我逗乐了。摸了摸我的头发笑我：“夫人怎么突然这么爱钱呢？” “有人讨厌钱吗？”我吐了吐舌头反问他。 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泽，在这时猛地开口幽幽道：“黎叔当初的目的，真的就只为了钱吗？这四十年来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再去过黎川岛？还是说全都被他给阻止下来了？”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我随即也反应了过来：黎川岛虽然不是旅游区，但也不是荒芜到没坐标的孤岛。这四十年来除了黎叔，肯定也还是有人从浦旗港出海登上过岛。如果按照黎叔所说的。只要登上了黎川岛就会带来灾难，浦旗港为什么至今安然无恙？ 还是说，黎叔阻止我们是因为…… “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不过他阻止我们登岛，应该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景泽冷笑了一声。 我想起之前光头说：“黎叔不让你们去，是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 现在再仔细想想。怕是他第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目的，也看出了方北宸和景泽不是普通人。刚才放在碗里的假手指，说不定就是专门用来试探我们的！ “啊？我说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光头诧异道。回过头去喊了一声，“黎叔？” “人早就走了，就算找到他也不会说实话。”景泽轻描淡写地问光头。“既然你常来这里收海货，应该对当地比较熟悉。能有办法租到船吗？” 光头也很认真，想了想问景泽：“你们什么时候要？” 景泽淡淡道：“出海去黎川岛要三个小时的时间，下午三点之前我们就要出发。” 我猜景泽要得这么急，也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因为逃走的黎叔指不准还有什么阴谋。 光头连连喃喃了几句：“他妈的现在都快11点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行，我去替你们想法子，下午两点半在栈桥那里见。”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招待所中暂做休息。 中途方北宸特意问我要不要吃些东西，我想起之前碗里的手指，虽然现在知道了是假的。但想起来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摇摇头，从背包里拿了些压缩饼干出来应付。 一块饼干和着一瓶矿泉水灌下去后，肚子就涨得不行了。 光头还算靠谱，两点半准时在栈桥和我们会面。只是当我看见海中那一条破旧的打渔船时，双脚立在原地震惊道：“这该不会就是你找的船吧？” 光头摸了摸圆滚滚的脑袋，不好意思道：“就这还是我好不容易托关系租来的。渔村里只有这种打渔船了，你们要的大船或者快艇，得提前去专门的公司预约。” 我虽然无奈，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船。 出发之前光头说他会在渔村里多住一段时日。这样我们要是遇见什么麻烦，回来时也能有个接应。我很感动，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说道：“谢了，等我回来请你吃海鲜。” 二十分钟后，浦旗港离我们的渔船越来越远。 这是我第一次出海。我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碧蓝色的海水微微荡起涟漪。耳边听见发动机突突作响的声音。船渐渐驶向了大海深处，海水卷起一层层的浪花，在船边前后追赶嬉戏。 风迎面吹来，我的好心情还没持续到半小时，突然看见前方接连几个大浪打了过来。 渔船像是一片毫无力量的羽毛，随即上下起伏起来。 我生怕站不稳会摔下海里去，死死握住一边的护栏不敢撒手。身后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方北宸笑着对我说：“夫人别怕，这小船在大海中难免颠簸，还是和我去船舱里休息会儿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波涛汹涌 我抓住方北宸的手，才感觉这颠簸似乎平稳了一些。 进了船舱一眼就看见靠在长凳上休息的景泽。他双目紧闭，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我特意放轻了脚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他叫住：“叶罄。” 我“啊”了一声，一只脚悬在半空中，转过头问他：“景老师。原来你没睡着啊？”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盒药扔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正是上次去盛阳村那次吃的晕车晕船药。 景泽只管将药扔给我，一句话也没说，就又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愣了愣，正准备说谢谢。方北宸就拽了我一把，坐在了景泽对面的长椅上。他皱眉看了景泽一眼，紧接着侧过脸朝我温柔道：“还有2个多小时才能到。夫人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 我昨夜睡得很好，今天一天都精神头十足。加上第一次出海很兴奋，就摇了摇头对方北宸说：“不了，我睡不着。” 他一笑，下一秒居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轻声道：“那我先睡一会儿。” 我只好坐着不动，感受着渔船在海浪中起伏不定，时不时的身体还会前仰后翻。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怎么能睡得着，还能坐得那么稳。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下意识地朝着景泽望去。 他银发下的面容俊朗而平静，我很少从他的脸上看出太多复杂的表情。大概失去七情六欲的鬼，比失去了七魄更加可怕。当初我穿越到过去之时，没有爱魄的方北宸尚能答应送我回去。 我突然想，要是有一天被困在了二十年前。我若是去找景泽，依照他冷漠的性子，肯定会对我不理不睬吧。 就拿昨晚来说，我就破天荒地梦见了景泽。 梦见我和他呆在一处山谷之中，他端了一碗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凶巴巴道：“小罄，喝下去。” 我稀里糊涂地想着，时间就在海浪声中一晃而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泽猛地睁开眼睛，淬不及防与我四目相撞。我赶紧侧过脸去，就看见夕阳的余晖洒在了甲板上。惊艳了我的视线。 “没想到海上的日落这么美！”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旁闭着眼睛的方北宸轻声道：“日落虽美，却不如夫人十分之一。” 我脸一红。看见他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缓缓睁开眼睛拉过我的手看了一眼手表：“看来马上就要到黎川岛了。” 我闻言走到船舱边去眺望，只见大海还是一片蔚蓝，前方根本找不到任何岛屿。 就在这时，渔船突然震动了起来，船上的机器一下子停止了运转。那震动可怕极了！要不是身在海中。我真以为发生了地震。我扶住木板的手一松，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景泽上前扶了我一把，然后冲到了甲板上去。 我见状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我们的船触礁了？” 他头也不回。冷声道：“不是，是这船下面有东西。” 说话间，又是一个巨浪朝着我们的船迎面拍来。巨浪在甲板前猛地落下，渔船一下子呈90度直立了起来，随即又落回了海中。强烈的失重感让我一颗心砰砰直跳，我想起景泽刚才的话，喊道：“船下面有东西？是什么东西？” 方北宸从身后抱住了我，让我能够在颠簸中站稳脚步。 “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走了。”景泽探头看着海水回我。 我松了一口气，心说会不会是鲨鱼或者大型海洋生物路过。 天色已经越来越黑。我们出发的时间是下午3点，如今已经是六点二十分了。按理说三个小时过去了，即使还没到黎川岛，也应该能瞧见个影子了吧。 可是四周放眼望去一片开阔，哪里找得到半个岛屿？ 我将自己的疑惑告诉方北宸，他听过后让我在椅子上坐下，也飞身去了甲板视察。 半晌之后，景泽关掉了渔船的发动机。我们的船随即停在了海面上，顺着海浪缓慢的来回波动。 方北宸对我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黎川岛的周边。只是我们还看不见而已。” 我第一反应是不是障眼法，就问他：“是不是这座岛也被人施了法，你们有办法解除掉法术吗？” 方北宸想要飞到半空中去看看。却被景泽给拦了下来。他幽幽道：“你们还记得光头转述的黎叔登岛的事吗？那时候他说黎川岛的四周都有海妖，只有等到月亮出来时才能登陆。” 我仔细想了想，光头的确说过这句话，不过黎叔那人的话怎么可以相信？ 景泽冷笑了两声：“反正月亮也快出来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倒可以省些体力了。” 二十分钟之后，一轮明月露出了玉面。如水的月光倾洒在海面上，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渔船的正前方腾起了一团白雾，景泽用手电筒朝着雾中照去。下一秒就喊了一声：“果然出现了。”，说完就重新启动了发动机，朝着正前方航行。 我闻言从船舱里出来。就看见渔船正破雾而入。前方的小岛一片漆黑，只在月光下能看出当中森林茂密，树木参天。 片刻之后，船身又是一震，方北宸过来拉住我：“夫人，已经到了，我们上岸吧。” 景泽已经一个跳跃下了船，我应了一声后背上书包，也和方北宸紧跟了上去。我忍不住嘀咕道：“这黎川岛真奇怪，只会在夜晚出月亮时出现。如果我们白天来，岂不是找到死都找不到？” 说话间，手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一朵长到腰间的花儿。 我没太在意，就准备继续往前走。 脚腕处倏地一紧，像是被类似于绳子一样的东西给缠住了！我叫了一声：“脚下有古怪！” 景泽回身用手电筒朝着我照了过来。 借着手电筒的光束，我发现双脚已经被两条粗壮的藤蔓给缠住了。更要命的是，我原本以为是花儿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模样恐怖到极点的怪物。 她长着两个女人的脑袋，身体却是共用的一根褐色的植物枝干。这个怪物没有脚，枝干之下就是无数条活动着的藤蔓。此时，其中的两条就缠在我的脚腕上，并且正在用力地将我给拖走。 身体一空，怪物已经将我给拖离了地面。 我大叫一声，方北宸抓住了我的手。他的另一只手一挥，我脚上的藤蔓就被齐齐斩断。 怪物发出了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脚下一疼，我回到地面蹲下身子揉了揉脚踝处，发现已经被勒得一片红肿。方北宸一把将我给抱起，轻声道：“夫人不能走了。” 我连声回他：“没那么夸张，你放我下来。你这样抱着我，待会儿遇见危险你也不好反应。” 他却不听我的话，坚持不让我再继续走路。 我无奈，只好依他又抱着我走了一会儿后，才强行让他把我给放下来。 夜色已经越来越深了。 我们三人虽然登上了黎川岛，却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极意草。景泽又用手电筒扫视了四周一圈，皱眉道：“四周的妖气太重，敌在暗我们在明，贸然行动怕是容易吃亏。” 方北宸用手电筒指了指前方的一处山洞，提议道：“先去那里看看情况，安全的话暂住一晚，天亮时再继续寻找吧。” 景泽闻言就率先走过去打探一番，发现里面面积不大，不过当中并没有野兽或者妖怪的气息。 我们将行李卸了下来，方北宸枕着背包，我枕着他就迷迷糊糊睡去。 半夜的时候感觉脸上湿哒哒的，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上悬掉着一只动物的后腿。 一股股血液流了下来，刚好滴在了我的整张脸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别有洞天 我抹了一把脸，一下子从方北宸的怀中坐了起来。 没了我肉身的遮挡，那些血液滴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声哒哒的声响。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赶紧翻开背包去找矿泉水，想要立刻把脸上的血给洗掉。 方北宸和景泽都被我惊醒。两束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 他们二人几乎同时齐声问道：“夫人（叶罄），怎么了？” 我手忙脚乱地拧开矿泉水往脸上倒，又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才急道：“天花板在滴血！” 话音刚落，景泽的手电筒就朝着天花板直射了过去。 那是两只带着棕黑图案的豹子大腿，它的上半身像是陷入了石头中。露出来的大腿并没有伤口，血液好似是从洞顶之上流下来的。 我看得目瞪口呆，就见豹子的腿微微动了动。 下一秒。洞顶上方像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将这头豹子向上用力拉扯。那两只大腿随即又朝上动了动，只留有一双脚掌还露在外面。我也拿出背包里的手电筒，打开后向着豹子的脚边一照，不禁惊讶道：“这上面没有裂缝啊？！” 一头硕大的豹子，怎么会卡在一整块没有裂缝的山石中？ 我刚一问完，豹子的脚掌又开始往上动了一截。电光火石之间，景泽借着石壁一下子跳在了半空中。他修长的手指握住一只脚掌，随即一把将它给扯了下来。 空旷的洞穴中响起一声沉闷的“砰”。 一头已经死亡的成年熊豹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血液飞溅到了两边的墙壁之上。 “是被咬住了颈部毙命的。”方北宸看了一眼豹子轻声道。 我的注意力还在洞顶那儿，不死心的又用手电筒朝上扫了扫。这次的发现就和刚才的一样，洞顶是一块看起来极厚的山石，我怎么也想不通这头豹子是怎么卡在里面的？ 而且刚才它还在不停地向上移动，难不成在这上面有什么东西在拽它？ 身后的方北宸叫了我一声：“夫人，我们先把这头豹子抬出去，顺便检查一下洞穴上方的情况。” 我正看得入神，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好的。” 耳边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往着洞口走去，我正准备收了手电筒，冷不丁发现在洞顶处窜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点。那绿点逐渐扩大，并且离我越来越近。等到我看清楚那是一根藤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扔掉电筒大叫了一声：“救命！” 腰上突地一紧。那根藤蔓一下子缠住了我的腰，将我向上用力一扯，就将我拽入了洞穴之中。耳边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方北宸急切地问话：“夫人，出什么事了？！” 我还没来的及回答，整个人就已经被带到了洞顶之上。 身下是一块毫无缝隙的石头。我拼命朝着下方拍了拍，用力喊道：“北宸，景老师，你们能听见吗？” “嘻嘻嘻嘻嘻。”身后传来一阵女人的奸笑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人，一层又一层的宛如唱破了音的大合唱，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回过头才发现又是那株长着两个女人脑袋的怪物。正摇头晃脑地看着我笑，身上的藤蔓一松，它猛地将我给甩在了石壁上。后背撞击到凹凸不平的石壁。一种火辣辣的痛感席卷而来。 我咳嗽了两声，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怪物移动着藤蔓又向我跑来，我突然想起为了以防万一，我的身上都会带着一张符纸。 也不知道现在能否派上用场？ 我见怪物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前，正挥动着藤蔓想要缠住我，赶紧掏出那张符纸来。我将符纸朝着它一扔，它下意识地伸出一根藤蔓来接。下一秒，只听一阵阵凄惨的尖叫声，怪物身下的藤蔓在一瞬间被点燃。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我后退了两步，从它的身边跑走了。 火光霎时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这洞顶上像是一处完全封闭的密室。密室的中央种着一棵通体雪白而巨大的植物。那植物像是树，却没有枝干；说它是草，却又长得过于高大。 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一个名字来--极意草。 通体雪白，看似仙物，刚好符合了我之前查到的资料。 我心说难道传说中的极意草，竟然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既然如此，故事中的极意和尚又是怎么吃掉这玩意的？难不成一切都是极意和尚编造出的谎话。真正的极意草另有玄机？ 一转眼，怪物已经被烧成了一团黑炭，那张符纸飘在半空中。 我担心待会儿还会遇见危险。跑过去将符纸捡了起来，毕竟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和方北宸他们见面。再度回身的时候，那株极意草就有了微妙的变化。黑暗之中再看它，才发现它的身上居然闪着细碎的蓝光。 那些蓝光如同萤火虫般盘旋在极意草的周围，不断地飞舞着。 我朝前面又走了几步，一个光点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正准备用手去拍开，猛地听见地下传来方北宸的声音：“夫人别动！” 我的脚步一僵，下意识地往地下看了看，却发现脚下依旧是一块硬地。 “你在哪儿？”我激动地问他。 他的声音有些着急：“夫人。你听我说，我们现在是用法术在观察洞顶的情况，只是这种法术坚持不了多久。我会想办法上来救你。在我找到你之前，千万不要碰那些蓝光。” 方北宸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愣在原地，再度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蓝光。那光点像是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保持着相对的静止。我恍神间，又有数个光点落在了我的身上。 方北宸的叮嘱让我有些害怕，随着光点的越积越多，我的双脚如同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几个光点附在了我的脸上。 之前隔着衣服还没感觉，如今当它们亲密接触到我的皮肤时，一种痒酥酥如同针扎的感觉就席卷而来。 渐渐的，我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光点都有生命，并且还在不停地吸允着我的血液。 脸上实在是太过难受，我捏了捏拳头，仿佛下一秒这张脸就会被它们吸成骷髅。我的忍受已经到了极限，举起手就要去拍开这些东西。千军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捏住了我的手。 方北宸一张脸惨白，盯着我道：“夫人，不能碰！这种灵虫一碰就会碎掉。它们的血液如果沾染到皮肤上，会有千刀万剐的疼痛感。” 说话间，那些灵虫身上的刺又深深扎进了我的皮肤里。 手腕被方北宸紧紧捏住，我带着哭腔道：“可是真的好难受，我忍不下去了。” 与此同时，极意草猛地一抖，从身体内发出了越来越多的蓝色光点。一旁的景泽双手一挥，于半空中生出一个屏障，暂时将我们与蓝光隔绝。 景泽还立在原地极力坚持，方北宸一把抱起我后退了几步，带着我到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 我看见他漆黑的双目倏地一黯，柔声对我说：“夫人别怕，我会救你。” 他话音刚落，一张俊脸就朝着我凑了过来。等到我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想要推开他都已经来不及了。 蓝色的灵虫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纷纷从我身上跳到了方北宸的脸与脖颈之上。 密密麻麻的虫子贴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只露出一对依旧温柔的眸子。我的眼眶一红，几乎咆哮道：“不，我不要你救我！快让那些虫子回到我身上来！” 我哭着就要效仿他刚才的行为凑过脸去，方北宸的手掌一下子劈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的两眼一黑，耳边听见他颤声道：“对不起，夫人。如果非要经历痛苦，那么一切都让我来承受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炼丹仙草 我的脖子有些酸，四周黑漆漆的令人绝望。 我知道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我还有好多事要去办，还有令我挂心的方北宸。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在一处极为狭窄的角落里。景泽就在我的身边，见我醒来后松了口气道：“叶罄。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北宸人呢？”我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想起之前的那一幕紧张道。 方北宸刚才为了救我，将那些蓝色的灵虫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夫人，我没事。”耳边突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方北宸似乎有些疲惫，有气无力地回我。 我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找去，看见他站在黑暗之中的身形挺拔。 我扶着岩壁起了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身边，凑近了去看他的状况。四周实在是太黑了。我看不太清，又颤抖着用手去摸他的脸庞。当我的手触碰到他光滑的肌肤时，心中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还好，那些灵虫看样子已经不在了。 “夫人，我没事。”方北宸再度笑着重复道。 我想起方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眼眶一红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身体一抖，随即我就感受到他全身都烫得惊人。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灵虫还在你身上？”我大惊失色。 方北宸是鬼，是全身失去了温度的鬼，为什么此刻他的身体会如此的火烫？ 他闻言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宽慰道：“夫人，我没事，灵虫已经被我用法力逼出来了。现在只是法力消耗过度，有些后遗症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我半信半疑，正准备追问他，猛地又看见前方亮起了一片蓝光。 借着这星星点点的光芒，我看见眼前的方北宸一张脸赤红，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子大的汗珠。他大概也是发现了我的目光，一瞬间转过了头去，轻声道：“夫人不用担心，等我的法力恢复一些之后。就会变回正常。” 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去逼问他了。 因为不远处的那棵极意草正在剧烈的颤抖，越来越多的灵虫从它的叶子中发散出来。如同蒲公英般朝着我们轻飘飘地飞来。景泽又挥手变出了一个屏障，只是他这次明显有些吃不消，脚步连连后退最终靠在了石壁上。 法术生成的屏障范围越来越窄。 景泽的眉毛紧皱。转过身对我说：“叶罄，到我身后来。” 我看了一眼极意草，突然想到了之前的双头花怪物。那时我用符纸将其点燃之后，极意草上的灵虫并没有出现，说不定能从这点下手想办法。 我赶紧回他：“你这样用法术硬撑不是办法。景老师，这些灵虫好像怕火光。你有法子搞一堆火出来吗？” 话音刚落，景泽就倏地收起了屏障，而后飞快地从身上拿出两张符纸。他将符纸朝着左右的石壁上一扔。那两张符纸就贴在了墙上，瞬间燃起了火光。 我忐忑地看着灵虫，期盼着自己没有料错。 片刻之后，随着火光亮度的增加，蓝色的灵虫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了半空中。 那棵极意草又恢复了静止状态时的雪白色。 我们三人见状纷纷喘了一口粗气。 我一把拉住方北宸的手。他的手心滚烫。我本想问他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一想问了他也不会对我说实话，也就努力藏起不安。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先离开这里，才能静下心来讨论其他的事。 我问方北宸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是不是有什么通道可以出去？ 方北宸告诉我，他和景泽是用了五层的法术强行钻入到这洞顶之上的。他们兴许能有办法出去，可是我一个凡人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我听完心里一空，怪自己太大意才会被怪物卷进来。 景泽此时已经走到了极意草的前面，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转过头幽幽道：“这棵极意草中有很大灵力，像是定期被人灌输了灵气培养。这股灵气同时滋养了岛上的动植物。才会生出妖物。” 我和方北宸也走了上去，用手电筒对着极意草照了照。 突然，我就看见了那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是一个黑漆漆的地洞，此时被雪白的叶子给掩盖住了。我用手电筒指了指那里，让方北宸和景泽也看看。景泽飞身上前立在半空中，看了半晌才说：“是一个地洞，下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方北宸闻言提议道：“既然这层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出路，只能下去一探究竟了。” 事已至此，我们进退两难，也只能硬着头皮下了地洞。 方北宸的法力似乎耗费得很严重，只能自己勉强飞下了洞中。景泽揽过我的腰，不一会儿也落了地。 这底下的一层同上面的一样漆黑，为防止再度有灵虫突袭，景泽还是在石壁上贴了一张符纸。点燃了一缕火光。我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一直握住方北宸的手，生怕他会一个不留神从我身边消失。 或许是我捏得太紧，方北宸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声笑道：“夫人快把我的骨头给捏碎了。”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料想他一定伤得不轻，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忍着难受陪他笑：“方将军可真娇贵！” 景泽走在前面，我盯着他手电筒的光亮跟在后面。 我们扫视了一圈后，发现这里也没有其他的出口，仿佛是一间堆放物品的地下室。四周放着许多的大箱子，景泽走过去撬开了其中的一个。我走到他身边用手电筒一照，才发现里面居然都是颜色各异的丹药。 我忍不住惊呼：“这么多的丹药，难不成这里是间炼丹房？” 可是环顾四周。也没看见一个炼丹的容器啊！ 我正纳闷，景泽就好似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走到了石壁边，用手朝着岩壁一挥。下一秒，岩壁上就生出了许多的壁画。 壁画上描述的画面很诡异，可是又有些熟悉。 上面刻着一座孤岛，在岛的四周云雾缭绕。于云雾后隐约可见一个苗条的裸女，正掌心向上捧着一株雪白的草。 我看得目瞪口呆，就听方北宸说道：“这不是黎叔在秦始皇陵中看见的壁画吗？” 我一愣，接话道：“难不成这就是秦始皇的炼丹房？” 景泽沉思了片刻，念叨了几个名字：“极意和尚……黎叔……炼丹房……秦始皇。”他说完脸色唰的一白，叫了一声，“不好，整座黎川岛都是一间炼丹房。上面的极意草就是炼丹的容器，而这里是炼化药材的内壁。” 我头皮一麻，喊了声：“那还等什么，我们先上去再说啊。” 头顶上方冷不丁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现在明白过来已经晚了，你们的灵力要是炼成丹药，又能让我多活几百年了。” 我听见这个可恶的声音，骂了一声：“原来这个该死的黎叔也是个长生不死的妖怪！” 洞口处在刹那间又被雪白的叶子覆盖住。 景泽冷笑了一声，说出一段让我震惊的话来：“黎叔？或者该叫他一声极意和尚。他本该是秦始皇御用的炼丹师，可是却不忠心为主，反倒是盗尽世间灵药在这座海岛之上培育出了极意草。我猜极意草根本就不是什么能解奇毒的仙草，那个故事也是他编好后散布出去的。他之所以要留在浦旗港四十年，就是为了能时而上岛炼制丹药。而这种用极意草炼出的药，或许真的就是秦始皇所寻找的永生不死药。”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极意和尚 我听见景泽的话，在一瞬间恍然大悟过来。 从我们抵达浦旗港的那一刻起，就掉入了黎叔精心布置好的一个局。 这个局筹划的时间很长，从他佯装醉酒后和光头交谈时就已经开始了。后来他用“手指”故意引得我们发怒，算准了光头要来吃早点的时间，借光头之口让我们对黎川岛有了认识。让我们知道了要等月亮出来时才能登岛。以及岛上有双头的怪物等等真切存在的事。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让我们能顺利的来到现在的炼丹室里！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黎叔会知道我们一定就会去黎川岛？难道说，这个局开始的时间比我刚才推测的更早，早到……青颂！ 我一个激灵，冲洞口喊道：“老怪物，原来你和青颂串通好了！” 我想起那日出院后回到家中，屋子里翻箱倒柜的一片狼藉，我原本以为我爹又逃走了。现在想起那天我遇见的那个背影类似我爹的男人，怎么会那么巧就是青家的人！还有他的那一身衣服，我始终觉得很熟悉。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此时回忆起才发现那件外套是前几年我买给我爹的生日礼物！ “串通？不过是互相利用，我利用他引来你们。他利用我炼出青毒的解药。”黎叔嘿嘿一笑道，“不过这个买卖还真是划算，一颗解药换得永生不死。” 我如今听到“永生不死”的说法，比从前淡定了不少。 我知道这种情况的确存在，比如朴修道长和玄虚道长。他们虽然相隔了几百年的朝代，却是同一个人伪装而成。 脑海中冷不丁想起莫姥姥，她当初想要捉获方北宸去炼鬼，难道也是为了永生不死？ 还有那个幕后一直监控着我们的神秘人，他的目的会不会也是实现永生不死？ 现在知道答案也无济于事了。 我看见洞口被层层叠叠的叶子已经遮盖得密不透风了。只是还是能听见黎叔的声音，阴险道：“炼化的过程就一个小时，痛苦很快就会过去。” 极意草的叶子白得发亮，如同电灯一般贴在洞口，点亮了我们所在的密室。 方北宸依旧满脸通红，额头冒出的汗水浸湿了他的黑发。他似乎虚弱得没有力气，只能声音微弱地对景泽说：“景先生，请你想办法带小罄出去。” 我鼻子一酸，喃喃道：“我不会一个人走，要走大家一起走。” “夫人。听话。”方北宸喘了口气道。 下一秒，我就看见他的五官扭曲了起来，像是在经历着千刀万剐的痛苦。他背过身去。我想冲过去看他，就见他朝我一伸手艰难道：“夫人别过来，一会儿就会好。” 四周的石壁在刹那间冒出了一股股热气。像是有人在外面点火，热浪灼得我的皮肤又干又疼。 一旁的景泽一挥手使出法力朝着石壁逐一击去，只听一声声“砰砰砰”的声响，这些石壁仿佛千层厚竟丝毫没有反应。景泽的眉头越皱越紧，冷声道：“极意草被灵药喂养了千年，这炼丹炉中的法力远在我们所有人之上。” “不要做无用功。我要是你们就想法子自尽。免得活活遭罪，哈哈哈哈。”黎叔一直待在外面，得意洋洋道。 热浪一层层的愈发凶猛。我的皮肤已经被灼成了大红色，口干舌燥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融化。方北宸如今身受重伤，就连景泽也束手无策，更别说我一个普通的凡人。 我有些绝望，命运弄人，没想到我们历经万难。最后竟然栽在了一座孤岛之上。怕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跑到方北宸的身边，握住他的手颤声笑道：“以前说了那么次的同生共死。没想到今天真的快实现了。还好，这种感觉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 方北宸的身子一怔，眼眸一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夫人……咳咳……” 他说着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四周的热浪让我手臂上的皮肤生出了一个个水泡。 耳边突然听见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景泽手中的红线朝着洞口处飞出。缠上了极意草的叶子。他猛地朝下一拉，几片叶子就倏地掉了下来。只是转眼的功夫，又有新的叶子覆盖了上去。 我看见景泽在一瞬间飞身而起，身上腾地散发出无数的黑雾。他仰天大喝了一声，然后身子朝上一飞。我几乎没能看清楚他闪电般的动作，就发现洞口处的叶子已经被他给突破了！ 一股股冷空气从洞口处窜了进来，将热浪给全部扑灭。 方北宸见状揽住我的腰，耗尽全力带着我飞出了洞口。他将我放在了地上，然后身子猛地倒了下去。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 我爬起来将他抱在怀中，当下吓得除了哭什么也不会了。 黎叔就站在极意草的旁边，不可置信地看着景泽。惊讶道：“你……你的法力怎么会突然变强了？你的身上有戾气！”他瞪圆了眼睛，继而道，“你去过碧潭？你竟然能吸收掉碧潭中逝者的法力！” 景泽的眼中充斥着冲天的戾气。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一闪身掐住了黎叔的脖子，将他举在了半空之中。 黎叔的眼球鼓起，手舞足蹈地去掰景泽的手，哑着嗓子对我喊道：“我有药……可解……解灵虫的毒。” 我闻言放下方北宸，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前跑，一边对景泽恳求着：“景老师。他有能救北宸的药！你先不要杀他！” 可是景泽却好像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掐住黎叔的手愈发用力。 我跑到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看见他的目光凶狠无比地盯着我，嘴里吐出一个冰冷的单字：“滚。” 那眼神太过陌生。 我心里一惊，可还是不能放开他的手。哭道：“景老师，求求你放手！” 黎叔一张脸连带着脖子都变成了赤红色，我别无他法，只能一张嘴咬了一口景泽的胳膊。下一秒，他的手倏地一松，然后一挥胳膊朝我袭来。我飞身而起撞在了一旁的岩壁上，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心里咯噔一声，我当即想到景泽或许是被戾气给控制住了。 黎叔一屁股跌在了地上，一口气还没喘完，景泽又想要去杀他。电光火石之间，我扑到黎叔的面前挡住了他。 景泽站在我的跟前，低下头眯起眼睛，冰冷的眸子直视着我。 我趁此机会叫黎叔把药交出来，他现在或许也只能指望着我脱身，就扔给了方北宸一个药瓶子。而后，黎叔忽然一把将我朝着景泽推去，然后一闪身消失在了内室中。 我一下子扑在了景泽的怀中，他侧身一躲，随即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幽幽问道：“你是什么人？” “景老师，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叶罄啊！”我流泪道，下巴的骨头几乎快被他捏碎。 我答完这句话后，景泽的手松了松，神情复杂道：“小罄……”，他摇摇头，继而凶狠道，“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去死吧！” 景泽的手上又使出了力气，捏住我下巴的手转移到了颈部，大力地扭动着我的脖子。 死亡的窒息感充斥在四周，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间看见方北宸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蓝色的身影朝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景泽一松手回身迎击，我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新鲜的空气重新灌入了呼吸道中。 眼前的两个影子缠斗在一起，我的一颗心彻底凉透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女妖幻境 我想要起身去拉开他们，突然小腿处传来一种钻心的疼痛感。 刚才的撞击加上摔倒，我不争气的小腿居然错位了。 当下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倒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方北宸和景泽愈斗愈烈，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我拼命朝着他们喊：“北宸，景老师，你们住手！” 他们仿佛没能听见我的声音，亦或是景泽身上的戾气控制了意识。方北宸也不能抽身而出。 我看了一眼扭曲的小腿，一咬牙索性自己去正骨。下一秒，我双手捏住自己的腿骨。猛地将弯曲的部位给拧正了。 “啊！” 那种疼痛和肿胀感仿佛要将我给撕裂，我松开手，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喘了几口粗气。 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两人的身影，我捏紧了拳头忍受着剧痛起身，用手指甲掐住自己掌心的肉来转移小腿的痛感。我朝着他们奔去，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伸手就胡乱抓住了一个身影。 疾风如同刀子般刮过我的脸颊，割伤了我耳侧的肌肤。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银发下的面容冰冷，正是景泽。 “景老师，你清醒一点！”我冲他喊道。 与此同时，我看见方北宸也停了下来，俯下腰虚弱地喘着粗气。紧接着，他一口蓝色的血液从嘴里喷了出来，急切地对我说：“夫人，景泽失去理智了！你快离他远点！” 方北宸所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松手。因为我更明白如果一松手，景泽势必又会伤害到方北宸。 我只能站在原地紧紧抓住景泽的胳膊，喃喃道：“景老师……” 话未说完，他就一挥手将我给甩开，目光凶狠地继续朝方北宸袭去。我从身后猛地扑上前去，从后背抱住了景泽的身体，带着哭腔的声音恳求道：“景老师，求求你快醒过来……” 他的身周依旧盘旋着杀气十足的黑雾。我进入到那雾中的时候，似乎听见无数的声音在尖笑：“咯咯咯咯……” 一阵阵阴风在我的耳边吹起，景泽双手一展将我给震开。我再度撞倒在了石壁之上。 嘴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我胸前的衣服。我眼睁睁地看着景泽手中的红线缠上了方北宸的脖子，将他给一下子拉了起来。 “不！”我大喊了一声。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时，从身后凭空出现了一根绿色的藤蔓，一下子缠住了景泽的腰，将他拉到了半空之中。方北宸用手掌斩断了红线，一闪身来到我的身边。 我松了一口气，抓住他的胳膊问他怎么样了？方北宸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们的身后。 那藤蔓突地一甩。就将景泽也甩在了我们的身边。 他咳嗽了两声，立马坐起身一掌拍在了我的胸口处。我刚才本就受了伤，他这一掌虽没使什么力气，却还是让我吐出了一口鲜血。红色的血液一下子溅到了景泽的脸上。 下一秒，他身上的黑雾在一瞬间消失掉了，原本冰冷的眸子逐渐变为沉静的漆黑。在那一片黑色之后。藏着少见的自责与担忧。他张了张嘴想对我说什么，方北宸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看后面。” 我顺着方北宸的目光回过头，就看见极意草的叶子正在一片片地往外剥开。片刻之后。从草堆的中心幻化出了一团团的云雾，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妩媚女人从云雾之后显现了出来。 她一头白色的长发垂在胸前，紧闭着的双目缓缓睁开，露出一对紫色的瞳孔来。 “一梦已千年。”她打了个哈欠，忽而就将视线转移到了我们这儿，弯起唇角一笑道。“好久没人来陪我玩了。” 方北宸低声道：“是极意草的元神，有着千年灵力的妖物，大家小心。” 女妖捂住嘴一笑。似乎听见了方北宸的话，淡淡道：“我不喜杀人见血，要不你们来陪我玩个游戏。如果待会儿你们都能从心中的幻境里出来。我便送你们离开这里。” 她话音刚落，就突地从手中洒出了一道白色的亮光。 四周的画面霎时间一转，我竟然来到了一间熟悉的房间里。书桌上放着一个蓝色的书包，是我读初中的时候背过的。 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看见房门从外面被人给推开。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妈妈走进了屋子，对我说：“小罄。出来吃晚饭了。” 我一愣，起身看向衣柜门上镶嵌的镜子。 我……我怎么会回到了13、4岁的模样！ 耳边回想起女妖刚才的话，我摇了摇头对自己说：“幻境，这一切的都是幻境。快醒过来，叶罄你快醒过来！” “你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妈妈突然进了屋，将温暖的手掌贴在了我额头上，温柔道，“没发烧啊。” 她的手抚上我额头的一瞬间，我的眼眶倏地一下子就红了。是有多久。我没有感受到妈妈的体温呢？我一下子握住她的手，所有的思念都涌上了心头，叫她：“妈妈。我好想你。” “今天这是怎么了？”妈妈拍了拍我的背，带着我去了客厅，轻声道。“你爸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我们先吃吧。” 妈妈说着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我的碗里，我啃了一口，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是我妈妈做的味道，这味道我怎么也不会记错！ 难道我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妈妈存在的年代？我抬起头看向我妈，她温柔的眉眼盯着我笑，逗我：“小罄是不是太饿了，怎么啃块排骨都哭了？” 我盯着她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就算这是个幻境，也让我再多呆一会儿吧。 让我再多看看我的妈妈…… 我缓慢地吃着晚饭，妈妈还在不停地问我学习上的事。我一一作答后，她便起身准备去洗碗。我刚想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幻境，提醒自己要尽快醒来，就听见我妈收起碗筷对我忧伤道：“小罄，妈妈真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我一愣，心中的不舍席卷而来。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妈妈。”我轻声道。 傍晚的时候，我回到房间假装做作业，方北宸突然来到了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脑袋：“小罄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 我想起在这个年龄里，我和方北宸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我开心地和他聊着天，真希望时间能够再走得慢一些。 夜晚我不想一个人睡，就去了卧室和妈妈一起。此时我抱着妈妈温暖的身体，渐渐进入了梦乡。心中有个声音对我说：“就留在这里吧。叶罄，这里的时光永远也不会流逝，你可以永远和你的妈妈以及方北宸在一起。” 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是啊……留在这里多好，我可以永远和两个最爱的人在一起。 “小罄！”黑暗之中有一个声音突然叫了我一声，“小罄，快醒醒，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快识破你面前的假象！” 是妈妈！ 我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之中妈妈的声音又消失掉了，身边的妈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怎么了小罄，是不是睡不着？” 我一个激灵，颤抖着推开了她的手，咬了咬嘴唇：“你不是我妈妈……你只是幻境中的假象！” 眼前的妈妈一怔，紧接着化作一阵烟雾消散不见了。 下一秒，四周的环境又是腾地一转，我回到了最初的密室中。 身边站着的景泽和方北宸纷纷闭着双眼，看样子还没能从幻境中逃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个秘密 正前方悬浮在半空中的女妖又打了一个哈欠，笑道：“真没想到，小姑娘你会是第一个走出幻境的人。那两个男人也不知道能否走得出来，嘻嘻。” 我定了定心神。冲他们两人喊道：“快醒醒，你们只是陷入了幻境，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听不见的。”女妖还在轻声笑着。 我下意识地拍了一下方北宸的肩膀。在我的手触碰到他的同时，四周的环境再度发生了改变。我好似穿进了他的意识中，能看见他幻境中经历的一切，却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幻境中的场景是在那片熟悉的花海之中，方北宸拥着幻境中的我走出了小木屋。 我看见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方北宸忽而俯下身，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柔声道：“我刚才听见孩子在叫我爹爹。” 幻境中的我一笑，轻声打趣他：“胡说。胎儿哪里会说话？” 方北宸一乐，起身在我脸上吧唧了一口：“当然能，孩子刚才还对我说。爹爹真帅。” 我笑得不能自已，方北宸就搂住了我的肩膀，开心道：“能和夫人一起长相厮守。再生一堆的儿女承欢膝下，一直都是我最大的梦想。只是没想到，梦想会这么快实现。”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容甜美：“是啊，夫君，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夫人说什么呢？”方北宸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温柔道，“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你。” 我看得心急火燎，想要告诉方北宸这一切都是假的，幻境中的叶罄只是他心中虚设出来的人物。他如果自己不愿意清醒过来，就会被彻底困在当中。 可我没办法说出话来，刚一张嘴就被带回了现实中的密室里。 “小姑娘，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女妖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不能放弃，转过头又看了一眼景泽。 方北宸之所以陷入幻境中。是因为拥有情感，无论是人或者鬼都容易被情感所困。然而景泽不一样，他没有七情六欲。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出来。只要景泽出了幻境，救出方北宸的可能性就增加了。 我想着用手搭上了景泽的肩膀，想要看看他走到哪一步了。 画面腾地一转。幻境中的时间应该是在夜晚。 我的双眼慢慢适应了黑暗，突然发现所处的地方是如此的熟悉。再仔细一看，这里竟然是我的房间！ 此时，幻境中的我正躺在床上睡觉。 月光下的银发少年靠在窗边，修长的身影挺拔却透露出些许落寞。 我无比震惊，我的幻境中有我妈和方北宸。方北宸的幻境中有我，都是因为那是我们心中最想要见到的人。 可是为什么，景泽的幻境中会出现一个我？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景泽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望着床上的我，漆黑的双眸好似吸尽了窗外如水的月光。他看得出神，嘴里轻声喃喃道：“叶罄。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会每夜每夜地梦见你？” 床上的我翻了一个身，一脚踢开了身上的被子。 景泽闪身来到我的身边，沉默了片刻后替我重新盖好了被子。 他坐在我的床边，声音冰冷而低沉：“叶罄，情爱究竟是什么？朋友又是什么？我失去了记忆，却总记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办。虽然还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却隐隐约约觉得和你有着某种关联。我想，即使最后我发现你和我并无关系，却终究不会后悔救你的这几次。” “如果你说的朋友是能一生在一起的人。那么我们就继续做朋友吧。只是为什么，我却总想和你独处，总想在寂静的夜里就这样看着你？难道这就是人类情爱中的占有吗？真是可笑，我明明没有七情六欲才对。” 我看得如遭雷击，一时间大脑有些断片。 我万万没想到，景泽会对我有这样的情感。我想不明白，失去了七情六欲的他，为什么会对我产生了情爱？我想起那日在青家别墅之时，我问他为什么要救我时他的回答。 他那时的回答，让如今的我分不清真假。 我的脑袋有些懵，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傻傻的不知道怎么去应对。 床上的我再度翻了个身，睫毛抖了抖像是将要醒过来。景泽的大手覆盖住了我的眼睛，冷漠道：“睡吧，我只是想借这里休息片刻。看来现在也该回到现实中去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又回到了密室之中。 女妖嘻嘻一笑：“不错，又出来了一个。”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景泽的眼睛，他或许并不知道我刚才进入了他的意识。只是瞥了我一眼淡淡道：“叶罄，原来你也已经出来了。” 我想起刚才的画面不知所措，应了一声：“是的……” 景泽径直走到了方北宸的跟前。冷笑道：“方将军看来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幻境中。” 我这才想起方北宸还没出来，就收起思绪问景泽：“景老师，你有办法让他出来吗？” 景泽点点头，突然在方北宸的背后拍了一掌。 随即，我就看见方北宸的身子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依旧有些模糊：“小罄，我会永远保护你……” 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喊道：“北宸。你醒醒，你在花海中看见的小罄是假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我看见他的眸子一点点变得透亮：“夫人不要担心，我已经出来了。” 我闻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几根藤蔓朝着我们的方向甩了过来，耳边听见女妖有些愤怒的声音：“哼。说好了陪我玩，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作弊！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有着千年灵力的女妖法力极强，藤蔓倏地缠上了我们三人的腰。将我们统统卷到了半空之中。 景泽想用法力突破，可是看样子却没那么容易。 女妖的怒气还在增加，我感觉到腰上的藤蔓越缠越紧，心知硬搏怕是会吃亏。 我朝着女妖喊道：“刚才我们并不算是作弊，你之前并没有说不能借助外力！” 语毕，她冷哼了一声：“哼，人类可真是狡猾啊。” 身上的藤蔓稍微松了松，我们众人的双脚落回了地面上。女妖似乎喜怒无常，忽而就笑嘻嘻道：“那好，我们再来玩一个游戏。” 我刚想问她是什么游戏，就看见她又飞出一根绿色的藤蔓，同时缠上了方北宸和景泽的脖子。藤曼上长出了一片片的叶子，顷刻间将他们的双眼给覆盖住了。不一会儿，女妖就收回了藤蔓。我看见方北宸和景泽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好似陷入了昏迷。 那根藤蔓随即又缠上了我的脖子，耳边听见女妖笑嘻嘻道：“这个游戏叫做未知的秘密，他们的未知秘密已经被我给知道了。现在轮到你的了。” 一片片的叶子贴在了我的眼睛上，耳边一阵阵微风拂过，我的意识好似到了云雾飘渺的仙境。 女妖的声音轻声响起：“告诉我，你的未知秘密是什么？” 我说不出话来，那一片片的叶子好像通过我的眼睛，一直生长进了心底。 良久，藤蔓猛地一松开。 我睁开眼睛发现女妖正怒目瞪着我，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冲破不了你的魂？”她说完没等我答话，又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个游戏算是我输了。我待会儿会送你们出去，并且给你游戏胜利的奖品。” 我仍是心有余悸，听见女妖继而笑嘻嘻道：“这两个男人的身上都各有一个有趣的秘密，并且还都是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现在我让你选一个当做奖品。你，想要知道谁的秘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前尘旧事 女妖口中“未知的秘密”让我有些难以理解。但凡是秘密都应当是被主人深藏在心底的事，可是女妖却告诉我，这个秘密是冲破了方北宸和景泽的魂魄后得到的。 也就是说，是他们两人都还没发现，或是被忽视掉的秘密。 方北宸和景泽一左一右地站在我的身边，两人的脸不断在我眼前切换。 我愣在原地。如果换作从前，我可能会更想知道方北宸的秘密。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刚才进入了景泽的意识中，听见了他的那一番话，心中有太多的疑团无法解开。再加上我隐隐约约觉得，景泽的秘密会和他那件未完成的事有关联。如果黎川岛是青颂和黎叔的阴谋，那么景泽想要从青颂那里获得任何信息就都无望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看看这个女妖都知道些什么！ 至于方北宸，他是我认定将要一生走下去的爱人。无论他有什么未知的秘密，我都将在未来和他一同探索与面对。 这样想着。我就回答女妖道：“我想知道景泽的秘密。” 话音刚落，那根藤蔓又同时缠上了我和景泽，在叶子覆盖住我眼睛的一瞬间。我扭过头看了景泽一眼。心中喃喃道：“景老师，你的秘密到底会是什么……” 眼前先是一黑，片刻之后。我的意识来到了一处装修老气却阔绰的屋子里。 我看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是青家的别墅，只是装修布置和我现实中见过的有些不一样，此刻应当是在翻修之前。 客厅中央坐着一群人。我只认识其中的两个，正是景泽和年轻时的青九。 不一会儿，从二楼的房间里走出一个模样严厉的女人。 她缓缓下了楼，走到景泽的面前停下，严肃道：“小枫，老爷子说要见你，你快上去吧。” 青九闻言也起身：“三哥，我和你一起去见爷爷。” 那女人拦下了青九：“小九，老爷子只说要单独见小枫。” 青九一怔，下一秒脸上有些绷不住，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景泽看了众人一眼，快步上了楼。我的意识跟着他一起。在临进房间前听见下面的众人低声议论道：“老爷子单独召见青枫，肯定是为了传家宝的事。” “是啊，老爷子就是偏心。小九也是亲孙子。凭什么就专宠青枫一人？” 门被带上，隔断了屋外的声音。 这是一间三十来平米的卧房，落地窗被厚厚的挡光窗帘遮住。窗边的大床四周围着乳白色的纱帐。我看不清当中的人，只见景泽走到床边跪了下去，开口道：“爷爷，青枫来了。” 床上的人声音听上去很苍老，咳嗽了两声道：“来了……小枫……我恐怕时日不多了，你是我们青家最优秀的孩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办。” 景泽的声音很恭敬：“爷爷请吩咐。” “我要你去一趟平苧谷，找一个叫做巫姗的女人，她会告诉你怎么做。”床上的人说完这一句话。又吩咐道，“小枫，从现在开始你留在房间中陪我。等到明早六点便可以出发了。” 我看见景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孙儿遵命。” 他随即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墙上的挂钟在一瞬间指向了六点。景泽起身拉开窗帘，屋外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跪在床前磕了三个头，而后打开门对楼下还等着的众人说：“爷爷去了。” 客厅中央先是一片沉寂，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假惺惺的呜咽声。 景泽下了楼不顾众人的阻拦，就朝着大门外走去。我紧跟上他的脚步，同他一起上了一辆大巴车。 眼前的画面倏地一转。我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山谷之中。 四周青山绿水，只是山谷之中就一间木屋，看样子是一处鲜为人知的世外桃源。景泽敲响了木屋的门，门内有个女声警惕道：“什么人？” “青枫受命前来寻一位叫做巫姗之人。”景泽不卑不亢道。 门随即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女人探出了头来。 我在看见她的模样时，心跳在一瞬间停跳了半拍。这个叫做巫姗的女人，竟然就是我远嫁国外的小姨！为什么她会和青家的人认识？！ 巫姗打量了景泽一番，就让他进了屋子。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巫姗赶紧跑到床边将孩子抱了起来。我看见那婴儿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她的全身都是半透明的状态，身体内似乎没有器官，只透过皮肤隐约能看见一团气体堆积在胸腔之内。 孩子的小脸有些发白，能看出五官生得秀气。 景泽注视着婴儿，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口道：“鬼胎？” 巫姗点点头，像是在害怕什么，时不时地看着门外轻声回道：“你说得没错，这个孩子是个鬼胎。只是她不能继续做鬼。孩子的母亲和你爷爷曾是挚交。现在请你待在谷中三个月，用黑术将她给顺利养大。三月之后，孩子的母亲会前来接她。想办法将她用凡胎给生下来。” “你是想让我在她身上用阴阳血术，可即使这样，她出生后也只能是半人半鬼。”景泽幽幽道。 “鬼胎三月即成人，一月可当人类七、八岁。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其余的事不用费心。”巫姗将婴儿哄睡着，放回了床上，“我留在这里只会引来麻烦，不得不走了。” “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景泽忽然问道。 巫姗出门的脚步一顿，在消失之际留下一句话：“孩子的母亲曾经说过。自己一生所做之事罄竹难书。所以，就叫她小罄吧。” 小罄……小罄……罄竹难书的“罄”！ 我的头皮一麻，整颗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那床上躺着的孩子，那个鬼胎竟然会是我--叶罄！ 屋内的景泽用小刀割破了指腹，而后将血涂抹在了婴儿的嘴唇之上。闭眼念动了一段咒语。那婴儿吧唧吧唧地抿了下嘴，最后冲着景泽咧嘴笑了笑。 画面腾地又是一转，我看见最初的婴儿已经长成了七、八岁的年纪。就和我小时候的相貌一模一样。 我猜测时间肯定是过去了一个月。 房间里，景泽割破自己的手腕，挤出一碗血交给小罄，她便咕噜噜地一饮而尽。随后，景泽脸色苍白地用手按住她的额头，在念动咒语的同时，只见小罄调皮地用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腕。 景泽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施法时不许乱动。”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严肃？如果人类都如你一般冷脸，那么日子岂不是很无聊？”小罄眨巴着眼睛问他，“我还没出过山谷呢，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不好。”景泽依旧是黑着一张脸。 小罄讨了个没趣，自己生了半天的闷气后，又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一人退一步，你出去给我买吃的回来好不好？” 景泽又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起身往门外走，头也不回地叮嘱道：“不许出这个房间。” “恩恩。”身后的小罄连声应道。 景泽出了门没多久，我却看见小罄也悄悄地打开门跟上了他。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模样看起来滑稽又可爱。前方的景泽余光朝着身后瞥了一眼，唇角忽而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朝前走。 出了平苧谷便是一间小镇，镇上有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 景泽进了超市消失在了拐角处，小罄追了上去。下一秒，就迎面撞上了操着手站在她面前的景泽。 他的身形修长，低头看着她圆溜溜瞪大的眼睛，淡淡开口道：“想吃什么，自己选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阳血术 小罄先是不可置信地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开心的在货架间跑来跑去，不一会儿篮子里的东西都重到自己提不动了。她又跑去拉着景泽的手走了过来，讨好道：“青枫哥哥，你帮我提好不好？” 景泽瞥了她一眼，提着购物篮就去了收银台。 身后的小罄连声嘀咕道：“喂，我还没有选完呢！我还有好多东西想吃！” 景泽却不理会他，结了账后提着一大口袋的食物站在超市门前。回头冷冰冰道：“走。” 小罄像是故意气他，跑出门只说脚走得累了，一屁股坐在人家超市的大门前。老板见状出来看着景泽，不满道：“管管你家孩子啊，不要挡着我做生意。她坐在这里，其他客人还怎么进来？” 景泽皱了皱眉头，望着小罄凶巴巴道：“你走不走？” “走啊，可是我走不动了。”明明是七、八岁大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胎的关系，机灵古怪得很。她抬眼看着景泽笑，“要不你背我回去？” 景泽的脸一黑，小罄就移开了视线，闷声道：“那你不要管我了，自己走吧。” 身前的景泽叹了口气，转过身蹲下了身子。 小罄一喜，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她的双手缠住他脖子的同时，小小的手掌抹平了他的眉，认真道：“你别老皱眉毛，这样我也会不开心。” 景泽的身子一怔，小罄打了个哈欠将头枕在他的背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上，仿佛一副淡笔勾勒的油画。 画面又回到了山谷中的木屋里，眼前的小罄已经长成了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她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坐在椅子上吃着一袋威化饼干。我认出了那个牌子，正是我从小到大都很爱的老品牌。突然想起前不久在超市时，景泽莫名其妙地问我：“叶罄，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我正出神，看见一脸苍白的景泽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血液。 他将碗放在桌前，淡淡道：“喝掉它。” 小罄看着那个碗，没好气道：“我不喝，喝了我就会长大，长大后就会离开这里。我不想离开这里。” “小罄，不许胡闹！听话，喝了它。”景泽有些虚弱，声音低沉道。 “我说了不想离开这里！”小罄站起身来，眼带泪光，低声道，“也不想离开你。” 她话音刚落，景泽就在她的身上点了几下。忽而钳住她的下巴，将那碗血给倒进了她的嘴里。小罄满眼的惊慌，就见血液顺着她的喉咙咕噜噜流了进去。景泽这才解开了她的禁锢，一下子扶住了墙壁。 她大概是气急了。一闪身就出了房间，只留下一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要你管我！” 景泽皱了皱眉头，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小罄一鼓作气跑到了山谷之中。靠在一棵大树下低声的抽泣。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咆哮声，一头硕大无比的狮子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径直朝着她扑去。她吓了一跳，想闪身却发现鬼力不受自己的控制，小脸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电光火石之间，景泽上前拉开了她，随即和狮子搏斗在了一起。 那头狮子最终被他给击退，可是他也落了个遍体鳞伤。 小罄哭着搀扶着景泽回了木屋之中。他虚弱到陷入了半昏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呓语：“小罄，喝掉它。” 小罄不解地望着景泽，悲哀道：“你只会遵照你爷爷交待的事。用阴阳血术养育我。可你知不知道，我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这些血一点一滴流入了我的胸腔。我听说人类的心脏能蕴藏情感，可我没有心脏。却也知道自己爱你。那么你呢？你既然有心脏，那么心里可装着一个我？” 景泽自然是听不见，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小罄趴在床边，景泽猛地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他一下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凑到了小罄的嘴边。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紧接着推开景泽的手，双眼泛红道：“我说过，我不会再喝你的血。” “阴阳血术已经开始了。你没有选择。”景泽的眼眸一黯，“三个月，你必须天天喝一碗我的血，否则就会魂飞魄散。” 小罄一愣，又问他：“那三个月之后呢？那时候，我不再需要你的血时，你还会留在我的身边吗？” 景泽沉默了半晌，淡淡开口道：“如果你想和我一起，我就不会逃开。” 小罄终究还是喝了他的血，只是先前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作为旁观者的我却清楚明了。 我看见黑夜之中的景泽站在熟睡的小罄身边，低声道：“阴阳血术开始了。三个月后，如果你不进入凡胎同样会魂飞魄散。对不起，小罄，我……” 她的睫毛动了动。景泽用大手覆盖住她的眼睛，轻声道：“睡吧，你不会伤心太久。等你从凡胎里出生后，就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只要我还记得你就好。” 三个月转眼而过，小罄已经长成了二十岁出头的大姑娘。她开始会看着景泽脸红，只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未曾更改过。时不时的总能看见她悄悄从身后抱住景泽，撒娇道：“青枫哥哥。我们就一辈子住在这里好不好？” 景泽没有回答，我的心也跟着牵动了起来，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 不久之后，预料中的一切果然来了。 一个女人走进了山谷之中。敲响了小木屋的门。小罄打开门，望着这个女人好奇道：“你是谁？” “小罄，我是你妈妈。”已经附身在程曼身上的妈妈回道，“三个月的阴阳血术已经完成了，妈妈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肉身，我现在就施法带你入胎。” 小罄拍开妈妈的手，愣神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入胎？我要一辈子和青枫哥哥在一起。” 屋内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景泽半靠在门上，声音低沉得可怕：“小罄。跟你妈走吧。” 小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景泽：“你骗我？”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我骗了你。” 山谷间刮起了一阵阴风，紧接着妈妈脸色一变，皱眉道：“来不及了，冥兵们追上来了，现在就得让小罄入胎！” 妈妈话音刚落，就狠心拉住小罄的手，在她的身上点了几下。 小罄随即被禁锢在了原地，望着景泽无声地流泪。 妈妈双手一挥，浑身就腾起了一团白雾，我看见小罄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几乎就在同时，从半空中飞过来一个影子，倏地在小罄的背上拍了一掌。 一口鲜血从小罄的嘴里吐了出来。 “是冥兵！”妈妈叫了一声。景泽飞身上前和冥兵缠斗在了一起。 冥兵的数量很多，景泽拼命抵抗，却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被击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目光刚巧与逐渐消失掉的小罄撞上。 一滴眼泪从景泽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小罄张了张嘴，最后的一句话没有发出声音，我却看清楚了她的嘴型。 她在说：“原来你的心里也装着我。” 成功将小罄入胎的妈妈对着景泽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一闪身离开了。其余的冥兵想去追，就看见一个首领模样的鬼摆了摆手：“罢了，刚才我拍了那鬼胎一掌。即使她有本事顺利出生，如果没有喂养她的阴阳师的血，也活不过二十二岁。” 景泽皱眉盯了首领一眼，意识一点点模糊，最后昏倒在了地上。 一个冥兵又问首领：“那我们要不要收了这个阴阳师的魂，免得他将来去救那个鬼胎。” 首领呵呵一笑，漫不经心道：“不用管他，他的阳寿将在半年后结束。想要用自己的血去救鬼胎，除非他能逆转生死。哈哈哈哈。” 冥兵们闻言爆发出一阵狂笑声，最后统统消失在了眼前。 第一百五十章 殊死一搏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山谷，在一刹那间变为了死一般的寂静。 景泽就昏迷在小木屋外面，身上连带着脸庞都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同时又多么希望自己能快些回到现实中去。只是画面迟迟未有变化，就好像是播放的电影突然卡住了，定格在了这令人心悸的一帧中。 我想起当初在医院和幻境中的时候。景泽的自言自语：“叶罄，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每夜每夜地梦见你？” 想起当初在青家别墅的夜晚，他对我说过的话：“叶罄，你不用感到伤心或自责。我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拿灵玉复活自己。我死后虽不用轮回，却也付出了失去记忆和七情六欲的代价。只是这二十年来脑海中总浮现出一个画面。我生前似乎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未办。这件事必须尽快去完成，所以我才会马不停蹄地调查灵玉历代主人的下落。而只有复活了自己，我才能彻底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这就是我为什么救你的原因，我不能前功尽弃，哪怕不惜一切代价。因为如果无法完成这件事，我的存在也不会有丝毫意义。” 那时我听过他的话。心里只觉得一阵轻松，唯有感激和信任。 可此刻当我亲眼目睹了与景泽的这一段前尘往事后，心尖不住地颤动，就好像有人朝我的心口处开了一枪。随着子弹贯穿心脏的同时，我才明白了他一直以来想要逆转生死的真正目的。 活不到二十二岁的我，唯有用他的血液才能继续苟存。 景泽失去了生前的记忆，却将我记在了他的魂魄之中。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身体。 想着他潜意识里要救的那个小罄，真的还能算作是我吗？这二十年间，我从未记起过和他有关的一切。现在的我已经是叶罄了，我真的还能算作当初的小罄吗？ 此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观看了一部悲伤的电影。在片子的最后，有人突然告诉我：“你就是当中的女主角。”我虽被个中剧情感动到流泪、悲伤到心绞，却还是不能感同身受地去体会主角的情感。 就好像现在的我，还是无法将小罄对景泽的爱代入到自己的身上一样。 因为无论我怎么去想，也无法想起二十年前发生的这段岁月。至少在我真正想起这一切之前，现在的我对于景泽，还只有至交好友或是救命恩人的情感。 我知道这个说法很残忍，却最能代表我当下的真实想法。 我正愣愣地出神。就看见一个影子突然出现了在了景泽的身边，那人全身包裹着黑色的布料，只露出一双狭长的蓝色眼睛。我不会认错他！他就是当日我在夏侯正声的记忆中。将夏侯正声的命魂植入方北宸体内的神秘人！ 黑衣人走到景泽的身边，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眼。 随即，他一摊手幻化出一个圆形的玉盘。倏地将它掷入了景泽的体内。那玉盘最终消失在了景泽的身体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的环境倏地一变。我已经回到了现实中的密室。 藤蔓和叶子从我的脸上飞快地移开。 我猛地抬眼看见女妖正嘻嘻地看着我，声音俏皮道：“怎么样？他的秘密是不是很有趣？” 我闻言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方北宸和景泽至今还没有清醒过来，就对女妖说道：“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现在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送我们离开？” “当然。”她又是嘻嘻地一笑，忽而问我。“他们两个，你想带谁走？剩下的一个就留下来陪我继续玩。” “你言而无信！”我气愤道。 女妖身上的一根藤蔓又飞到了我的面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脸：“我也是跟你们这些人学来的。刚才我只说会送你们离开。并没有说是三个人一起离开。”她说完藤蔓又是倏地飞到了景泽和方北宸的面前，幽幽道，“快选！是要这个。还是这一个？！” 我摇摇头，回她：“你把他们两人送出去，我留下来陪你。” “你？一个活不过二十二岁的人，能陪我多久？还是这两只鬼好，可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你不选，那我就帮你选了。把这个银发的留给我好了。省得他将来傻乎乎的为你送了性命。”女妖笑得花枝乱颤。 我将手伸进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抬起头敷衍她：“如果非要选一个，那我得好好再想想。” 下一秒，我的手就摸到了灵玉。 其实早在藤蔓伸向我的一瞬间，我就发现了口袋中的灵玉正在发出绿光。我看着那株极意草，想起方北宸和景泽之前说过。整座黎川岛都是一个炼丹室，而我们所处的位置就相当于是炼丹炉。古往今来一千多年，极意和尚炼出的丹药既然能使他长生不死。那么也一定炼化了不少人鬼妖魔的性命。 这些亡魂说不定至今还盘旋在密室之中，我虽然并没有把握将它们都吸收掉，却可以试试用灵玉将它们给唤醒，拖延些许时间。我死死捏住灵玉，女妖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好没有？” 几乎就在她开口的同时，我就轻声念动了招魂咒。 电光火石之间，密室的四周腾地窜出了无数黑白色的烟雾，那些烟雾飘荡在空中，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还我命来……” 女妖勃然大怒。咆哮着吼了一句：“你居然还敢骗我？！”，她说完就一挥藤蔓准备朝我袭来。 我心中一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就看见那根藤蔓最后定在了半空之中，被逐渐化作人形的鬼魂给缠住了。 片刻之后，女妖身上的灵气引得那些鬼魂向她扑去。 这屋子中的鬼魂约摸能有上千个，女妖虽然灵气了得，却还是一时间占了下风。我趁他们打得一团乱的时候，赶紧去叫醒了方北宸和景泽。或是女妖分神去对付了鬼魂。没有多余的法力再控制我们，方北宸和景泽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我松了一口气，见他们两人都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赶紧对他们说：“你们现在能用法力出去吗？” 方北宸喘了口气回我：“我不会抛下夫人独自走。” 景泽的目光一直盯着极意草的方向，幽幽道：“要想都出去，恐怕还得先解决掉这只女妖。” 我闻言皱了皱眉头。心说我们都不是这只女妖的对手，更何况方北宸和景泽如今还都受了伤。正准备开口，耳边突然听见女妖惨叫了一声。我猛地回过头去，就看见无数的鬼魂又从地下的洞穴中钻了出来，将女妖给团团包围住了。 片刻之后，那有着千年灵力的女妖竟被鬼魂吞噬干净了。 雪白的极意草在一瞬间枯萎掉，于它的根部出现了一个黄色的半透明门。 “是密室中的结印。”景泽淡淡道，“我们现在要从那里出去。” 他话音刚落，我看见房间里漂浮的鬼魂已经越来越多。它们此时已经转移目标朝着我们的方向扑来。景泽和方北宸上前奋力缠斗，混乱中也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将我给推到了结印的旁边。 “夫人，快出去！” “叶罄，走！” 两个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只是几秒钟不到的功夫，景泽和方北宸就被淹没在了那群鬼魂之中。我方才见识了这些鬼魂吞噬女妖的能力，心里咯噔一声，如今只有殊死一搏了。 我咬破手指就将血滴在了灵玉之上，念动了招魂咒。 随即，一阵阵阴风向着我扑面袭来，这种撕裂般的感觉比之前在灵蕴观吸收道童时痛苦万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再度离魂 有了我血液的催动，灵玉一下子飞到了半空中，绿光的光芒将整间密室照得无比亮堂。 原本还包围着方北宸与景泽的鬼魂逐渐散开，一缕缕黑雾被吸收进了灵玉之中。我看见从黑雾之后露出的两个影子，感受着身体撕裂般的剧痛，一颗心却安稳到了极点。 我知道。方北宸和景泽已经没事了。 一阵阵阴风撞入我的体内，搅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翻腾。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弯下腰用手抠着地上的石头，五官扭曲到了极点。 身前有奔跑的脚步声临近，我竭尽全力抬起头来，就看见是遍体鳞伤的方北宸与景泽。 “夫人！”方北宸撕心裂肺地大喊着。说着就要飞身去拿灵玉。 他本就虚弱不堪，我轻而易举拉住了他的手，颤声道：“不要……没用的……” 如今他元气大伤。加上这座密室中的鬼魂太多。方北宸要想用法力救我，不是徒劳就是送死。 我朝他痛苦地摇摇头，方北宸的眼眶一红，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出了眼泪。余光瞥见景泽也一挥手想要起身。我的右手也将他给死死拉住，此时又是一阵阴风袭来，我的喉咙里涌出一口腥甜。结结巴巴道：“景老师……对不起……谢谢你……” 景泽晦暗不明的眸子盯着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声音淡淡道：“叶罄，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死。哪怕你现在会魂飞魄散也不用害怕。无论冥府忘川，还是八大地狱，我都会帮你把魂魄一一找回来。” 我一愣，在心中苦笑道：没错，我的命的确算是景泽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再让他为我涉险。 我拽着他们的手，直到眼睛看见灵玉的绿光一点点变浅，才无力地放开了他们。当那股绿光彻底消失的同时，又是一阵阴风猛地撞入了我的体内。下一秒，我感觉双目一黑，紧接着身体轻飘飘的开始往上浮。 这种感觉和上次我在灵蕴观出魂时一模一样。 我的鬼魂最后飘到了半空中。方北宸和景泽还是看不见我，尽管我试着朝他们大喊大叫，也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我望着自己的躯体。思考着既然我上次能回去，这次应该也行。 我想了片刻，就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躯体。随即闭眼朝着当中撞去。 紧接着，我的鬼魂就从身体中穿透了过去，又重新飘回了半空中。 方北宸抱着我的躯体。表情悲伤得无法言喻。我不死心，又开始试着朝身体里面钻。就这样尝试了十来次之后，我的鬼魂已经累得够呛，却依旧没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我喘了口气，倏地听见天地间传来我妈的声音：“小罄。” 我猛地转了个身，四下张望寻找她，同时嘴里喊道：“妈妈，你到底在哪里？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小罄……”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听见她说了一串咒语，随后轻声道，“快用这个回到身体中去……” 她话音刚落，四周就恢复了平静。 我想起方北宸曾经说过，我身体里流淌着我妈的血液。所以她能感知到我的危险，可以通过传音的方式救我。 也就是说，她现在并不在我的身边。 可是为什么，她的声音总出现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中。比如夏侯正声的地宫，又比如现在黎川岛的密室。上一次在灵蕴观之时，我同样遭遇到了危险出魂，难道我妈当时没能感应？ 这当中是不是存在着某些特殊的联系？ 我收起思绪，尝试着念动她教给我的咒语，随后又是猛地朝着躯体中撞去。紧接着浑身一个激灵。我睁开了双眼，撞上方北宸惊喜的眸子：“夫人！” “我没事……还活着……”我朝他一笑，尽管身体还是疼痛难忍，可是能活过来已经是万幸了。 说话间，身体又离开了地面，是景泽将我给一把抱了起来。他长松了一口气，冷冰冰道：“我们得抓紧时间出去。” 他说完抱着我就要往结印那儿走，方北宸起身微微弯着腰，挡在了景泽的面前。他朝我张开臂膀，有气无力道：“不劳景先生费心了。夫人，到我怀里来。” 我一愣，就感觉抱着我的景泽身影一闪。绕过方北宸走出了结界，一路朝着海边走去。 此时已经是天亮时分，徐徐海风迎面吹来。我看见岸上长满了参天的椰子树，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我到此刻才看清黎川岛原来如此美丽，可惜在这美丽的后面隐藏着太多的险恶。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软绵绵的任由景泽抱着我。我想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他好似有感应般打断我，冷冰冰道：“叶罄。省点力气吧。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我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耐心。” 我想起他从前也说：“叶罄，有些事总要学会自己去面对。因为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护你。” 可是景泽却三番五次地救我出险境。 我又想起了在平苧谷中看见的那段往事，一时间有些心酸，就垂下眼睛没有再多说什么。 景泽的伤势比方北宸轻一些。他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就抱着我来到了海边。我们的渔船还停在岸边，景泽刚把我放上船。方北宸也紧跟着追了上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景泽一眼，我原本以为他要生气。万万没想到他破天荒的保持着沉默，只是过来温柔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微微朝他一笑。对他说：“我真没事，大不了回去后再住几天医院。三院的医生怕是都把我给认熟了，说不定这次还能打个折。”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夫人的这句玩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反倒令我心疼。” 我叹了口气，反握住他的手，忧心道：“我同样很担心你。” 景泽前去发动了渔船，我坐在船舱中看见黎川岛渐渐淡出了视线范围。 东方的水天交接处，染上了一片耀眼的橙光。随着光线的深浅交替，于光芒后突地冒出了一轮火红色的太阳，渐渐升上了空中。万道霞光透过云彩洒在海上，烘托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令我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 心中松了一口气，我心说这坎坷地寻找极意草之旅总算是结束了。 只是没想到一个小时之后，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我们措手不及。先是景泽发现渔船有些偏离航道，再来发动机突然停止了运转。等到船底缓缓浸入海水之时，我们才意识到这艘渔船的底部竟有一个破洞。 那洞像是被人为凿出来的，洞口很小，当时匆忙上船离开的我们根本没有留意。 如今渔船运行了一个多小时，海浪的不断冲撞让那个小洞逐渐扩大。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越来越多的海水涌入了船舱中，渔船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方北宸看着那个破洞沉思道：“一定是逃走的黎叔干的。” 除了黎叔那个老怪物，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嫌疑人了。 渔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沉没。 “现在怎么办？”如今他们两人法力大损，想要飞身出这海面是不可能的了。我一急，看了一眼船舱，问道，“也不知道船里有没有救生艇或者救生衣？” 景泽检查了四周回我：“没有，都被人给故意扔掉了。” 说话间，船身忽然一个侧翻。 我从椅子上掉了下去，电光火石之间方北宸抓住了我的手，随即和我一同落入了大海之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海中覆船 我呛了几口水，眼睛和喉咙都刺痛得厉害。 咸腥的味道涌入胃里，我挣扎了几下，感觉耳朵嗡嗡地听不清周围的声音。海水逐渐漫过我的脖子，心脏传来一种压迫感，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而亡。 我游泳的技术本就很差。加上现在受伤后全身没有力气，在海中扑腾了几下后小腿居然抽筋了。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救命”，身后有人一把抱住了我的腰，让我暂时浮在了水面之上。 方北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罄，坚持住。” 我点点头，一个巨大的海浪就在此时朝着我们拍来。 我闭上眼睛。那个海浪将我们拍开了数米远，方北宸抱住我的手纹丝不动。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身周的海水中竟有丝丝蓝色的血迹。低头一看。方北宸抱着我的双手正在流血。 我心里一惊，才意识到身后的他没有了声音，连忙叫了他一声：“北宸！” 半晌，他才喘着气回我：“夫人，我在。” 与此同时，前方又是一个巨浪将要拍来。电光火石之间。景泽推过来了一块浮板，我赶紧死死地将其抓住，闭上眼睛总算经受住了这一次的冲击。 而后景泽也游到了我们身边，声音沙哑道：“只有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其余的岛屿可以游上去了。” 这似乎已经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是我们心里都明白，即使找到了岛屿，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也很难游上岸去。只是借着这个渺茫的希望当做精神动力罢了。 景泽话音刚落，突然皱眉看了一眼正前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里咯噔一声，几乎要把我这辈子会的脏话都骂了出来。我心说老天爷是不是在跟我过不去，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就罢了，被黎叔那个老妖怪害得落海也不提了。现在都他妈的九死一生的时刻了，他还派头鲨鱼过来玩我们。 我看见那如刀片般的鱼鳍割开了海水，正飞快地朝着我们的方向游来。 景泽眯起眼睛准备迎击，那鲨鱼在快要靠近我们的时候，突然潜入了海水之中。我还在四处寻它的影子。生怕它会从我们身下来个偷袭。 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几秒钟之后，我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给顶了起来，随即整个身子都浮出了水面。我低下头一看。当即被吓得目瞪口呆。这是一头足比正常体型大出五倍的灰白色鲨鱼。它的一双眼睛紧紧闭着，身体轻松地浮在海面上，保持着相对的平稳。 此时我趴在它的背上。看见景泽和方北宸都在我的身边，也一起被鲨鱼给带出来海面。 景泽想要出手攻击，我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他。诧异道：“它好像并不想伤害我们。” 如果这头鲨鱼想要咬杀我们，又怎么会将我们放在它的背上？ 说话间，鲨鱼重新游动了起来，向着前方的海域平稳地游去。景泽认出它要带我们去的方向，也收回了手幽幽道：“是回浦旗港的方向，看来它是要送我们回去。” 一时间我们都猜不透这头鲨鱼的目的，只是当下已经没了别的出路，只能静观其变。 鲨鱼的速度很快，我们坐在它背上却出奇的平稳。 趁此机会我关心了一下方北宸和景泽的伤势，本想替他们处理一下伤口，但是发现背包早已随着沉没的渔船不见了。景泽拉过我的手腕，大概是在试探我的身体状况。 不一会儿，他松开我的手，淡淡道：“那数千的鬼魂竟然都被你用灵玉给吸收掉了。” 我想起之前出魂的事，简单和他们说了一通。方北宸听完轻声道：“看来你母亲的鬼力，真的比我们想象中更加高强。那是已经失传了很久的回魂咒。” 我其实并不关心我妈的鬼力有多强，只是心酸她为什么不肯现身见我。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景泽忽而又问我：“叶罄，在密室中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用灵玉唤醒亡魂？” 我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想起二十年前的故事。 如果让景泽知道了这段记忆。他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我对结果没把握，更加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 我避开视线，不自在地笑道：“女妖不肯放我们走，我见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就打算殊死一搏。”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方北宸就忽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一惊，景泽又捏住他的手腕，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他只是之前中了灵虫的毒，如今毒虽解了却元气大伤，回去后用冥府的药仔细调养就会好。” 我这才安心下来，回头就看见已经能够瞧见浦旗港的海岸了。 悬了好久的一颗心至此才算是落回了原处。 身下的鲨鱼找了一处无人的地。将我们给送上了海岸。我搀扶着方北宸跳到了陆地上，这才看清楚这头鲨鱼原来没有眼睛。 它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我回过头对它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不过还是谢谢你。” 话音刚落，那头鲨鱼竟然倏地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一身灰白的衣袍，蓝色的长发用发冠高束着。他的五官很清秀，只是那双眼睛缠着一条白布，果真是看不见的。 这头鲨鱼，竟然是可以化作人形的精怪。 少年用耳朵辨别着我的声音。然后正面对着我，表情有些激动道：“姐姐！真的是你吗？” 我一愣，诧异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没有见过你。更不是你的姐姐。” 少年突然上前握住我的胳膊，鼻子在我的身上一嗅，愣了半晌才说：“你的身上有她血液的味道。如果你不是她，就是她的亲人。我找了她许久，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我被他说得稀里糊涂。同时头皮有些发麻。 血液的味道……亲人…… 我身上的血液一半来自景泽，而另一半则来自于我的妈妈。 会不会少年口中所说的姐姐，就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妈妈？！ 我颤声道：“你说的那个姐姐……她可能是我的妈妈。只是我现在也在找她。你认识她吗？可不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或是长相？” 少年叹了口气，轻声回我：“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见过她的样子。只是知道她的年纪比我大，所以就叫了她一声姐姐。我们相识在黎川岛上，那时候我被极意和尚抓去炼丹，是她救了我。后来她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刚才我在海中闻到了姐姐的味道，却没想到竟是她的女儿。哎，我救了你，也算作是还了她的恩情吧。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找到你妈妈，记得告诉她我一直很挂念她。” 少年说完倏地又变回了鲨鱼，潜入了海水之中。 我在极度的震惊之后，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来：为什么我妈妈的声音总是出现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中？ 如果非要给这个问题一个解释，那么很有可能是这些地方她从前都去过，并且在当中残留下了自己的鬼力。她如今就是通过这些鬼力，才能感应到我遭遇了危险。 她来过黎川岛，说不定也同样去过夏侯正声的地宫。 如果我的这个推断没有错，可为什么她会去到这些地方？难不成她也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而更为奇怪的是，如今的我，就好像是在重复着她的足迹。 “卧槽，你们这是去打了白骨精吗？怎么会伤成这样？！”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远而近响起。 我回过神来，就看见光头一惊一乍地朝我们跑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疗伤心事 光头几个大跨步跑到了我们身边，这家伙估计是才剃过头，卤蛋般的脑袋在阳光的照射下反着光。 我此时见到他倒有些重逢故友的感觉，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就打趣道：“是啊，三打白骨精。结果我们三被打了。” 他骂骂咧咧地一笑：“你他妈的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伤得最轻。” 光头说着就主动去背还在昏睡中的方北宸，带着我们去到了一间宽敞的民居：“我常来浦旗港进货，住招待所总觉得不自在。这是我租的房子，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休息吧。” 我道了谢，就去房间里照顾方北宸。 身后的景泽突然问光头：“黎叔这两天有出现吗？” 光头也是诧异地回道：“没呢，我还奇怪他怎么连早点铺都关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搞成这样，该不是和黎叔有关吧？” 景泽兴许不想节外生枝，亦或是无意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就摇了摇头道：“没有，随口问问。” 我进了房间，看见方北宸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中隐隐作痛。 我打了一盆热水，替他擦拭掉了脸和身上的血迹，然后就静静坐在床边陪着他。 直到月上柳梢头，他还是昏睡不醒，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尽管景泽说过方北宸不会有事，可是心中的担忧却是控制不住的。我呆呆地看着他，低声埋怨道：“喂，你在幻境中的想法我都知道了。你这家伙一天就想着安逸享受，还想抛下我和幻境中的假人生一堆孩子。嗯哼，我告诉你我生气了，你还不醒来道歉吗？” 他的面色平静，并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我的鼻子有些酸，又嚷嚷道：“你再不起来，我就和你离婚，然后和别的男人跑掉！” 话音刚落，屁股上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方北宸的睫毛随即动了动，张嘴轻声道：“夫人……还真是不听话……” 心里一喜，我扑到他的胸膛处抱住他。看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双眸中全是我的倒影。我轻声对他说：“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不让我省心，还是开口质问我：“哼。那夫人……还要和我离婚，还要同别的男人……跑掉吗？” 我瞪着他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还以为是不小心拍到了他的伤口。连声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痛呢？” 他眯起眼睛朝我一笑，将我的手拉至他的心口处：“夫人要抛弃我，所以刚才心痛了。” 我挣脱开他的手，猛地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叫不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你是不是不听话？” 方北宸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抿了抿唇道：“如果不听话能让夫人一直亲我，真想回答是。” 他又和我贫了几次嘴，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打开门，看见是急匆匆赶来的老方头。 回到浦旗港的时候，景泽说方北宸身上的伤得用冥府的药调养，所以他便想办法通知到了老方头，让他把药送来。 老方头带来的药瓶很多，大多都是疗伤效果很强的补药。 他让方北宸服下之后，告诉我从现在开始，方北宸需要睡足12个小时。在此期间。不能受到任何打扰，而他会留在房间里保护。 我也放心不下，就同他一起留在了房间里。 夜色越来越深，我看见方北宸睡得安稳，服过药后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一颗心从他的身上放下来之后，不知怎地。突然又想起了景泽。 这一行，他也伤得不轻。 我问老方头可有什么药能让景泽服下，这样也能治疗他所受的伤。老方头回我说已经给过他药了。至于他吃没吃就不知道了。 我点点头，望着窗外的浓浓夜色，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二十年前平苧谷发生的事。 那个冥兵首领最后所说的话。让我难以忘怀：“即使她有本事顺利出生，如果没有喂养她的阴阳师的血，也活不过二十二岁。要想用自己的血去救那个鬼胎，除非他能逆转生死。” 二十年前，景泽还活着的时候用他的血养活了我，那时候或许是因为爱。 可是二十年后，面对着失去记忆和七情六欲的景泽，我却没办法再去接受他的这份付出。 我的心里很难受，胡乱想着如果景泽能永远记不起这件事。究竟对他而言算残忍还是幸运？ 我琢磨着阴阳血术的事，转过头低声问老方头：“老方头，你听说过阴阳血术吗？” 他一愣。毕恭毕敬地答我：“回夫人，是一种很复杂的法术。将阴阳师的血液灌入鬼魂的体内，从而可以让鬼魂培育出人的肉身。这样一来。就脱离了冥界的管制，属于一种很另类的群体。” 我想起当时巫姗说过，我妈自认一生所做之事罄竹难书。所以才会给我取名叫做“小罄”。会不会正因为她在冥府犯了法，为了避免我遭受牵连，才会想出阴阳血术这样的办法来救我？ 我沉思了片刻。继续问老方头：“那……如果这个阴阳血术在实施的过程中遭到了破坏，是不是鬼魂也无法顺利成人？” 老方头奇怪地看着我，我担心他起疑，就胡乱说道：“我也是在一本书中看见的，就随口问问。” 老方头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还是回我：“其实我也并无太多了解，只是听说活不过二十二岁。除非能在二十二岁之前，用阴阳师的血去救他。不过当中的过程凶险万分，大多阴阳师都在此过程中惨死，怕不是能够轻易成功的。” 我听得心神不定，脱口而出道：“那除了用血这一条选择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方头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应当是没有的。” 我听完垂下了眼睛，淡淡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我想：且不说我们要用灵玉逆转生死不是一件易事，就算侥幸让我们成功了，恢复记忆的景泽想要用他的血来救我，其中后果却是我怎么也无法想象的。 我说不好未来会发生什么，只希望现在的景泽能一直好好地活下去。不管他未来是否会记起我，也不去想我今后的路会如何走下去，我只希望他能安然无恙。 也正因为如此，我绝不会同意景泽用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我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就看见景泽站在阳台处，正看着远处的大海出神。 客厅的灯光十分昏暗，他干净修长的侧影一半都笼罩在阴影之中，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漠疏远的气息。他的银发大概是太久没有修剪，如今长得有些长了，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 我在那一刹那间有些恍惚，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我走了几步上前去，他听见我的脚步声微微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中没有感情，怔怔地盯着我，幽幽开口道：“方将军好些了吗？” “恩。”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看着他，反问：“你呢？景老师吃了老方头带来的药吗？现在身体状况还好吗？” 他的目光一滞，紧接着转过了头去，背对着我回答：“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有那件未完成的事，在此之前是不会轻易倒下的。” 我闻言鼻子一酸，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对不起，景老师。我可能要亲手打破自己的承诺了，最初答应帮你完成的那个心愿，我如今恐怕无法做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体验常人 由于之前欠了太多的瞌睡债，第二天清晨我在沙发上蜷缩着睡了三个小时。光头来叫我们出去吃午饭的时候，我才被他粗狂的嗓门所吵醒。 身上盖着的薄被滑在了地上，我正准备去捡，就看见一只大手抢先一步拾了起来。 视线顺着那修长的手指一路往上，先是看见他白皙的手腕。紧接着是宽阔的肩膀。最后在看清方北宸那张消瘦的俊脸时，我一颗心安稳如磐石，惊喜地问他：“你已经可以下床了吗？身体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 他将被子叠好放在沙发旁，我起身静静地看着他。 方北宸弯起腰替我穿好鞋子，抬头轻声笑道：“夫人什么时候转行做医生呢？” 我一愣，随即哼了一声道：“能走路、能弯腰、还会打趣我，看来你已经好多了。” 他爽声一笑，起身揽过我的肩膀，不正经道：“夫人放心。为夫说过日后要和夫人生一大堆的孩子。现在这个梦想还没实现，怎么会轻易倒下？” 我听见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当初生龙活虎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不过心里还是欣喜得很。 光头估计真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嚷道：“我说你们俩是把我当透明人吗？要秀恩爱回家秀去，要生孩子进卧室关好门，要吃饭就跟我走。” 我一乐，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就回道：“走吧，吃饭去。光头哥，我当初说了回来请你吃海鲜的。”我说完看了一眼屋子四周，奇怪道，“怎么没看见景老师？” 脑海中冷不丁又想起昨夜我与他对话的场景。 自从黎川岛回来之后，提及景泽总让我心头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触。我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像一个撒谎的孩子，生怕有一天会被戳穿了真相。 光头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景兄弟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我告诉了他中午吃饭的地点，我想他应该会赶过来吧。” 十分钟后，我们在光头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家当地餐馆。 浦旗港本就是渔村，在这里吃海鲜十分的划算。落座之后，我很大气地让光头多点些想吃的。光头也不客气。那架势就差拿笔把菜单都给圈起来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上了一大桌子的鱼虾扇贝。 席间景泽一直没有出现，我猜他既是鬼魂。或许是对吃饭没什么兴趣。就跟现在的方北宸一样，满桌的生猛海鲜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他只专注地给我剥着白灼虾，引得旁边的一桌女游客投来羡慕的目光。 在此期间。我和光头一直闲扯着。我问他海鲜批发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他好像有些沾沾自喜，伸出三个手指头，嘿嘿一笑道：“我一个月的利润。” “三万啊！”我惊呼。 光头白了我一眼：“没眼界。再猜。” “不会是三十万吧？！”我一口吞下了虾仁，瞠目结舌道。 “恩。”光头应了一声，“公司成立不过半年，现在能盈利已经很成功了。” 我拍了拍手，故作赞叹道：“所以光头哥你是商界奇才啊！你要是一早从商，现在哪里还有比尔盖茨什么事？” 他被我夸得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大妹子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嘿嘿一笑。 光头的手从头上放下来，突然狐疑地看着我，纳闷道：“不对啊，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这甜中似乎带着点阴谋的味道啊！” 我又是嘿嘿一笑，撒娇地叫了一声：“光头哥。” 光头浑身一颤，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姑奶奶。你中邪呢？” 我摇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光头哥，我们的背包都掉进海里了。钱包也不幸阵亡。所以你看这顿饭，是不是你先垫付着？” 就在刚才方北宸喂我吃虾的时候，低声耳语提醒我，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钱。偏偏之前又夸下海口说要请光头吃饭，搞得现在尴尬得要死。 我说完不好意思地看着光头，光头嘴上骂骂咧咧道：“FUCK！早知道就点一份炒青菜好了！”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笑容满面地去结了账。 临散席前，我的手机收到一条来自景泽的短信。他说他临时有事，所以先行一步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光头说要回公司处理事情。我和方北宸搭着他的车也去了就近的机场，在三个小时之后顺利回到了C市。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方北宸回了冥府闭关养伤，我则窝在家里没日没夜的补瞌睡。 期间除了景泽发过一个短信问我回来没有，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或事来叨扰。 这一周我彻底放下了身心的疲惫，清空了大脑不去想任何的事。 一周之后，我正坐在电脑前一边敷面膜一边上网，屋内就闪过了一个蓝色的身影。我早已经习惯了，头也不回地憋出几个字问他：“闭关……结束……呢？” 方北宸从身后搂住我的腰，委屈道：“按照成亲的时间来讲，我们也算是新婚。夫人现在不但不愿多看为夫一眼，就连说话也惜字如金了。” 我猛地转过身去。盯着他指了指脸上的面膜，做了一个不能说话的手势。 他一愣，随即笑着在我的唇上亲了一口。我瞪了他一眼，又憋了两个字：“别……闹。” 方北宸眯起狭长的丹凤眼，这才轻声对我说：“夫人，这次闭关的经历也算百年一遇。如今我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做回人类。” 我瞪大了眼睛。用鼻腔发出几个音节来：“什么意思？” 方北宸和我解释，这次闭关的途中出了些意外。后来虽然顺利解决了，但是却令他的魂魄融入到了暂代的肉身之中。他预计这种情况会持续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里他会和人类一样吃喝拉撒睡，并且还能通过味蕾品尝到食物。” 我听完一下子扯掉了面膜，拉住他认真道：“我知道有好几家味道不错的餐厅，这三天我带你去吃个遍。” 他一笑，回我：“好不容易能够体验做一次正常人，光是吃饭怎么行？我记得夫人说过想要和我白头偕老。那么我们明天就去实现吧。” 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这家伙守口如瓶，只说要保密。我追问不出个结果。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弃。 当天夜里我睡得很安稳，却在后半夜的时候梦见了景泽。 四周的一切好像是在平苧谷中，景泽靠在小木屋的门边，静静看着屋子内熟睡的女孩，轻声说道：“小罄，只要我还记得你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方北宸给叫醒，我睡得正香，他硬是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梳洗完毕，方北宸开车带我到了市区的一家摄影工作室。他向前台报了预约的信息，对方核对了一番后，客客气气道：“方先生，你之前预约的是白头偕老摄影套餐对吧？” 方北宸点了点头，前台就带着我们去了化妆间里。 我这才明白方北宸竟然是要带我来拍情侣写真！女化妆师精心给我化了个淡妆，又挑选了一件很有活力的海魂衫让我穿上。随后工作人员将我给带去了摄影棚。 方北宸早已等在那里，身上穿着和我同款的情侣衫。他的一张脸好像未经过任何修饰，却依旧风华不减。 一个穿着很有个性的摄影师，正举着一台单反冲我们笑：“两位，请你们靠近一些。就跟平时在家一样，不用太拘束。” 第一百五十五章 白头偕老 这是我第一次拍写真，最初还有些别扭。 可是摄影师调动氛围的技巧很好，加上方北宸一直在旁边逗我开心，不知不觉就轻松地拍完了一组照片。 摄影师挑了几张让我们先看，我看见相机中的自己和方北宸嬉笑打闹，透过图片似乎都能听见当中的笑声。挑选完待处理的照片后。方北宸就先走出了门。 我以为到此拍摄就算结束了，没想到工作人员又将我重新带回了化妆间。 化妆师将我原先的淡妆卸去，再用化妆品在我的脸上仔细涂抹。这一次化妆的时间比之前漫长了许多。等到化妆师告诉我好了的时候，我拿起镜子差点吓懵了过去。 镜中的人还是我吗？ 暗黄苍老的一张脸上，眼角布满了鱼尾纹，微微下垂的肌肉线条，诉说着主人的年龄。这怎么看也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啊！ 化妆师大概是看我被震住了，轻声解释道：“叶小姐，我们的妆容都是通过电脑科学合成而来的。您现在看见的样子。就和您将来七十岁时几乎一样。” 我仍旧有些懵，工作人员就拿了一把扇子遮在我的眼前，将我给牵进了摄影棚。 我一颗心七上八下。心说难不成这就是方北宸所说的“白头偕老”？不知道他待会儿看见老态龙钟的我，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我站在原地，耳边听见身前有脚步声临近。 下一秒，工作人员拿走了扇子，飞快地退出了房间里。 我在看见同样苍老的方北宸时，眼泪霎时间涌出了眼眶。他的一张脸好似饱经风霜，两只眼睛深陷入眼眶里面，而那双眸子却依旧深邃明亮。我透过他布满皱纹的脸，似乎瞥见了他这一生的缓慢岁月。 那岁月的帧脚中，有我与他举案齐眉的画面。 方北宸孤独地度过了七百年，而今用了一天的时间，只为达成我与他“白头偕老”的愿望。他此时就站在我的对面，像是一个老顽童般朝我张开怀抱，温柔地笑道：“夫人，到为夫怀里来。” 角落的单反相机不停发出“咔擦”声。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去。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跨过了一个十年。自我八岁认识方北宸开始，再到我十九岁与他重逢。十年又十年，直至到了垂暮之年。 终于，我在临近方北宸身边时被他一把拉入了怀中。 我抱着方北宸。抹了把眼泪叹了口气道：“真是的，明明我才二十岁。怎么一不小心就和你白了头？” 他在我额间印上一吻，温柔道：“我积攒了七百多年的运气。就是为了等着与夫人偕老。” 我听见他的话有些心酸，躲在他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一天就能白头真好，因为我怕人生太匆匆。世事太无常。 耳边听见单反的咔擦声停止，摄影师似乎也很感动，吸了吸鼻子道：“两位是我拍过情感最深厚的一对！” 结束之后我去休息室彻底卸了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照片要经过后期处理，工作人员说到时候会电话通知我们来取。我挽着方北宸走出了工作室，问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就一起去超市买些食物回家做饭吧。” 他一笑，反问我：“夫人不是说过要带我去吃遍美食的吗？” 可当下我只想亲手做一顿饭给他吃，让他记住这份专属于我的味道。 我眨了眨眼睛，回他：“餐厅太贵，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方北宸眼眸一亮，弯起唇角笑道：“行行行。夫人还真是持家有道。” 从超市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方北宸说他还不饿，我便也不急。呆在厨房整整两个小时，最终做出了一桌子的饭菜。他见状惊呼：“夫人做那么多，一盘菜吃一小口，也能撑死了。” 我夹了一筷子放进他的碗里，乐道：“撑死了就回冥府逛一趟，回来接着吃！” 他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你现在真的能吃出食物的味道吗？这鱼的味道怎么样？” 方北宸细细咀嚼之后，很认真地回我：“夫人，我吃出了家的味道。” 这三天以来，我们就如同一对老夫妻一样，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三天之后，方北宸又恢复了鬼的味觉和生活，回去冥府进行最后一周的闭关。 两天之后，我接到莫小雪的报喜短信，说她昨夜生了一个女儿。 我赶紧买了礼物过去祝贺，一进屋就听见一阵阵小猫的啼哭声。莫小雪坐在卧室的床上，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猫咪，布莱克就站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们母女俩。 我放下礼物，也凑过脸去看，好奇道：“你之前怀孕的时候，我就在猜想究竟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一只小猫！” 莫小雪亲了亲怀中的孩子，向我解释道：“只是这一个月是猫形而已，等过了几个月她长大成人了，就会变成人形。” 我听她说过几个月就会成人，冷不丁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小罄。 我问莫小雪：“那你还打算继续去学校吗？” “我已经休学一学期了。”她吐了吐舌头回我，“下学期估计我们还能在一个班上。” 我点点头。她又关心了我一番最近的状况。我粗略地捡了些好的告诉她听，她听过后轻声问我：“小罄，我姥姥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我一愣，就听她叹了口气道：“我前段时间做噩梦，梦见她已经过世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只能轻声应了一句：“对不起，当时我也在场。情况实在太危急，所以景老师才不得不……” 莫小雪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我的手：“我不怪你。就当姥姥她是去赎罪了吧。” 我闻言也放心了不少，就告诉她：“你现在已经当妈妈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保护好孩子。” 同他们一家人吃过午饭之后，我就下了楼准备回家。 下午的公交车空荡荡的，我坐在最后一排心不在焉的出神。突然就看见窗外走过一个熟悉的人影，这次我看得很清楚，他的五官和长相绝对是我爹叶建国！ 公交车缓缓启动，我冲司机大叫了一声：“师傅，我要下车！” 司机吼了一声：“刚才怎么不下？” 我眼睛盯着窗外的爹，跑到后门边急道：“麻烦你开下门，我真有急事。” 司机最后还是一踩刹车开了门，我冲下公交车，朝着那个人影追了上去。跑了没几步就搭上了他的肩膀，气喘吁吁道：“叶建国，今天你必须和我回家！” 我爹身子一僵，最后缓缓转过头来，一脸的窘迫：“小罄……” 我看着他那张脸就来气，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等待他向我解答。可是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周围群众纷纷朝我们投来侧目礼。 我拽着我爹打车回了家，一进屋就将他按在了沙发上，叉腰道：“你现在别想跑了，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提问，我爹倒是抢先一步对我说：“小罄，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心酸和失落，“现在你知道了真相，今后就不用管我了。我不再是你爹，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烂赌鬼，你可以彻底解脱了。” 我闻言心里一空，一跺脚骂道：“叶建国，我不管什么血缘关系，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只知道，我是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爹心事 我爹的身子一怔，低下头耸了几下肩膀，竟然呜咽着哭出了声。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无助的样子，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我连忙抽了几张纸巾给他，坐到他身边安慰道：“您别哭了，您这样我也不好受。” 他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半晌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对我说：“小罄。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其实关于你妈，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不过既然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还是会把自己清楚的事都告诉你。” 我一颗心砰砰直跳，理了理思路就开始从头问他：“您是怎么和我妈认识的？这二十年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下班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昏迷的你妈。她躺在路边，我将她送去了医院，替她垫付了医药费。” 经过医生的诊断，我妈是怀上了孩子，加上太过劳累才会突然晕倒。 医生给她打了吊瓶，没多久我妈就在病床上醒了过来。我爹想问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可是我妈却闭口不答。我爹没有办法，只好想到了报警。可就在这时，我妈一下子拔掉了针管跑出了医院。 当我爹追出门去时，我妈又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大门前。 这一次比之前更严重，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当时的我爹心想，或许是这个女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动了恻隐之心。等到第二天我妈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对她说：“你不要担心，既然你不想联系家人，我会尊重你的意愿。只是你现在身体太差。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也应该好好休养。” 或许是那一句尊重打动了我妈，她终于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谢谢你，我叫程曼。” 此后我妈就在医院中住了整整一个月，期间我爹总会时不时地熬好汤送过去。一个月后，我妈身体康复出了院，可是却没有一个落脚的去处。 那时我爹其实对我妈已经有了好感，只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我妈说：“我家里有两间房间，你可以暂时住到我那里去。你可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坏心眼。我这人平时上班很忙，如果你愿意屈尊，就当是我聘请你帮我料理下家事。我不给你工资，不过可以供你日常吃住开销。” 我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后来你妈就住进了我的家里，当时我以为她也对我有好感，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她大概是为了你才会委屈自己。” 我本想安慰他几句，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妈大概从一开始对于他，就只是利用的态度。 我爹摇了摇头，又继续和我讲接下来发生的事：“后来你妈这一住就是九个月。她临产之前的一天突然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娶她？我其实知道她是为了让你能名正言顺的出生。不过我当时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我想着感情总是可以逐渐培养的。” 我爹或许是因为太爱我妈，甚至不在乎去抚养一个非亲生的孩子。他们后来结了婚。我顺利出生后我爹不顾家人朋友的白眼，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们母女俩。 可是我妈对他却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态度。这相处的几年以来，他们就像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无论我爹怎么讨好、怎么殷勤。我妈都没有回应。 我七岁那年的夜晚，我爹喝多了酒，回家后血气上涌就想去强吻我妈。 我妈誓死反抗，她用水果刀威胁说要自尽。我爹见状酒已经被吓醒。他哭丧着一张脸对我妈说：“小曼，这么多年以来，难道你就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我妈心灰意冷道：“对不起，我对你只有感激。” 自那一次后，我爹为了逃避我妈，开始不愿意回家。他长期在外面厮混买醉，最后迷上了赌博，一发不可收拾。 我听到这里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我和我妈常常两人在家吃饭。那时候我问我妈，我爹为什么不回来吃饭？为什么要出去赌博？ 我妈当时告诉我：“小罄，你不要怪他，他是个好人。一切都是妈妈的错。” 哪怕就在生病住院时，我妈也拉住我的手说：“小罄，你一定要好好孝顺你爹，他是个好人。” 我从前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如今知道后心酸得说不出话来。 我爹一生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所以才会沦为这番田地。 错只错在命运弄人，他爱上的这个女人，偏偏还不是一个正常人。 我问我爹：“那您又是怎么知道，我妈她不是人类的？” 我爹回忆了片刻，对我说：“你十六岁那年，你妈被查出患了绝症。有一天晚上我偷偷去病房外看她，就看见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液挤进了一个空血袋之中。我看见她的血液竟然不是红色的，而是一种神奇的冰蓝色。当时我吓得叫出了声，被你妈发现后喊进了病房中。你妈大概也不想再瞒我，就告诉我她不是人类，而是鬼魂。” “我要不是亲眼看见了她手腕上流出来的蓝血，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这一切。我问她究竟想干什么，她什么也不肯说。只是求我帮她保管好这袋子的血，帮她向你隐瞒真相。她说今后如果你有什么危险，便用这袋血去救你。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妈死了，却也不是真的死了。只是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自此也再没见过她。”我爹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听完之后眼眶一红，抱住了我爹的胳膊。低声道：“爹，对不起。这几年来我不知道真相，总是对你大呼小叫，总是……” “小罄，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他打断我的话，若有所思道，“如今你知道了这一切，是要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对吗？” 我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冲他笑：“无论我能否找到亲生父母，您永远都是我爹。只要您还愿意认我，我就是您的亲女儿。” 他的眼角又流出了几颗热泪，嘴唇抖了抖，朝我点了点头。 我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爹，以后不要去赌博了好吗？女儿已经长大了，以后也可以赚钱养活您。我会带您出去旅游，也会照顾您到老。”我说完红着眼眶嘻嘻一笑，补充道。“对了，旅游的地点可不能选在澳门！” 我爹被我逗得笑了两声，拍了拍我的手承诺道：“小罄，爹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赌博了。” 我点点头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上次家里被青家的人翻箱倒柜，他们还偷走了我爹的外套。 我问我爹：“您这段时间都去哪里呢？” 我爹闻言摸了摸脑袋，仔细想了一番后回答：“上次你住院之后。我从医院回到家里，本想给你熬点汤送过去。后来也不知怎么在厨房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医院里。刚才你碰见我的时候，我就刚好从医院里出来。” 我爹话音刚落。我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大街上自然不是下手的好地方，如果我想要抓一个人，也会先将他引到一个安静又好包围的地方。而这个地方的最佳选择，或许就是那人的家中！ 头皮一麻，耳边听见楼下有停车的声音。我跑到窗帘边侧身看了看，就看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此时车门缓缓滑开，穿着黑色衬衣的青颂从当中走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侥幸脱身 果不其然，从将我爹弄晕进医院，再到偷走我爹的外套，从而设计让我和景泽相信青颂开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青家人早就制定好的连环套。 我不知道青九和青颂究竟想要干什么，却明白我们一定不能落入青家人的手中。否则青九绝对会以我们做人质，以达到要挟方北宸和景泽的目的。 楼下的青颂下了车。忽而抬头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赶紧从窗边躲开，对我爹说道：“爹，楼下那些人是来抓我们的，您现在快跟我走！” 我爹闻言也没有多问，就跟着我出了房门。 如今下楼肯定是自投罗网，我想了想就带着他向着楼顶跑去。我记得我们这几栋居民楼的天台是连通的。从我们这栋可以通往其余几栋。 而我的计划就是，从另外一栋楼下去之后再行逃走。 幸好我的推断没有错，几分钟后我们顺利来到了旁边的一栋居民楼里。我和我爹下了楼。在出口处张望了片刻正准备出去。突然，我就看见有两个纹身壮汉迎面走了过来。 耳边听见有个为首的人吩咐道：“你们在每栋楼的出口前都守着，谨防目标耍花样逃走了！” 我心里一惊，拉着我爹又上了一层楼，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确定楼下的壮汉没有发现我们，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我想，我爹毕竟上了年纪，要论跑肯定跑不过我。与其留在这里等着被抓，倒不如先保住一个再说。 这样想着，我就低声和他讲：“现在他们把出口都守死了，我们没办法一起出去。待会儿我会想办法引开这个人，然后您就悄悄离开。这段时间您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住，暂时别回来了。” 我爹有些不放心，着急道：“还是我去引开他，小罄你趁机逃走吧。” 我摇摇头：“如果您被抓住了，他们肯定会拿您要挟我出来。您放心，这片地区住了那么多年。我对路形比他们更加熟悉，我知道应该怎么甩开他们。”我说完又道，“越拖延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现在就出去吧。” 一分钟后，我悄悄下了楼梯。趁纹身壮汉背过身的瞬间，一下子冲了出去。 那壮汉被我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朝着对讲机喊了几句。冲上来追我：“跑了！目标跑了！”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拼命跑，听见身后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跟在后面，几乎都不敢回头去看。 横穿过一条马路的时候。我还是转过头瞥了一眼。 足足有五、六个纹身壮汉跟着我，并且一个个都是体力充沛的样子！ 我毕竟是个女的，冲刺了一段路程后就有些吃不消了。只是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心中有个声音千叮咛万嘱咐道：“叶罄，你争口气甩开他们，千万不能被青家人给抓了！” 我一咬牙继续朝前跑，听见后面有个壮汉骂了一声：“他娘的这丫头是长跑队的吗？！” 五分钟之后，就在我筋疲力尽几乎快要崩溃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救星--黄顶山！ 就是那个曾经向我爹放高利贷，后来被我用鬼神之说吓了一通后，改作大善人的黄毛。我如今看见他，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因为黄毛虽然改作了善人。身边依旧跟着几个保镖似的小弟。我看见这些小弟和身后追我的壮汉们体型相当，怕是能够帮我抵挡一阵子。 黄顶山此时也看见了我，喊了一声：“呀，叶小姐，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你怎么累成这样了？！” 我冲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欲哭无泪道：“后面有几个流氓在追我！” “啧啧。谁那么大胆敢欺负我的救命恩人？！”黄毛扶住我，就看见那几个壮汉已经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上前准备来抓我。 黄毛将我护在身后，对他的小弟们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男人就拥了上去，和壮汉们一语不合打在了一起。 双方实力不相上下，然而我却很怕青颂会再带人追上来，那样一来就插翅难逃了。我对黄毛道了谢，说道：“我先走了，今天真是谢谢了。对方人多。等我走后，你们的人也快撤吧。” 黄毛叫我别担心，我在他的掩护下一溜烟地又跑走了。 直到那群壮汉脱离了视线范围。我的脚步才放慢了一些，只是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松懈。当下我一边张望着身后的情况，一边思考着现在该去哪里才好？ 回家是不可能的了，如今方北宸在闭关，我也联系不上他。 我本来是想去莫小雪那里避一避，可是都走到她家小区楼下了。还是决定放弃。莫小雪现在才生完孩子，如果到时候连累到了她们一家，我又怎么能够安心？ 我茫无目的地从小区又走了出来，就看见青家的车子从小区前缓慢地开过，停在了对面的露天停车场里。 头皮一麻，我后退了好几步。转身仓皇地逃出了小区。 随即我意识到，青颂或许也猜到我会来找莫小雪，所以才会立马赶来了这里。 我有些害怕。感觉整座C市都没有我的藏身之处。青家的势力之大，大到可以调查出我所有可去地方的信息。我小心翼翼地从侧门出了小区，灼热的阳光晃得我眼睛痛。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双脚疲软无力，我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公寓出神，忽然就想到了景泽。 他就住在这栋公寓里面。我现在唯一能够寻求帮助的人，或许就只剩下景泽了。 青颂他们都不是景泽的对手，他们应该不敢去景泽家里抓我！ 我强撑起精神来到景泽的公寓门前，按了门铃并没人来开门。我又拍了几下门，确定他不在家里，就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没想到系统音提示的关机。 当下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他发了短信。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就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眼睛一直注视着电梯的门，生怕青颂他们的人会突然从里面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不敢多眨的双眼又干又痒。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我正准备起身躲起来，可是双腿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刚一站起来就又猛地跌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双大手倏地接住了我。那人的怀抱很坚挺，似乎刚洗过头发，发丝传来淡淡的青草香气。我抬头看见景泽的一头银发修剪得更短了一些，如水的黑眸正盯着我，淡淡道：“我刚才去理了个头发，那地方不在人间，所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我此刻看见他已经彻底安心下来，从他的怀中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景泽用钥匙开了门，搀扶着我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青颂既然还没有找到这里来，就应该不会再来了。 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景泽。 他听完想了一会儿，幽幽反问我：“你说方北宸前天晚上就回冥府闭关了。既然如此，青家人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来抓你？还特意放你爹回来让你警觉。” 我一愣，之前我只想到青家人是不敢在大街上动手。 可现在仔细一想，方北宸走后的两日我都呆在家里。如果青家人想要抓我随时可以动手，为什么要等到今天？再说了，他们既然都抓住了我爹，为什么不直接用他来威胁我就范？ 我皱了皱眉头，耳边听见景泽闷声道：“除非他们的目的不是抓你，而是要让你不敢回家。”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夜不能寐 我一愣，无法理解景泽所说这句话的意思。 青家的人如果是为了让我不敢回家，他们今天的动静未免也太大张旗鼓了。难不成他们真是在声东击西，趁我和我爹外出躲避的这段时间里，想在我们家中做些什么？ 可我想来想去，也无法猜测出他们的意图。 我看着景泽。轻声问道：“青家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沉，回我：“或许是想在你家里仔细找什么东西，也可能是有别的目的，现在我也无法确定。不过我觉得可以放任他们去做，这样一来就可以顺藤摸瓜了解他的目的。” 也不知怎的，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青家人是想在我家中找什么东西，那么这个东西会不会和我妈有关？毕竟我妈和青家的老太爷曾经认识，会不会是老太爷留有什么东西在我妈那儿，青九知道后便到处寻找？ 如果这件事真和我妈扯上了联系，说不定还可以利用青家找到关于我妈的线索！ 景泽说得没错，眼下也只能放任他们去做了。 我回过神来，想起景泽刚才说“他的目的”，而不是“他们的目的”，下意识的就理解为了青九。其实我至今都还很奇怪，为什么那么谨慎的景泽。当日会轻易相信了青颂的话去黎川岛。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把疑问抛了出来：“景老师，上次青颂说他知道你真正的死因。难道你不是在二十年前的那次泥石流中遇难的吗？” 他抬起眼睛，淡淡回我：“前段时间，我曾去过一次冥府，找到了判官查询生死簿。后来我查到了自己生前的名字，才发现那上面缺失了几页。” 生死薄是记载着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时间和经历，按理说是绝不会有差错的。景泽的生死薄上居然会缺失几页，实在是出人意料。 我闻言也是一惊，紧接着又想起当日在判官府里，乌元洲查询到我名字后的奇怪举动。 现在想来，我这样的半人半鬼早就脱离了冥府的管辖，会不会是生死薄上并没有我的名字？又或者是那上面有我的名字，只是记载着一些我无法想象的信息？ 找个机会，我还是得去一趟判官府弄个明白才行！ 正思考的时候。肚子突然发出了一阵咕咕声。那声音特别大，在寂静的夜里响得突兀。 我脸一红，之前的百米冲刺让我耗尽了体力。如今身体吃不消，就连肚子也开始抗议了。 就在这时，景泽起身打开茶几下的抽屉。拿了一袋威化饼干扔给我，面无表情道：“叶罄，你今晚就住在这里。明天我再陪你回去。” 威化饼干掉进了我的怀中，还是那个熟悉的老品牌。 我有些懵，想起之前在平苧谷看见的一幕幕，嘴里脱口而出道：“景老师，你……你也吃这个吗？” 他明明已经是鬼了，既然品尝不出味道，为什么还要买饼干来吃？ 我心里砰砰直跳，难不成景泽他想起了什么？应该不会吧…… 片刻之后，景泽闻言冷冰冰地回我：“只是看起来很好吃。也就顺手买回来了。” 我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撕开袋子一口口吃得不是滋味。 现在彻底静下心来与他独处，每一分钟都让我的心情复杂难言。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黎川岛回来之后，我每靠近景泽一步，心脏就会抽搐得厉害。 我又吃了几块。就将袋子封好放回了茶几上。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一点，景泽将床让给了我。不过我执意要在沙发上凑合一夜，他也没多阻拦。只是从衣柜里扔过来一件T恤，让我将就当睡衣穿。 我这才闻见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原来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 景泽给我的这件T恤很长。我穿上足以遮住一半大腿。从浴室出来后才看见沙发上已经放好了被子和枕头，景泽估计回了卧室睡觉，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上躺下，用被子裹住自己，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我似乎又回到了平苧谷中，周围鸟语花香。桌上摆着的碗里装着红色的鲜血。耳边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对我说：“怎么还没喝掉？” 我转过头看见是景泽，他蹙起的俊眉犹如山川，只看得我心里难受。我开口对他说：“青枫哥哥。你对我笑一笑吧。你笑一个，我就立马把它给喝掉。” 哪晓得他闻言眉毛皱得更紧了，一双黑眸冷冰冰道：“小罄！”我还以为他要生气，吓得抖了抖身体，就听见他叹了口气又道，“你不乖乖喝掉它。我就把你的饼干零食全扔出去。” 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端起碗听话地喝光了，问他：“青枫哥哥，还有三天我就又能长大一些了，对吗？” 他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已经快一个月了。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猛地睁开眼睛，额头的冷汗在瞬间冒了出来。 我侧过头看见四周的环境，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我安慰着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在不知不觉中再度睡着了。 平苧谷的夜晚原来也是那样的美丽，繁星点缀在夜空，静下心来可以听见山谷间瀑布的流水声。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我对着溪水照了照自己的脸，当初七、八岁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从前青枫总把我当作一个小孩子，这一次，我总算能够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我鼓起勇气推开小木屋的门，紧接着就看见晕倒在地上的青枫。 他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显然是每天为我供血耗损了太多的血液。 我费力地将他拖到了床上。看着他消瘦的模样，心中恨透了自己。 “青枫哥哥……”我哑着嗓子唤他。 他根本听不见，不过呼吸还算平稳。看样子只是暂时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他依旧俊眉紧蹙，我用手抚平了他的眉川，淡淡道：“你不开心吗？可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快乐的。你这个傻瓜，我本来是想今天向你告白的，哪晓得你挑这个时候晕倒！” 我盯着他俊朗的容颜，弯起唇角一笑：“既然你听不见，我就换种方式告白好了。” 下一秒，我俯下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他的唇冰凉，可是却灼得我烧红了耳根。 “啊！”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摇了摇脑袋，睡梦中的画面顷刻间烟消云散。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景泽的身影从卧室闪了出来。 “叶罄，你怎么了？”他开口问我。 我的目光淬不及防与他相撞，脑海中平苧谷青枫的样子，与面前的景泽重叠在了一起。 在那一刹那间，我几乎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他或许是见我沉默，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 嗒嗒的脚步声一声声撞入我的心里，震得我的心尖一颤一颤的。景泽离我越近，那种抽搐般的痛感又席卷而来。 “你别过来！”我出声制止他，“景老师，你别过来。” 他的脚步一顿，停在了离我一米之外的地方。 我的心里很难受，不但分不清他是景泽还是青枫，更加分不清我是叶罄还是小罄。当下我只知道，我或许无法再呆在这里，我必须先离开他冷静一下。 我慌乱地起身去阳台收之前洗好的衣服，嘴里喃喃道：“我要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景泽的影子闪到了我的面前。 他挡住了我收衣服的手，银发下的眼眸一黯，忽而低声对我说：“叶罄，原来我要找的那个人，真的就是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法放弃 静谧的深夜从来就不温馨，当街上的行人逐渐散去，整座城市陷入了沉睡。唯有阳台外面昏黄的路灯还矗立着，孤独而坚定地点亮了几分惆怅。 景泽高大的身躯正面拦住我，也挡住了身后昏黄的灯光。 那微弱的光线在他宽阔的双肩处若隐若现，夜空中如水的月光倾洒而下。他的脸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光线下变幻。眼波流转出我读不懂却看得心惊的情绪。 耳边回响起他刚才的那句话：“叶罄，原来我要找的那个人，真的就是你。” 我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良久，我才小心翼翼地问他：“景老师，你……你在说些什么？” “那日在浦旗港，你问老方头阴阳血术的事，我全都听见了。”他大概是见我不会再逃，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与我的距离轻声道，“阴阳血术是黑术的一种，这世间会这种术法的人少之又少。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我就猜出了我要完成的那件事，必定和你有着某种关联。虽然我失去了记忆，却总能梦见你。因为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正是它一步步牵引着我向你靠近。” “景老师……”我喃喃道。 他打断我的话：“我不知道你在黎川岛都看见了些什么，我至今还是无法想起生前的事，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执着的想要救你。只是既然是心决定了的事，那么无论如何我也会照做下去。” 我的心尖一颤，眼睛酸酸地跟着想哭。 我摇摇头：“我不需要你救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牺牲。二十年前的事已经结束了，无论你今后能否再想起来，我都希望你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我说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泪水模糊了视线。 恍惚间瞧见他又后退了几步，索性半靠在了阳台边上。 景泽侧目注视着楼下时不时经过的几辆的士，淡淡对我说：“叶罄，从黎川岛回来之后，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岛上发生的事，等你替我找回些许二十年前的记忆。那时的我很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你究竟是我的什么人？不过现在不用了。”他叹了口气又道。“你既然不想提起，或许对你来说那段往事并不快乐，我也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前冷不丁闪过一个个的画面。 还是在平苧谷中的岁月，当中有我从身后抱住青枫的笑脸；有我撒娇缠着他带我出去玩的嘟囔声；还有那次不小心在山谷摔倒之后，青枫一边给我处理伤口一边皱着眉头的责骂声。 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青枫的脸慢慢和景泽的脸彻底重叠在了一起。 或许是我身体里有他的血液，再加上黎川岛上的女妖激醒了我的回忆，所以每当我靠近景泽的时候。总能感应到二十年前的事。 那个记忆中的银发少年，总是爱穿白色的衬衫，颈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脖子。他的五官生得俊朗，可无论在阳光下还是月光里，那双漆黑的眸子都一如既往的孤独而冷清。 我小的时候调皮地拉过他的手腕，用牙齿在他从未结疤的伤口处佯装啃咬。他总是处变不惊，我的恶作剧没得到回应，有一次就生气的真咬了下去。血液从他的伤口处冒了出来，却引得我的心口隐隐作痛。 再长大了一些我才知道当初的行为有多愚蠢。 那时我还未得到母亲的血。身体里全是他的血液。 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然而我却没有心脏。这些血液在我纵横交错的血管里流通，早已让我对他感同身受。 我能感受他的孤独。亦能感受他的疼痛。 所以我一直坚信，我感觉到自己爱他时，那么一定也是他在爱我。 平苧谷的第三个月里，无数个夜晚我总是偷偷跑到他的房间里，看着熟睡的少年傻笑。看了千遍也不厌倦，心中想着就这样看他一辈子。可别说一辈子，就算是几辈子也看不够啊！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床前，红着脸轻轻吻一下他的薄唇，再道上一句“晚安”。 只是好不容易离他那么近，脚步哪里还舍得挪开，最后往往倒在他的床前打起了瞌睡。 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我的身上却多了一条他的被子。 青枫哥哥，他该是爱我的吧！ 我整夜整夜地梦见他。梦见与他永远生活在平苧谷中。原本那么贪玩的我，愿意为了他放弃外面的一切，因为他于我而言就是整个世界。 只是没想到他还是骗了我。 横空出现的妈妈想要带我走，他却一声不吭地冷着一张脸。 我问他：“你骗我？” 他回得轻描淡写：“是，我骗了你。” 可为什么当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与折磨。我在心里默默说道：“我知道青枫骗了我。他这辈子对我说过最大的谎话，便是让我走。” 直到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终于能肯定一件事-- 原来青枫的心里也装着我。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现出来，我哭得泣不成声，原来当记起昔日的往事后，竟是这样一般心绞的感觉。二十年前的小罄对青枫爱得有多深沉。我就有多不希望现在的景泽去冒险救我。 我看见景泽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耳边听见他对我说：“既然是一段让你伤心与痛苦的往事，那么就将它给暂时忘了吧，只要我记得未来要做的事就好。” 我大声吼道：“不管我们二十年前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接受你用自己的血……”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可还是想要最后验证一件事。” 我话还未说完。就看见跟前的人突然俯下了身子，下一按景泽凉薄的唇贴上了我的嘴。他的手倏地拍了一下我的额头，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我感觉自己跌入了他的怀抱中。 景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他自言自语道：“叶罄，我可以放弃七情六欲和记忆，却无法放弃救你。” 眼前一黑，我的脑袋晕乎乎的一片空白。 当夜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看见方北宸和景泽站在一条黑色的河中，同时向我伸出了手。 头顶上方有一个声音幽幽道：“现在你只能选一个人，你是要谁生谁死？” 我猛地抬起头，看见一个浑身被黑色布料包裹住的高大男人。一双狭长的蓝色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快选！”他没有张嘴，却有一个威严的声音朝我吼道。 “嘟嘟嘟嘟嘟……”窗外一阵嘈杂的汽车喇叭声将我惊醒。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景泽家中的沙发上，想起昨夜我为了躲避青家人前来找他，后来景泽就让我暂住了一晚。 一定是昨天跑得太累了，没想到我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只是为什么眼睛酸涩涩的，跟哭过一场一样？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已经快中午了，就冲卧室里叫了一声：“景老师？” 没有人回应，我心说景泽不可能睡懒觉吧。正准备进去找他，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景泽提着一袋子打包的食物进了门。 我一愣，他将袋子放在餐桌上，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叶罄，吃完饭我再陪你回去。”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我赤着脚跑到餐桌前扒了扒袋子，里面全是我爱吃的东西，喜笑颜开道：“景老师，你真好！”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幽幽道：“吃快些，我的时间很紧。解决掉青家的事，还要去继续调查灵玉历代主人的下落。” 第一百六十章 毫无头绪 两个小时之后，景泽开车送我回到了家中。 临到楼下的那会儿，我尚有些后怕，担心青家的人会不会还在楼上。我想起之前在青家别墅的一幕，顾忌着如果青九也在怎么办？他如今得了法力，恐怕是不好对付。 忐忑地走到了门前，我拿出钥匙愣了愣，身旁的景泽就淡淡对我说：“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逃避是没有用的。叶罄，快开门吧，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他的话给了我勇气，我飞快地拧动门锁，然后一下子将大门给推开了。 屋子中静悄悄的，并没有感受到有人在的气息。 景泽扫视了屋内一圈，冷冰冰道：“除了我们，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你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我闻言里外都看了看，发现柜子和抽屉都没被动，就回他：“没有，什么都没有少。” 心中纳了闷。这青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意图？ 我想不明白，景泽也毫无头绪。不过现在为时尚早，我知道只要青家行动了，今后就一定能顺藤摸瓜调查出蛛丝马迹。 景泽沉思了片刻，倏地一挥手动用了法术：“青家的人看样子还不会对你动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在你家中留下了法术。只要青家的人再来，我便可以有所感应。” 我点点头，笑着对他说：“谢谢你景老师，不过方北宸也快闭关出来了，他到时候会保护我的。你既然要去寻找历代主人的信息，就不用再操心我了。” 我话音刚落，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家。 我一怔，紧接着上前关好门，心说景泽的脾气越来越捉摸不透了。还好他现在不再是我的辅导员，还好我已经休学了，要不然我肯定得天天被他的冰块脸冻僵。 一想到学校，我又看了一眼日历。 我本来是想下学期就恢复课程，可如今看来怕是还得继续休学下去。至今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都未找齐，方北宸的命魂和我妈的线索也是个难题。我就算恢复了课程，平日里也没时间去上课，到了期末多半得统统挂科。 利弊权衡之下，我坐车去了一趟学校，打算继续和校方沟通多休学一期。 三个小时之后，我和校领导说明了情况，艰难地争取到了同意。 出了教学楼，我想起好久不见的姐妹们。又往寝室里赶去。 此时，我走在女生寝室的楼下，看见周围的同学都对我指指点点。进了大楼，更是有同学在一旁用手机偷拍我。我稀里糊涂地加快了脚步。想着我又不是什么明星，这些人今天是怎么了？ 我快步走回了寝室，一进门就反手关上门，低声问寝室里的人：“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芸和秋茗月正在啃凤爪。听见我的声音一怔，纷纷瞪大了眼睛。 我看见她们的表情，连忙冲去了卫生间照镜子。 “奇怪，我脸上没东西啊。楼下那些人为什么行为举止那么反常？”我照完镜子出了卫生间，好奇地问两人。 周芸放下凤爪，上前给了我一个熊抱，散发着辣椒味道的嘴唇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你和我去天台，我再告诉你。” 今天这是怎么了？就连周芸也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急切地想知道我不在学校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就答应了和周芸去天台。 三分钟后我们爬上了楼顶，见四周没有别人，周芸才激动地对我说：“小罄。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和莫小雪都人间蒸发呢！” 我笑了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们不是时常还在微信群冒泡吗？” “小罄，你不用瞒我，我大概能猜出你在干什么。”周芸低声道，“上次槃山荒庙的事，我后来已经记起来了。一直没机会对你说声谢谢。” 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打趣道：“有什么好谢的，你叫我来天台该不是就为了说这些吧？还是你投资股票失败了？” 她白了我一眼：“你还是没心没肺的，你都不知道现在校园BBS上全是你的新闻？也不知道是谁发的，说什么灵媒叶罄卑鄙无耻，坑蒙拐骗无所不作！” “啊？！”我听得脑袋一懵，周芸就拿出手机登陆了校园BBS。 我在看见首页上关于我不堪的标题时，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这究竟是谁发的啊？！什么仇什么怨啊，我都不在学校了还这样黑我！” “我请计算机系的学长帮忙调查IP，但是现在还没结果。”周芸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你现在可是网络红人，树大招风被嫉妒也是难免的。”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向周芸道了谢，若有所思道：“那等调查结果出来了，你记得用微信告诉我。谢谢你，亲爱的。” 又和周芸闲扯了几句后，就到了上课的时间。 我和她分开后出了校门，正准备坐车回去，没想到被一个女人拦住了去路。那人三十来岁的年纪，有些眼熟，我仔细一看才想起，原来是学校附近餐馆的老板--白姐。 我从前还住寝室的时候，因为大家嫌校食堂的饭菜太难吃。所以就经常一起去下馆子。一来味道会好些，二来人多平摊下来也不贵。 最后我们成为了一家名为“白家菜”馆子的常客，眼前的人就是它家的女老板。她姓白，所以人人都叫她一声白姐。 “白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看她表情有些慌张，问她。 白姐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反问我：“小罄，你处理脏东西。收费贵吗？能不能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给我打个折？” “脏东西”是一种很含蓄的说法，我想白姐大意是指的鬼怪。 已经快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身后的校门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看过了BBS的帖子后。我总觉得他们的视线都注视着我，只好拉着白姐说：“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再说吧。” 白姐让我跟她去馆子，五分钟后我们穿过一条马路到了那儿。我才惊讶地发现白家菜大门紧闭，门上还贴着一张卫生局的封条。 白姐拉开门让我进去，将我带到二楼的一间员工休息室。 此时我坐在沙发上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垂头丧气地告诉我：“我的店闯鬼了！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前来吃饭的客人回去后无一不拉肚子。后来举报的人太多，我们就被卫生局给查封了，现在正在接受调查。也不知道这个店。今后还能不能再开下去。” 我听她说拉肚子，第一反应还是卫生质量不过关，根本没想到鬼怪上面去。 再加上，我身上的灵玉此刻毫无反应。就说明店里至少现在没有鬼魂存在。 只是白姐正伤心欲绝，我也不好太直接，就婉转地问她：“你们的厨师或采购有换过吗？是不是在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白姐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是小本经营，从厨师到采购都是自家人。而且我们做生意讲究一个良心，你也是我们的老顾客了，应该知道我们很注重卫生健康的。” 我点点头。从前我们寝室众人来白家菜吃饭，的确没有出现过拉肚子的情况。 如果不是卫生上出了问题，暂时又没有发现鬼魂，难不成是有妖怪作祟？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给打住了。 我失笑，之前见识到的妖怪几乎都在荒郊野外，城市中应该很少会出现吧。 我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拿出一张符纸留在白姐，嘱咐道：“如果你们店里真有脏东西，估计晚上出来的几率会更高。到时候你用这张符纸护身，然后立马打电话给我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餐馆捉鬼 白姐千恩万谢，又再度问我怎么收费的问题。她如今没有了经济来源，担心无法支付我过高的酬劳。我就随便开了个她能接受的价位，最后说等问题解决后再付钱。 当天傍晚我回到家中，一进门就感觉家里有股熟悉的味道。 我最初以为是我爹回来了，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又开始担心是不是青家人来过。 不过景泽说过他在我家中留了法术，青家人如果来过，他肯定是能感应到的。 我心说或许是自己这几天太过敏感，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样想着我就安心了不少，随便应付了一顿晚餐，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校园BBS。也不知道是不是周芸在帮忙。BBS上的骂我的帖子被删除了不少。 我想不通像我这样一个人，在学校里并未得罪过什么人，会是谁在诋毁我？ 会是罗绮梦或者彭遇吗？可是心里又隐约觉得另有其人。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了白姐的电话，她在听筒那头的声音很急：“小罄，那个脏东西现身了！你快来一趟吧！” 二十分钟后，我打车来到了白家菜的店铺。 白姐就哆嗦地站在卷帘门外，看见我后颤声道：“那个脏东西终于现身了……现在就在里面！” 我让她别急，先和我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也好心里有个数，想想进去后怎么应对。 白姐告诉我，我走后她一直留在店里，手中紧紧攥着我给她的符纸。后来到了九点钟，她见店内还是没有动静，就打算先回家去。可就在她准备出门的一瞬间，她听见厨房里有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 白姐鼓起勇气跑进去一看，就看见冰箱门被打开了，一颗鸡蛋居然自己飞了出来。紧接着，那颗鸡蛋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敲碎了，蛋液横空消失在了眼前。 白姐吓坏了，不过还是记得我说过的话。她趁另一颗鸡蛋飞出来的同时，将符纸贴在了那颗鸡蛋的上面。电光火石之间，就有一团黑雾缓缓冒了出来。那黑雾最终化作了一个人形，竟然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 符纸刚好贴在了他的手上，那中年男人甩了几下手没甩掉。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后来，白姐就立马打了电话给我。 我听完她的叙述，心里也有了把握。 既然是能被符纸定住的鬼。那么鬼力也高不到哪里去。我用灵玉加招魂咒，应该能轻而易举地收了他。 白姐听我说不是什么大事，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她拉开卷帘门。我率先走了进去。 那个偷吃鸡蛋的鬼果真还在厨房里，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嘴角还残留着鸡蛋的黄色液体。 我手中的灵玉发出了一缕很微弱的绿光。可见面前这只鬼的鬼力十分的低。 此时，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也懒得多说，只看了他一眼：“不要在人间作恶了，我送你去冥府转世。” 我说完就念动了招魂咒，那鬼魂很痛苦地支支吾吾了几声。却始终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我正纳闷是不是灵玉出了问题，就听见身边的白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厨房里又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影子--那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穿一身灰色的长袍。 看来这厨房里还不止一只鬼！ 我心里一惊，拿出一张符纸就要去贴他。男孩侧身一躲，紧接着从我手中夺走了符纸。我看得瞠目结舌，脱口而出道：“你是什么鬼？居然敢接符纸！” “C市有好几只本来该由我押回冥府的鬼，近来总莫名其妙的消失。原来是你这个女人在阻碍我的公务！”男孩冷哼了一声，“我是冥府的鬼差，这只鬼我找了好久，原来是被你给抓起来了！” 我听说他是鬼差，就解释道：“这鬼不是我抓来的，是他自己来人家厨房偷吃东西，还捣乱弄得客人拉肚子。我只是受人之托，想将他送去冥府转世而已。” “一派胡言！如果不是你抓来的，为什么他的背后会被贴上禁言咒？！”男孩从那鬼背上猛地撕下来一张符纸，应该就是他口中的“禁言咒”了。 我正想说个明白，那只鬼抢先一步开口替我洗刷了冤屈：“这咒不是她下的，是她一个同学抓我来的。他想借机利用我吓唬别人，然后再以阴阳师的身份及时出现骗钱。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他说如果不照做。就要让我魂飞魄散。” “你说什么？我的一个同学？”我突然想起BBS上的帖子，会不会就是那个发帖诋毁我的人，他因为担心我抢走他的生意。所以才出此下策。我问那只鬼，“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关心那么多，把你押回冥府就算完成公务！”男孩突然打住了他的话。一伸手就在鬼魂的身上施了法，带着他想要离开。 我正着急，冲上前去想问个明白。 男孩兴许以为我要和他打架。就朝我一挥手。下一秒，我就摔在了地上，胳膊在门框边挂了一下，霎时间鲜血直流。 身上的金叶子也在同时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男孩本来想走，瞧见金叶子后停住了脚步。他皱了皱眉头。弯下腰捡起来金叶子，幽幽问我：“你怎么会有冥府的东西？是谁给你的？” 我和他说了方北宸的名字，他脸色一变。怔怔地问我：“你真是方将军的夫人？这个臭小子怎么能这样对我姐！” 几乎就在同时，厨房里又出现了一个女人的鬼魂。 这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上。灵动的双眼好似月牙儿。她的眉眼都生得极为倾国倾城，周身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息。她站稳身子后轻声一笑，随即拍了一下男孩的脑袋：“成凌。怎么我才回来就听见你在说我？” “芙姐！你回来啦？！”男孩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笑嘻嘻道。 少女应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男孩低声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她也是脸色一变，过来搀扶起我，又用法术替我的伤口止住了血。 “家弟不懂事，请勿见怪。”她温柔地对我说，“他叫成凌，我叫成芙，都是冥府的鬼差。” 我点点头，就听见成芙顿了顿又问我：“请问你真的是与方大哥结过冥婚吗？” 我一愣，再次点了点头，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芙姐，方北宸那个家伙……”成凌突然开口，成芙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他就住了嘴，“姐，我回去冥府交差了！”随后很生气地带着鬼魂消失不见了。 成芙轻声一笑，拉起我俏皮道：“那我以后得叫你一声大嫂了。我和方大哥是在两百年前认识的，那时候他很照顾我们姐弟俩，我们也一直把他当作亲大哥看待。半年前我接到任务去追查一批逃走的亡魂，到今天才将它们悉数押回，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见这么一个好消息！方大哥之前可隐瞒得真好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尴尬地附和着她笑了笑：“或许是他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吧……” 成芙闻言盯着我，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而后一乐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冥府去了。大嫂，我们肯定会很快再见的！” 她说完消失在了眼前，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怎地总对这个成芙感觉怪怪的。 我正想着，余光就瞥见地上的金叶子变成了银色！ 第一百六十二章 繁星助眠 方北宸距离出关还有两天的时间，金叶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产生变化？ 我连忙将它捡了起来，念动咒语之后就听见方北宸熟悉的声音：“夫人，睡了吗？”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片刻之后，我回他：“还没，你不是在闭关吗？”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笑嘻嘻地反问我：“夫人现在在家吗？” 我一愣，害怕他担心。就轻声答道：“是的，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我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就吓了一跳。来电显示的号码正是方北宸的！他不是在冥府吗？怎么能用人间的号码给我打电话？ 心里咯噔一声，我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这家伙给耍了。 我接通了电话，嘿嘿一笑讨好道：“夫君。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他似乎在来回走动，轻描淡写道：“恩……我在你家，在找找有没有豆腐什么的。” “你找那玩意干什么？”我惊讶道。难不成是这家伙突然想吃豆腐了？ “为夫管不住夫人了，想找块豆腐撞死。”他认认真真道。 我闻言噗嗤笑出了声，连声安慰他：“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回来就用你撞碎的豆腐渣噎死自己。” 方北宸哼哼了两声，对我说：“这么晚了我放心不下，把你的位置告诉我，我开车来接你。” 我笑着应了声“好”，而后发了一个定位给他。 在等着方北宸来的期间，我叫醒了白姐，并且告诉她店里的鬼魂已经驱除了。她虽然还有些迷糊，不过最终爽快地给了钱。 二十分钟之后，方北宸的车子停在了店铺门前。 我与白姐告别后上了车，看见他一张脸还是有些消瘦，只是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他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休闲卫衣，衬得皮肤无比白皙。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深邃，泛着迷人的光芒。他此刻看向我时的表情故作严肃，可是眼波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温柔与笑意。 此时，他一板一眼地问我：“夫人。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怕你担心。”我嘟嘟嘴道，“我以为你还在闭关，想着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 “即使是这样……”他倒是教训我上了瘾。 我从副驾驶探起身来。忽然吻上了他的唇。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秒，随后便离开他求饶道：“我知道错了，夫君别训我了。” 我说完屁股还没落回原位。脖子就被他修长的胳膊一勾，顺势给带入了怀中。 他灼热的气息在我面前徘徊，我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俊脸。脸一红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原本以为的吻一直没有落下来。我忍不住悄悄眯起了眼睛，他的唇角漾起好看的弧度，忽而凑到我耳边坏笑道：“不吻你，也是一种惩罚。” 我想起自己刚才闭眼睛的样子一定特别可笑，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那里。 我伸手推开他的胸膛，挣扎着起身。 下一秒。就感觉脸上被方北宸给亲了一口，耳边听见他的笑声：“只是这惩罚的时间，为夫执行不了太久。” 我瞪了他一眼后起身，突然想起他闭关还未结束，就问他：“你怎么现在就出关了？”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道：“不是夫人你天天催着我出关的吗？” 我听得莫名其妙，反问他：“我什么时候催过你了？我巴不得你安安心心养好身体呢！” “咦？”他故作惊讶道，“难道是我走火入魔呢？闭关期间一闭上眼睛总听见夫人说想我。” 我扑哧一笑，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别贫！在和你说正事呢。” 他又拉过我的手。这才认真回道：“之前老方头带来浦旗港的那些药，已经让我身上的伤好了一大半。这次闭关其实就等同于修养，五天的时间足矣。” 我放心地点了点头，说话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抬头看见今晚的夜空隐约有些泛蓝，镜面一样的夜幕被繁星点缀得璀璨。我也是好久没在城市中看见过星星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感叹道：“今夜的星星真美，就是城市里的高楼太多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方北宸就发动了车子，笑道：“既然夫人还不困，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去看星星。” 夜晚的马路空旷，方北宸的车子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我来到了近郊的一处山顶。 此时已经是夏季，山顶上一片片绿茵茵的小草长得葱翠。 方北宸把车子停在一边，我们下了车找了一处最为平坦的地方。我坐在草坪之上，仰头看见那些星星仿佛离自己又近了些，一闪一闪地好似在眨着眼睛。 “你快看，是不是好美？”我指了指天空中一片密集的星星。头也不回地问方北宸。 “恩，夫人好美。”他镇定地回我。 我红着脸瞥了他一眼：“我是问星星美不美？” 方北宸揽过我的肩膀温柔道：“夫人在我身边，星星就装不进我的眼睛里了。” 我靠在他的怀中。一直望着天上的繁星，心中感到安定与幸福。和方北宸贫了一会儿嘴后，我便觉得有些困了。脑袋抵在他的胸膛处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伸了个懒腰，发现已经回到了家中。 方北宸替我热好了牛奶。还特意煎了一个鸡蛋。 我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吃得美滋滋的，他则坐在我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轻声问道：“今天为夫没有公务，夫人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窗外的太阳高悬在天空中，刺目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已经到了夏季最热的时候了，然而我衣柜里的夏装却没有几件。我想起身上还有几千块钱。是昨夜白姐给我的酬劳，就对方北宸说：“我想去逛逛街，顺便买几件衣服。” 出门前我难得好心情地化了一个淡妆，和方北宸抵达商场时刚好是人比较少的中午。 此时，我从试衣间里换了一条连衣裙出来，正想问方北宸好不好看？目光冷不丁就望见了站在方北宸身边的漂亮女人。 成芙仿佛也找了一具肉身，竟然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 她今天穿了一条天蓝色的伞裙，一头及胸的波浪卷发妩媚而不失甜美，脸上化着精致的裸妆。正眯起眼睛对着我笑：“大嫂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我一愣，方北宸解释道：“小芙刚巧也来这个商场逛街，就过来和我们打个招呼。我刚听她说，你们已经认识了。” 我又看了看成芙，她的笑容天真，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是的，之前见过了。怎么今天没看见你的弟弟成凌？”我微笑着回应。 “别提了，小凌那孩子嫌麻烦，才不肯陪我这个姐姐逛街呢！他哪里有方大哥万分之一的贴心？”成芙突然过来挽住我的手，笑容满面道，“爱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大嫂你说对不对？要不待会儿我们一起去逛逛，也好互相有个参考。” 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抬眼看了方北宸一下，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成芙见我不说话，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笑容甜美：“大嫂，你和大哥一起帮小芙参考下衣服好不好？” 她这几句话倒是把我逼得进退两难。 成芙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总不能驳了她的面子。毕竟方北宸拿她当妹妹，我也不能显得太过小心眼。我只好笑着点点头，轻声道：“好啊，那我们就一起逛逛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打翻醋坛 表面上说是“一起逛逛”，不过当下我见到成芙后有些不自在，就连试衣服的兴趣都少了一半。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让我将她当作了情敌。我心中隐隐约约感觉，成芙对方北宸兴许不是“小妹对大哥”那么简单。 在整个商场内穿梭的过程中，成芙一直笑容甜美地挽着我。不得不说她挑衣服的眼光很好，加上脸蛋长得漂亮，无论穿什么都得到了导购小姐的惊叹。 一个小时之后，成芙已经收获了满满几袋子的战利品。而我的手中依旧空空如也。 我见她买得差不多了。就谎称走得有些累了，想要结束今天的逛街。没想到成芙闻言将购物袋塞进方北宸的怀中，又过来挽我的胳膊：“今天真是辛苦大嫂了。中午我请大哥大嫂吃饭吧。” 我笑着婉拒：“不用了……” 成芙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装出来的不懂得察言观色，拉住我就往电梯里走：“这个商场的顶楼就有一家不错的餐厅。大嫂不用和我客气。这顿饭就当是小芙祝贺你和大哥喜结连理。” 我被她强拽着进了餐厅，方北宸跟在我们身后，手上提着的全是成芙买的东西。 我回过头心事重重地看了他一眼，他对上我的目光时朝我温柔地一笑。 服务生将我们领到了一张四人的卡座前，成芙笑嘻嘻地将我按在座位上，随即也坐在了我的旁边。紧跟其后的方北宸只好坐在了我们的对面。向成芙打趣道：“哎，我倒是有些能理解小凌不愿意陪你逛街的原因了。” “大哥！”成芙脸一红撒娇道，“如今有了大嫂，大哥再欺负小芙，我可要给大嫂告状！” 她说着居然起身去到对面，一下子改坐在了方北宸的旁边，弯起眼睛对我说：“大嫂，你到时候可要帮理不帮亲啊！” 我强颜欢笑，实际上心里难受得要死。 此刻成芙和方北宸紧坐在一起，倒更像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偏偏这个成芙一说一个笑，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恨我就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服务生过来送上菜单，成芙如同主人一般客气地问我：“还不知道大嫂喜欢吃些什么？我只对大哥平日的口味比较清楚呢。” 我翻了翻菜单，忍不住憋了一句：“你大哥没有味觉。想不到小芙你还知道她的口味。” 方北宸闻言轻声一笑。 成芙先是一怔，然后圆场道：“哈哈，大嫂真是风趣。正是吃不出味道。才会更加挑剔吧，毕竟大哥无论生前还是在冥府，都不是一般的平民。” “这是在人间。都21世纪了，早就没有三六九等之分了。”我反唇相讥道，说完听见方北宸爽朗地笑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了。 或许是对成芙的话太过反感，所以刚才才会脱口而出说出真实的想法。 我见成芙脸上的笑容一僵，赶紧岔开话题道：“我看它家菜单的主打菜是鱼，我点一条鱼吧。其余的你们看着办。”我说完将菜单递了过去，成芙又和方北宸商量着点了几道其他的菜。 不一会儿服务生就过来叫人去厨房称鱼。 方北宸作为在座唯一的男人，义不容辞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一时间。桌子旁就只剩下我和成芙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我的话让成芙有些介意，方北宸走后她就没有搭理过我，只是掏出粉饼补了补妆。她补完妆又仔细看了我几眼，笑眯眯道：“原来今天大嫂也化了妆，我之前还没看出来呢。” 我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心说你这是在嘲讽我的化妆技术。还是在打击我的相貌？ 身边有脚步声临近，我回过头看见是方北宸走了回来。 成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往里面挪了挪，甜甜地夸了一声：“大哥速度真快！” 我心里再度吐槽，这个成芙也太夸张了吧，连称鱼快这种事都要称赞一番？！ 方北宸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揽过我的肩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边。卡座的椅子是双人沙发，身边的方北宸坐下来的同时，沙发的坐垫就往下轻陷了一截。 他这个小动作，令我一颗方才浮动的心，也随之沉静了下去。 成芙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只是她掩藏得很好，数秒后就恢复了正常。紧接着的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其乐融融。那条鱼上桌之后。方北宸的第一筷子便是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腹肉到我碗里，温柔道：“这个部位刺最少，不过夫人也得慢些吃。” 我一愣，心里美滋滋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担心我被鱼刺卡住喉咙不成？” 他伸手在我额头敲了一下，哼哼道：“好了伤疤忘了痛，你十四岁那年吃鱼进医院的事忘了？”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一天的晚上父母都不在家，我加热了冰箱里的剩饭剩菜吃。那当中有昨夜剩下的半条鱼，做法是妈妈最拿手的糖醋味道。 或许是太饿了。那一次我吃得狼吞虎咽，没想到却被一根大刺卡住了喉咙，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好在后来方北宸及时赶到。现身送了我去医院，最后顺利取出了鱼刺。 方北宸现在提起来，我想起了医生让我努力张大嘴巴的难受感。倒是让我对碗里的鱼肉有些心有余悸。成芙听见我们的话，笑道：“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去医院？大哥用法术拍几下大嫂的后背，鱼刺不就能够吐出来了吗？” 我也觉得有道理，侧目目光炯炯地看着方北宸，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打量了我一眼，摇了摇脑袋道：“越是珍惜的人或东西。对待起来就越是小心翼翼。法术虽然能够拍出鱼刺，我却担心会在过程中划伤夫人的喉咙。哪怕只是红肿发炎，也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我怔怔地望着方北宸，浑身暖意涌现，当下眼里心里全是他，对面的成芙已经不能影响我的心情了。索性她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结完账后就借口失落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成芙摇下车窗，又恢复了之前令我心惊的笑容：“大嫂再见。等我想你的时候会来找你玩的。” 半个小时之后，我坐在方北宸的车里，被堵在了市中心的马路上。 前方的车流已经是堵得水泄不通，方北宸干脆熄了火。他的右手握住我的左手，轻声问我：“夫人从上车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在想些什么？” 我心说还能想些什么？虽然方北宸在饭桌上的表现令我还算满意，可那个成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想平白无故多了个情敌！ 我别过头去不看他，赌气道：“我在想，你在冥府究竟还有几个好妹妹？” 车后有些暴躁的司机在不停按着喇叭，刺耳的声音有些烦人。方北宸的嗓音清澈，仿佛一开口就能抚平我的心绪：“怎么车上有股酸酸的味道？好像是醋坛子打翻了吧？” 我转过头来，瞪着他：“谁醋坛子打翻了？我才没吃醋呢！” 方北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虽然夫人现在不开心，不过为夫却很高兴。因为夫人会吃醋，也是爱我的一种体现。只是夫人这一生必须记住一点--为夫的心里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就只剩下与夫人相关的一切。你的喜怒哀乐都装在我的脑子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在心中。所以，夫人可以吃醋，却永远不用担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吃醋上瘾 嘈杂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可方北宸的话就像是有魔力，字字句句塞进我的耳朵里，让我只能听见他的真心。 我的心里一暖，方北宸的心意我懂，我也相信他做出的承诺。既然他要与我坦诚相待，我就不想再掖着藏着，干脆趁着堵车的功夫和他谈心。 想到成芙，我轻声问他：“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小芙妹妹喜欢你吗？” 他点了点头，告诉我：“正因为知道，所以方才她说请我们吃饭，我才没有出面拒绝。小芙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同时自尊心也很强。我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也不至于太伤害到她。” 再要强的女孩子脸皮都薄。方北宸这样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我表示理解，同时好奇道：“我听她说是在两百年前认识你的，难道这两百年间她都没有向你告白？难道你们就没发生点什么故事？哼。就没有牵个小手或者搂搂抱抱什么的？” 我话音刚落，额头就是一记暴栗。 方北宸的声音霸道：“夫人吃醋也该有个限量，吃太多对胃不好。” “天啊，家暴……” 我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只大手又抚了上来，随即额头上的疼痛感就消失了。 方北宸无奈地朝我笑，解释道：“两百年前，小芙和小凌姐弟在一次意外中丧命。来到冥府之后，小芙被选中做了鬼差，然而小凌因为年纪太小不得不去转世投胎。可是小芙和小凌两姐弟情深，他们彼此都不愿意分开。后来我无意间听人提起这件事，正好那时冥府中有一件棘手的公务，急缺人手前去查办。我也就顺道卖了个人情，以人手不足为理由破格留下了小凌。她们俩姐弟大概也因此对我格外感激。我虽然知道小芙喜欢我，却一直拿她当妹妹。这两百年来她并没有和我告白过，我也总不可能唐突地去拒绝她，也就这样正常相处了下去。” 我还为刚才的一记暴栗感到不满，闻言淡淡地“哦”了一声。 方北宸一乐。揽过我的脖子在我脸上吧唧就是一口：“夫人这醋还吃上瘾了。夫人放心，为夫自有分寸。要是夫人实在不喜欢小芙，我以后便不让她来找你了。” 我连忙摆摆手：“也没有不喜欢。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段关系。” 当下我其实是多了一个心眼：与其让成芙去缠着方北宸，倒不如就让她来找我。要知道躲在暗处的情敌，要比明目张胆挑衅的难对付多了！ 大概是之前和方北宸的恋爱谈得太轻松。我压根没有什么危机感，总觉得会和他一直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如今横空出现一个成芙，我便把她当作我与方北宸情感的历练。 这样想来。之前的醋意和难受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我知道两个相爱的人只要彼此信任，就绝不会受到别人的挑拨与插足。 马路前方的车辆开始缓缓移动，方北宸重新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手机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我接通了电话，对方说是摄影工作室的。我和方北宸之前拍摄的白头偕老照片已经洗出来了，让我们抽时间去取。 我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告诉方北宸。 他又看了看前方的路况，提议道：“这也不知道要堵多久。前面有条支路可以去市中心，不如我们先去取照片，等到高峰期过了再开车回家吧。” 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市中心的摄影工作室。 工作人员将装着相片的相册交给了我们，我当即打开检查了一番。 第一张是我和方北宸穿着海魂衫青春洋溢的样子； 第二张是我们坐在地上用抱枕嬉戏打闹的画面； 第三张是苍老的我站在方北宸的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场景； 第四张是变老后的我们，拥在一起留下感动眼泪的一幕。 …… 我本来只想翻看几张照片，以确保没有拿错相册。哪晓得当翻开的一瞬间，视线根本无法从那些照片上面挪开。也就寥寥二十张照片，却仿佛阅尽了我与方北宸从年轻到白头的一生。 那画面动人中带着些许伤感。 我看完之后合上相册，不禁红了眼眶。相册上面“白头偕老”四个大字太过醒目。 我想起在阿布村的夜晚，月光下的方北宸怔怔地出神，当时我问他在想什么。 他当时说在想一首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这是我们不变的约定。决定牵着你的手的那一刻起，我便想好了要和你白头到老。 我收起思绪，挽着方北宸走出了摄影工作室，直到走到电梯口才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方北宸发现了我的动作。笑道：“夫人怎么哭了？” 我转过身去吸了吸鼻子：“都怪你，好生生的为什么要拍白头照？搞得好像时间所剩不多了一样。我明明还没看够你，明明还想和你继续生活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甚至几辈子！” 他温柔地将我拥在怀里，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道：“好好好，都怪我，罚我永远陪在夫人身边好不好？” 我点点头，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可是方北宸的胸膛是那样的宽阔坚实，每当我靠着他的一瞬间，总能卸下浑身的防备与紧张。去展露出心底最柔软的一面。 电梯“叮”一声打开了，梯厢内的人奇怪地看着我们。 我一愣，从他怀里出来后拽着他进了电梯，背对着其他人红着脸熬过了漫长的一分钟。 此时已经过了城市最拥堵的高峰阶段，方北宸去车库取车，我则等在马路边上玩手机。忽然一辆豪车从我身边经过，最后一掉头停在了马路的对面。 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肥头大耳满脸赘肉。女的穿一身性感的红色超短连衣裙，裙摆刚好能遮住屁股，脚下踏了一双金色的高跟鞋，风尘味十足。 我在看清她的那张脸时，几乎不敢相信。 这不是莫小雪吗？！只是她现在化了很浓的妆容。 莫小雪下车之后挽住了中年男人，那男人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露出了恶心的笑容。她们的正前方就是一间五星级酒店。 莫小雪很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却没有躲开男人继续挑逗的手。 我看得目瞪口呆，她们就已经进了旋转门，最后消失在了门里。 我赶紧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莫小雪。她接得很快，迷迷糊糊道：“小罄，有什么事吗？” “小雪。你现在在哪里？”我急忙问她。 她打了个哈欠：“昨夜带孩子到深夜，现在刚睡下没多久。哎呀我不和你说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我继续去见周公了。” 我挂断电话，方北宸的车子也驶了过来。 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问方北宸：“北宸，我想起一件事来。莫秋现在还被你们关押着吗？” “或许是吧，这件事我交给老方头处理，后来就没有过问了。夫人怎么突然问这个？”方北宸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反问我。 我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刚才那个女人不会是莫小雪，那么肯定就是莫秋了。” 方北宸拿出金叶子问老方头莫秋的情况。 片刻之后，老方头有了回信，声音低沉道：“回禀主人，方才属下去了方宅查看，发现莫秋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在属下去浦旗港送药的期间逃走的！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人责罚！” 这样一来，刚才浓妆艳抹的女人就能确定是莫秋无疑了。 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穿成那样，身边还陪着一个恶心的流氓？ 方北宸轻声对我说：“夫人不必多想，如今莫家老太婆死了，她或许是想要另谋出路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上任主人 当天夜里，我捧着那本相册又连看了几遍，最后决定将其收到柜子里锁好。 我笑着和方北宸约定：“五十年后再打开看看，如果我到时候长得和照片中化了妆的样子不一样，那我们就去投诉那家摄影工作室虚假宣传。” 他爽声一笑，抱着我上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我收到景泽发来的短信，说他调查到了灵玉第六任主人的信息。资料已经发往了我的邮箱，让我看过之后立马准备。下午就正式出发。 我见他这么急，连忙起床打开电脑，接收了景泽传过来的邮件。 灵玉的第六任主人。其实是在我之前的最后一任。也就是说，这次只要顺利找到他的鬼魂，我们就收集齐了四位历代主人的魂魄。等将来找到第一、二任主人的信息。逆转生死的目标就达成了一大半。 想来就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我又怎么能不激动呢？！ 我点开邮件，方北宸也起了床从背后搂住我的腰。他将头贴在我的背上。不满道：“谁这么早扰人清梦？我要去揍他。” 我乐呵呵地一笑：“景老师说他找到灵玉第六任主人的信息了，资料都写在邮件里。” 方北宸抱住我的手一怔，哼了一声：“景泽。” 我拉开两张椅子，让他也一起坐下，目光扫过邮件的内容，才知晓了具体的信息。 这个灵玉的第六任主人名叫朱青煜，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军阀。他所驻守的城池叫做犹城，也就是现今一个名叫友嘉镇的地方。 朱青煜在犹城拥有上万的军力，是周边数个城池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军阀。犹城朱司令的大名如雷贯耳，同时“惧内”的名声也不胫而走。这个朱司令虽然在外是行军打仗的硬汉，可在家中却是十足的妻管严。那个年代的达官贵人盛行娶姨太太，可是朱司令家中却只有一个正妻。 那个叫袁雪虞的女人嫁给朱青煜十年，在二十八岁那年突发重病不治而亡。 袁雪虞死后，正值壮年的朱青煜一直未娶。次年，北方一个大军阀有意与朱青煜强强联手，托人介绍自家女儿给朱青煜认识。朱青煜见过媒人，只说了一句话：“我这一年来常常梦见亡妻，她威胁我若再娶。必定将我碎尸万段。朱某实在是害怕，只能辜负此等好意了。” 至此，朱青煜因为亡妻生前太彪悍。导致患上心理阴影的说法广为流传。 犹城的朱司令成了天底下的一大笑话。 然而朱青煜并不在意这些说法，因为他在秘密筹划一件大事。在一次行军打仗的过程中，敌方的军阀为了求他饶命。献上了一块绝世的白玉。 那玉身洁白通透，一看就是上佳的好玉。 那人告诉朱青煜，此玉非一般凡物。是一位道长曾经赠予他的礼物。那道长当日还说，这块玉可以救他的性命。必要时候，将它交给一位姓朱的男人，并且告诉他七个字即可。 朱青煜问：“哪七个字？” “此玉可起死回生。”那人唯唯诺诺地回答。 任凭朱青煜继续追问，那人也说不出多的名堂来，只说那位道长在附近的道观里修道。朱青煜或是最后找到了那位神秘的道长。得知了灵玉的用法后滴血成为了主人。 后来朱青煜的在战场上的手段愈发狠辣，凡是被俘虏的敌方士兵，无论归降与否都被他带回了犹城统一处决。再到后来，朱青煜收复了周边的所有城池，却始终将司令部留在犹城。 中途发生了什么无法得知，只知朱青煜死于得到灵玉的第三年。 据景泽调查到的资料记载。他应该是在家中自杀而亡，具体的原因暂时无法追溯。 我看完之后关上了电脑，转过头对着方北宸若有所思道：“我想。这个朱司令肯定是想用灵玉复活自己的亡妻。” “噢？夫人有何高见？”方北宸目光炯炯地问我。 “一个真正惧内的人，又怎么能够坦然面对妻管严的说法？如果他真的是害怕妻子，也不会那么轻描淡写地告诉人家这件事。他是一方司令。却抛下面子告诉媒人自己害怕亡妻。我倒觉得他不过是用了这么一个借口，借以玩笑话来粉饰自己对亡妻的思念。这个朱司令，一定是个很痴情的男人。”我叹了口气道，“这样的男人如今不多见了，也不知道他当初自杀的原因，会不会也与他的亡妻有关。” 我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抬起了我的下巴。我对上方北宸深情的眸子，听见他笑道：“夫人可看清楚了，你面前就有这么一个不多见的男人。” 我一乐，拍开他的手，斗嘴道：“黄婆卖瓜，自卖自夸。” 方北宸想要来捏我的脸。我一侧身笑嘻嘻的躲开，就听见桌上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方北宸去拿起了手机，我瞥见上面成芙的名字时。心里倏地一空。 电话接通后，方北宸同她说了几句话，突然就脸色一变。最后应了一声：“好，那我马上回冥府。” 我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方北宸拉过我的手。轻声对我说：“夫人，冥府出了一些急事，冥王大人让我配合小芙一起处理。” 我点点头。努力笑道：“好，那你快回去吧。” 他却没有立马走，想了想又对我说：“我一处理完就会立马赶去和你会合，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我不在时夫人要照顾好自己。” 我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 方北宸“嗯”了一声。松开我的手便消失不见了。 我的心情有些失落，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依赖方北宸？他不过是正常的回冥府处理公务，他既然说过懂得成芙的心意。那么就一定会妥善的处理。 我这人就是天生的乐天派，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想明白后就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状态。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刚收拾好行李，就接到景泽的电话。 他还是开着那辆SUV，我将行李放在后备箱。拉开车门的瞬间听见他问我：“叶罄，就你一个人吗？” 我一愣，坐上车轻声道：“恩，方北宸临时有事，不过他说处理完就会赶来。” 景泽淡淡应了一声，就专注地开车，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车子一路驶离了城区公路，窗外的烈日高悬，我不得不戴上墨镜遮挡住阳光。 车内开着空调，景泽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象牙般白皙的肌肤。他修长的手指搁在方向盘上，侧脸严肃得如同考古系的老教授。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脑抽脱口而出道：“景老师，你能笑一个吗？” 他的眉头皱了皱，侧过脸看了我一眼，幽幽道：“叶罄，你刚才说什么？” 我猛地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当下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移开眼睛，岔开话题哈哈一笑道：“景老师，这次的目的地不用坐飞机吗？开车多久能到啊？” 他沉默了片刻，回我：“友嘉镇地方不大，最近的机场车程五个小时。如果开车，大概八个小时左右的高速路车程，另加两个小时的山路也能到。” 我一听待会儿又要走山路，就想起了去盛阳村吐到半死的经历。 景泽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说道：“车上备了晕车药，你提前一小时吃下就会好些。”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座空城 我们出发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本以为高速公路定不会堵车。哪晓得今天也不知是什么节日，出行的车辆居然会这么多。晚上八点的时候，高速公路上的车子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 我待在车里有些闷，可是在高速公路上又不能下车，只好打开了车窗透气。 夜晚徐徐的微风吹了进来，这才觉得舒适了不少。 景泽拉了手刹，看了一眼手表，幽幽讲道：“也不知道会堵多久。你要觉得困就小睡一会儿吧。” 我应了一声，将头靠在座椅垫上，对着窗外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将汽车的椅背往后调了一些。好让我能够躺得更舒服一点。我扭动了一下身子，闭着眼睛轻声讲了一句：“谢谢。”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夜，醒来的时候车子正在平稳地往前行驶。 前方的道路空旷了不少。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一件黑色的外套随即滑到了腿上。 窗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丝丝细雨飘进了车窗内。落在了景泽月光下的银发上。我离他那么近，刹那间有些晃神，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我摇了摇脑袋。听见景泽低声说：“就快要到新金镇了，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中午再继续出发去友嘉镇。” 景泽之前说过，从新金镇开车走上两个小时的山路，就能抵达友嘉镇。 我知道他一个人肯定能连夜赶往，或许是怕我身体吃不消，才提出要休息一晚。 半个小时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型收费站，上面的广告牌打着标语：“欢迎来到新金镇。” 我看见新金镇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想想才知道，原来从前在一档子关于古镇的旅游节目中见过。这座小镇因为历史悠久，风光秀丽且气候宜人，每年都会吸引大批的老年游客前来养老度假。这几年镇政府想必也想大力挖掘旅游业，我们的车子出了收费站，就看见沿街大幅的旅游地产广告。 此时已经快午夜四点，镇上一片冷清。我们最后根据导航找了一家商务酒店。天空的小雨刚停，一下车就有一股清冷的空气迎面袭来。我一个激灵，景泽就将那件外套扔给了我。冷冰冰道：“叶罄，不要生病感冒，那样只会拖慢进度。” 我很心塞地应了一声。他就去开了两间单人房。 第二天中午，景泽过来敲门的时候，我仍在沉睡。最后他或许是敲不醒我。只好闪身直接进了房间，将我从床上给拽了起来。 我收拾好后跟着他出了酒店，睡眼朦胧地进了一家早点铺。 老板正准备收摊，见到我们坐了下来，还是客客气气道：“两位，现在就只剩下馒头和豆浆了。” 景泽点点头要了两份。统统推到了我的面前：“叶罄，快些吃了出发。” 我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景泽就开始和老板打听情况：“请问去友嘉镇除了走山路。还有其他路况好些的道路吗？” 老板正在打豆浆，闻言手一抖，低声对我们说：“你们去友嘉镇干什么？那地方现在都封路了。” “封路了？”我咀嚼着馒头的的嘴含糊不清道。 “是啊，那地方现在就是一座空城了，而且据说还闹鬼。”老板将一碗豆浆摆在我的面前，笑嘻嘻道，“你们要是来旅游的就留在这里玩几天，这方圆大大小小的村镇，就数我们新金镇最漂亮了。” 老板倒是想为镇子的旅游业促进消费，可是景泽的关注点却在他方才说的闹鬼上面。 景泽追问老板：“闹鬼是怎么回事？” 老板有些诧异，看样子不愿再开口，就回避道：“你们不像来旅游的，真是奇怪。哎呀，不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话音刚落，景泽就在他的面前一挥手，紧接着老板的目光一直，低声开口道：“半年以前。友嘉镇曾经出现过一起活人僵尸案，据说是有一个横空出现的僵尸，清晨的时候咬了一个老人。后来那老人也被同化了，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相继被咬，最后都变成了僵尸。政府最先以为是病毒感染，派了专家医生前去救治。后来就连那几个医生也断了联系。所以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了活人，前不久被警方封锁了整座镇子，不许外面的人再进入。” 老板刚说完。我也已经啃完了一个馒头，瞠目结舌道：“只是封锁？警方也没有其他的对策吗？” 老板摇摇头，目光呆滞道：“我不知道。” 景泽见问不出其他的信息。也就收了法力，付了账后带着我离开了。 我们坐回了车上，景泽从杂物箱里拿出一盒晕车药递给我。 我接过来吃了一颗。问他：“既然去的路都被警方封锁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发动了车子，幽幽告诉我：“按原计划进镇。” 事实证明是我太瞻前顾后了，景泽这么一个有法力的鬼，要想进镇子，凭几个人类的警察自然是拦不住他的。 我们的车子出了新金镇没多久，就看见前方有一处武警的卡哨。 警察见到我们的车子，伸手示意我们停下来。景泽踩了刹车，就有两个警察走过来严肃道：“前面已经封路了。请原路返回。” 景泽下了车，倏地一挥手在两人的脑门上一拍，那两个武警便呆立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重新上了车子，一轰油门开出了卡哨，进入了颠簸的山路路段。 虽然吃了晕车药，但是全程的抖动还是令我有些吃不消。我拉住车内的把手，只觉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两个小时之后，总算是看见了前方的平路。 景泽加快了车速，车子在最后的几下颠簸后终于平稳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几米高的古城墙，城墙门下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车子没法开进去，我们只能下车步行。 我的脚刚一落地，就感觉浑身一阵激灵，像是有一股冷风迎面刮来，将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吹了出来。从高高的石门中一眼望去，就感觉友嘉镇内一片寂静，仿佛当中并没有人居住。 我想起之前卖早点的老板说过，现在的友嘉镇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我们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向着城内走去，突然发现地上凌乱地摆放着一些袋子。它们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也不看不清当中装的是什么。 还是景泽眼尖，片刻之后就认出了那些东西。他弯腰拾起一个袋子，幽幽道：“是警用的背包。” 打开袋子一看，当中装的是一件警用背心、一个警用水壶和一根电击棒。 可是奇怪这些东西都随意的扔在地上，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后不得已抛弃的。 我有些疑惑：“是不是原先有警察驻守在这里，后来又全都撤离呢？” 景泽听过我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我见状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惊呼道：“那得遇见了什么恐怖的状况，才能让一批警察丢盔弃甲地逃命？” “进镇子中去看看就知道了。”景泽淡定自若道，说着就走进了镇子中去。 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随时留意四周的状况。随着脚步的深入，镇子中荒凉的场景让我想起了恐怖片中的荒村。只见镇子的主干道上随意抛洒着各种垃圾，街边的门面窗户支离破碎，隐约可以看见当中的桌椅货架一片狼藉。 就在我和景泽还在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耳边冷不丁响起了一阵磅礴的脚步声。 那声音就像是有上百号的人，一起朝着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活死人坑 震耳欲聋的跑步声由远至近。 这阵声音在耳边响起了没多久，紧接着我就看见街道尽头窜出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就像是电影中的快进镜头，一张张狰狞的脸逐渐在我的眼前放大。 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看到的这一切。 上百个说不清是人类还是僵尸的玩意，当中男女老少均是紧闭着一双眼睛，半侧着身子跌跌撞撞地朝着前方奔跑。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十人成一排地挤在并不宽阔的主干道上。毫不夸张地讲。左右末端的人几乎是贴着墙上在跑，挥动着的胳膊不断在碎掉的门窗玻璃上敲击。 血液流出来的瞬间，我才发现那还是一种鲜红色的人血，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他们应该是人吧？！” 话音刚落，那群人就迎面朝着我们毫不停歇地又逼近了。 我看得心惊胆战，左右也没有一个能够躲避的地方。我在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待会儿这群人要真冲过来，只怕会被他们踩成肉酱。 几乎就在同时，景泽将我拉到了怀中，护着我一下子从街边跳进了一间店铺里面。 原本就残破的玻璃被他的肉身撞碎了一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正想说话，就看见头顶上方的景泽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指了指外面的那些人。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秒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僵硬地呆在景泽的怀中一动也不动。 只见门外的那群人忽而停住了脚步，紧闭的双眼齐刷刷地朝着我们“看”了过来。 虽然没有视线的对焦。眼前的诡异场景还是让我觉得毛骨悚然。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群瞎子，正在冷笑着对我说：“呵呵，原来你藏在这儿！” 我被他们“看”得一个哆嗦，景泽捏住我的胳膊，一股股暖意从他掌心中传来，逐渐抚平了我的焦躁与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外的那群人始终没有动静，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我想景泽或许也是没把握硬碰硬，只能呆在原地皱眉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好在这样的对峙只过了三分钟。 阳光忽然一点点从地上隐退，原本透亮的地方渐渐被阴影遮盖。 与此同时，那群人猛地又转回了头去，重新朝着前方奔跑了起来！ 直至最后一排的人群消失在了窗外，我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原处，身子一下子瘫软在了身后的货架边。我松了一口气。景泽探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人群消失的方向，对我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些的确都是人。” 心中一惊。我补充道：“你是说活人？” 景泽的眼眸深邃，沉思了半晌回了我三个字：“活死人。”说完又道，“现在我还不能太肯定。我们得跟上去看看。” 我闻言头皮一麻，心说好不容易躲开了那群人，现在还得主动追上去看。不过心里虽然害怕。还是明白此行的目的，就安慰自己笑道：“那快走吧！” 景泽辨别着脚步声消失的方向，带着我一路追了十来分钟，最后来到了一处树林中。 我问景泽：“那些人是跑进树林中了吗？” 他目视前方一边走，一边反问我：“叶罄，灵玉有什么变化吗？” 我一愣。才想起灵玉一直放在背包里。我取下背包拿出一看，当即傻了眼。那幽绿的光芒已经快要照亮了整片小树林，这周围是聚集着多少的阴气啊？充斥着多少的鬼魂啊？ 片刻之后。我就明白了景泽的意思，惊呼道：“原来刚才看见的那些人，竟然都是鬼魂？” 景泽却摇了摇头：“是人，只是他们的身上有鬼魂。” 说话间，我们就来到了树林的更深处。眼前是一片伐木后留下的空地，在空地的当中有一个巨大的土坑，一股股难闻的臭味从当中飘了出来。我向前走了几步，在看见坑中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时，后背上的白毛汗都冒了出来。 “这……这不就是刚才奔跑的那群人吗？”我勉强认出了其中的几个，诧异道。 他们现在好像死了一般堆在土坑中，一层层累积成了人肉墙。 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三个惊悚的字来--万人坑！ 这是一种旧时代常见的埋葬死人的办法，多用于天灾或者尸体众多需要掩埋真相的情况下。就我所知。至今发现过的最大的万人坑坐落在阜新市，占地五平方公里，埋葬着七万矿工的遗骸。他们大多数死于1937年-1945年。死于日本侵略者的残酷迫害与压榨之下。 眼前的万人坑面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大，只是对于第一次见此场景的我，也已经是吓得不轻了。 已是傍晚时分。太阳逐渐落下了山头。就在这时，我手中灵玉的绿光忽然一点点的褪去。 从深到浅，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我隐隐约约听见坑中有人打呼噜的声音。那呼噜声很突兀，在寂静的树林中能够轻易识别。景泽显然同样听见了，他又上前几步走到坑边，蹲下身子探出手在那群人身上挥了一下。 可是坑中的人并没有动静，只是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些许气色。 景泽回过头，对我说：“看来是个活死人坑。” 他告诉我，这个坑里堆着的都是活人，只是被某种目前未知的法术给控制住了意识。这些人到了夜晚就会回到坑中睡觉，然而白天的时候鬼魂会钻入他们的体内，操控着他们的躯体和意识。所以眼前的这些人一半时间是人，一半时间等同于鬼，充其量算是“活死人”。 景泽方才用自己的法术试了试，表示没办法唤醒这些人的意识，除非能找到法术的源头才有希望破解。 我听完心中疑惑，问他：“你是说这些鬼魂白天才会附身？这不和常见的鬼上身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吗？” 他幽幽道：“这不能算作附身，这些人虽然是被鬼魂操控了躯体和意识。然而在这群鬼魂的背后，还有另外高深莫测的操控者。” 我心中咯噔一声，忽然就想起了玄虚道长，不知道这个活死人坑会不会也和他有点关联？！ 正在我出神的片刻，横空而出的霞光照亮了傍晚的天际。 橘红色的光芒透过树林间的缝隙，一点点洒在了地上，光影交错出千变万化的图案。 景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脚腕处突然一紧，我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就看见从万人坑中探出了一只手，此刻正抓住了我的脚腕。我几乎还没叫出声来，那只手就猛地将我给拽进了坑中。 我陷入了一堆软绵绵的躯体之中，一股股恶臭在我的鼻尖徘徊。 身下的活死人好像在一瞬间苏醒了过来，纷纷伸出手在我的身上拍打着，想要将我往更深处拉扯。我的脸唰得一下就白了，连声呼救道：“景老师！救命！” 电光火石之间，有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同时跳入了坑内。 我刚要拉住白衬衫下的那只大手，身子突然又是往下一陷，随即与他的手错开。另一个蓝影一闪身来到我的身后，忽而一把抱起了我，将我给拖回了地面上。 我当下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浑身一个哆嗦，身体痒得难受，抓住面前之人的手不敢松开。 他将我揽入怀中，拍了拍我的背安慰道：“夫人，我在。” 我听见那一声熟悉的“夫人”，猛地抬起头去看他。 也是在此刻我才反应过来，我日思夜想的方北宸，他终于还是赶来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废弃医院 方北宸的那句“我在”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我心中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我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他身后景泽的眸子一黯，紧接着就背过身继续查看坑内的情况。我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灵玉在刹那间浮现了一抹幽绿，随即便恢复了通透洁白。 万人坑里的人好似又陷入了沉睡。 天空中的霞光在一瞬间被夜幕取代，我缓过劲来后从背包里拿出了手电筒。 景泽看了半晌才转过身来。对我们说：“这些鬼魂只有在日光出现时，才能钻进这群人的体内。一旦日光消失后，这些鬼魂就好像被集体召回了某个地方，就连鬼力也被悉数收走。我怀疑，在这友嘉镇中肯定有一个施法的源头。” 我明白景泽的意思，这处源头就好比是盛阳村中的亡魂大树，靠着褒彤的法力才能得以存续。所以只要找到了友嘉镇中施法的源头，那么就一定能在附近搜寻到朱青煜的魂魄！ 我应了一声，将背包里的手电筒分发给他们两人。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找源头？” 话音刚落，方北宸就将我拉到了怀中，手电筒倏地朝着树林的角落一照，喊了句：“出来！” 我一愣，就看见树林间的叶子颤动了几下，那当中藏着的东西像是在撤退。 景泽正准备飞身上去抓他。我突然大叫了一声：“啊！” 身上和后背处在霎时间瘙痒难忍，这种感觉没有身中青毒时那么疼痛，却是痒入了骨髓中，让我恨不得用刀切开肉去挠！ 景泽的脚步一顿，转过头问我怎么了？ 我说不出话，方北宸捏过我的手腕，却好像也判别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咬着牙憋出一句话：“不知道……就是全身都痒！” 话音刚落，树林间又传出一阵沙沙作响的声音。片刻之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冲了出来。景泽警备地上前，那男人后退了几步，举起双手说：“我是医生！她是感染到了那些僵尸身上的传染病，必须马上吃药！” 方北宸提高了嗓门，厉声问道：“药呢？” 自称医生的男人举起的双手未放，战战兢兢道：“药放在医院里，只是医院前不久被攻击。我一个人不敢进去。” 我用手使劲挠了挠自己的胳膊，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红色的印子。 医生见状对方北宸说：“你控制住她的手，如果挠破了可能会对血液感染。到时候就回天乏术了。” 他说完，景泽就倏地冲过来在我的身上点了几下。我感觉身体一僵，双手一时间不能动弹。方北宸将我抱了起来。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对医生开口：“快带路！” 皮肤上的瘙痒让我全身不停地颤栗，我依偎在方北宸的怀中，刚想张嘴说话。却连牙齿舌根都一并痒了起来。医生在前方小跑着带路，几分钟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一所医院的大门前。 此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眼前的白色建筑破旧不堪。仰头看去，病房中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出，整栋医院在夜雨的冲刷下更显神秘。 对开的大门上挂着已经被损坏的锁链，医生走到门前止步不前。颤声对我们说：“之前……之前僵尸进过医院，我不知道现在里面还有没有……” 景泽一伸手将他给拦在了后面，而后一脚踹开了大门。用手电筒在漆黑的走廊中扫视了一圈后，朝我们做了一个进入的手势。 如今的友嘉镇水电设施早已中断，伸手不见五指的医院中弥漫着呛鼻的消毒水味。 方北宸紧紧地抱着我，低声说了一句：“夫人别怕。” 我的头还能动，就强忍着不适冲他点了下头。 景泽一马当先，医生紧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一楼的中央位置时，景泽转过头问他：“药放在哪里？” 手电筒一下子扫在了医生的脸上，他眯起眼睛用手挡了挡光线，回道：“在二楼，我的办公室中就有。” “那现在你来带路上二楼。”景泽将手电筒扔给了他。 医生一愣，显然有些害怕，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拿好手电筒上了楼梯。好在这一路虽然胆战心惊，不过医院中似乎没有别的危险。 又过了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我们进入之后景泽关好了房门，守在了门边。医生翻箱倒柜了一会儿，激动地掏出了一盒药。方北宸接过来喂进了我的嘴中，而后解开了我身上的禁锢。 那药顺着喉咙滑入腹部之后，身上的瘙痒感明显好了一些，耳边听见医生说：“这药要彻底起作用，还得十二个小时之后。这此之前就算偶尔有些痒，你也千万别去挠。” 我点点头，看见他一板一眼地格外认真，问他：“谢谢你，不知该怎么称呼？” “我姓陈。”他轻声回道。 方北宸或许是还对他有些警觉，幽幽开口道：“你之前躲在树林中干什么？” 陈医生叹了口气：“我是政府派来解决僵尸病毒的专家医生，只是这儿的情况和我们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现在我甚至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得了病，更别说想办法治疗了。我们来后不久，医院就受到了僵尸的攻击。同我一起来的那一批医生，一共五人，除我之外全都被同化了。我刚才躲在树林之中，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政府派人来救我了。后来我看见你们身手很奇怪，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所以也不敢贸然出来。” 方北宸闻言又犀利地问他：“那你最后为什么又主动出来了？” 陈医生听见这话有些气愤，哼了一声道：“我是一名医生，从我毕业的那一天起，我就宣誓要救死扶伤。这是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也是一名医生的良心。我是不会为了贪生怕死，就放弃救治病人。” 他说得慷慨激昂，听得我也是心里一暖，对他的医德感到钦佩。 方北宸听罢后语气缓和了一些，淡淡开口道：“谢了，等完成了我们要办的事后，我们会带你一起出去。” 我也随即附和了一声，就听见一旁默不作声的景泽冷冰冰开口问陈医生：“和你同行的医生都被同化了，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也是瞬间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个看起来文弱的医生，怎么能够抵挡得了那么多活死人的攻击？ 陈医生脸一红，半晌有些窘迫地拉开了自己的外套。我看见他里面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民国军装，从款式和肩章来看都不是普通的士兵服。倒像是电视剧里，军阀时代占城为王的司令官常穿的那种。 “你怎么穿了一件这种衣服？！”我惊呼道。 陈医生向我们解释：“我从小就是军事迷，尤其喜欢收集军装。我们那批专家医生初到友嘉镇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分头去查看镇中的情况。我被分去了树林边，结果那天下了暴雨，雨水冲刷掉了一个土丘。这件军装就是我在那个土丘里面发现的。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件民国时期的军阀装，于是偷偷藏起来带回了医院里，平时就把它穿在了最里面。僵尸攻击医院的时候，我也穿着这件衣服。那些僵尸本想来咬我，可是在抓烂了我的外套后就吓得逃窜跑了。我也搞不懂是为什么，只知道这件军装目前是我的护身符。不过我还是担心它会有失效的时候。今天我去树林边，就是为了再去挖一挖那个土丘，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护身！” 第一百六十九章 防空洞穴 我们三人听过陈医生的话，面面相觑了一眼。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生死配合，我们其实已经有了很好的默契。当下我知道他们的想法和我一样，肯定也认为那件军装和昔日犹城的司令朱青煜有关！ 我猜测或许这件衣服是朱青煜生前穿过的，死后便陪葬在了他的坟墓之中。而根据资料表明，朱青煜在得到灵玉之后性情暴戾，手沾千百条性命的他身上一定有着很重的杀气。那么友嘉镇这些亡魂说不定也能嗅出他军装上的味道，将陈医生误认为了朱青煜。 我将自己的想法用方言说给他们听，陈医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不过也没有插嘴询问。 景泽听过我的话，有了一个新的猜测：“还有一种可能，友嘉镇现在存在的亡魂。就是朱青煜当初处决的那些战俘。” 他的话令我醍醐灌顶，这种说法比我之前的猜测更为靠谱。 我之前听莫小雪提过，被杀而亡的人死后变成鬼魂。还是会对生前杀害自己的凶手或凶器感到恐惧。如果真如景泽所说，友嘉镇存在的亡魂就是当初的战俘，那么他们势必还对朱青煜的一切都感到心有余悸。 而那件朱青煜从前天天穿过的军装。无疑是令他们吓破胆的存在。 这样一分析，我们随即就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陈医生去过的那处土丘，十有八九就是埋葬朱青煜的坟墓了！只要找到了那里，就有机会找到朱青煜的魂魄！ 想通了这一点后，景泽立马要求陈医生带我们去一趟土丘。 陈医生的眼神有些惊恐，猜不出我们的来意，或许还对我们未知的身份有些畏惧。 他救过我的命，我无意吓唬他，就和颜悦色道：“陈医生，你不要害怕。我们并不是坏人，只是在找某样东西。你带我们找到了，我们便一并带你出镇子。” 陈医生又打量了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他刚一起身，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直升飞机的嗡嗡声。紧接着，我们就看见一辆直升飞机正在天空中盘旋。陈医生的脸色当即一变，起身就让我们和他一起跑。 他跑到门边的时候，景泽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皱眉道：“为什么要跑？” “这是政府派来投HCC8药粉的战机。这种药粉对那些僵尸并没有影响，可是如果人吸入后就会当场毙命。来不及了，你们快跟我去防空洞！”陈医生急得脸通红。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水掉了下来。 我觉得他并不像是在撒谎，就拉着方北宸上前对景泽说：“还是先听他的吧。” 陈医生所说的防空洞，其实就在是出了医院不远处的一个地下洞穴。洞穴上面有一个类似于窨井盖的铁门。我们手脚麻利地爬了下去，发现下方实际很宽阔，干燥的地面上堆了少量的矿泉水和压缩饼干。 看来是有人早就准备好的。 上方的铁门重新合上。防空洞内一时间就只剩下手电筒的亮光。 陈医生打了一下打火机，然后跑到一边的墙壁边。他点燃了墙上的两盏烛台，松了一口气道：“好了，现在安全了。地上的食物和水是我之前搬来的，你们自便吧。” 他说完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疲惫道：“我们起码要在这里呆足24个小时。” 方北宸扔给他一瓶水。开口问他：“既然安全了，那现在你仔细和我们解释一下吧。HCC8药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既然穿着僵尸都害怕的军装，为什么不自己跑出去求救？” 陈医生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而后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这才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缘由：“HCC8药粉投递计划，是政府事先就拟定好的备用计划！政府在派我们这批专家医生来友嘉镇时，就做好了我们万一不能完成任务的准备。我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现在最后的期限已经截止，政府不得不启动备用计划。向友嘉镇空投HCC8生化药粉，以用于摧毁整座镇子。只是后来我们专家组来到这儿采样后才发现，这里的人根本就没中僵尸病毒。或者可以说。这些人根本就不像是人！HCC8药粉对他们无效，可是正常人吸入后却是致命的。” 摧毁整座镇子的做法虽然很残忍，不过也是政府在走投无路之后。防止事情恶化的唯一方法了。 陈医生话音刚落，方北宸又问他：“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陈医生摇头叹气道：“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起，镇子就全面封锁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去必须有警车接应。原先驻守在外面的警察都跑了，我即使能徒步跑出镇子，只怕也会被新金镇口防守的警察当作僵尸击毙。” “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里等待救援？”我惊讶道。 “不，我是在想办法自救，也想找出原因救回镇上的人。”陈医生喃喃道。“只是我实在是太无能了。” 景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不过我们倒有办法。24小时之后，你带我们去找那个土丘，剩下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陈医生闻言眼前一亮，当即答应了下来：“好，现在是晚上9点，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能出去了。” 了解清楚了事情经过，我们四人就靠在墙边休息了片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医生和我们大眼瞪小眼。或许有些尴尬就主动来搭话。景泽自然不会理他，方北宸也无意和他多说。只有我顾念着他给过我药，时不时的和他笑谈了几句。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有些困了就靠在方北宸的怀中准备睡觉。 可是心里装着事情，怎么也睡不着，就开口问他：“你和小芙的公务处理完了吗？” 他将我的头发挽在耳后。轻声应了一句：“恩，处理完了。” “哦。”我点点头，心不在焉道。“那就好。” 方北宸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忽而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耳语道：“那天和你分别之后，我回去了冥府。然后按照冥王大人的吩咐，配合小芙去捉一个逃窜的鬼魂。期间我们对如何抓捕的计划进行了探讨，后来成功捉到了鬼魂。小芙想要请我吃饭被我拒绝了。再到后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见夫人了。” 我听见他流水账般的叙述，愣了愣问他：“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他弯起唇角一笑，打趣我道：“凡事先汇报，是本助理应该做的。” 我突然想起之前我以灵媒身份去替客户解决问题时，方北宸曾自称是我的助理。现在听见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的醋意早就烟消云散了，被他逗笑得停不下来。 他将我拥进怀中，我轻轻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后就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眼前有股刺目的亮光。方北宸和景泽的反应更快，当即就低吼了一声：“有情况！” 我猛地睁开眼睛，就发现身上的灵玉发出了幽绿的光芒。由于我们所处的位置是间封闭的密室，这股光亮分散不出，就全都聚集在了一起。 下一秒，我看见众人的脸都被这绿光映衬着，说不出的诡异。 片刻之后，一阵阵阴风贴着墙壁呼啸而过，最后消失在了我们头顶的墙中。 灵玉的绿光又在霎时间消失不见了，景泽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表，幽幽道：“天亮了，难不成土坑里的那些鬼魂，我们要找的法术源头就藏在这墙的后面？” 第一百七十章 不腐女尸 我们听见景泽的话，纷纷侧过头朝着那堵厚墙看去。 这间密闭的防空洞，本就等同于是在地上开凿的一个地洞。按理说四周都是地底的岩石，无论这个施法的源头是什么玩意，只要它是一个实物，就不可能藏在岩石之中。 除非这个玩意是无影无形的空气！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们听。方北宸听过之后否定了我的猜测：“如果真是施法的源头，就绝对是实物作为引子，哪怕只是张符纸，也会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物件。” 之前为了避免陈医生多疑，我们都是用方言进行着重要谈话。方北宸和景泽有办法能听懂我家的方言，一切都进展得还算顺利。只是随着对话和表情的变化，陈医生或许也是看出了些许端倪来，就怔怔地问我们：“你们……你们是不是知道那些僵尸是什么玩意啊？还有你那个会发出绿光的玉，实在是太神奇了。” 景泽见瞒不下去，就和方北宸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领神会，紧接着方北宸就一闪身到陈医生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陈医生双眼一黑晕倒在了地上，方北宸对我说：“先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明早出去时再叫醒他带路就行。” 我点了点头，视线再度回到了那堵墙上。 如果施法的源头是实物，而且还藏在这堵墙里……当中会有怎么样的玄机呢？ 下一秒，我就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这墙后会不会也是一间同样的密室，只是我们没找到开门的机关。你们还记得阿布村的衣冠冢吗？那一次我们进入山洞之后，也是发觉前方无路，后来才发现那进入密室的机关就藏在墙上！” 我话音刚落，距离石墙最近的景泽就用手指在墙面上敲击了几下。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来回移动，他修长的指关节弯起，最终在敲到右下角的一块墙面时停了下来。 “有发现吗？！”我激动道。 景泽没有答我，他突然捏起拳头在那一块地方捶了一下。然后，我便看见那面墙上凹进去了一块砖石。景泽用手将那块砖给推了进去，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我们面前的石墙竟然猛地往下一沉。 那面石墙就像是被收缩进了地底下，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四周扬起呛鼻的灰尘，我用手捂住口鼻。待到尘埃落地之后才看清前方果真是一间密室。 密室的面积不大，正中央摆着一口楠木棺材，在棺材的盖子上贴了几张看不懂的符纸。 景泽率先走了进去。方北宸牵着我的手紧随其后。 我手里拿着那块灵玉，发现玉身洁白，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淡淡道：“看来这间密室里没有鬼魂。” 景泽盯着那口棺材，皱起了眉头：“施法的源头，难不成就是这口棺材里的东西？可是为什么这周围并没有一丝阴气。”他说完望向方北宸。冷冰冰道，“方将军可识得这些符纸？” 方北宸闻言也上前看了看，冷笑了一声，回道：“景先生作为精通符咒的阴阳师都不认识的符，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方北宸对待景泽时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那种感觉比我面对成芙时的醋意更浓。可奇怪的是方北宸明明知道景泽没有七情六欲。为什么还会产生这样的敌意？ 我想不通，也根本没功夫去想。 因为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景泽一下子揭掉了那几张符纸。手一挥将棺盖给掀了起来。我们在看见棺中躺着的女人时，纷纷屏住了呼吸。 只见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身穿一件黑紫色的长旗袍。乌黑的发丝挽在了脑后。她的耳朵颈部均戴着翡翠制成的饰品，手腕上那一只玉镯更是上佳之物。而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女人精致的五官栩栩如生，就连那白皙的皮肤也好像吹弹可破。 与其说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具死尸，倒不如说是一个熟睡中的美人。 我想着就用灵玉在棺材的上空晃了晃，见到灵玉并没有什么反应。纳闷道：“这里面躺着的女人……该不会是个活人吧？” 方北宸倏地从女人的手边拿出了一副陪葬的画卷。 他将其打开一看，原来是一首用毛笔书写的诗，宣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应该是出自男人的笔下。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朱青煜致爱妻雪虞。” 落款的时间为1924年十月！ “这个女人难道就是朱青煜死去多年的亡妻袁雪虞？！”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死亡了近百年的人，居然相貌未变。尸身丝毫未曾腐烂。换作正常的死尸别说百年，就算一年也得发霉发臭了。我瞪大眼睛盯着她的嘴巴，想起之前在书上看过，古人有什么夜明珠之类的东西，放在嘴里可以令尸身不腐。 也不知道这个袁雪虞的嘴巴里，是不是就装着这样的一颗夜明珠？ 方北宸估计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就一伸手探入棺中，掐住了女尸的下巴。下一秒，他就松了手，皱着眉头开口道：“嘴里没有防腐的法器，身上也感应不到被施法的痕迹，整间密室里更是没有阴气。她的魂魄并不在这附近。到底是什么东西令她维持了百年尸身不腐？” 我闻言诧异地问道：“也就是说，袁雪虞不是施法的源头？那么刚才贴着墙壁钻出洞顶的那些阴气，又是从哪里飘出来的？” 当下无论是方北宸还是景泽都无法回答我这一问题，眼前的不腐女尸实在是太过诡异。说起来，这还是我们寻找灵玉历代主人魂魄以来，遇到的第一件棘手的事。 以前的那几次行程虽惊险，可是却能清晰的判别前行的方向。可这次不一样，我们只知道袁雪虞是朱青煜的正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线索。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又不能永远呆在棺材边耗费精力，就回到了防空洞中继续休息。 在此过程中陈医生还在继续昏睡，我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数个小时之后，终于熬到了傍晚七点。我正想叫醒一旁的陈医生，让他清醒一下脑子，两个小时之后好正式出洞。 可我的手刚停留在半空之中，灵玉倏地又是发出了一阵幽绿的光芒。 紧接着，一阵阵阴风从头顶上方席卷而来，最终统统飘进了袁雪虞的那口棺材之中！ 方北宸下意识地拉过我护在怀中。 景泽脸色一变，紧蹙着眉头幽幽道：“原来女尸真的就是施法的源头。先前我们发现密室时是白天，鬼魂们都飘散了出去，钻入了友嘉镇那群活死人的躯体中。而等到日落之后。这些鬼魂就又飘了回来，寄宿在了女尸的体内。这具女尸之所以能够百年不腐，正是靠着这些鬼魂在养尸。有人在她的尸体上施了法术，想要以尸养魂！” 灵玉的绿光一瞬间没落了下去。 那些鬼魂最终消失在了棺材之中。 我一颗悬着的心还没落回原处，手中的灵玉就再度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幽绿光芒。心中咯噔一声，耳边听见“咯吱咯吱”活动关节的声音。 我一个哆嗦，侧过头去一看，就发现穿着旗袍的袁雪虞缓缓坐直了身子。 她的双肩上下耸动了一下，紧接着脑袋左右晃动了一圈。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发出一阵阵咯咯的奸笑声！ 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尸魂阵 那一阵阵的笑声太过诡异，像是有无数个不同人的音色交织在一起，在密闭的地洞里不断地回响着。可怕的是袁雪虞的嘴巴至今未动一下，这些笑声就像是凭空从她身体里面发出来的。 我想起刚才景泽说的“以魂养尸”还是“以尸养魂”来着，颤声问他：“这具女尸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鬼魂？你说的那个什么尸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景泽目视着前方女尸的一举一动，闷声回我：“有道行高深的阴阳师在她身上下了法术，用她的身体作为引子，不断地吸引周围的亡魂寄宿。这些亡魂借用她的肉身以躲过鬼差的搜查。同时她借用众多亡魂的鬼力来达到尸身不腐。所以这既是以魂养尸，又能算作以尸养魂。至于这个施法的阴阳师，他的目的恐怕是为了炼化鬼魂，从而增加自己的道行修为。” 说话间，袁雪虞还在不停地活动着自己的上半身关节。 我想起之前在邮件上看到的资料，若有所思道：“之前我猜测朱青煜得到灵玉的目的是复活袁雪虞。会不会在他得到灵玉之前，便尝试用过邪术保存了袁雪虞的肉身？” 方北宸听过我的话，反问我道：“一个普通的军阀司令。也不能算作太封建迷信的古人。怎么会想到用邪术保存死人肉身？除非是有人给他支招，亦或是有什么他非得保存亡妻肉身不可的原因。” 方北宸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凭一片痴心爱意，正常人也做不出这样诡异的事来。 我们一时间还是没有头绪，偏偏此时进退两难，只能警备地站在原地提防着袁雪虞的一举一动。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四周的一切声音就在刹那间停止住了。 我下意识地朝着袁雪虞望去，下一秒就看见她黑色的瞳孔越变大，最终覆盖住了整个眼白。她倏地一抬右手臂，伸出五指直直指向了我们。 紧接着，一缕缕黑色的烟雾就从她的指尖窜了出来，最后化作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鬼魂。 景泽距离那些鬼魂最近，一挥手就将其逐一击破。 袁雪虞见状仰天大喝了一声，白皙的脖颈上露出了青色的筋。那些筋如同藤蔓一般交错盘旋，一直向下延伸到了胸前的位置。随着她张嘴的瞬间，我看见一缕缕黑色的烟雾再度从她嘴中窜了出来。 这次的鬼魂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便统统化作人形围在了棺材的四周。 他们一个个均是身穿军装的男人，手上拿着军刀或是长枪。视死如归的模样有一丝凄惨。袁雪虞再度大喝了一声，这些鬼魂就好像接收到了命令，纷纷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景泽上前迎击。我看见后方一个鬼魂举起长枪朝着我开了一枪。黑雾般的气体从他的枪口中直冲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方北宸就一挥手将那黑雾给反击了回去。 开枪的鬼魂被击中后惨叫了一声。霎时间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眼下的方北宸和景泽不同于以往。他们如今各自身体都无恙，应付袁雪虞应该不在话下。 前方的景泽已经将穿军装的鬼魂悉数解决掉。方北宸护着防空洞中的我和陈医生。 袁雪虞忽然重新闭上了眼睛，而后一下子躺回了棺材中。 我原本以为她是放弃了攻击，可是目光却留意到手中灵玉的绿光丝毫未减。 “各自小心，这具女尸并不好对付。”景泽幽幽道。 就在此时，原本还躺在棺材之中的袁雪虞突然身影一闪，下一秒居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她的动作快得出奇。甚至连一直在前方的景泽都未能拦住她的行动。 袁雪虞一伸手从地上掐起了陈医生的脖子。 陈医生咳嗽了两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片刻之后，他在看见眼前的状况时大叫了一声。双眼一闭又吓晕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方北宸一挥手救下了陈医生，和袁雪虞缠斗在了一起。 我看见一蓝一紫两个身影并未斗多久。袁雪虞就后退了几步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景泽刚要上前帮忙，我的衣领子就被人给提了起来，飞在了半空之中。 心里咯噔一声。我知道自己是被袁雪虞这具女尸给抓住了！转眼的功夫，她居然将我抓到了棺材边，一下子将我按在了棺材里面。 头顶上方闪过一片阴影。我看见棺盖在刹那间飞了起来，最后“啪”的一声将我封死在了里面！ 眼前一黑，外面的光线彻底被隔绝。 我感受到袁雪虞正趴在我的身上，暂时并没有其他的动静。 棺材中的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我伸了伸手想要去顶棺材盖，一边大喊着：“北宸。景老师！你们能听见吗？”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上的袁雪虞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拼命地呼吸着空气。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死了百年的女尸还能够呼吸！ 几乎就在同时，有人从外面敲了几下棺材。我知道一定是方北宸和景泽，正准备回应就听见景泽厉声道：“叶罄，别说话！降低你呼吸的频率，这具女尸是想借你的阳气还魂，在她成功之前都不会苏醒。所以你得尽量拖延时间。” 我心中一惊，耳边听见方北宸又说：“夫人别怕，按照景泽说的做。这具棺材盖被人施了法术，我会尽快想办法破解掉救你出来。” 我欲哭无泪，却只能照他们说的办。 我抿了抿嘴，在棺材的内壁上敲了几声，也算作回应了他们。 得知袁雪虞是想吸取我的阳气还魂之后，我便再也不敢说话了，赶紧憋了一口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憋了一会儿觉得胸腔难受，就猛地咳嗽了两声，下意识地喘了一大口的气。 耳边听见袁雪虞的深呼吸声，一阵阵莫名的阴风在我耳边刮过。 外面的景泽也不知是怎么感应到的，开口对我说：“叶罄，不要憋气！平静下来，降低呼吸的频率。” 我明白过来，自顾自地点点头，又敲了几下内壁。 整个在棺材内的过程中。袁雪虞始终趴在我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发生，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和一具百年女尸呆在一起。已经快要突破我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了！ 当下我只能期待着景泽和方北宸能快些想出办法来。 方北宸在外面不停地安慰着我，想要通过说话来消除我的心理压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棺材中的空气都快被耗尽了。大脑开始一阵阵的发蒙，困意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耳边冷不丁听见景泽清晰的声音：“叶罄，现在按照我说的做！” 我被他冰冷的嗓音唤醒，一个激灵强打起精神来。 景泽继而道：“你咬破自己的手指，按照我的描述，用血在你上方的棺盖上画一道符。” 我敲了几下内壁，表示已经听明白了，立马咬破了食指。 景泽的声音在外面不紧不慢的响起，我按照他所说的方法，用血在棺盖上认真且艰难地画好了一道符。几乎就在我最后一笔落下的同时，棺盖突然一下子炸开了。 久违的空气涌入我的肺中，身上的袁雪虞在一瞬间化作了一堆枯骨。 “夫人！”方北宸飞身将我从棺材中抱了出来。 我身子一软抱住他，仍是心有余悸。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我总感觉袁雪虞那股难闻的臭味挥之不去。景泽也站在我的旁边，一张脸面无表情，仿佛面对着天大的事也能从容不迫。 我想起刚才的那道符，好奇道：“景老师，你刚才教我的那道符是什么来历？” “黑术的一种。”他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手表，幽幽道，“已经九点了，叫醒陈医生后就出去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民国犹城 方北宸过去叫醒了陈医生，又用手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下，消除了他部分的指定记忆。 我看着那个动作，总觉得眼熟，想起之前从泰国回来之后的事。当时方北宸这家伙为了将计就计，也用了同样的办法抹去了我对“鹿歌故事”的记忆。 不……其实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动作应该是在十五岁，那时候他要离开我，便消除了所有我关于他的记忆。只是恍惚间觉得这样的经历还在哪里遭遇过，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我甩了两下脑袋。陈医生已经被叫醒了。 他扶了扶眼镜，突然看见前方密室的那口棺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这棺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方北宸沉声和他解释：“兴许是什么古代的地下墓室，没什么可怕的。时候不早了，你快带我们出去找土丘。” 陈医生将信将疑，看了一眼手表后就爬到洞顶去开盖子。 五分钟后。我们背好行李爬出了防空洞，看见四周的街道和建筑上全是白色的粉末。陈医生解释说这就是HCC8药粉，不过它24小时后就会从空气中沉淀下来。现在已经没有杀伤性了。” 我听过后也放心了不少，方北宸握住我的手，给予我温暖与力量。 在去往小树林的途中，景泽和陈医生并排走在前面，我和方北宸跟在后面。我想起方才在棺材中的惊险一幕，想起景泽教我的救命符，竟然就是之前青颂说过的青家黑术。 当时他说世界上会黑术之人除了景泽，就只剩下了青九一人。我曾以为黑术定是很难学会的术法，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用点血画符这般简单。 我见方北宸今日一脸严肃，就和他打趣道：“如今我是世界上第三个会黑术的人了，原来血液还有这样的用法，看来以后我不能去献血了。你说我要不要去拜师景老师？嘻嘻。” 方北宸闻言身子一怔，握住我的手微微捏紧了一些。 我对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有些惊讶，愣愣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刚才受伤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随即摇了摇头，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夫人，我没事。” 正前方的陈医生突然说了一句：“那个土丘就在前面。” 我回过神来。几束手电筒的光同时朝着树林后面射去，一个被雨水冲刷垮掉的土丘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个半人高度的土丘，四周的泥土砖石已经残缺不堪。我无法想象朱青煜的坟墓会建在里面。景泽上前几步查看了一下情况。转过头问陈医生：“你是在哪里捡到这套军装的？” 陈医生上前，弯腰看了看，用手指了一下土丘的后方：“就在那儿。” 景泽纵身一跳站在了土丘的最高处。皱眉看着下方，头也不回地用方言对我们说：“这里没有阴气。” 我闻言也走过去看，刚攀爬到景泽身边的时候。身上的灵玉突然闪现了一抹绿光。 恍惚间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手电筒掉在了地上。 陈医生在身后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有些感冒。” 我定了定神，就蹲下身去捡那个手电筒。几乎就在我的手触碰到土丘的同时，身上的灵玉再度变绿。紧接着有另一只半透明的手将手电筒捡了起来，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惊，猛地抬起头就看见跟前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的五官生得俊朗。一对剑眉英气十足，目光柔和地对我说：“雪虞，你回来了。” 脑海中冷不丁冒起一个名字来--朱青煜！ 他说完鼻子在我的身前嗅了嗅。柔声道：“今天你擦了我买给你的西洋香水。” 我一愣，想起刚才在地洞中，我曾与袁雪虞身子贴身子地呆了半晌。难不成身上沾染上了她的味道？可即便如此也该是种尸臭味，没想到在朱青煜嘴里就成了香水味。 身旁的景泽一把将我拉至了身后，然后上前和他交上了手。 陈医生一个大男人胆子比我还小。见状又吓晕在了地上。我赶紧跑过去照看他，顺便让方北宸前去帮景泽的忙。这个朱青煜虽然是只有百年修为的鬼魂，可是看起来却不太好对付。 方北宸听见我的话飞身上前。 三个影子斗在一起，一时间看不真切谁占了上风。 我将陈医生拖到了一棵大树的旁边，以保证他不会受到误伤。 做完这一切之后，耳边响起了一阵狂笑声。 我侧过头就看见三人已经分开。景泽和方北宸站在土丘之上。而朱青煜的鬼魂则飘荡在了半空之中，正爽声大笑着：“哈哈哈哈哈，你不是我的雪虞，那么就一起去给她陪葬吧！” 他话音刚落，就倏地又钻入了土丘之中。 方北宸和景泽想去追，可就在这时四周的环境突地一转，我们竟然出现在了一条民国风情的街道上！我当即明白这次又是进入了朱青煜的意识中，忍不住吐槽道：“这些灵玉的历代主人，怎么总是爱用这一招？！” 景泽幽幽回我：“将人困在意识之中是鬼魂修为最高的一种法术。我们之前几次都能侥幸逃出，是因为那几任灵玉的主人魂魄不齐。然而朱青煜不一样，他虽然修为不高可是魂魄不缺。这次想要逃出去，恐怕会比之前困难一些。” 我闻言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方北宸轻声安慰道：“夫人别担心，这次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点点头，这次景泽和方北宸都和我一起，再怎么凶险也能有个商量对策的同伴。 这样想着，我们就径直往前走。方北宸猜测我们所处的位置就是百年前的犹城。如今只有找到了朱青煜，才能想办法逃出他的意识。而朱青煜既然是犹城的司令，那么就得去司令府找他。 意识中的人没办法看见我们，我们问不了路只能自己一路寻找。 好在犹城并不算太大，司令府又是一栋显眼的洋楼，不一会儿就被我们给发现了。我们走了进去，在司令府二楼的书房里找到了朱青煜。 他就跟之前见过的鬼魂长相一样，身上穿着陈医生捡到的那套军装，整个人军姿飒爽。 朱青煜此时正在处理手上的文件。房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朱青煜说了声：“进来。”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梨花带雨道：“司令！夫人她……她快要生了！” “快去请医生！” 朱青煜一把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跑出了书房。我们紧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跑到了一间卧室中。床上躺着的女人正是袁雪虞，她精致的脸上冷汗直冒，挺着个大肚子一副痛苦的模样。 我之前穿越到褒彤的意识中时有过见识，知道这是快要临盆分娩前的样子。 朱青煜握住袁雪虞的手，激动道：“雪虞，下人们已经去请医生了，你再忍耐一下。”他说完又冲门外吼道，“医生还没来吗？叫司机开我的车去接！” 门外候着的管家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地下楼去吩咐。 袁雪虞似乎疼痛得说不出话来，握住朱青煜的手青筋直冒。 白发苍苍的男医生还算来得快，经过检查之后便说要马上生产。朱青煜被请出了门外，医生手忙脚乱地进行着接生工作。这过程或许让景泽和方北宸有些尴尬，他们两人转过了头去。 我只好负责盯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我看见袁雪虞用力地呼吸着，一个婴儿的小脑袋从他的双腿间钻了出来，却一声也没有啼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厉害老道 朱青煜在门外来回踱步，军靴踏着木地板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我看见老医生将婴儿拖出来之后，径直放在了床边。袁雪虞喘着粗气，虚弱不堪地问道：“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老医生没有回话，只是眼神倏地一变，随即伸手在袁雪虞的胸口处拍了一掌。 下一秒，袁雪虞微微立起了身子，紧接着又猛地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见状赶紧让景泽与方北宸快看。他们两人回过头来，也是皱起了眉头，嘀咕道：“这个医生有问题。” 与此同时，老医生一挥手用刀在袁雪虞的肚子上划了一下。他从床边举起那个男婴，嘴中念叨了一段咒语，而后将男婴给重新塞进了袁雪虞的肚子中。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一挥手生出一团黑气，抹平了袁雪虞肚子上的伤口。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老医生竟然会法术！ 我看见他飞身从窗户处跳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门外的朱青煜喊了几声，或许是屋内太过安静令他觉得奇怪，就一把推开门冲了进来。 当他看见床上躺着的袁雪虞时。颤颤巍巍地用手去试了她的鼻息，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不用多说，袁雪虞一定是死了！ 我转过头问景泽：“景老师，你之前发给我的资料上写着，袁雪虞的死因不是重病不治身亡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吐出一句话来：“或是资料有误。” 我的嘴角抖动了两下，四周的画面随即产生了变化，来到了之前停放袁雪虞棺材的密室中。 袁雪虞躺在棺材里面，面容平静得如同沉睡了过去。朱青煜用手抚过她精致的脸，沙哑着嗓音道：“雪虞，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你的面容依旧未变，魂魄是不是还在什么地方贪玩？快回来吧，我真的很想你。” 他说着两行热泪涌出了眼眶。与他之前穿着军装铮铮铁汉的气质截然不同。 我心说，大概这就叫做铁汉柔情吧。 景泽的声音幽幽道：“按照朱青煜刚才的说法，袁雪虞死亡已经一年了。他看见她尸身不腐。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这一年中肯定发生了些什么事，令他相信了回魂一说。”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也多半是之前那个老医生设计好的。” 说话间画面腾地又是一转，我们来到了一处道观的门前。 身穿军装的朱青煜手中拿着灵玉。皱着眉毛进入了道观之中。我们也跟在他的身后，就看见从道观里面的房间内迎出来了一个老道。 他一身白袍，手上拿着一个拂尘。 那模样我怎么也不会认错。只是我现在不知道是该叫他“玄虚道长”还是“朴修道长”？！ 景泽和方北宸自然也认出了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朱青煜突然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枪口直指老道。厉声道：“原来真的是你。一年前你告诉我，我的妻儿并没有死，让我将其放在地下密室之中等待复活。可我足足等了一年，此后却再也找不到你。原来你藏在了这里，说，为什么要骗我？！” “朱司令，贫道并没有骗你。”老道轻声开口道，“没我的法术，尊夫人怎么可能一年尸身不腐，你又怎么能得到这块可以逆转生死的灵玉？” 朱青煜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灵玉一眼，眯起眼睛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块集天地灵气生成的灵玉，此玉可以逆转生死，亦可让你的妻儿起死回生。”老道一挥拂尘笑道，“只是改天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看朱司令有没有勇气去做了。” 朱青煜又打量了他片刻，最后收起了手枪。 我看着老道那双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双眼睛和当日那名老医生的一模一样！ 老道将朱青煜请进了内室，这才告诉他灵玉逆转生死需要达成的条件：“灵玉必须要吸收成千上万个鬼魂的鬼力，方能起死回生。” 朱青煜神情恍惚地呆坐了片刻。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看到这里，转过头对方北宸和景泽说：“为什么这个老道没有告诉朱青煜，逆转生死的前提。还得要收集齐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 景泽冷哼了一声，幽幽道：“因为他的目的只是需要万鬼之力，而不是帮朱青煜复活妻儿。” 我心中一惊，脑子里又想起了之前在盛阳村见到的残杀女童的万阴之术，想起了在灵蕴观中枯井里的道童万阳之术，如今再加上这万鬼之力。 这个老道，千百年来究竟在筹划些什么？他的真实身份又到底是什么？ 我正思考着当中的关键点，眼前画面中的朱青煜就起身出了道观。老道将他送出了门，随后回到了道观之中。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突然冷声问道：“是什么人在这附近？！” 话音刚落，他忽而一伸手，便有一团黑气飘荡在了我们的四周。 片刻之后。我感觉双脚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跟之前旁观者的状态有些不一样。老道一挥拂尘，对着我们的方向冷笑道：“有趣，你们是来自未来的人。” 我的头皮一麻，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能看见我们。 老道说着倏地一闪身从我们跟前一晃而过，最后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眯起眼睛阴沉道：“原来是你们，没想到你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真是可喜可贺。”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有不死之身？”方北宸皱着眉头冷声问道。 老道抬起头看了方北宸一眼，笑道：“你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说着将头转向景泽，若有所思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带着这个女人回到未来去，或者你们三人一起死在这里。你选哪一个？” “臭道士。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是不会上当的！”我闻言气愤地骂道。 谁知道我话音刚落，方北宸就回过头对景泽说了一句：“你先带小罄出去。” 我的眼眸一黯，看见方北宸和景泽纷纷阴沉着一张脸。心中咯噔一声。就想到他们二人皆有法术，肯定也能感应到老道的修为法力。方北宸现在会这样说，就说明他和景泽两人加起来也没把握能胜过老道，所以才会在老道的面前妥协。 方北宸想要让我走，可我却不能抛下他在这里送死。 我朝着他摇了摇头，坚定道：“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同生共死的吗？现在怎么能让我独自离开？” “小罄……”他垂下眼眸唤我，忽而又笑道，“夫人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听话，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的这一句安慰显得那么的没有底气。 我拼命摇了摇头，任凭他怎么说也不肯离开，因为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他一起面对生死。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景泽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低喊了一声：“跟我走！”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环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们又回到了那处土丘的旁边，周围一片寂静，如水的月光透过树林间的缝隙倾洒下来。 我回过神来慌乱地去找方北宸的身影，景泽在一旁低声道：“叶罄，不用找了。他还留在一百年前的时间里。” 我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几乎咆哮道：“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即使你不想留在那里送死，也可以独自抽身离开！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从他的身边拉走？！” 景泽的身体一僵，在我还没能看清他的表情之时，飞快地转过了头去。 他的嗓音一如他的性子那般冷漠，一字一句利剑般扎进了我的心窝里。 我听见他冷笑道：“叶罄，你可以恨我，可是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我还有那件未完成的事要做，我还要用你手中的灵玉去逆转生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收复魂魄 景泽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朝我浇了下来。 我怎么能忘记，失去七情六欲的他，如今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灵玉复活他自己。我想，除了他口中的那件“未完成的事”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事能令他重视的了。 方北宸的生死当然无关紧要，就连他救我的原因。也只是为了利用而已。 我的心里一凉，难道从前真的是我太过天真，竟然将景泽当作了并肩作战的至交好友。 朋友，在他的心中究竟算作什么？ 我后退了几步，保持着和他的距离，冷笑道：“景泽，算我从前看错了你。” 这是我第一次当面直呼他的名字，那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心口隐隐作痛。往日景泽三番五次救我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要不是刚才亲耳听见他说出那番话。我甚至还不能相信景泽真的就只是在利用我！ 他好似无动于衷，背对着我声音冷淡道：“叶罄，从前看错与否都不重要了。事已至此，你如果还想救方北宸，就必须按照我说的来做。” 我闻言一惊，问他：“你还有办法救他？” 他的嗓音闷闷地：“希望不大。试与不试全看你自己考虑。” 我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当即冲到景泽的面前，咬牙看着他：“到底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出他，我都愿意去做！” 此时我绕到了景泽的跟前，他无处可躲，只能低着头与我对视。他漆黑的眸子黯然失色，怔怔看了我半晌，才开口对我说：“方北宸既然是被朱青煜的鬼力困住的，那么我们如果能收复朱青煜的魂魄，兴许就可以打破法术令他回来。”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当下其实并没思考当中的逻辑联系，就只是自顾自地点头道：“好，只要能有希望……怎样做都好……朱青煜的魂魄……在哪里？在哪里？！” 我说着拿出灵玉左右张望了一下，嗓音沙哑地吼道：“朱青煜，你快现身啊！” 那时的我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心中牵挂着方北宸，于是彻底乱了阵脚。 景泽突然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幽幽讲道：“叶罄。你现在如果不能冷静下来，待会儿连自身都难保，就不要再想救他了。” 我拼命点点头。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我冷静……我会冷静！” 我吸了吸鼻子，用手抹了好几把眼泪，可就是哭得止不住。那架势仿佛要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提前流尽。黑暗之中景泽捏住我肩膀的手松了松，忽而闷声道：“叶罄，你和我约定过不会再哭。” 我低着头。就听见他又说：“罢了，现在就开始吧。我会想办法逼出朱青煜来，到时候你听我的指令，借机用灵玉吸收他的魂魄。” 我应了一声，景泽就飞身站在了土丘之上。他一挥手便生出一团黑气，下一秒这些黑气盘旋在了土丘的四周，渐渐聚集成一条流动着的黑色屏障。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当中，看见朱青煜的鬼魂在下一秒现了身，张狂地笑道：“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 景泽没能与他废话，主动出击与他缠斗在了一起。 今夜的月光惨淡，两个影子在黑暗中斗得如火如荼。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一阵闷响，两人随即弹开立于了两旁。 寂静的树林中听见景泽喘了口气叫我：“叶罄，收魂！” 我定了定心神。赶紧拿出灵玉念动了招魂咒。可几乎就在同时，朱青煜的鬼魂突然飞身朝着我扑了过来。我招魂咒的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声，脖子随即被他的手给一把捏住。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问道：“你怎么会有灵玉？你是玄虚老道什么人？” 我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根本回答不了他的问题。目光瞥见土丘上的景泽正倏地朝着我的方向飞来，朱青煜也感应到了身后的疾风。掐住我一闪身躲过了景泽的一击。 而后他愤怒不堪道：“原来你们是和玄虚老道一伙的！玄虚老道骗了我，是他杀掉了我们一家，还利用我们修炼邪术。此仇不共戴天。我找了他近百年。如今既然你们送上门来，就替他先去死吧！” 朱青煜说完手上的力度加重，我翻了个白眼，感觉鼻尖的空气愈发稀薄。 就在这千军一发之际，身后的景泽揪准时机一掌拍在了朱青煜的背上。 趁着他松手的同时，我赶紧张嘴念动招魂咒。灵玉的绿光闪烁，朱青煜仰天大喝了一声。片刻之后一股股阴风迎面扑来，朱青煜的魂魄开始一缕缕向着灵玉袭来。 他的表情痛苦而又狰狞。 景泽似乎看出了他的不甘，幽幽讲道：“我们不是玄虚道长一伙。我们也正在找他。” 朱青煜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盯着景泽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半句话来。灵玉的绿光在刹那间消失不见，我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当即明白朱青煜的魂魄已经成功被吸收掉了。 既然成功吸收了朱青煜的魂魄，那就说明打破了他的法术！ 我收起灵玉，满脸期待地问景泽：“方北宸呢？他已经出来了吗？” 景泽看了我一眼，盘膝坐在了地上，闭上眼睛好像正在施法。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盼望着下一秒方北宸就能出现在我的眼前。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一眨眼就快要天亮了。 就在此时。景泽猛地睁开了眼睛，淡淡对我说：“朱青煜的法术的确破了，可是方北宸自身的魂魄不齐。如果强行用法力硬闯出时空。怕是会魂飞魄散。他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没有立刻回到现在来，而是去了另一个时空点暂时避开了玄虚道长。” 我听得一急。不过得知他现在避开了玄虚道长，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因为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方北宸目前还平安无恙。 我追问景泽：“那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他平安地回到现实中来？” 景泽沉思了片刻，回我：“先确定他所处的时空点，然后用镇魂尺将其魂魄暂时抽离出来，等回到现实之中再行释放。只是这一来一去少不了会有危险，叶罄，你就留……” 我打断他的话，尽量放平语气道：“景老师，我明白，也没理由让你去冒险。我会一个人去借镇魂尺，然后回到过去的时空点里去救方北宸。我只需要你带我去趟冥府，其余的事都不会让你费心。至于你的顾虑，我也能够理解。我一定会平安活着回来，让你能够完成自己的目的。这就算作我们相互利用的一个交换条件吧。”我讲完又对他说，“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动身去冥府吧。” 我话音刚落，景泽抬起眼聚精会神地看着我。他漆黑的双眸波澜不惊，却还是看得我心尖一颤。那副平静眉眼的后面，有一种令人心惊的情绪在逐渐晕开。一层层如同涟漪般推开，却在一瞬间又被他恰到好处地隐藏了起来。 我当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景泽冷不丁握住了我的手，面无表情道：“既然是互相利用，就更要保障你的安全。叶罄，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若不许你死，无论八大地狱还是刀山火海，我都会把你给带出来。” 我心中一惊，就感觉耳畔一阵疾风刮过。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待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已经来到了冥府。 景泽松开我的手，率先朝前方走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十年前 几分钟后，我和景泽来到了判官府。 乌元洲雷打不动地坐在花园中作画，这次我没时间再耐心等待，就走到桌子边一把夺走了他的笔。乌元洲云淡风轻地瞥了我一眼，淡淡开口问道：“方夫人别来无恙。” 我开门见山，告诉他我要借镇魂尺去救方北宸。 乌元洲闻言将目光投向了我身后的景泽，沉声问道：“这镇魂尺我可以借，只是方夫人不知道回时空点凶险万分，难不成你景泽也不知当中的利害关系？若是冥王大人……” 景泽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道：“我心中自有分寸。” 乌元洲被他呛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将镇魂尺交给了我们。 随后。我被景泽带到了冥府中的一座凉亭里，在亭中挂着一面巨大无比的铜镜。景泽一挥手用法术撞了一下镜面，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我看见铜镜中缓缓出现了一些画面。 那当中的人正是方北宸！ 他在一条狭长的街道上行走着，那四周的环境很熟悉，就是我们才去过的友嘉镇。 景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北宸现在所处的时空点，是四十年前的友嘉镇。” 我闻言点了点头，对他说：“那你快送我进去吧。” “我会和你一起去。”景泽淡淡回道。 我方才听了乌元洲的话，知道回到过去的时空点一定会担风险，就若有所思道：“不必了，景老师你愿意帮我至此，我已经是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景泽就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带着我飞身跳入了铜镜之中。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双脚就踩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四周人潮涌动，行人从我的身体中穿梭了过去，街边的小摊贩张罗着叫卖早点。四十年前的友嘉镇，可比我们前几天看见的热闹多了。 景泽的手还抓在我的胳膊上，我微微动了动，侧过头见他一张脸冰冷到了极点。不管他的做法是不是出于真心，我还是从心中感激他愿意帮我，就轻声对他道了一声：“谢谢。” 景泽告诉我，目前我们只能确定方北宸就在这个时空点里，却无法肯定他当下在哪个位置。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将友嘉镇转了一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我正着急，突然想到了当初的那个地下防空洞。就和景泽商量道：“如今就只剩下那处防空洞没有去过。他会不会猜到我们要来找他，所以找了个熟悉的地方等着我们？” 景泽想了一会儿，淡淡回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去看看了。” 在这个时空点里。友嘉镇的医院还未修建好。我们找了半晌才确定那处防空洞的位置，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的铁门。 一旁的景泽拉住我，让我闭上眼睛。说是要带我直接穿进去。 我才意识到如今脱离肉身的我，也算是一个鬼魂了。没有了躯体的禁锢，估计也能和景泽他们一样。不用受门框墙壁的限制。 我闭上了眼睛，景泽抓住我的手一用力。紧接着我感觉身子一沉，像是在飞快地往下降。 几秒钟之后，我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耳边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夫人。” 我的心尖一颤，差点不敢睁开眼睛去看他，生怕是我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听。直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再度唤了我一声：“夫人。” 我将眼皮微微抬起，在看见方北宸的一瞬间，所有的担忧和思念都烟消云散了。我扑到他的怀中。其实眼泪早就在之前流干了，此刻破涕为笑道：“你没事，真好！我这就救你出去。” 方北宸抬眼看了一下景泽，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破天荒地说了一句：“景泽，谢谢你。” 景泽却没有理会方北宸的道谢。他怔怔地望着我们的身后。开口问道：“你是跟着他到这里来的？” 我一愣，立马也转过头去，发现玄虚道长竟然也在这间密室之中。 身后就是那一口袁雪虞的棺材。 一身白袍的玄虚道长正逐一揭下棺材上的符纸。 方北宸答道：“没错。我当时正和老道斗法。你们收了朱青煜的魂魄之后，我所处的时空就突然发生了逆转。我心知不能强行回到现在，就只好随便钻入了一个时空点里，没想到误打误撞到了四十年前的友嘉镇。我在镇上再度发现了这个老道，想弄清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就收了鬼力悄悄跟在他的身后。最后一路跟到了这里。” 说话间，玄虚道长已经掀开了棺材盖。 当中躺着的袁雪虞一身紫色旗袍，还是那具面容未腐的美丽女尸。只是有一点和我们之前见到的不一样：此时的袁雪虞居然挺着一个大肚子。她的胸腔处微微起伏，仿佛还在有节奏的呼吸。 我看到目瞪口呆，玄虚道长就拿出一把手术刀切开了她的肚子，从中剖出了一个男婴来！ “哇哇哇……”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在密室里响了起来。 “这难不成是六十年前袁雪虞生下的孩子？！”我忍不住惊呼道。“它居然还活着！” 方北宸皱了皱眉头，也低声纳闷道：“我几百年前也曾与玄虚老道交过手，那时的他法力还并未到此等境界。这几百年间。他是如何做到永生不死，还能如此迅速地提高法力修为的？” 玄虚道长抱起那个男婴，我看见它裸露的后背上隐约浮现出一片枫叶的图案。那图案的颜色由深变浅。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自始至终，景泽都未发一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玄虚道长和那个男婴。 我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脱身。同时害怕再度被玄虚老道给发现。正准备让景泽和方北宸施法回去，冷不丁听见玄虚道长对着那个男婴冷笑道：“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做青枫了。” 青枫！ 青九的三哥，二十年前青家的当家人，景泽生前的名字！要论年纪，他也差不多是出生在四十年前！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倏地转过头去看景泽的脸。 “我……究竟是什么人？”景泽自言自语道。 他面无表情，高大的身体僵硬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婴，身上腾地窜出了一股黑气来。我之前见过他同样的模样，当下知道他又快戾气发作了，就连忙叫他：“景老师！你冷静一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玄虚道长感应到了我们的存在，一挥手用法术将我们拉入了现实中。 “竟然是你们。”玄虚道长冷笑了一声。 景泽眼中的戾气已经抑制不住，飞身上前掐住了玄虚道长的脖子，幽幽道：“这个男婴究竟是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怎么？连你自己小时候也不认识了？”玄虚道长明明已经被景泽控制住，可是顷刻间居然变成了一缕烟雾，最后窜到了密室的角落里，重新化作了人形。他笑道，“不要着急，还没到告诉你们的时候，今天就姑且放过你们。” 玄虚道长说完好像人间蒸发一般，从密室中逃走了。 景泽想要去追，方北宸一伸手拦下了他：“来不及了，我们必要马上回去！” 可是景泽眼下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控的能力，竟然一挥手和方北宸缠斗在了一起。 两人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我担心再这样打下去势必会两败俱伤，就冲上前去想要分开他们。电光火石之间，方北宸揽住我的腰，带着我退到了密室的一角。 他之前和玄虚道长斗过法，此刻已经是耗尽力气，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 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景泽的一双眼睛突地变成了红色，再度向着我们袭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乱如麻 那双眼睛红得令人心惊，景泽身周盘旋的黑气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我心知此刻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被戾气控制了意识的景泽，压根就认不出我们来。我见他越逼越近，方北宸想要伸手将我拉至身后，却被我侧身躲开。 他或许万万没想到我会一把推开他，然后主动迎上了景泽的这一击。 我眼睁睁看着景泽的手掌猛地向我拍来，而后倏地一停，于我面前几厘米的地方又收了回去。他的红眼睛在一瞬间变回黑色。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了一声，好似是在唤我：“小罄……” 我一愣，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可怕的通红。 景泽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我的身后。随即略过我一闪身到了方北宸的旁边。 我惊慌地转过头去，看见景泽一挥手将方北宸击到了半空之中，他身上的黑气不断向着方北宸的胸膛处袭去。 方北宸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却还是咬牙对我说：“夫人，躲开！” 我的脸唰得一下子就白了，心说我如果要躲开，从一开始就不会来这个时空点里。 我冲过去想要推开景泽让他住手，可是他稳如磐石，我根本无法动他分毫。身边就是那一口袁雪虞的棺材。我灵机一动跑过去抽出袁雪虞头上的一根银钗，将锋利的钗头向着景泽施法的手腕处刺去！ 一股血液从他的手腕上飙了出来，景泽在刹那间收起了法力，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我一掌。 我的胸腔一疼，喉咙里喷出一口鲜血，余光瞥见方北宸落回了地面上，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夫人！” 我踉跄了几步，方北宸落地之后还未站稳，就飞身过来接住我。 那口鲜血直直喷在了景泽的脸上，他的身体一怔，片刻之后眼中的血红逐渐褪去。恢复了意识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我突然想起那次在黎川岛之上，景泽的戾气发作之后，最后之所以会突然被唤醒，好像也是因为我的一口血。 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下也没有力气去多想。 方北宸扶着我坐在地上，灌输了些许法力给我。我感觉一阵阵凉意涌入身体之中，胸口处的疼痛感一点点减轻。我这才意识到景泽刚才拍的那一掌并未用尽全力。就像是故意收了几分力道。 若非如此，我只怕刚才就会当场毙命。 我缓了口气，见到景泽还立在原地。主动开口对他说：“景老师，我没事。我们现在快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拿出镇魂尺和方北宸沟通了片刻。就用镇魂尺将方北宸的魂魄抽离封存了起来。 五分钟之后，我们顺利回到了冥府。老方头前来接过了镇魂尺，说是为了以防万一。要去判官府让乌判官亲自复原方北宸的魂魄。此过程不能让外人打扰，不过只需一个时辰，让我们先去将军府等待。 我点点头和景泽去到了将军府中。 这此过程中景泽都未发一言，自始至终阴沉着一张脸。 我此刻静下心来，才想起在友嘉镇经历的一切。如果玄虚道长没有撒谎，那个六十年后再度从死尸体内产下的男婴真的就是景泽。朱青煜和袁雪虞岂不就是景泽的亲生父母？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景泽还与他们交过手，还…… 我无法体会他现在的心情，说不出是同情还是难受。又记起他之前说要利用我的那些话，当下的心情很复杂。 我进了大厅坐下，静下心来后才注意到景泽垂在身边的右手。 那被我用银钗刺破的伤口还在流血。血液一滴滴有节奏地掉在地上。景泽仿佛没有痛感，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我看着他淌着血的手腕，往日患难与共的画面再度浮现在脑海中。我心说不管怎么样，没有景泽的帮忙，我也到不了冥府更救不出方北宸。这样想来有一丝于心不忍，我悄悄让下人找了一块纱布过来。走过去想要替他包扎。 此时，我走到景泽的跟前，他冷脸看了我一眼。幽幽道：“不用了。” 我一声不吭，弯腰将他的右手抬到了边几上搁好。伤口看起来并不大，不过却被我扎得有些深。血液从中一股股冒出。不一会儿就流到了桌上。我用纸巾擦掉了他伤口边的血，当手指碰触到他手腕伤口的同时，不知怎地心脏抽搐得难受。 我强忍着那股奇怪的感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的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也将受伤的手腕搁在了木桌上。 我模仿着画面中那个女人的动作，一圈又一圈的替景泽缠上纱布，当最后一圈缠好之时，脑海中的画面便消失不见了。 我摇了摇脑袋，定了定心神。 景泽的血最终止住了。 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他手腕上的纱布，一时间心乱如麻。我也说不出为什么难过，就仿佛心尖尖都在颤抖。我随即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景泽或许被我给吓住了，收回了手淡淡道：“叶罄，这具身体不是真的，所以我没事。”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一点，只是当下就连自己也没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眼泪。 我点点头站起身，刚想转身回椅子上去休息，目光淬不及防望见了站在门外的方北宸。 我一怔。眼角的泪滴那么明显地滑到了嘴边，舌尖品尝到咸咸的味道。 方北宸的眸子一黯，随后冲我一笑，一步步向着我迈了过来。 与此同时，景泽站起身往门外走。 两个男人一来一往地擦肩而过，景泽最后消失在了门外，只留下一句：“你的肉身还在友嘉镇，必须要尽快回去。叶罄，我在外面等你。” 我来不及去回应他。方北宸就走到了我的面前，一下子将我拥在了怀中。 我见他安然无恙说不出的开心，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直到确定他身上没有别的伤口，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了原地。 我确认之后，方北宸也紧张地问我：“夫人可有受伤？” 我笑着摇摇头，而后埋怨道：“那时候在朱青煜的意识中，你为什么要让景泽带我走？”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温柔地解释道：“与其我们三人一起死在里面，倒不如让我和老道周旋，等待你们出去后想办法再救我。那时候我与景泽交换了眼色，我知道凭他的能力一定能成功收复朱青煜的魂魄。届时时空逆转，我便可以趁机逃去另外的时空点等待救援。只是当时情况太过危急，我没办法向夫人解释。” 我闻言心里一空，竟然会是这样？那为什么出了意识的景泽没有向我解释？ 恍惚间又想起自己当时说过的气话，如果换作我是景泽，听见那番话也懒得去解释吧。 “我好像误会景老师了，还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我叹了口气喃喃道。 说完正想抬头去看方北宸，可是他的胳膊忽然将我拥得更紧了。他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肩膀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方北宸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对我说：“小罄，我原先一直以为，我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尽心尽力保护你的人。” 他说得莫名其妙，我微微推开他的身体，近距离地望着他好看的眸子，笑道：“难道你不是吗？” 方北宸的眼波流转出柔情，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现在是，将来也会是。日后即使我不是夫人的唯一，夫人却会永远是我心中的唯一。”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道歉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惦记着人间的肉身，无法在冥府长留。 又嘱咐了方北宸几句后，我将门外的老方头叫了进来，郑重其事的对他说：“老方头，你这次一定得看好你家主人。最好能让他闭关个十天半月，实在不行就敲晕他让他好好休息！” 老方头连连点头答应，方北宸听过后一笑，故作不满道：“对夫人来说是十天半月。可是对于为夫来说，一日不见如隔百年。” 我瞪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依依不舍道：“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安心在冥府修养一段日子。你若不将身体养好就来人间，我也不会见你的面。” 我说完正准备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我还没看见其人，就先听见成芙娇滴滴的声音慌张道：“大哥，我听说你受伤了？！” 随即，一个穿着黄色长裙的女人快步走进了屋子。 冥府中的成芙没有肉身。却依旧明艳动人，令方才大战过一场后狼狈的我尴尬不已。 老方头眼力劲十足，见状在门边拦下成芙，客气道：“主人正与夫人谈事，还请成姑娘与我去偏厅稍作等待。” 成芙脸一僵，眼神奇怪地看了老方头一眼。她突然推开他，径直走到了我们的身边，笑着对我和方北宸说：“大哥、大嫂，你们这是怎么呢？怎么会搞成这幅模样，小芙听说大哥受伤后真是无比挂心，就立马赶来看你了。” 我也尴尬地笑了笑，方北宸忽然轻轻揽过我的肩膀，对成芙说：“我已经没事了，送走小罄后我还需修整一段时日，小芙要探望我还请择日再来吧。” 别说是成芙，就连我也没想到方北宸会这么冷漠地回绝了她的好意。 成芙一双好看的眸子晦暗不明，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可是她又果真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成芙关心了方北宸几句话。转身大步走出了正厅。 我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方北宸在我耳边轻声道：“看样子夫人今天没有吃醋。” 我心中一暖，知道他刚才的做法是在顾忌我的感受。要不然我只怕这段时间都会胡思乱想。我放松了身心，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笑道：“醋吃得太多对胃不好。我现在要走了。” 身后的方北宸爽声一笑，我走到门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弯起眼睛望着他轻声道：“夫君。好好休息，我会想你的。” 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我就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景泽背对着我站在大门前。或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冷冰冰道：“走吧。” 我想起方北宸刚才的话，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景泽，当下可谓是无比的自责。我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万遍，一边跟着景泽回到了人间，一边努力组织语言向他道歉。 可是他的面容始终平静得可怕。每当我正准备开口之时，看见他的那一张脸总会吓得闭了嘴。 我们又回到了友嘉镇，此时正是大白天，友嘉镇的街头隐隐约约有了人声。 我问景泽：“如今法术破了，是不是那些活死人都苏醒了过来？” 景泽点点头，轻描淡写道：“他们不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不过政府估计不会轻易解除封锁。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友嘉镇还是会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我闻言想起了一个人，或许他能够去与政府汇报。 十分钟后。我们回到了小树林边，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还在昏睡的陈医生。景泽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陈医生苏醒过来后迷茫地看着我们，愣头愣脑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头那么晕？” 我编了个理由，就说友嘉镇已经恢复正常了，那些僵尸都变回了人类。 陈医生追问我具体的原因过程，我一时间答不上来，景泽继而道：“因为你找到了救治的解药，难道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陈医生看着景泽。忽而目光一呆，点了点头。 我心知肯定又是景泽用了法术。半晌陈医生才回过神来，和我们告辞后离开了小树林。 景泽起身叫我走。我的眼睛冷不丁看见他身后的土丘，想起那里埋葬的人正是朱青煜。按照我们之前所看见的过去，朱青煜就是景泽的亲生父亲。 如今就要离开这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别扭地问景泽：“景老师，你……你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吗？” 他犀利的目光倏地打量了我一眼。只吐出一个冷冰冰的字眼来：“走。” 我吃了一个闭门羹，叹了口气跟在景泽的身后，最后回到了他的那辆SUV上面。 五分钟后。景泽启动了车子，载着我向着回程的方向驶去。他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驾驶车子，右手从杂物箱中拿出那盒晕车药扔到我的腿上，却是连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做完这一切之后，景泽继续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 我看着腿上的这盒晕车药，余光扫到景泽缠着纱布的右手腕，心脏又是一阵抽搐般难受。 我拿出一颗药就着矿泉水服下。 窗外的天空烈日高照，我从背包里找出墨镜戴上，这才敢斜眼去看景泽受伤的右手腕。那纱布被我缠得丑陋极了。与他修长好看的一只手格格不入。 车子进入老路之后开始剧烈地颠簸，我用一只手抓住车内的把手，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震了出来。偏偏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想到了道歉，我的声音颤抖着对景泽说：“景老师，对不起。” 他没有理会我，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提高嗓音对他说：“之前是我误会了你，那时候我太着急，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之前莽撞无礼的行为。我们是好朋友，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今后我不会再怀疑你利用我，也请你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时，一定要和我说真话。” 我一口气说完这段道歉，心里的一块石头就放了下来。 我静静地望着景泽，并不知道他是否会原谅我。可是心中有个声音仿佛在告诉我，景泽从来就不会与我生气。自我认识他开始，他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包容着我。 最初包容着我的愚蠢与无能，如今包容着我的无理取闹。 我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听见他总算是开了口，面不改色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一愣，还来不及回话，景泽继而冷漠道：“叶罄，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若不许你死，无论八大地狱还是刀山火海，我都会把你给带出来。所以，你如果真的想要道歉，就好好地活下去。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道歉方式。” 我的心尖一颤，用手扶了扶墨镜，当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轻声应了一句：“恩。”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懂得景泽冷漠面孔后的温暖与善意。 他从前说过的每一句狠话的背后，都蕴藏着他独特的关怀与提点。景泽既是我患难与共的朋友，又是能够时刻叮嘱我的老师，更像是一位严厉的兄长。 我这一出神就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已经度过了最颠簸的路段。 我墨镜后的双眼怔怔地看着景泽，恍惚间觉得我能认识方北宸和他，是我这二十年来最幸运的事。我心之所属的方北宸教会了我爱与付出，然则亦师亦友的景泽却教会我成长与坚强。 心中一暖，我回过神来朝景泽莞尔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你，景老师。”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息事宁人 此次的回程途中没有停留，出了新金镇后，景泽在高速路上将车开得很快。 我有些困，就放下座椅打了个盹。 醒来的时候又是一天的傍晚时分。车子已经回到了C市，正往我家的方向飞快驶去。我侧过脸看了一眼景泽。他仿佛一点也不疲惫，只是在长时间的操作方向盘后，右手腕上的纱布再度浸出了血。 此时车子已经停在了我家的楼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纱布，皱眉对他说：“景老师，你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跟我上去换药重新包扎一下吧。” 他头也不回，淡淡道：“不必了。” 我当下倔脾气发作，或许也是自己之前误会了他。恨不得逮住点机会就弥补。 我很认真地对景泽说：“我知道这具身体不是你的，或许你一点痛感也没有。不过你既然借了肉身在人间行走，就得好好珍惜不是？再说了，你这幅模样走在街上，也太惹人注目了。”说完又开玩笑逗他，“你这么一位银发帅哥本来就很打眼了。再加点新闻都能上微博头条了。” 我说完一乐，自己随即捂住嘴笑了笑。 景泽无动于衷，转过头皱眉看着我，有些不知所以。 我心说人生最尴尬的事，大概就是你讲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笑的冷笑话，结果别人毫无反应。 想来我几乎没看见过景泽大笑，这家伙估计能排上全国笑点高前三强了…… 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就听见景泽打开车门冷冰冰道：“走吧。” “啊？”我愣头愣脑地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是他答应了要跟我上去重新换药包扎。 几分钟后，我进了房间翻出止血粉和纱布，仔仔细细地替景泽重新换了药。再度触碰到他手腕伤口的同时，我刻意多停留了几秒，想试试是否还会有在冥府时的奇怪感觉。 我将药粉涂在他的伤口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手腕，在刹那间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了？”景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破了我的思考。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继续手上的包扎动作。忽而抬起头问他：“景老师，你喜欢穿白衬衫吗？” 他被我问得莫名其妙，再度皱了皱眉头。很大程度上的打击了我的积极性：“叶罄，这个问题很无聊，我不想回答。” 我只好没好气地点点头：“哦。” 沉默了片刻。耳边景泽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我的衣柜中，白衬衫倒是不少。” “恩？”我缠好纱布，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没想到景泽居然会回答我这个无聊的问题。我冲他笑了笑，乐呵呵地随口称赞道：“景老师你皮肤白，穿白衬衫很好看啊！” 他漆黑的眼眸一亮。我惊喜地发现当中闪过一丝笑意，牵动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这笑容虽然浅到可以忽视，可出现在景泽脸上之时，仿佛可以融化整座冰川。 我心里一暖，低头在纱布上打了一个结，又想起景泽的身世和遭遇。沉声开口道：“景老师，你还记得我在青家别墅时说过的话吗？我们是朋友。我虽然没有法术，脑子也不够聪明，不过我却很乐意分担你的忧虑和心事。所以你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告诉我。在你开心时我很荣幸与你分享喜悦，在你不开心时我或许无法安慰，却可以陪在你身边一起面对。” 语毕，包扎也全部结束。 景泽收回了手，起身往门外走。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气得半死，脱口而出道：“喂。我好歹说那么多煽情的话，作为朋友的景老师就不能给个面子吗？！” 临出门之际他停住了脚步，淡淡对我说：“叶罄，早些休息吧。趁我现在心情不错，得去调查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如果什么时候我不开心了，会再回来找你。” 景泽说完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我愣了几秒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摇了摇脑袋道：“这捉摸不透的景老师啊……”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周芸发来的数条微信。 微信的内容是说她已经找到在校园BBS上发帖的真凶了，让我看到消息立马回个电话给她。我赶紧翻出通讯录拨通了周芸的电话。她接得很快，张嘴便是：“姑奶奶，你不会是才睡醒吧？” “是啊。最近欠了太多的瞌睡债。”我笑道，“快和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周芸让我等她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了一分钟才低声对我说：“那计算机系的学长真是给力。一路人肉追查到了发帖人的信息。那发帖的孙子也是我们学校的，是中文系一个叫做钱多的四眼丑男！” 我闻言笑得不能自已：“钱多？这是什么鬼名字。” 周芸也打趣道：“大概是他爹妈太喜欢钱了吧。不过说起这个钱多的妈，还能算作你的半个同行。他妈在C市有一间易经风水咨询室。平时也会接些灵媒沟通的业务。我在猜测，会不会是你太火了影响了他妈的生意，所以钱多才会发帖报复你。” 其实我和周芸猜得也差不多，只是偌大的C市做灵媒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为什么人家都没意见，钱多和他妈就盯上了我？ 周芸嘿嘿了一声：“这还用得着用脑子想吗？你瞧他那名字就不是什么好玩意，既然和你还是同校，当然就先发制人了。” 我又是一笑，乐道：“人家是以貌取人。小芸你是以名取人。”我说着打开笔记本登陆了校园BBS，看见当中污蔑我的帖子已经不见了，就问周芸是怎么回事儿？ 周芸告诉我，是她找了些关系把帖子都删了，还封了发帖人的IP和账号。 她若有所思道：“小罄，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们手上没有证据，报警估计无济于事。可是不知道这个钱多还会不会有所动作，你自己也得留意下才行。” 如今既然帖子已经删除了，我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就想着息事宁人。毕竟我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估计都没有时间去处理这种糟心事。 我“恩”了一声，轻声道：“谢谢你小芸，我自己会多加注意的。” 周芸笑了笑：“好，那我就不和你聊了，小雪还等着和我吃饭呢。” 挂断电话之后，我想起这个叫做“钱多”的校友，忽然又记起了白家馆中被人贴了符咒的鬼。那时候它告诉我，使坏的人是我的一个同学。 现在看来这个人多半就是钱多，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白家馆中下手？难不成为了让白姐去请他妈帮忙驱鬼？如果是这样，钱多又怎么能够肯定，白姐会在那么多灵媒之中找到他妈？ 不过既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追根溯源的必要。 我放下手机，想着估计能有至少一周的时间见不到方北宸，心里空荡荡的。 一下午的时间都在网页小游戏中打发度过，傍晚的时候我刚吃过晚饭就接到莫小雪的电话。她约我明天中午一起在餐厅吃午饭，说是庆祝女儿一个月的生日。 我当即答应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商场选购礼物。 导购小姐介绍了许多满月孩子适合的首饰，我最后选了一条猫咪吊坠的手链。当我拿着礼物去到约定的餐厅包厢时，当即傻了眼，脑海中突然想起这孩子不是普通的人类。 “孩子都……都长这么大了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里那个七、八岁胖乎乎的小姑娘，心里咯噔一声，那条手链恐怕是戴不上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起风波 几日不见，莫小雪越来越容光焕发，身旁的布莱克好像也成熟了不少。 我进了包厢，将礼物悄悄塞回手提包里，笑容满面地和他们一家打招呼。莫小雪起身迎接我，她用手挽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对小女孩说：“小萱，快叫干妈。” 我这才知道小女孩的名字叫做布萱。她虽然才满月。可是非纯人类的生物生长速度都很快。一月足能当作人类七岁的年龄，三个月就可成年。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有趣的事情，就好奇地问莫小雪：“那一年之后，小萱岂不是七、八十岁呢？！” 布莱克给我倒了一杯红酒，叹了口气道：“叶罄你怎么还是这样蠢？妖和鬼一样，三月成年之后，外貌年龄就不会有变化，只有修为法力会继续增长。” 我心说才夸过布莱克变成熟了，这家伙就又说我蠢！ 我白了他一眼，走过去抱了抱小萱。她的模样很可爱，一张脸圆滚滚的，甜甜地叫我：“干妈。” “真乖！”我应了一声，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她。 小萱很乖巧地说了句：“谢谢。” 她好像很喜欢我，席间非得让我抱着，在我怀里跟个小猫一样蹭了蹭去。我被她逗得时而大笑，莫小雪对小萱说：“快下来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你这样影响干妈吃饭。” 小萱闻言嘟了嘟嘴有些不想离开我，我见状就笑着劝道：“没事，我喜欢小萱，就这样抱着她也不耽误吃饭。” 我话音刚落。莫小雪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我：“小罄，我说你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 我脸一红，瞪了她一眼：“都说当妈的人喜欢瞎操心，我看还真没说错。” 莫小雪脸皮极厚，还不死心地补充道：“小罄，你家老方是鬼，你们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一样的。一月生产，三月成人。你算算多划算，四个月就能养大一个孩子！说真的，你们真可以考虑要一个孩子！” 我对她很无语，就看着布莱克笑道：“布莱克，看来你的妻子很喜欢小孩，你打算再继续生几个吗？” 布莱克和人类不一样，遇事不会拐弯抹角，就乐呵呵道：“恩，只要小雪愿意，我当然还想再要几条！” 我喝进嘴里的红酒险些喷出来，莫小雪回过头瞪着他。羞红了脸：“什么几条啊？！我都告诉你好多次了，我们小萱不能算纯粹的猫！真是榆木脑袋！” 小萱听见她爸妈的对话，也似懂非懂道：“爸爸真笨！妈妈说了，小萱是小公主。” “是是是。你是小公主。”布莱克摸了摸脑袋一笑，余光盯了我一眼，低声道：“哼，叶罄。都怪你！” 一顿饭被这家子活宝逗得喜笑颜开，或许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和莫小雪喝着一杯又一杯的红酒。直至喝得有些微醺，小萱最后也在我的怀中睡了过去。 离开的时候布莱克将小萱抱上了车。莫小雪上车前特地抱了抱我，叹了口气道：“小罄，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非得等到时机成熟才能去做，跟着你的心走就好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连声恩恩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目送莫小雪他们离开之后，我打了个车就往家里赶。 下午的马路有些拥堵，我打开车窗透了透气，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估计是刚才喝得有些多了。 回到家中的时候黄昏刚至。 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从包里翻出那条猫咪手链。 金色的吊坠上是一只“HELLOKITTY”的卡通猫。让人越看越觉得可爱。我看着这条手链，脑海中浮现出小萱天真甜美的圆脸，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孩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 我将手链握在掌心中，借着醉意稀里糊涂地想着：我将来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会有怎么样的性格？如果是个男孩，会不会跟他爹一样，也是个说甜言蜜语的高手？ 一想到孩子他爹，方北宸的样子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我的脸有些发烫，心说叶罄啊叶罄。看来你真是喝多了…… 迷迷糊糊中睡了一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拍门声。我从床上惊得坐了起来，来到门边问：“谁啊？” 外面的男声很严肃：“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警察。请你开门配合调查。” 我透过猫眼往外看去，果真是两个穿着警服的男警察。这一年来我见警察的次数比见我们校长还多，早已习以为常。我再核对了一番他们的警号，最后打开了门。 我诧异道：“你们找我是要调查什么事？” 我可不记得最近干过什么惹上警察的事啊！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男民警掏出了一张照片，问我：“你认识这上面的女人吗？” 我接过来仔细一看，随即脱口而出道：“这是我们学校附近餐馆的老板，我不知道她的全名，平时都叫她白姐。” 话音刚落。心中就腾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男民警继续问我：“除了餐馆老板的身份外，她难道不是你的客户吗？” 看来警察已经得知了之前的那件事，我也没办法去隐瞒，就一五一十地大致交待了。我告诉他们，白家馆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白姐才叫我去帮忙收拾。 两个男警察看样子都是无神主义者，闻言很不屑，终于表明了来意：“既然死者白丽的确是你的客户。那就请你和我们回一趟局里吧。” 他嘴里“死者”两个字才说出口，我就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道：“你说白姐她……她死了？” 另一个年轻一些民警点了点头：“傍晚的时候，她在家中自杀了。屋子里留下一段录音。指明是你骗了她的钱，让她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寻死。” 我的头皮一麻，男警察就钳住我的胳膊将我带下了楼。警察在二十分钟后开车到了市公安局里，我被暂时关在了询问室中。面前做口供的警察让我通知家人。 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爸，可是电话却一直关机。 如今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拿出金叶子去通知方北宸，要不然肯定会更加令人怀疑。想了想。我只好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拨通了景泽的号码。 可是手机始终没有人接听。我挂断电话，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景老师”三个字令我如释重负。 我接通电话说明了情况，景泽听得仔细，最后淡淡对我说：“我马上过来。”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我便安下心来，从容不迫地应对警察的审问。 在交谈的过程中，我知道了白姐是在今天傍晚七点左右，于她的家中上吊自杀的。早在三天之前，她的餐馆由于被投诉次数太多。第二次遭到了卫生局的查封，不得不关门赔偿。 八点的时候，白姐的丈夫回到家中，就看见吊在屋内已经面如死灰的妻子。等到120赶来的时候，白姐早就心跳停止多时。最后白姐的丈夫在她的手机中找到了一段遗言录音。他听过之后立马报了警，警察经过调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我。 此时，警察拿出一个装在透明袋子中的手机，向我播放了那段录音。 白姐凄惨的声音在询问室中响起：“是叶罄害死我的！她那个假灵媒。坑了我的钱不说，还在我的店中做了手脚。我如今倾家荡产，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我只有选择上吊自杀这一条路走！如果警察发现了这段录音。请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将这些假灵媒绳之于法！” 第一百八十章 逃出警局 白姐的录音结束，手机中最后响起一声类似于踢翻凳子的声音。虽然未能亲眼看见，我的脑子里却在不停脑补白姐上吊而亡的场景。 警察在手机上按下了停止键，询问室里又恢复了如初的安静。 我的头皮一麻，当下有些心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学艺不精。当初未能发现白家馆中还有其他鬼怪的存在。如果真是这样，我算不算是间接害死了白姐？ 我难道真的是逼得白姐走投无路的凶手吗？！ “叶小姐，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对面的警察很懂得抓住时机，见我神情慌张追问道。 “我……”我的眼神躲闪着。 正准备开口，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我回过头去看见是景泽来了，眼眶霎时间有些红，心中的疑惑和紧张无处藏匿。他面容冷静地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叶罄，不是你做过的事就用不着心虚。” 景泽的这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我一个激灵，随即就平复了心绪。 是啊，当日我亲眼看见成凌带走了那只鬼，当时成芙也在现场。如果白家馆中还有其他鬼怪，这两个冥府中的鬼差怎么会发现不了？白姐的餐馆会被卫生局查封，也不一定非能和鬼怪扯上关联。 只是她的遗言太过凄惨，一时间将我的思维也带入了误区，使得我下意识地对号入座了而已。 我理了理思路，镇定地对警察说：“白丽只是我的一个普通客户，我只负责替她解决灵媒方面的问题。而她自杀的原因是因为餐馆倒闭，既然餐馆是卫生局查封的，只能说明她在食物卫生方面出现了问题。难不成这样的问题，还能推到我的身上？除非你们能证明是我在白家馆中动了手脚，要不然我也会控告百丽的丈夫污蔑栽赃。” 我一口气逻辑分明地说完这段话，看着警察无法反驳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 景泽上前要保释我回去，可警察却以未到24小时为理由不肯放人。景泽想了想，最后提出要单独与我谈话，警察这才起身出了询问室。 此时，他坐在我的对面，我望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子。低声道：“景老师，这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连环套。” 他却不说话，只是对我轻轻点了点头。搁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抬起，指了指天花板。我仰头一看，瞬间反应过来。这间询问室里有监控监听。我如果在这里告诉他关于白家馆鬼怪的事，只怕监控那头的警察会听得目瞪口呆吧。 我本想让景泽用法术屏蔽了监控，再仔细一想。我都能想到的事景泽又怎么会想不到？他现在不这么做，估计也有自己的原因。左思右想之后，我灵机一动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上悄悄写下四个字：“我要出去。” 如今也只有出了警察局，亲自去调查一番才能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景泽被我拉住的手一怔，我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其实有怀疑的对象，只是现在还不能肯定。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污蔑我，事情恐怕还有些复杂。” 我说完朝着景泽挤眉弄眼。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办法带我出去。 他沉思了片刻，漆黑的眸子打量了我一会儿，才微微冲我点了点头。我心中窃喜。就看见景泽倏地一挥手，房间里监控视频的红光就熄灭了。 景泽拿出一张符纸，在我的眼前一晃，我惊讶的发现房间中竟然出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只是那个我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个木偶人。耳边听见景泽向我解释：“这个假人会代替你呆在警察局，不过也只有24小时的有效期。现在你立马跟我走。” 他朝我伸出了手。我点点头将手搭了上去。景泽拉着我出了询问室，身影奇快地躲避警察出了门。 直至上了他那辆SUV，我才喘了口气好奇道：“景老师。在询问室里我与你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使用法术屏蔽监控？” 他发动车子心不在焉地回我：“没什么，只是忘了。”说完又头也不回地反问我，“现在说吧，你的怀疑对象是谁？” 我一愣，想起之前校园BBS上的那些污蔑帖子，钱多的名字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先前在警察局的时候，我就反复琢磨了许久。虽然在很多细节上还是解释不通，不过至今为止除了钱多。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怀疑对象来。再加上之前在白家馆的时候，那个被成凌捉走的男鬼，曾经说过使坏的人是我的一个同学。 我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告诉了景泽，说到最后时自己摇了摇头，也是纳闷道：“景老师，现在钱多是最大的怀疑人，他或许是因为他妈生意上的事心存报复。可是有一点真的很奇怪，如果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逼死白姐，将我送进警察局。那么他究竟是如何肯定，休学的我会在那一天去到学校，而且白姐会刚巧出现在校门口遇见我的？要知道那天去学校，我也是临时决定的啊！” 我想不明白。如果钱多不是幕后的策划者，那又会是谁？ 夜晚的马路空旷，景泽将车子开得很快。沉声回我：“按照你的说法分析，这一切多半不是钱多干的。不过他在BBS上发帖，估计不单单是为了心存报复。只要找到他。肯定会有新的线索与发现。”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校门口，我跟着景泽下了车来到了男寝楼下。 景泽让我稍等片刻。紧接着上了楼去。不一会儿我看见他的身影从楼道口显现，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蓝框眼睛的高瘦男生。他身上穿着一套格子的睡衣，一边往外走一边警惕道：“你要带我见什么人？我就在这里，如果再远我就不走了。” 这个男生应该就是中文系的钱多了！ 他话音刚落，目光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我，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回去。景泽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钱多想要大喊大叫，景泽在他的颈部一敲，钱多便乖乖地闭了嘴。 景泽拽着他朝我走来，我们去到了校园中的一处僻静花园。 我看见钱多一直努力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就装模作样地威胁他不许再叫，而后让景泽将他的法术解除。钱多兴许是有些害怕，果真就没有再喊叫，浑身瑟瑟地发抖着。 我见状抓紧时间问他：“校园BBS污蔑我的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他浑身颤抖了半晌，双腿发软地答我：“是……是……不过那些帖子现在已经删掉了。” 我看见他这一幅怂样，心说钱多的妈妈不也是灵媒吗？按理说做这行的胆子都很大，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怎么就培养出了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儿子。 “你为什么要发那些帖子？难不成是你妈指挥你这样做的？”我再度追问。 钱多拼命摇摇头：“不……不关我妈的事，是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发那些帖子。加上我当时……当时本来看不惯你那么红……所以才……” 景泽皱了皱眉头，打断他含糊不清的话语，直截了当地问道：“给你钱的那个人是谁？” 钱多看样子很畏惧景泽，听见问话后“啊”了一声。紧接着我的鼻尖闻到一股臭味，才发现钱多居然尿裤子了！他捂住自己的下半身，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可怜兮兮道：“叶罄……你放过我吧……要整你的人是你们班的同学……你去找她算账好不好……她的名字叫莫小雪。” 第一百八十一章 寻骨追踪 钱多说要整我的人是莫小雪，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莫小雪如今休学在家，我早些时候才与她吃过午饭，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学校使坏整我？我的眼珠子一转，逼问钱多：“是不是那个人让你这么说的？你要是不说实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钱多后退了几步靠在树上，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哆嗦得不成人形：“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景泽忽然开口，对他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他说着上前一伸手拍了一下钱多的脑门，钱多一怔，紧接着木讷地往男寝方向走去。 借着路灯，我看见他的裤腿都湿透了，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再度想起钱多的话，我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线索。如果钱多没有撒谎。那么指使他的那个人，会不会和莫小雪长相一致，才让他误以为那就是莫小雪。 周芸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告之钱多一事时。也似乎提及过莫小雪。那时候是在晚饭时间，她明明身处在学校当中，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好，那我就不和你聊了。小雪还等着和我一起吃饭呢。” 我几乎不用去电询问，也能肯定莫小雪这段时间绝不会出现在学校！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是莫秋！”我恍然大悟，抬头告诉景泽，“钱多说的那个莫小雪，其实是莫秋假扮的！” 景泽处变不惊，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是她干的，动机倒是说得过去，或许是和莫家老太婆的死有关。” “既然她假扮莫小雪在学校里，那么现在说不定还住在寝室中，我这就去找她！”我激动道。 景泽一伸手拦下了我，低声道：“你现在即使去找到她，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警察也不会洗掉你身上的嫌疑。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找莫秋算账，而是弄清楚白丽的真正死因。弄清楚她策划行动的整个过程。只有掌握了这一切的证据，才能让警察相信你所说的话。” 景泽做事一直很妥当，他说得在理。是我刚才太冲动了。 我冷静了一下，再度问他：“那我们该去哪里调查证据？” 景泽面不改色道：“两个地方--白家的餐馆和白丽的家。” 餐馆就在学校的附近，几分钟之后我和景泽来到了店门前。景泽用法术打开了门。我进入到厨房之中，告诉景泽之前就是在这里捉到的那只鬼。 景泽扫视了四周一圈，淡淡回道：“这里目前没有阴气。不过似乎有鬼差来过。” 我听他说起鬼差，想起之前成芙和成凌的确来过这里，就告诉了他经过。景泽听完皱了皱眉头：“既然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这里还会留下鬼差的味道？” 我们又在周围检查了一圈，发现餐馆几乎被搬空，也无法追查到更多的线索。景泽提议立马去白丽的家中看一看，白丽是今天傍晚时上吊自杀的，按理说屋子内还残留着她的魂魄和怨气才对。 景泽之前在警察局看到过白丽家的住址，我们根据地址来到了郊区的一栋高层住宅。进去之前。我曾担心屋子里会不会有其他的人，还没来得及问景泽，他就一下子打开了大门飞身闪到了屋子中央。 我心里一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跑了进去。 案发现场还保持着原样，客厅中央的装饰梁上挂着一根白色的粗麻绳子。一张被踢翻的凳子倒在地上，木制的凳脚被摔缺了一小块。 景泽闪身追到了阳台之中，忽然一挥手凭空抓住了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忙问他：“景老师，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他手中的“东西”现了身，正是那日我在白家菜厨房见过的男孩--成芙的弟弟成凌！ 成凌此时被景泽揪住了衣领，不满地骂了一句：“放手，我在执行公务。” 我跑上去刚要解释。景泽似乎认识成凌，冷冰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刚才是不是也去过白家餐馆？” 成凌转过头白了我一眼，而后冷哼着回答景泽：“景先生，冥王大人虽然许可你不受冥府规章的管辖，可是却没有给你阻碍鬼差执行公务的权利。” 景泽冷笑了一声，幽幽道：“看来你是弄丢了白丽的鬼魂。才会急得到处乱找。” 成凌一愣，瞪大眼睛反驳道：“我才没有弄丢鬼魂，这个白丽本就是阳寿未尽之人，却突然莫名其妙的自杀。如今鬼魂还不知所踪，我不过是奉命调查这件事。” 我听见他们的对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成凌方才说冥王许可景泽不受冥府规章的管辖？最初认识景泽的时候，我曾经猜测他和方北宸一样，都是冥府中的官员。后来他不愿多说。我心中的好奇感就逐渐消失掉了。 现在想想，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冥府的人，在冥府中势必也有些身份地位。 只是现在还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我插嘴问成凌：“你说白丽的阳寿未尽？那她会不会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死的？” 成凌皱了皱眉头，一副对我很不待见的模样。 与此同时，景泽淡淡开口道：“屋子里有施过法术的痕迹，看来是有人将白丽的鬼魂捉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成凌也是一惊，脱口而出道：“施法的痕迹？为什么我没感应到？” “你的修为不够。”景泽轻描淡写道，“如果你想顺利地调查清楚整件事回去交差，不妨和我们合作，把你目前知道的事告诉我们。” 成凌被景泽呛得脸一红。沉思了半晌或许是清楚景泽的能力，还是将所知的线索告诉了我们。 原来根据生死薄上的记载，白丽这一生应该是先苦后甜的命。她在三十五岁那年，事业会愈发的红火，最后会成为数十家连锁餐厅的老板娘。而她寿终正寝的年纪，应该是在六十三岁。 可现在白丽莫名其妙地自杀死掉了。享年不过三十三岁。 成凌是附近这个辖区的鬼差，得知这一情况后奉命前来带白丽的鬼魂回冥府。没想到他到了人间后却感应不到白丽的鬼魂。他先后去了白丽的餐馆和家中都一无所获，就在刚才撞上了我们。 我听过之后，想起之前那个在厨房偷吃鸡蛋的男鬼，若有所思道：“你上次不也说那个男鬼是被人给抓起来了吗？这次会不会情况一样，也是同一个人干的。要不你把那个男鬼召唤过来，我们仔仔细细问问他情况。” 成凌再度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那人生前没做什么坏事，已经进入六道轮回投胎去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心说就连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这下可如何办才好？ 成凌也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侧过头打量着景泽，像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景泽看了一眼房梁上的绳子，忽而低声对我道：“叶罄，现在还剩下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你配合。” 半个小时之后，景泽和成凌施法，带我来到了公安局的刑事技术实验室内。停尸台上躺着的白丽死状恐怖，一双眼睛几乎快要爆出眼眶，脖子上被绳子勒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成凌仿佛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激动地问景泽：“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用寻骨追踪去感应死者残留在躯体上的意识，从而看见她生前的最后一分钟！”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还原现场 我听见成凌的这一说法，突然想起了美剧中的一些桥段。某些拥有特异功能的侦探，就能通过回到凶案发生地进行感应，从而还原案发现场。 没想到这样一种特异功能，景泽也会使一二。 只是我不明白，他究竟需要我配合什么？ 正纳闷的时候，景泽就向我解释道：“叶罄，寻骨追踪的实施者必须是人类。也就是说，我们三人中只有你能够做到。待会儿我会用法术让你感应到白丽死前一分钟所经历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拥有白丽的视觉和感受，所以会感同身受到她的痛苦与绝望。你如果害怕，我们也可以放弃这一办法。” 我听得一愣一愣地，反问他：“拥有白丽的视觉和感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和穿越到别人的意识中一样？” 成凌有些不耐烦，简单粗暴地告诉我：“换句话来说，寻骨追踪开始之后。你就等同于是白丽。既然是死前一分钟的事，那么你也会切身感受到死亡的全过程。” 我闻言头皮一麻，不过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我安慰自己千万不能掉链子。定了定心神对他们说：“我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成凌或许是没意料到我会答应得那么快，愣了几秒后破天荒地安抚我：“你也不要太害怕，只要心里想着当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就行。” 我点点头，心说有什么好害怕的，姐姐我都是出过魂的人了。 下一秒，景泽将我的手指和白丽僵硬的手指勾在了一起，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凉意。我在他的指挥下闭上了眼睛，感觉耳朵边响起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有些像是电视失去信号发出的沙沙声。 耳边有人放声狂笑：“哈哈，黄脸婆，你也有今天！你不是自以为开了个小餐馆，就可以成天回家对我指手画脚吗？” 我猛地睁开眼，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勒着一根绳子，脚下正踩着一张小木凳。四周的环境是在白丽的家中，面前站着的男人长得斯斯文文，却说出了那句与外貌不相称的话来。 我知道已经回到了白丽死亡前的一分钟。 脖子上被粗绳子勒得难受，果然和景泽他们说的一样。我能感同身受到白丽的痛苦与绝望。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句：“老公。” 男人恶心地一笑，将手机和一张纸递到我的面前，幽幽道：“不想死吗？那就照着这上面的念一遍。用手机录下来。” 白丽伸手想去接过那张纸条，我感受到双手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 男人见状冷笑了一声：“我差点忘了。你中了毒使不出力气来。我替你拿着，你只管对着手机说就好！记住，声音一定要大一点！” 白丽留下了几滴眼泪。我看见那纸条上写着一段话，正和我在警察局里听见的一模一样！ 一股难言的心痛感席卷而来，白丽张嘴声音凄惨地读出了那一段话。我正为她着急。心里骂道这个傻女人怎么就相信了她老公的话，怎么就轻信了他会放过她？！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一下子将白丽脚下的木凳给踹开了，随即在手机上按了一下。白丽的双脚猛地悬空了起来，在那一瞬间，我几乎分不清快要窒息的人究竟是我还是白丽。 脖子上的粗绳仿佛要勒入我的肉中。气管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住了。我的脸一阵涨红，紧接着胸口闷得难受。我听见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声，双眼愈发的干涸。隐约瞥见白丽老公狂笑着的脸。 我要死了吗？！ 死亡的气息一点点向着我靠近。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就在我彻底要“死掉”之时，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满脸笑容的青九走进了屋内。 双眼一片漆黑，身边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啊！” 我大叫了一声，一下子甩开了白丽的手指。重重地喘了口粗气。 方才那种死亡的恐惧感至今令我心有余悸，我猫着腰惶恐地看着停尸台上的白丽，一时间脑袋糊涂地说不出话来。身边有人轻轻揽过我的肩膀，低沉着嗓音道：“已经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 我转过头望着景泽波澜不惊的眸子，砰砰直跳的一颗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朝他点了点头。一旁的成凌忍不住追问我：“你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我将之前的所见所闻统统告诉他们，最后总结道：“白丽是被他的丈夫害死的，那段录音也是在他的威胁下讲出来的。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白丽的鬼魂应该是被青九给抓走了！” 景泽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和他扯上了关系，看来莫秋多半也和青家勾结上了。” 成凌没见过青九。当下有些不知所以，就说：“既然知道是谁抓走了白丽的鬼魂，那现在我们就去找他吧。” 我和景泽面面相觑，青九如今神出鬼没，早已没在青家别墅居住。要想去找他谈何容易？再加上自得了景泽的法力之后，时间过去了也有几个月，一直在炼鬼的青九想必早就修为大涨。 没有十足的准备，就算找到青九，也不一定能捉得住他。 景泽想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新的看法：“既然凶手是白丽的丈夫，还是先去找到他，再继续调查青九的下落吧。” 我闻言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成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听之后脸色一变，挂断电话后看着我们皱眉道：“不用再去找了。我接到通知，这片区又死了一个阳寿未尽之人，而且这个人就是陈丽的丈夫。我现在要去冥府汇报目前的情况，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劳烦景先生通知我一声。” 我看着成凌一闪身消失在了眼前，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 窗外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如今整条线索都被硬生生地切断。我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景泽说：“我们现在赶紧去学校，我怕再迟一些就连莫秋也会跑了！” 十五分钟后，我们抵达了学校的大门，此时已经是清晨六点。 我和景泽来到了女寝的楼下，有许多起得早的女同学已经出了寝室晨练。 景泽被宿管阿姨拦在了楼下。人多眼杂也不好用法术脱身。我只好让他在下面等着，自己快步跑上了楼。在到达五楼的寝室时，我拼命拍打着房间门。 不一会儿，睡眼朦胧的周芸给我开了门，迷迷糊糊道：“小罄？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我从她身边窜进寝室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莫秋的身影，只是莫小雪床上的被子还没叠好。 我指着莫小雪的床位问周芸：“莫秋……莫小雪她人呢？” 周芸揉了揉眼睛，片刻之后过去掀了掀被子，嘀咕道：“咦？昨天还睡在这里，小雪怎么突然消失了？难不成是去晨练呢？可是也没听见开门的声音啊。” 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莫秋或许昨天半夜就逃走了。 我失望地下了楼，景泽看见我的表情就猜到了结果。我走到他身边，听见他低声对我说：“刚才警察局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前去接你。白丽再怎么说也是被认定的自杀，警察们也不可能找出证明你导致她破产的证据，所以只能先放了你。” 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这也算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了。 我跟在景泽的身后朝着校门走去，景泽说要送我回家休息。 几乎就在我们走到校门口的同时，我看见门外挤着一大群的人，正拉着一条红色的横幅连声抗议。那横幅上的字触目惊心，只见偌大的黑色字体写着：“在校学生假冒灵媒坑害百姓，请校方给死者家属一个说法！”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情告白 我看着那长长的横幅，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用多想也知道，那横幅上声讨的人正是我--叶罄！ 我活了二十年从没想过要出名，可偏偏上苍捉弄，竟让我在一夜之间出了此等恶名。 坑害百姓。假冒灵媒，杀人凶手……当这些莫须有的词汇冠在我的头上之后，我全身的筋都仿佛被人给抽走了，双腿霎时间疲乏无力。我下意识地扯住了景泽的袖子，往他的身后躲了躲。 慌乱中景泽握住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不用害怕。保持镇定，他们不一定能认得出你。” 我神情恍惚地应了一声，将头埋得很低，紧紧靠着景泽，步伐沉重地往外走。 我记得景泽的车子就停在校门对面的马路边上，我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上了车就好了。只要景泽开车带我离开这里，就不用再害怕了。 可笑的是明明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依旧恐惧得要死。我当下并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拿刀架着我的脖子逼我认罪。即使我声泪俱下的去解释我没有犯罪，可是围观群众鄙夷的眼神就已经将我给杀死。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含义。 路过那群抗议者身边的时候，我的身子忍不住一个哆嗦。景泽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语调还是那么的沉着冷静：“叶罄，相信我，你不会有事。” 我咬着嘴唇“嗯”了一声，随即和他过了马路，刚要上车的时候突然听见对面有个尖锐的女声喊了句：“叶罄就在对面！” 我的身体一颤，转过头就看见罗绮梦一脸得意地站在校门口冲我笑。 抗议者闻言纷纷向着我的方向看来，下一秒就来势汹汹地朝着我冲了过来。景泽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快上车！” 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飞快地坐了上去，随后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景泽刚要发动车子，那些抗议者就已经挡在了马路前面。看样子已经没办法离开这里了。身旁的车窗被人拼命拍打着，隔着玻璃窗我能听见那些人的谩骂声：“叶罄，你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承认？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假冒灵媒坑蒙拐骗！” “就是她害死我小姨全家的，她这个杀人凶手！” “你会得到报应的！” 越来越多的声音涌入我的脑海中。身边的玻璃窗剧烈地震动着，仿佛随时都会被击碎。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心中既委屈又恐惧。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不敢去看窗外的那一双双的眼睛，只能颤抖着将头埋在膝盖间，眼眶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不争气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我低声喃喃道：“不是我做的……我不是凶手……白丽是被她丈夫害死的……不是我……”可是没有人能听见我的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如此无力的辩解。 就在我哭得止不住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景泽忽而握住了我的手。 下一秒，耳边听见一踩油门的轰隆声。紧接着是窗外群众的尖叫声：“你干什么？！想要谋杀吗？！啊！” 车子开始缓缓向前行驶，我微微抬起头，看见人群在惊慌中向着两边躲了躲。景泽趁机从他们中间将车子开了出去，加速离开了学校。 那双握住我的手始终未放，景泽未发一言将车子开到了我家楼下。 此时我坐着平缓了一下心情，从他的掌心中抽开了手，轻声道：“景老师，谢谢你。” 他下了车，又转到副驾驶来替我打开车门，低沉着嗓音道：“我送你上去吧。” 回家的楼梯通道本来不算长，可是今天的每一步我都走得格外艰难。方才校门口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我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人守在我的家门前。 景泽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在爬上最后一层时快步走到了我的前面，高大的背影抵挡住了所有的危险与不安。我怔怔地看着他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在一瞬间有些晃神。总觉得这种感觉格外熟悉。 好在屋门外一切正常，我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去。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景泽替我将房间的灯打开。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忐忑不安，就听见他闷声道：“既然你已经到家了。我就走了。” 我心中一惊，突然很害怕一个人独处。 我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紧张道：“景老师，你留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我现在……现在心里很难受。”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景泽的身子一怔。他漆黑的眸子一黯，薄薄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很无情地拒绝了我：“叶罄，我的时间很宝贵，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无法陪着你。” 我的鼻子有些酸。愣了半晌看见他转身往门外走，背影像是一个永远处变不惊的独行侠。临出门之前，景泽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又对我说：“你不用害怕，我已经帮你通知了方北宸，他现在估计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说完这一句。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我想起刚才在校门口和车上时景泽的反应，怎么也无法与他刚才的冷漠态度联系在一起。我所认识的那个景泽，仿佛永远也捉摸不透。好似怎么也无法与他交心。 我坐在沙发上出神，窗外的烈日高照，我一颗心却是冰冷到了极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前有一片阴影逐渐向我靠近，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芳香。方北宸的怀抱好似带着安神的魔力，我靠在当中之时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心中的忧郁与阴霾都吐了出来。 “夫人。”他如沐春风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心尖一颤，我用手抱住他的腰，闭着眼睛喃喃了一句：“夫君。我没事。刚才我很害怕，心里也难受得紧。可是现在看见你，心情就已经好多了。因为我知道你会陪在我身边，至少现在你在我的身边，对吗？” 头顶上方的方北宸摸了摸我的头发，温柔道：“恩，我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会一直保护着夫人。” 我的心里一暖，在他的怀中蹭了蹭，努力笑道：“因为有你在，所以我现在不那么害怕了，也不再难受了。我渴了，你去给我倒一杯水好吗？” 他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放开我去接了一杯温开水。 我用双手接过水杯，一口口喝掉的同时，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我不能让关心我的人为我担心，也不能让幕后使坏者的阴谋得逞。 喝光之后，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到了当地的新闻频道。 方北宸见状问我：“夫人想看什么？” “想看看事态有没有进一步的恶化。”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继而道，“目前看来新闻还没有关注到我，说明事情并没有我之前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上午在校门口的那群人，估计是白丽的家属组织来的，并不是我原以为的社会群众。只是如今无法通过解释来洗刷我的冤屈，只能暂时躲避风头。只要我保持镇定，待到事态平息之后再去寻找真凶也不迟。” 我说完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回过头看见方北宸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笑。 良久，他惊喜道：“夫人的身上果真有一股孤勇，总能在适当的时机爆发出来。” 我噗嗤一笑，反问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见他好奇地摇了摇头，我又神秘道，“我才不会告诉你。” 可是心中却很坚定地在对他说：“因为你的怀抱给予了我勇气与坚强，你的陪伴对于我来说，就是人间最长情的告白。”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个孩子 我估计着这些日子都不能再出门，最好还是在家待到风波平息之后再作打算。 方北宸也不知道是真的很闲，还是故意推掉了冥府的公务，总之他这几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这天中午简单吃过些食物后，我接到了我爹的电话。他大概还不清楚我遇见的事，只是关心了我几句身体和学习状况。而后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暂时住在单位的宿舍里没法回来。 我爹真的戒了赌博，这无疑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见的最开心的消息。 他在电话里轻声对我说：“小罄，你放心，爹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再失信了。” 我欣喜地应了一声，嘱咐他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随后挂断了电话。 方北宸坐在身边给我削苹果。模样专注地问我：“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将我爹找到工作的事告诉他，他就笑嘻嘻的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温柔道：“那就好。岳父大人也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乐滋滋地吃完了那个苹果，坐在沙发上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打发下午的时光。 电视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无聊的节目。我打了个一个哈欠，方北宸起身将我抱去了卧室，轻声道：“夫人困了就午睡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靠在他的怀中，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黄昏。 我伸出手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迷迷糊糊中将什么东西碰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轻响。伸了个懒腰，我就翻了个身去地上捡，最终捡起来一串金色的手链。 原来是那日未送出去的满月礼物。 我躺在床上拿起手链看了看，一旁的方北宸也被我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好奇道：“夫人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手链？看起来像是婴儿戴的东西。” 他这一问，又让我想起了小萱那张胖乎乎圆滚滚的脸。 我笑道：“可爱吧？本来是想买给小雪的女儿当满月礼物的。可是我不知道原来人和猫生的孩子，一个月就能长成人类七岁的大小。所以我当时没好意思送出去，就自己拿回来了。” 方北宸接过手链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上面的猫咪吊坠，温柔道：“是很可爱，或许才出生的孩子能戴上。无论是妖还是鬼所生的孩子，都是一月生产，三月成人，夫人之前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脸一红，“嗯”了一声。不知怎地心跳就开始加速。 莫小雪当日的话语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小罄，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非得等到时机成熟才能去做，跟着你的心走就好了。” 想来我和方北宸在一起那么久。他因为尊重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在生孩子的事情上强迫我。我之前也因为一直顾忌着其他的事，一心觉得如果有了孩子会成为拖累。可是自从看见莫小雪一家其乐融融的场面之后。我心中的想法似乎有了些许转变。 过往种种险象环生的经历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 我至今还不能确定未来的许多事情--我们能否顺利用灵玉逆转生死？方北宸的命魂又是否能够找到？在今后的征途中，我们会不会遇见更可怕的危险？ 莫小雪说得没错：人生苦短，如果凡事都要等到时机成熟才去做。人生注定会留下遗憾。 我转过头，面红耳赤地问方北宸：“一月生产，三月成人。真的四个月就能养大一个孩子吗？” 他还看着那串手链微笑，轻声答我：“是的。” “那要生一个这样的孩子，会不会比正常分娩更加疼痛？”我若有所思道。“这种情况又不能去医院生，难道要自己在家里生吗？” “不会疼的。这样的孩子生下来就会带着父母一方的法力，轻轻松松就可以分娩成功。”他忽而转过头目光炯炯道，“夫人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我浑身一烫，脸几乎红到了脖子根那里。我垂下眼睛，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结结巴巴道：“听你说起来……生孩子好像……好像挺容易的。要不然我们也……也要个孩子吧？” “小罄……”我话音刚落，方北宸的身子一怔，搂住了我的后背轻声唤我。“夫人，你是认真的吗？” 我闻言抬起头，羞红了脸瞪着他。嘟嘴反问他：“你认为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哼，你要是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好看的眸子漾出道不尽的浓情蜜意。 方北宸没有再接我的话，他倏地俯下身吻住了我的唇，用行动做出了他的回答。 腰上一紧，他的大手抚上了我的后背。冰冷的手掌将我撩拨得浑身炙热。 不一会儿，他的唇离开了我的唇瓣，一路向上吻至我的耳根处。喘着粗气的嗓音性感道：“为夫一直在等夫人这句话，又怎么会不愿意？” 我感觉到他的手滑入了我的衣服中，紧接着浑身一个颤栗。忍不住意乱情迷地叫出了声。 耳边听见方北宸对我说：“夫人，我爱你。” 心理与身体上的愉悦同时席卷而立，我与方北宸紧紧贴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融为一体。我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白皙的脸庞，英俊的眉眼，柔软的嘴唇。此时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漆黑的眸子柔情似水地望着我，我在他的双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想起我八岁遇见方北宸时候的心情。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孩子，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温柔的大哥哥很亲切。再长了几岁之后，我也只是将他当作一个知己好友。 可是等我到了情窦初开的花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喜欢方北宸。 那时的我也如同现在这般着迷地望着他，痴痴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方北宸曾经说过，遇见我是他七百年来最幸运的一件事，那么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二十年来的人生一波三折，历经了重重的艰难险阻。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天爷才会把方北宸重新送回我身边的吧。 “夫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突然柔声问我。 “因为你好看。”我认真地回道，“好看到看再多眼也觉得不够。” 他闻言笑得如沐春风。将我一把揽进怀中。 我将头抵在他的胸膛处，忽然有些傻傻地担心：如果今后有了孩子，方北宸对我的爱会不会减少？ 虽然心中知道他定不会。可嘴上还是蛮不讲理地问他：“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某一天家里只剩下一个苹果，我和孩子都想吃，你会削给谁吃？” 耳边听他爽朗的笑声。柔声回我：“削给孩子吃。” 我心里莫名生出醋意，赌气道：“哼，那我不生了，我才不想生一个小情敌出来！” 头顶上方的方北宸在我发丝上印上一吻。 我正气得直哼哼，他便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炙热的吻再度落在了耳根处。他的嗓音还是那么低沉而性感，坏坏的笑容令我面红耳赤：“夫人真是调皮，苹果就让给孩子吃吧。夫人要是还觉得饿，为夫有办法让夫人吃饱。” 我一愣，等到想明白他的意思时，身体又传来了一阵痒酥酥的感觉。 耳边听见他暧昧不清道：“夫人现在还想吃苹果吗？” 我咬着唇喘了口粗气，连声求饶道：“不想了……我再也不问这种蠢问题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量撞入了身体中。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累得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面见冥王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赖在床上磨蹭到十一点，方北宸问我：“夫人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些吃的。” 我想起至今在家中已经呆了近一周了。既然白丽的事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而且也没有人找到我的家里来，那么风波应该算是过去了。 我实在也闷得慌。就对方北宸说：“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吃吧，也好让我透透气。” 他笑着说好，我换好衣服后就下楼和他开车去了市中心。 我们随便找了一家中餐厅，刚点完菜没多久，方北宸放在桌上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我不经意间看见上面的来电信息是“老方头”。 方北宸接通了电话问了几句，倏地脸色就是一变。 他挂断电话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几眼。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是冥府有急事，赶紧问他：“怎么了？是冥府有什么事急召你回去吗？你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打包回去吃。” 他叹了口气，轻声答我：“是景泽的事，冥王大人好像对他很生气。” 我一愣。心说景泽怎么和冥王扯上了联系？ 方北宸就和我解释：“之前你们为了救我，向乌判官借了镇魂尺，又擅自用了梦回镜穿到了时空点里。这在冥府之中属于违法之事。你可以不受冥府的法律管制，可是景泽却难辞其咎。冥王大人得知后本想小惩大诫，罚他一个月内闭门思过，期间不可使用任何法术。可是景泽不知为何，却在前段时间动用了几次法术，冥王大人得知后感觉权威受到了挑衅。现下他很生气，命人将景泽关押起来了。” 我听完心中一惊，想起那日在警察局的审问室里，景泽直到最后才无可奈何地使用了法术。后来在车上的时候我问起他这件事，他当时的回答居然是忘记了。 现在我才明白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儿。 其实之前我也曾经怀疑过景泽在冥府中的身份，再加上前几天追查白丽鬼魂的时候，成凌说过冥王大人格外的纵容景泽。 现在将这些片段统统联系在一起，我心事重重地追问他：“你实话告诉我，景老师究竟在冥府是什么官职？” 方北宸或是见我真急了，也没有再瞒我。就轻声细语道：“景泽在冥府中并没有官职。只是他的身体中有不用轮回转世的绝炎玉，再加上他自身的阴阳术法精湛，所以冥王大人对他颇为惜才。冥王大人允他不受冥府规章制度的限制。可以自由出入冥府十八城。虽然明面上没有直说，可是冥府中的人却都能猜出一二，冥王大人或许是有意培养景泽成为下一任的冥王。只是再惜才也有个容忍度。景泽这次的所作所为，已经令冥王大人震怒了。” 我听得心惊胆颤，我对“冥王”这一身份的理解。一直就是威严且高高在上的王者。当下我无法想象在冥王之怒下，景泽会受到怎么样的处罚。 我急着对方北宸说：“上次我被卷入了白丽的事件中，景老师是为了救我出警察局。才会被迫使用法术的！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让景老师受到牵连！” 方北宸闻言一怔，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轻声安慰我：“夫人放心，我这就去面见冥王大人，想想办法把景泽给救出来。” 我点点头，可是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方北宸再怎么说也是冥府的将军，是受冥王管辖下的一名官员。他这次回冥府求情顺利还好说，要是他也激怒了冥王。继而同景泽一起受到了关押。届时我身在人间半点消息也没有，估计坐在家中都得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我握住方北宸的手，沉声道：“我和你一起去！既然你说我不受冥府管制，那么我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又看了看我，最终总算是同意了带我一起去冥府。 服务生正准备上菜，方北宸匆忙结了账就去到停车库取车。我站在马路边心急火燎地等他。目光突然就瞥见了马路对面的一对男女。 正是那天我和方北宸拍完写真出来之后，在酒店门前看见的莫秋和猥琐大叔！ 我看见他们两人搂搂抱抱地进了酒店，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耳边就听见方北宸叫了我一声：“夫人，上车！” 我回过神来，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去冥府救景泽。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间酒店的名字--信易大酒店，下一秒就迅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方北宸的车子开得很快，十分钟后我们就回到了家中。我将门反锁好坐在卧室之中，方北宸握住我的手，带着我的鬼魂进入了冥府。 老方头早前收到指令，一直恭候在城内。 他见到我后愣了一会儿，才认真地向方北宸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冥王大人已经下令将景先生押去了忘川河。不得命令不许释放。那忘川河中全是无法转世投胎的孤魂恶鬼，景先生又被冥王大人禁锢了法力，怕是经受不住那样的万鬼啃噬之痛。不过乌判官方才也赶去了忘川河边，不知道会不会对景先生有些帮助。” 我的头皮一麻，想问老方头忘川河在哪里？ 就在这时，方北宸握住了我的手，轻声对我说：“夫人不必担心，乌元洲是我这些年的至交好友。他既然赶去了忘川河，景泽暂时就不会有危险。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去向冥王大人求情。” 我定了定心神，方北宸一路握着我的手来到了一处断崖边上，只见四周黑雾缭绕，鬼气森森。 他用手朝着前方一挥，于那团黑雾中就显现了一只三眼四头的诡异麒麟。 方北宸冲着那只麒麟说道：“我有要事需要面见冥王大人，你即刻便去通传。” 麒麟闻声同时点了点四个脑袋。转身消失在了黑雾之中。半晌的功夫之后，断崖边的黑雾逐渐消失掉，半空中赫然出现了一座云桥。在云桥的尽头处修着一间气势磅礴的府邸。 不用多说，肯定就是冥王殿了。 随着脚步的不断靠近，我听见耳边冲刺着各种奇怪的惨叫声。脚下有些磕磕绊绊的。我忍不住低头去看。之前在远处看这是座洁白的云桥，如今凑进来一看，才发现脚下踩着的竟然是无数颗骷髅头。这些骷髅头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无缝拼接在一起，最后连成了一座人骨桥！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更紧了一些，轻声安慰道：“夫人别怕，跟着我往前走。” 冥王殿看似就在眼前，可是我们却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抵达了大门前。 宽大的朱红色对开大门自动开启，方北宸牵着我迈过了门槛，最终来到了一间宽敞无比的大殿之中。正中央宝座上的男人正襟危坐，好似正在闭目养神。 他穿一件绣工无比繁琐的黑底蟠龙暗纹锦袍，漆黑的长发披在脑后，邪魅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气质。那张脸的五官初看还算俊朗，可是仔细再一看，就会发现从耳后到下巴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我怔怔地看着男人，身旁的方北宸低下了头，拱手恭敬道：“属下参见冥王大人。”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冥王！ 我的身体有些僵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和他打个招呼。正愣神的片刻，冥王倏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直勾勾地朝我扫视了过来。 我被他那对狭长的蓝眼睛看得一惊，那深邃而冰冷的蓝色眸子，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川，让我禁不住浑身一个寒颤！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忘川之苦 眼前的冥王和我之前想象中的如出一撤，他威严霸气，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疏远感。 我在他目光的逼视下，不得不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唇不敢多说一句话。 方北宸拉过我介绍道：“大人，叶罄是与我有过冥府婚约的结发妻子。” 可是冥王似乎对我的身份来历并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他就幽幽开口问方北宸：“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那嗓音冰冷得令人心惊，让我想起最初遇见景泽之时。他说话也是这般差不多的语调。我心说难不成这是历代冥王的标配？因为景泽性子冷淡，所以才会被候选成为冥王的接替人？ 方北宸不卑不亢道：“属下前来是有要事禀报。梦回镜一事与景泽并无关联，一切的起因皆由我引起。所以今日属下特意前来请罪。” 我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方北宸的办法是向冥王请罪。这样一来即使救出来景泽，方北宸自己也会再搭进去。这与我此次前来冥府的目的大相径庭。 我皱了皱眉头，猛地抬头看向冥王，他冰蓝的眼眸微微眯起。淡淡问道：“景泽？哼，这是他这两年的名字吗？我记得他前几年不是叫肖骏吗？” 方北宸自始至终态度恭敬却不殷勤，拱手回道：“回大人。肖骏是他二十年前找的一具肉身。而景泽，是他这两年新找的一具肉身。景泽没有生前的记忆，他记不起自己的原有姓名。” 我想起之前在泰国的时候，阿杏曾经说见过二十年前的景泽，那时他的名字就叫做肖骏。 方北宸说完，冥王冷冷地一笑，忽而话语犀利地问了我一句话：“既然方北宸是来请罪的，那么你为什么会来我的殿中？” “回大人……” 方北宸刚想说话，冥王就一挥手用法术禁了他的声音，冷哼道：“你们近来可是愈发的无礼了！”冥王说完冰蓝的眼睛再度望向我，厉声重复道，“你既不是我冥府中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见识到了冥王的法力，心里七上八下，当即有些紧张。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说不出话。 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记起他说过我不受冥府的管制，忽而灵机一动。 我定了定心神回冥王：“我出现在这里，是来承担这一切的责任的。整件事与他们两人都无关。方北宸是我要救的，镇魂尺是我去借的，梦回镜也是我逼迫景泽使用的。”我说到这里一咬牙。鼓起勇气和他对视，“冥王大人既然是地冥府的最高统治者，就应该做到明察秋毫。不能无端冤枉了自己的下属。我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所以有什么后果都由我来承担好了。” 我目光坚定地看着冥王，他狭长的蓝色眸子打量着我。冷笑了两声道：“你来承担？好一个勇气可嘉的人类。你可承担得了忘川河中的水？” 我一怔，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只要你放过他们两人，我愿意承受。” 方北宸忽然转身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眼神惊慌地看着我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之前老方头说过忘川河中有万鬼啃噬之痛。 那样的感觉，会不会比之前灵玉的撕裂之痛更加难忍？ 与此同时，冥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原本是处罚将景泽关在忘川河中二十四个小时。而你只是一个不受冥府管制的人类，我现在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只需要在忘川河中待上一个小时。我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好。冥王大人一言为定！”我几乎没多想，因为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语毕，冥王腾地从宝座上消失不见了。 方北宸看着我的眸子一黯，紧接着他身上的禁锢解除，激动地对我说：“小罄，你不能去忘川河！一个小时。别说你是半个人类，就算是有些修为的鬼魂也会经受不住。那忘川河中全是无法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他们会吞噬掉你的快乐。让你陷入无穷无尽的悲伤与绝望之中！” 既然是这样，景泽又怎么能承受得住二十四个小时的折磨？！ “就一个小时，无论如何我也会熬过去的！事不宜迟。你还是快带我去忘川河救出景老师吧！”我看向方北宸，全然没有考虑自己接下来会经历的事。 他闻言看着我一动也不动，右手缓缓上抬了几下。 我心中咯噔一声，担心他是要用法术强行带我离开冥府，就狠下心来沉声道：“你或许可以强行带我走，说不准还能消除我的记忆。可是如果今日我没有救出景泽。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他日若我再度想起今天的事，我绝不会原谅你。” 方北宸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他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良久。轻声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小罄，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出了冥王殿，我们飞快地赶到了忘川河外。 一个鬼差将方北宸给拦下，只放了我一人进去。方北宸的脸色一变，握住我的手丝毫未放。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轻声道：“夫君，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平安出来。” 他这才落寞地松开了我的手，片刻之后背过了身去，淡淡对我说：“如果就此拦住夫人。你今后绝不会原谅我；可是在我松开手的那一瞬间，我早已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的心情复杂难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身向着里面走去。 忘川河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黑色长河。河面不宽，当中铺满了骇人的尸骨，一缕缕白色的游魂在河面上下跳窜，周围全是嘈杂不堪的哭叫声。 在河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我之前见过几次的乌元洲。 在他身影挡住的地方，隐隐约约可见一头银发。不用多想，我也能猜出那是景泽！ “景老师！”我喊了一声，几个健步冲到了河边。 景泽闭目站在河中，身周盘旋着无数的游魂。他的脸色苍白，仿佛不能听见我的话，只是时不时皱着眉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乌元洲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对我说：“我刚才接到冥王大人的通知，方夫人要替景泽在这忘川河中待上一个小时。你可已经想清楚呢？”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景泽，头也不回地对他说：“乌判官，你快把景老师给救上来吧。” 乌元洲闻言一施法将景泽给带上了岸，景泽迷迷糊糊睁眼开，在看见我的同时低声唤了一句：“小罄……” 乌元洲在他的双肩处一点，景泽就又昏睡了过去。 他将他搀扶起，若有所思地对我说：“方夫人请多保重，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忘川河中的水还不足以致命。下河之后你只需多想想令你快乐的人与事，痛苦便可以减少一分。” 乌元洲说完闪身离开，我回过头看着黑色的河水，一咬牙将双脚踏入了河中。 河水的深度刚好没过我的胸口。我感觉脚下似乎踩着无数的人骨，鼻尖闻到一股干涸的血腥味，耳边的哭喊声也随即变大了一些。 我一个激灵，冰冷的河水将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刺激了起来。 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伤感，就好像有人朝我的心口上开了一枪。我难过得很，连带着鼻子一酸，眼泪霎时间就涌了出来。 眼前一闪而过一幅又一幅的画面，我仿佛看见我妈躺在医院里，脸色苍白地对我说：“小罄，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能再继续陪着你长大了。” 画面在下一秒戛然而止，一缕缕白色的游魂在我身周盘旋，嘤嘤啼啼道：“你妈骗了你，你妈抛弃了你！你认真想想，快仔细想想她有多残忍！” 第一百八十七章 意外收获 “我妈抛弃了我，我妈为什么要抛弃我？”我喃喃自语道。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了我妈的脸，她在厨房里温柔地做着晚餐，我跑到灶台边偷吃了一片香肠。我妈发现了我，转过头不怒反笑道：“不许偷吃，小馋猫。” 我嘻嘻哈哈地一笑，我妈又切了一块腊肉喂到我的嘴中，笑道：“尝尝这次的腊肉腌得好吃吗？” “好吃！”我一边咀嚼着，一边乐呵呵地答道。 看到这里。我的心中一暖，身下黑色的忘川河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清泉。周围的惨叫声不断，无数的游魂怒道：“这世间没有幸福与欢乐！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想想你经历过的苦难。想想你妈是怎么抛弃你的！” 我一愣，下意识地记起了乌元洲离开前的叮嘱。这忘川河中的游魂会吞噬掉我的快乐，会放大我的悲伤和绝望。所以只要我努力去想快乐的事，就能暂时进行抵抗！ 我伸出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想着和我妈在一起时的温馨岁月。 惨叫声此起彼伏。脚下的河水竟然开始翻腾，我被一股灼热烫得全身汗如雨下。下一秒，脑海中那些温馨的画面竟然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渐渐的。我甚至都记不起我妈的模样了。 我心说难道是被游魂给吞噬掉了？随即耳边听见一声声的狂笑：“快乐和幸福总是那么短暂，你妈最后还是抛弃了你。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了，她也早把你给忘了！” “不！”我猛地睁开眼睛，绝望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处，令我无法喘息。 就在我睁开双眼的同时，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成芙挽着方北宸的手，正在大街上甜甜蜜蜜的散步。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在等待红绿灯过马路之时，成芙突然踮起脚在方北宸的脸上亲了一口。 方北宸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开口道：“小芙，我爱你。” 我的头皮一麻，脑袋乱糟糟的，拼命在记忆中寻找这一幕。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下分辨不出真假。那些游魂还在继续狂笑：“不仅你妈抛弃了你。就连你爱的人也会离你而去。醒悟吧，你心中的快乐都是假的！” 我的心脏抽搐得难受，双腿有些发软。感觉整个身体不停地往下沉。 忘川河黑色的河水已经淹没到了我的脖子处，翻滚的河水开始往我的嘴中灌去。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听见那些游魂得意洋洋道：“来吧。和我们一起认清现实。永远地加入我们，将快乐统统舍弃掉。”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一垂就埋入了河水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身体里好似有另一个微弱的童音在叫我：“娘亲。” 忘川河的水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如初的冰冷。我一个激灵，扑腾着站起了身来。那个小小的声音仿佛来自我的腹部，我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颤声道：“是谁……谁刚才在叫我？” 话音刚落，又听见游魂嘲笑道：“原来你有孩子了。看来又多了一个人加入我们，哈哈哈哈。你的孩子会死在这里。因为你的愚蠢与无能。想一想，这是不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 我有孩子了……我的孩子……他会死在这里！ 我心中一惊，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拼命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和我的孩子都能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嘈杂的笑声。 我再度闭上眼睛，对自己说：“叶罄。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你不能被他们左右心神，想想开心的事……想想快乐的事……” 我不断地催眠着自己，脑海中渐渐有了一副温馨甜美的画面。 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我和方北宸一起牵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在花儿与彩蝶间穿梭。那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格外可爱，他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那些蝴蝶。欣喜道：“爹爹、娘亲，你们看那些蝴蝶，它们的翅膀是彩色的！它们真美。” 方北宸点点头。将我拥入怀中，油嘴滑舌道：“再美也美不过你娘亲。” 我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勒出一个笑容，只觉得此刻仿佛已经置身于花海之中。正在经历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声音叫我：“方夫人，一个小时已经到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是守在忘川河外的鬼差。他有些钦佩地看着我，轻声道：“方将军一直等在外面，方夫人还是快去和他相见吧。” 我在他的搀扶下走出了忘川河。身上湿漉漉的，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心中惦记着方北宸，恨不得立马将我怀孕的消息告诉给他。 可走了没几步。我的脚步一顿，就感觉腹部疼痛难忍。钻心的疼痛令我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我蜷缩着身子，用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咬牙道：“孩子……我的孩子！” 那鬼差闻言也是一惊，立马明白我有孕在身。 他冲外面喊了一句：“方将军，快请进来！”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蓝影闪到了我的跟前，一把将我给抱了起来。我额头的冷汗直冒，看着方北宸紧皱的眉头。声若蚊蝇道：“孩子……我们的孩子……救救他。” 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我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回到了人间的家中。 我躺在床上。全身连半分力气也没有。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却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咯噔一声，我不知道我的孩子是否还安然无恙。 卧室的门从外面被人给推开，方北宸见我醒来也是欣喜道：“夫人，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总算是醒过来了！” 他走到我的床边，我拽住他的胳膊，急道：“我是不是怀了孩子？我在忘川河中听见有人叫我娘亲，那是不是我的孩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说完急得流出了眼泪。 方北宸用手指抹去我眼角的泪珠，轻声道：“夫人，我们的孩子没事。” “真的吗？”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可立马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莫小雪当初怀了孩子，每隔一天肚子就会变大一点。 我低头瞧了瞧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怀疑地问方北宸：“北宸，你不要骗我。我们的孩子，真的还在我的肚子里吗？” 他揽过我的肩膀轻声一笑，那笑容令我瞬间安心：“为夫没有骗夫人，孩子还在。只是你才出忘川河那会儿，身体异常虚弱，并且有流产的先兆。我便用法术将孩子暂时封存住了，三天之后它还会继续生长。” 方北宸说着摸了摸我的肚子，眸子中全是腻死人的宠爱：“夫人，我们就快有孩子了。今后如果是个女儿，一定长得和你一样美。为夫今后又多了一个可以守护的人。” 我想起那天在忘川河中听见的声音，似乎是一个男孩，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方北宸。 他听完也是一喜，对我说：“那看来夫人腹中怀着的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儿子。等到他出生之后，我会教他法术修行。等到这小子长大之后，再让他和我一起保护他的娘亲。” 我美滋滋地一笑，轻声问他：“好，只是你有想好我们儿子的名字吗？” 毕竟一个月之后，这个孩子就会降生了。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冷不丁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不过这一个月里我都会留在人间，有的是时间和夫人一起好好琢磨。”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好孕十足 我知道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回了原处。脑海中突然想起景泽，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方北宸告诉我，景泽也一切平安。冥王大人虽然信守承诺不再追究擅用梦回镜一事，却还是免不了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如今景泽被禁足在了冥府之中，要一月之后才能恢复自由。 我听过之后叹了口气，心中很不是滋味，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亏欠景老师的太多。或许是他三番五次地救过我。而我除了帮他尽可能完成逆转生死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事能回报他了。” 我说完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怔怔地目视前方进入了沉思。 方北宸正在桌边给我倒牛奶。乳白色的液体流入透明的玻璃杯中，直至满得溢了出来，他手中的盒子也未放下。 我惊得叫了他一声：“北宸，你怎么了？” 他好似也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夫人我没事。或许是快到冬天了，总有些犯困。”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他：“你倒是比我更像孕妇。” 他收拾好桌子，端着牛奶走到我的身边，眉开眼笑地问我：“若是没有遇上我。夫人会喜欢上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我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问我这个，随即眼珠子一转答道：“恩……女生都喜欢帅哥，我们学校就有好多女同学暗恋景老师那一款的。”方北宸弯起的唇角一僵，我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不过我才没她们那么花痴。我喜欢的男人啊……黑头发、丹凤眼、高鼻梁，对了，皮肤还要够白皙。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 他好奇道：“是什么？” “他一定得姓方，名北宸，还必须是个活了七百多年的鬼。”我哈哈一笑道。 话音刚落，脸上就被他的大手给轻轻捏了一把。 方北宸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道：“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为什么我家的夫人怀孕后，倒是变得越来越机灵。如今都学会调戏夫君了。” 我哼哼唧唧道：“那你是喜欢原来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我？” “啧啧，现在还学会了给夫君下套呢。要是我回答喜欢原来的你。夫人肯定会说我变了心；可如果我说喜欢现在的你，夫人又要误会我嫌弃原来的你笨。夫人，为夫分析得对不对？”他倒是很聪明。一眼就识破了我的小心思。 可我难得今天聪明了一次，怎肯放弃这逗他玩的机会，就佯装胡搅蛮缠道：“必须回答！” 方北宸斜眼瞥着我。唉声叹气了一番。 下一秒他倏地揽过我的肩膀，如沐春风般笑道：“我喜欢面对着为夫，总是会脸红的夫人。知道了吗？” “你这个回答不算！”我反驳道。 几乎就在同时，方北宸用手指勾起了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深吻了足有一分钟。 而后他坏笑着放开我。我脸一红，就听见他暧昧不清道：“恩，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面红耳赤地看着他。心说这家伙为什么总有办法把我抹干吃净？！为什么我每次面对着他的吻，总是会羞得红了脸？！ 真是失算啊失算…… 看来下一次还是不要再调戏方北宸了…… 三天之后，我清晨起床时感觉肚子胀得难受。走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才发现腹部微微隆起。我用手抚了抚凸出的部位，仿佛感受到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当中睡觉。 这种神奇的感觉不仅令我兴奋，也让方北宸整日激动得手舞足蹈。 中午的时候莫小雪打电话来向我传授经验，告诉我孕期可以适当的运动。若非听了她的话，方北宸恨不得将我绑在床上，巴不得要让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转眼就过了一周的时间，我的小腹已经隆起了一座小山丘。 好在我肚子中的孩子还算乖巧，倒是没有怎么折腾我，只是偶尔会轻踢我两下，以宣示着他的存在。 方北宸很享受这样的过程。每当我告诉他孩子又在踢我之后，他总是飞快地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傻笑着教育道：“不许踢你娘亲。要不然等你生出来之后，我就打你屁股！” 我看着他的笑容，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存在。多么希望能就这样直至永远。 周一的下午，我和方北宸正式将孩子的取名提上了议程。我对取名字这件事不是很在行，只能等他想出来一些之后，再给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我本以为方北宸好歹是一个古人，生前也算是饱读诗书文采飞扬。想着要让他取一些有内涵点的名字，应当是不在话下才对。 可这家伙估计是将生前的学问都给忘光了，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对我说：“夫人觉得方爱罄这个名字怎么样？” 我嘴角抖了抖，强颜欢笑道：“太俗！” 他也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好像是有些俗。”顿了顿。方北宸又问我，“方佳这个名字如何？佳字也有优秀美丽的意思。” “太娘！”我瞪了他一眼，“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个男孩子。” 方北宸闻言叹了口气，托着腮来回在房间里踱步。不一会儿，他又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凑到我跟前乐呵呵道：“方好，这个名字太合我心意了！” 方好……普普通通的一个名字，不知道方北宸为什么会这么喜欢。 我诧异道：“好字有什么含义吗？” 他执起我的手，眼眸中柔情似水：“一个好字。儿女双全。”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情这家伙还想让我给他生一儿一女！虽然我与他的孩子只要一月便可生产。可这一个月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我暗自吐槽着，可心里却充斥着幸福感，嘟嘟嘴回他：“方好。你要觉得不错，那就定下这个名字吧。” 话音刚落，腹中的孩子也好似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忽然轻轻踢了我一下。 我滋了一声，方北宸紧张地问我怎么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他立马反应过来。弯下腰对着我的肚子说：“方好，你给我听着。还有一周你就要出生了，不许再折腾你娘亲，否则到时候我非得使劲打你屁股不可！” 腹中的孩子仿佛听见了他爹爹的话，真的就消停了不少。我温柔地一笑，耳边听见大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方北宸前去开门，紧接着一个俏丽的女人就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成芙的手上提着满满的营养品，不请自来道：“大哥，我是特地来看大嫂的。” 她将营养品放在桌上，然后步履轻快地走到我的身边，一下子挽住了我的胳膊，眉开眼笑道：“大嫂的肚子都这么大了！怕是不久后宝宝就要出生了吧？” 她的身体接触到我的同时，我忍不住一怔，有些尴尬道：“是啊，还有一周的时间，谢谢你专程来探望我。” 我说完抬头与方北宸对视，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我的想法。 成芙在家中坐了几分钟后，方北宸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她给打发走了。临出门之前，成芙面容甜美地走到我身边，细细叮嘱道：“大嫂，你一定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这样大哥才会更加疼爱你。” 我听见她这话总觉得刺耳，就像是话里有话一样。 成芙告辞后就离开了，方北宸或是见我脸色不太好，走过来拥着我轻声道：“夫人不用理会她。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吃好睡好，其余的事都尽管交给为夫去处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速之客 方北宸说要让我吃喝睡好，便将这句话落实到了方方面面。 这几日以来，他总担心我吃不饱，变着方地给我准备各种的食物水果。晚上八点刚过，他就催着我去早些休息，生怕我会睡眠不足。 我叹了口气，撇了撇嘴问他：“夫君，你生前也算是大户人家，你们家中可有那种老嬷嬷？” 他点点头。反问我：“自然是有，夫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咧开嘴，挑着眉毛一笑：“那些老嬷嬷是不是都很唠叨？你要不要模仿几句给我听听？” 他当即反应过来。伸出手想要来打我的屁股，可是却又舍不得，只能冷哼道：“夫人自从怀孕之后。可是越来越调皮了！” “有吗？”我嘿嘿一笑，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 自我怀孕之后，我的心情天天都好到快要飞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爱跟方北宸贫嘴，就好像这才是我本来才有的性格。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总能梦见自己呆在一处小木屋里，没皮没脸地对着面前的男人说：“我就是喜欢你，你管得着吗？” 在梦中我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不过却能感觉得到，那就是我此生最爱的方北宸。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距离临产的日子就只剩下三天了。 我的肚子已经大成了一个圆球，夜晚入睡时方北宸很小心地拥着我，将枕头垫在我的下腹处。 半夜睡得正酣，耳边听见方北宸起身的声音，我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夫君，你去哪儿？” 他在我的脸颊上印上一吻，轻声回答我：“老方头有事来禀，我就在客厅不会走远，夫人安心睡吧。” 我“恩”了一声，听见他的脚步声走出了卧室。 当下被吵醒之后，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已经是午夜一点了。老方头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打扰方北宸，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 心中有些不安，我悄悄起身来到卧室边。透过门缝看见方北宸站在客厅中央。老方头恭敬地正对着他，低声开口道：“主人，属下今夜得到一个重磅消息。据派往各地的探子回禀。您的命魂似乎已经出现了，它投胎转世到了一个人类的身上。前不久这个男人车祸死亡，您的命魂就在人间飘散着。目前属下们已经锁定了命魂的具体位置。只是这命魂需得由主人的法力才能收取封存，请主人即刻出发同我前去。” 我心里一喜，方北宸的命魂居然找到了！ 我正准备打开门出去找他。就听见他若有所思道：“你继续跟踪着便是，等到小罄顺利生产之后，再去收取命魂也无妨。” “主人万万不可拖延！”老方头有些着急。语速加快道，“事不宜迟，命魂随时有可能逃窜消失。请主人三思啊！” 我闻言再也按耐不住，挺着大肚子走出了卧室。 方北宸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他过来将我扶到沙发上坐下，一旁的老方头恭敬地叫了我一声：“小的见过夫人。” 我冲他客气地一笑，拉过方北宸的手。对他说：“夫君，比起生孩子而言，尽快找到你的命魂才是最重要的事。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几岁的小女孩了。我如今怀着我们的孩子，就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夫人……”方北宸叹了口气。 我打断他的话，继而道：“夫君。你有没有想过？对于我来说最需要的不是你一时的陪伴，而是我们一家人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如果你因为照顾我就错失了这次寻找命魂的好机会，那么我又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地生产？” 我话音刚落。老方头就补充道：“主人，夫人说得在理。夫人如今的预产期还有三天，如果我们抓紧进度尽快去办。这样一来。您说不定还能在夫人生产之前赶回来。” 我点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既然是两全其美的事，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方北宸沉思了片刻。最后总算是同意了我的提议。 当天夜里，他就和老方头一起离开了。我在床上安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就被莫小雪的电话吵醒：“叶罄。你怎么睡得跟猪一样！我都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了，你快起来给我开门！” 我一愣，挂断电话后挺着大肚子去打开大门，看见莫小雪和小萱都站在门外。 莫小雪的手中还提着一大袋子的蔬菜水果。一月不见，小萱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小女生。此时她盯着我的肚子，笑嘻嘻道：“干妈，看来我很快就会有干弟弟了。” 小萱搀扶着我回到了屋子里，莫小雪一边将菜捡进厨房，一边告诉我：“你家老方大半夜地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让我过来照顾你几天。这不，我就一大早买了菜赶过来伺候你这个孕妇。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我心中一暖。原来是方北宸通知的莫小雪。 “好感动，我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佯装抹了抹眼泪。 莫小雪回过头瞥了我一眼，没好气道：“虚伪！” 我哈哈一笑，莫小雪就关上了厨房的门去准备早餐。小萱坐在客厅陪着我聊天，我问她布莱克怎么没来。小萱好奇地摸了摸我的肚子，轻声回我：“我爸最近在闭关，他现在已经可以将耳朵藏起来了。” 我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萱的头顶，那被黑色头发遮盖住的地方，果然隐约可见一对小小的黑色猫耳朵。 小萱告诉我，等到下个月她就成年了，到时候便也可以跟着布莱克修炼法术。 我不禁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个儿子长大之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莫小雪的早餐做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一盘丰盛的牛奶鸡蛋。 我吃得香喷喷的，期间不忘肉麻地对她说了一句：“小雪，我爱你！” 她白了我一眼，嘱咐我道：“你这段时间有出去散步吗？这可是我上次生孩子总结出来的经验。你不能总窝在家里，要适当的运动才能减轻生产时的疼痛。” 我端着牛奶杯的手一怔，瞪大了眼睛问她：“疼痛？可是方北宸之前告诉我，生孩子一点也不疼啊。” 莫小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脑门：“老方是女人吗？他怎么知道生孩子不疼？这家伙明显是在给你下套！” 我听见她的话，眉毛都快拧成了一团，一口气将牛奶灌完后，幽幽道：“哼，等我生完再找他算账！” 吃完早餐之后，莫小雪收了碗筷去清洗。我和小萱去到楼下的街心花园散步。 今天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艳阳天，我眯起眼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花园的树丛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猫叫，小萱竖了竖耳朵，跑到树丛边蹲下身子朝里面看。 “喵呜。” “喵呜。” 一人一猫像是在对话，引得经过的路人好奇不已。 我摇了摇头，正准备走到一旁的长椅上歇会儿。 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外套，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大嫂，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她开口冷声说道。 “成芙！”我惊得后退了两步，心中顿感不妙，转过头想要呼喊小萱。几乎就在同时，成芙在我的喉咙处一点，紧接着我就哑了声。 “大嫂为什么害怕我？我为了能和你叙叙旧，当真花了不少心思呢。” 成芙话音刚落，就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施法将我带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章 蛇蝎心肠 耳畔疾风刮过，成芙抓着我胳膊的手一松。我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靠着一面墙壁才算是站稳了下来。 眼前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屋内一无所有，就连屋顶的天花板上还有数个拳头大小的破洞。现在明明应该是在白天，洞外的天空却是一片漆黑。 我紧张地环视着四周，心跳加速导致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我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皱眉去和成芙对视：“这是什么地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大嫂别怕。”成芙莞尔一笑，笑容不同于以往的甜美可人。而是有些得意道，“我不过是想研究一下你，看看你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能迷得北宸团团转。” 她说着用手抬起我的下巴，做过装饰的红色长指甲在我的肌肤上轻轻划了一下。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成芙之前当着方北宸的面叫他“大哥”。方才独自面对着我却唤他“北宸”。 她此时望向我的双眼中全是嫉妒与仇恨。 我心中一凉，想到成芙是不是被方北宸拒绝爱意之后，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还有她之前所说的那一句话。今天能抓到我，成芙自称费了不少的心思。 我一个激灵，怒视着她反问道：“关于方北宸命魂的线索，难道都是假的？！” 她哈哈一笑，手指一用力掐住了我的下巴，恶狠狠道：“你的聪明来得也太迟了。我费尽心思制造出命魂的假线索，如果北宸不上当也无济于事。不过上天一定是可怜我的苦心，竟让我这么轻而易举就得逞了。还有你这个蠢女人，居然自投罗网，替我省了不少时间呢。” 我闻言气得牙痒痒，恨恨道：“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会用命魂的线索去欺骗他。你以为的爱，不过是一种自私自利的占有欲！”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右脸颊火辣辣的疼，成芙举起手朝我晃了晃，骂道：“贱人，你根本不懂我对北宸的爱！自我两百年前遇见他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住进了我的心中。他也一定是爱我的，要不然也不会格外照顾我们姐弟。而我这两百年间。也时常为了帮他寻找命魂四处奔波。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们的爱，你这个后来的第三者。你与他相识的时间不过几年，又怎么能够和我们的两百年相提并论？！” 成芙说着一挥手又想来抽我的耳光。我伸手一下子捏住了她的手腕。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反抗，咬牙眯起了眼睛。 我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开口道：“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怜。这难道就是旧式女人的惯有思维吗？照顾便是爱情，付出就得有回报？不明白的人一直是你成芙，你爱方北宸。可是他却只把你当作小妹妹。爱情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两个人合适与否，情深几许罢了。你真想知道。为什么我和方北宸会走到一起？” “闭嘴！”成芙甩开我的手，愤怒地背过了身去。 我见目的达到，倏地从身上掏出一直贴身带着的金叶子。凑到嘴边极快地低声念动了咒语。余光瞥见成芙又转过了身来，我赶紧将金叶子塞到了袖子中，故作镇定道：“因为我们一直坚守彼此。几经生死之后，早已将陪伴视作了长情的告白。你就算将我囚禁在此，也改变不了我和他的心意。” 我知道金叶子一定录下了我们此刻的对话，但愿方北宸听见之后能找到我。 我见成芙有些抓狂，知道如果再激怒她兴许会达到反效果，就放低了声音对她说：“小芙。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你现在送我回去吧。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自始至终，我始终捂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惴惴不安。 “回去？哈哈。”成芙忽然抬头瞪了我一眼，“既然北宸那么爱你，我就放你回去。不。应该说，我可以代替你回去照顾他。” 我闻言头皮一麻，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忐忑不安道：“你想要干什么？” 她的视线逐渐从我的脸上往下移，最后怔怔地打量了我的腹部几秒。我慌乱到了极点，想要后退却发现身后已经是一堵后墙。 下一秒。成芙一挥手闪身来到我的身边，猛地在我的肚子上拍了一掌。 我感受到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恍恍惚惚间好似听见有声音在对我说：“娘亲。好疼！” 剧烈的疼痛感让我无法直起腰身，我一下子蜷缩在了地上，捧着自己的腹部哆嗦道：“孩子……我的孩子……” 狭窄的房间里回响着高跟鞋的哒哒声。 成芙的脚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用脚尖踢了我一下，而后蹲下身子同情且得意地看着我，笑道：“你的孩子还在，不过用不了几个小时他就会死了。呵呵，你不是想生下他吗？我满足你这个愿望，让你顺利平安地产下一个--”她的声音恶魔般响起，“死婴！”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趣？”成芙狂笑不已。 “娘亲，我好疼……”腹中再度传出了那个小小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虚弱，令我心尖一颤。 在我怀孕之前，我原本以为自己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几次的死里逃生。出魂遇难早已让我不那么畏惧死亡。可是如今腹中有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母亲的本能告诉我要去保护好他。 没错，我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我颤抖着半支撑起身子，顾不得成芙的冷嘲热讽，拽住她的胳膊求她：“成芙，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救救他，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她笑得令我心寒，倏地开口道：“我要的东西，我会亲自从你身上取下来。不用心急，最迟明日一早，你就可以感受到我之前的痛苦了。那种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痛苦！” 成芙说完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我爬起来靠在墙边，当下万箭穿心般难受，腹中的孩子好像没有了动静。我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撕心裂肺地垂下头向着肚子喊道：“孩子……你快踢娘亲一脚，快踢娘亲一脚好不好？！告诉娘亲，你还能听见我说的话！” 可是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静到我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快要听不见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袖子中的金叶子，可是那上面一点变化也没有。我不死心，又对着金叶子喊道：“夫君，快救救我们的孩子。我被成芙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想要杀掉我们的孩子！” 我一口气说了近半个小时，直到声嘶力竭时也没有回应。 我起身想要走出门去，大门却在一瞬间自动关闭上了。我拼命拍打着木门，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腹中那股钻心的疼痛感再度席卷而来。 后背上的冷汗在一瞬间冒了出来。我嘴皮发抖地瘫坐在地上，捂住肚子的手颤抖得厉害。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可是脑子里还紧绷着一根弦。 我迷迷糊糊地喃喃道：“孩子……小好……你要平平安安的……答应娘亲……好不好？踢娘亲一脚，告诉娘亲你听见了好不好？” 汹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的心绞痛得厉害，身体中的那种痛楚已经无法言表。无与伦比的绝望不断充斥着我的大脑，我感觉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 反应过来才知道，那竟然是我腹中的孩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痛苦万分 “啊！” 我忍不住痛苦地大叫了一声，那种坠感控制不住，犹如立马就会泄闸的洪水。在泪光之中，我看见自己身下已经是一片殷红。一股股血液逐渐浸湿了我的裤腿，血腥味在鼻尖徘徊。 那阵痛苦的撕裂感过去之后，我就觉得身下一暖。紧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双腿间掉了出来。我没生孩子的经验，却在以往几次历代主人的意识中，瞥见过些许类似的画面。 当下我反应过来，就明白那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孩子！ 我仰躺在地上，双腿间依旧还在流血。强撑起那若有似无的意识，我拖着虚弱的身子。连滚带爬地伸手勾住了那个肉乎乎的孩子，将他给一把搂入了怀中。 是……是一个男婴！ 孩子小得令人心惊，他的五官皱成一团，通红的皮肤透明得几乎能看清血管。只是此刻的他一声不吭，安静得令我一颗心都掉入了深渊之中。 我颤抖着拍了拍他的小脸，哆嗦着唤他：“小好……小好……” 没有丝毫的回应。 我的泪珠啪地一声掉在了他的脸上，神情恍惚道：“小好，你睡着了吗？你一定困了吧，乖乖地在娘亲的怀中入睡。睡吧……睡吧……” 我将它紧紧搂在怀中。双眼呆呆地目视着前方，嘴里轻声哼起了摇篮曲。 就这样拥着我的孩子睡了不知道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芙姐，这里面关着的人到底是谁？” 那声音仿佛是成芙的弟弟成凌。 “小凌，我的事不用你来管，你自己去忙你的。”成芙厉声回道。 “芙姐，我怎么闻到一股人与鬼的血腥味，是不是叶罄在里面？芙姐我知道你恨她，我也不喜欢她。可是她毕竟已经怀了孩子，你可不能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成凌声音正经道。 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怔怔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我的孩子。 难道是我的精神出了问题？为什么我刚才感觉怀中的孩子微微动了一下？可是他如今依旧惨白着一张小脸，已经……已经没有了呼吸！ “娘亲……”天地间仿佛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唤我。 “小好！”这次我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大声回应道，“小好，你在哪里？！你不要吓唬娘亲。快回到娘亲的身边来！” 木门被猛地一把推开，成凌强行绕过成芙冲了进来。 外面已经是天亮时分，刺目的光线照入了屋内。我不禁眯起了眼睛。跟个没头苍蝇似地恳求成凌：“成凌，我的孩子还没有死！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他或许也是没想到会看见这样恐怖的一幕。身体一僵不可思议地问成芙：“芙姐，你究竟干了些什么？！我认识的那个姐姐不是这样的！” 成芙的表情说不出的恶毒，呵呵地冷笑道：“是这个贱人她逼我的。如果不是她的存在，北宸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干了什么？我不过是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芙姐！”成凌痛心道。 “现在你既然发现了，也可以去告诉方北宸。告诉他我杀了他的孩子。让他立马赶来这里杀了我。又或者，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的离开。小凌，你自己选吧。”成芙摇了摇头叹息道。 我抱着孩子爬到了成凌的脚边。用手抓住他的脚踝，求他：“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他还没死！他真的还没有死！” 成凌僵硬地站在原地，避开眼睛出神了片刻。声音低沉地对我吐出三个字：“对不起。”他说完蹲下身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我怀中的孩子半晌，盯着我皱眉道。“芙姐，我不会出卖你，你好自为之吧。这个孩子既然已经死了，就让我把他带出去安葬了吧。也算是我对于自己良心的一丝弥补。” “不，他没有死！小好没有死，我刚才还听见他在和我说话！”我几乎疯癫道。 成芙朝着成凌点了点头，成凌就一把抢过我怀中的孩子，然后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疯女人，要是北宸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猜他还会不会继续喜欢你？”成芙踢了我一脚，嘲笑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因为他不可能再看见你。” 我抬起头愤恨地盯着她，只觉得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痛心的瞬间，我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哈……”成芙笑得张狂。她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胡乱的在我的脸上游走。最后那尖锐地指甲划了划我的下眼睑。笑嘻嘻道：“贱人，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眼睛是一个人灵魂的聚集地。人的相貌可以伪装易容，可是独一无二的眼睛却没有办法伪造。透过一双眼睛。可以辨别出一个人的真假。” 我心中一惊，成芙的指甲就在我的下眼睑处掐了一下。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成芙已经变成了我的样子！ “你想要假冒我？！”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现在，就差你的这双眼睛了。”成芙话音刚落，用右手在我的眼前一捂。 我的双眼肿胀得难受。被强行拉开的眼皮正在颤抖。我想要闭上眼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我眼前的光亮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四周充斥着漫无边际的漆黑。我感觉自己的眼眶中流出了热泪。可当这些“眼泪”滑落到了鼻尖时，我才嗅出原来是几股热血。 我的眼睛……好像被成芙硬生生地夺走了！ 黑暗之中听见成芙令我心惊胆寒的声音：“别怕，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装上你的这双眼睛回到北宸的身边。这样一来。你也可以透过这双眼睛看见他的脸。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宽宏大量？让你能够天天见着自己心爱的人。” 我听见她说这段话时的嗓音格外熟悉，成芙居然就连声音都变得和我一模一样了！ 眼前的黑暗在刹那间褪去。我似乎又能重新看见周围的这一切了！ 我眨了眨眼睛，就看见眼前半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浑身都被鲜血染透，发丝凌乱不堪。那狼狈的一张脸上。两个空洞的瞳孔可怕到了极点。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眼睛的主人开口笑道。 成芙夺走了我的眼睛，我依旧能通过这双眼睛看见世界。我看见她冒充着我的脸，却无法告诉别人这个叶罄是假的！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一咬牙想要撞墙寻死，想着现在成芙的眼睛终归是我的。如果我死了，那双眼睛会不会就失去作用了！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她倏地一挥手，下一秒我的全身一怔。坐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成芙一闪身出了门外，耳边听见她哈哈一笑道，“我没时间再与你纠缠，北宸也该发现假命魂的事回来了。我现在要去见他，带着你的眼睛去见他。” 我当即跟个木偶人一样坐在地上，绝望与悲伤充斥着我整颗濒临死亡的心脏。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真的死了吗？还有方北宸真的识破不了成芙的奸计吗？ 我想不到，也不敢去想。 偏偏我还能看见成芙所经历的一切画面。 我看见她回到了我家楼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径直走上了楼去。随着大门的打开，屋内的莫小雪和小萱均是惊喜地望着她，激动道：“小罄，你去哪里呢？你的肚子……你的孩子怎么不见了？！” 成芙挤出几滴眼泪，目光倏地望向了客厅中央的方北宸。 她一步步朝着他奔跑过去，最终泣不成声地躲进了他的怀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历历在目 随着成芙扑进方北宸怀中的同时，我的心绞痛再度发作。我下意识地向着前方吼叫着，想要告诉方北宸：“你面前的叶罄是假的！她是成芙假冒的！” 可任凭我如何撕心裂肺，他也听不见我的话。我不知道失去眼睛的人是否还有泪腺，却能感觉到空洞的眼眶酸涩难受。以往的九死一生，哪怕是直面着死亡。我也未能体会到如此的绝望。 我的孩子、我的夫君、我的眼睛……都在一瞬间被人统统夺走了。 心痛根本无法用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叙述，那也只能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成芙嘤嘤啼啼地哭嚷着，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方北宸拍了拍他的后背，一旁的莫小雪急道：“小罄你倒是说话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要急死我啊？！” 成芙用手紧紧抱住方北宸，丝毫不愿意松开，泣不成声道：“昨天上午我和小萱在楼下散步，结果莫名其妙被人敲晕带走。等到我醒来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已经不见了，四周也没有其余的人看守，我便悄悄跑了出来。我猜测他们就是冲着我的孩子来的。他们一定是用法术杀死了我的孩子！夫君，我好害怕，我好难过！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方北宸闻言身体一僵。错愕地低下头去看成芙，重复着问道：“你是说……孩子没有了？” 成芙满眼泪光地望着方北宸，恨恨地点了下头。方北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微微捏起了拳头，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随后，他松开抱着她的手，转身用拳头捶了一下墙面，咬牙切齿道：“可恶！等我找到他之后，一定会将那个人给碎尸万段！” 成芙抹了一把眼泪，又扑上前去抱着方北宸的后背，自责道：“都怪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夫君，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你不要折磨自己！” 莫小雪在一旁也哭出了声，痛心不已道：“怪我让小萱和你下去散步。如果我不多嘴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小罄，我对不起你！” 小萱扯了扯莫小雪的衣袖，吓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成芙转过头看了一眼莫小雪。轻声道：“我不怪你，小雪你也替我担心了一天，现在快带着小萱回去休息吧。” 莫小雪一怔。不过看着成芙抽泣的模样，也不好多劝什么。她点点头嘱咐她好好休息，随后带着小萱离开了屋子。 成芙将头贴在方北宸的后背上。下一秒方北宸就转过了身，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轻声开口道：“小罄。你不用自责。是我轻信了命魂一事，才会让凶手有机可趁。” “恩……”成芙痴痴地望着方北宸，“只是我们的孩子……” 方北宸的眼眸一黯。痛心道：“小罄你放心，我会替它报仇的。” 成芙身子一软贴在方北宸的怀中，柔弱地喃喃道：“夫君。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今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我多么想闭上眼睛，可是方北宸和成芙在一起的画面历历在目。 我脑子里不断地想着我的孩子……我的小好……，眼睛却要被迫接收着不愿看见的画面。成芙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得意地笑：“一切你都看见了吧？被人抢走爱人的感觉怎么样？贱人，我的法术在48小时之后就会让你痛苦而亡，你永远也不会走出那个地方。因为北宸不会猜到。我会把你藏在那里！” 我看见镜子中的成芙冷冷的笑容，像是千根针扎进了我的心窝里。 一口腥甜的血液从我的嘴中喷涌而出。 一下午的时间，方北宸都在家中安慰着成芙。直至夜幕降临，成芙突然打了个哈欠，可怜兮兮道：“夫君，我累了。可是我好怕一个人睡觉。好怕再会有人把我从你身边带走。你抱着我一起睡好不好？” 她挽住方北宸的胳膊，方北宸拥着她进入了卧室。 我看见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片金色的叶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片金叶子就在袖中。如果我现在大声念动咒语，不知道能否将消息传递给方北宸！ 我没有多想，念动咒语之后就拼命喊叫道：“夫君，你面前的叶罄是假的！她是成芙假冒的！你不要上她的当！”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床头柜上的金叶子变成了银色。 成芙发现后也是一惊，方北宸伸手拿了过来，成芙表情僵硬道：“夫君，这么晚了是谁找你？” 方北宸解开了咒语，也没有顾忌成芙，就让她听了金叶子中传出的话。 我的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期望着方北宸能够立马识破成芙。 随即，我便听见老方头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主人，我已经找到编造消息的那个探子了。只是有人早我们一步。已经将他的魂魄给打散了。” 成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心中一空，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金叶子会失效？” 突然想起成芙之前说过。方北宸不会想到我被她藏在这个地方。而且我之前被她抓来的时候明明是白天，到了这里之后发现天空却是黑色的。那就是说我现在所呆的地方兴许不是人间或冥府，而是某一处鲜为人知的空间。并且在这个空间中，就连金叶子的法术也使用不出来了。 方北宸回过头温柔地看着成芙，问道：“小罄，你的金叶子还带在身上吗？你那片金叶子上有我所施下的法术，如果今后你有什么危险，我都能通过法术追踪到你。所以，你一定要将它随身带好。” 成芙强行扯出一个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夫君，我知道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方北宸一笑，将她扶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而后坐在床边柔声道：“快睡吧。” 成芙不解地握住他的手，诧异道：“夫君不和我一起睡吗？” 方北宸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你的身体元气大伤。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睡眠质量。我会在一直在床边守着你，安心睡吧。” 成芙还想继续说什么，方北宸就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淡淡道：“听话，睡吧。” “好，那夫君不要走好吗？就在旁边陪我说说话吧。”成芙满脸幸福地一笑。 方北宸应了一声好，成芙就闭上了眼睛。 我所看见的四周随即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耳边却还是可以听见方北宸清澈的嗓音。 那一字一句令我心尖一颤：“小罄，我答应过你的事永远也不会忘记。我说过会与你白头偕老，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保护你。所以无论你遇见怎么样的危险，都要相信我会来救你。” 成芙弯起唇角，迷迷糊糊地应道：“夫君，我好幸福。” 或许是成芙已经进入了梦乡，方北宸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了。 眼前如墨的黑色令我再度陷入绝望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胡思乱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48个小时之后，我会不会就如成芙所说，在痛苦中结束了自己二十年的生命。 方北宸……他会不会永远也发现不了成芙假冒的我？ 还有我的孩子……我如果死后还能见到我的小好吗？ 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片刻之后一个苍老的女声在我的耳畔响起：“孩子，你还好吗？” 我一愣，不知道来人是谁。 我的身体动弹不得，不过嘴巴却还能说话，我问她：“你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那人沉重的步伐走到我的跟前，喂我喝下了一碗清水，叹了口气道：“这里是万丈域，我只是被关押在此处的犯人。我叫巫姗，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伺机而动 那口水喝得有些急，冰凉的液体滑入我的喉咙中，冲淡了浓郁的血腥味。我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才哑着嗓子回她：“谢谢您的水，我叫叶罄。” “叶罄，这个名字好独特，是哪一个罄呢？”她声音和蔼地问我。 其实早从我读小学开始，就不断地有同学追问过我名字的含义。那时候知识面并不太广。我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每次回家问我妈，我妈也只是轻声叹气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小罄不用胡思乱想。” 等到上了初高中之后，有一次接触到一个叫做“罄竹难书”的成语，我才惊讶的发现我这个“罄”竟是出自于一个贬义词中。 罄竹难书，所犯之罪状滔天，难以逐条书写完全。 我回过神来，双眼空洞地朝着巫姗的方向望去，轻声答道：“是罄竹难书的罄。”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笑道：“罄竹难书，看来是一个有故事的孩子。” 她的手干燥而温暖。我在她的掌心中抚摸到一颗豆子大小的痣。耳边听见她继续对我说：“苦难只是一时的，孩子，坚强一点。” 我听见她的话，冷不丁想起那年我妈在医院去世之前。我小姨将我抱出了医院。那时候我哭得止不住，小姨站在我的面前，目光坚定地对我说：“小罄，要坚强一点。苦难只是一时的。” 我的头皮一麻，拉过她的手再仔细摸了摸，最终在摸到那颗痣的位置时，忍不住惊呼道：“您是我小姨？！” 巫姗拍了拍我的手，笑道：“孩子，我不认识你。你的小姨叫什么名字？” 我一愣，她说她叫巫姗，然而我的小姨却叫做程怡。 名字对不上号，听声音连年龄上也有出入。而且我现在失去了眼睛，根本看不见她的模样。 “或许是我多想了……我的小姨掌心中也有一颗痣。”我低声道，想了想又问她，“您说这个地方叫万丈域，您是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 巫姗咳嗽了两声，告诉我：“是啊……这个地方是冥界关押重刑犯的天牢，是只有鬼差才知道的神秘地带。我被关在这里……好多年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恍惚，“是啊……好多年了，我究竟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她松开我的手，嘴中不停地嘟囔着同样的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 我听见她的脚步声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巫姗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仍旧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夜已深，屋顶上方不断有冷空气灌入进来。阴冷的寒风刮在我的脸上，我一个哆嗦，困意一点一点朝我袭来。 突然。我就想起了我的孩子。 不，我不能睡着……如果我睡着了，说不定就会在睡梦中死去。我的孩子他还没有死，我之前明明听见过他叫我娘亲。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小好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够再去救他了！ 我一个激灵，强撑起精神告诉自己：“叶罄，你不能死！为了小好。你要努力地活下去！” 一整晚，我都在心中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逐渐有了光亮与画面。成芙倏地睁开了眼睛，笑容甜美地看着坐在床边闭目养神的方北宸。 “夫君。”她轻声唤他。 方北宸眯起眼睛。睡眼朦胧地应了一声：“小罄，你醒了？” “恩。”成芙温柔道，“倒是夫君你看上去很困，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她话音刚落。就起身穿上了外套。 方北宸低声回道：“好，我休息一会儿。小罄，你今天是要出门吗？” 成芙点点头：“我要去一趟小雪家里，我不想她因为昨天的事还心存愧疚。”她说完走到方北宸的身边。一探头准备去吻他的脸。 方北宸打了个哈欠，一下子躲开她倒在了床上，闷声道：“那我今天就不陪你去了，小罄记得早去早回。不要让我在家等太久。” 成芙一怔，不过还是笑了笑：“夫君，我知道了。我去看望完小雪，立马就回来陪你。” 成芙要去找莫小雪？ 我心中有些纳闷。就看见成芙已经来到了楼下。 她回头张望了一眼，而后一闪身消失不见了。片刻之后，画面才再度显现。我的耳边听见一阵高跟鞋的踩踏声，看见一个狼狈不堪的瞎眼女人坐在地上。 那女人身上的血液已经凝固。若不是胸膛还有呼吸起伏，真要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我看着眼前的自己，就知道成芙正站在我的跟前，冷笑着打量着我。 “贱人，把你身上的金叶子交出来，我还能让你死个痛快！”成芙恶狠狠道。 金叶子？成芙为什么会特意来找我要这个东西，金叶子在当下根本就毫无用处。 “不交？好，我自己来拿！”成芙冷笑着。闪身来到我的旁边，一伸手就将我给揪了起来。我的五脏六腑排山倒海般地剧痛，身上的伤口似乎再度撕裂开了，滚烫的血液从我的皮肤中淌了出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成芙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透过那双眼睛看见自己面如死灰的脸，瞧见血液顺着我的身体一点一滴流到了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成芙从我的袖中找到了那枚金叶子，她得意洋洋地一笑，幽幽对我说：“我现在想到了一种更加痛苦的死法，那就是让你身体内的血液流尽而亡！” 她说完将我一下子抛到了半空中，一挥手就准备对我施法。 电光火石之间，我看见一个蓝影倏地出现在了半空之中。那人一把搂住我的身躯。带着我重新回到了地面之上。 我的鼻尖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想要亲自抬眼去看他，却发现我连如此简单的事也做不到。我最终只能通过成芙的视角，看见方北宸痛不欲生的脸。 “夫人……”他悲痛地喃喃道。 我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胃里极速涌来的血液给堵住了。 成芙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道：“北宸……夫君……” 方北宸的眼眸在一瞬间变成了冰冷的蓝色。他倏地一挥手，成芙躲闪不及被他击到了地上，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似乎在一瞬间恍然大悟道：“北宸，你骗我。原来你一早就看出了我不是叶罄。什么能通过金叶子找到叶罄的话，也是你编造出来骗我的。为了让我担惊受怕，为了利用我带路来这万丈域！哼。我怎么会相信了这样的话？金叶子不过是冥府的普通物件，即使施法加持也不能冲破万丈域中的限制！” 她凄惨地一笑：“可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义无反顾的相信。你不过是利用了我对你的真心，你不过是被这个贱人一时迷住了！北宸。你心里其实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的脑袋中嗡嗡作响，半分思考的力气也没有，嘴中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方北宸一下子将我扶坐在地上。他捏住我的手腕，开始给我灌输护住心脉的法力。 耳边听见他用一种极度冰冷的语气回道：“你不是相信我，而是心肠歹毒，所以才会担心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想要对小罄赶尽杀绝！我利用的不是你的真心，而是你的蛇蝎心肠。成芙，我从没有想过，你有朝一日竟会恶毒至此！” “哈哈哈哈……”成芙忽然狂笑了起来，她的眼眸一黯，盯着方北宸淡淡道，“我知道今日定是无法再继续活下去，只是就算要魂飞魄散，我也要让你永远记恨着我！” 成芙猛地抬起了手，作势就要捂住自己的眼睛。 “不要毁了小罄的眼睛！”方北宸无法停止法力，当即怒喝了一声。 四周一黑，几乎就在我以为将要永远失去这双眼睛的同时，一缕光线重新出现在了眼前。我的心跳加速，就看见景泽一把抓住了成芙的手，将其硬生生地给折断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夺子之痛 先是一声骨骼关节的“咔嚓”脆响，紧接着成芙就“啊”的叫出了声。眼睛中泛出了一股热泪，泪光中看景泽是那么的令我惊喜而感动。 银发下的黑眸淡漠如水，他冷冰冰地抓住成芙的肩膀，却在撞上她那双眼睛之时，眸色在一瞬间千变万化。他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虽好似在与成芙对视，却看得我的心底逐渐蔓延出一种悲伤的情绪。 景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那嘴型似乎是在叫我：“小罄……” 成芙的手臂已经骨折错位，纤细的小臂垂掉在身边，看上去疼痛到了极点。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还在几乎癫狂地笑：“叶罄，你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两个男人都为你神魂颠倒？！北宸被你迷住了心窍，还有你！”她瞪着景泽。继而道，“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鬼，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地违反冥王大人的命令！” 我想起景泽还在一个月的禁足期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知道我出事了？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就连方北宸都找不到的万丈域，景泽又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身后的方北宸将法力一收，我的身子软瘫在他的怀中。 几乎就在同时。景泽抓着成芙的肩膀闪身来到了我旁边。他一言未发，飞快地伸手在成芙和我的双眼处一抹。下一秒，我就感觉眼眶肿胀难受，那种生长新肉般的痒痛感。让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方北宸紧紧握住我的手，紧张道：“夫人！忍耐一下，很快你就能够重新看见了！”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咬着牙反握住他的手，全身一阵又一阵地颤抖。 良久，痒痛感才慢慢消失掉。 景泽的大手离开了我的眼睛，我喘了口粗气，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先是撞见那一头银发下惊喜的眼眸，再是看见他额间渗出的丝丝冷汗。景泽盯着我，随即移开了眼，身旁的方北宸唤了我一声：“夫人，现在眼睛可还有什么不适？” 我摇摇头，侧过脸去对上方北宸紧皱着的眉头。我轻轻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能够亲眼再次看见方北宸，能够重新抚摸到他的脸，对我而言仿佛是在做梦。 我血迹斑斑的手触碰到他肌肤的同时。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直到这一瞬间，我才能够肯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声线颤抖得厉害：“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方北宸痛心疾首地回我：“夫人，我在。我来了，可是却来迟了。” 迟了么？不……，我急道：“没有……我们的孩子还没有死……夫君你救救他，他还没有死！” “哈哈哈哈哈哈……”耳边听见成芙的狂笑声，我抬起头看见她空洞的眼眶流着血，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方向，恶狠狠道，“贱人，你还在做梦！你的孩子已经死了，是被我亲手用法术杀死的！哈哈哈哈，我就算是死也有你的孩子陪葬，真是值得了！” 我勉强直了直身子，冲她撕心裂肺道：“你骗人！我明明听见他叫我娘亲……我的小好还活着！” 话音刚落，景泽正准备出手教训成芙，一个蓝色的影子抢先一步闪到了成芙的身边。方北宸冰蓝色的眼眸再现，他用手掐住成芙的下巴，有力的指关节几乎要将她的下颌捏碎。 他盯着她，幽幽问道：“告诉我，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死了！”成芙丧心病狂地笑着。 一记耳光甩在了她脸上，方北宸再度逼问道：“告诉我实话，我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痴心妄想！”成芙咳嗽了两声，冷声道，“你以为我会留下你们的孩子，让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方北宸，你太不了解我。从前不了解我对你的爱，此刻更不了解我对你的恨！我恨你，我恨那个贱人，我要你们永远痛苦！要让你们今后的每个日夜，都无法忘记今天的丧子之痛！” 成芙咆哮着说完了这段话，我的心脏抽搐般难受。 我知道成芙不可能对我手下留情，她用法术杀了我的孩子，难道我的小好真的已经死了吗？我之前在屋子里听见的那一声“娘亲”，难道是我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吗？ 我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平生的眼泪好似都要在今天流尽。 方北宸的身体一僵，随即眼中的恨意掩盖不住。他低喝了一声，一挥手将成芙抛在了半空之中。方北宸手上聚集起法力，成芙笑得不能自已：“真好，能够死在你的手里。能够让你一辈子记得我。这大概是我成芙现在最想要得到的结果。” “芙姐！”门外发出一声呐喊，“方大哥住手，你的孩子并没有死！我知道他的下落！” 下一秒，成凌慌张地闪进了屋内，冲到空中抱下了成芙。 “芙姐！芙姐，你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成凌看着成芙此刻的惨状，流下了眼泪问道。 成芙用尚还完好的左手抓住成凌的手臂，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孩子没有死？” “恩！”成凌猛地抬起头望向我们，“方大哥，你夫人产下那名男婴的时候，那孩子身上还带着一丝护住心脉的法力。我猜想那法力该是你最初施下的，所以才能令他保护了一条性命。我于心不忍，就将他带出去交给了一位高人救治。这位高人平日隐匿于世，你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如今你的孩子已经安然无恙了。如果你想要知道孩子的下落，就先答应放芙姐一条生路！” 我的孩子果真还活着！ 我扶着墙壁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成凌的面前，激动道：“我的孩子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你带我去找他！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成凌刚要说话，成芙在一瞬间从他怀中坐了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我瞪大了眼睛，就见成芙一咬牙，在成凌的胸口处拍了一掌。我虽不懂得法术。却可以感受到那一掌已经使出了成芙全部的法力。 随即，成凌的口中吐出了鲜血，眼眸一黯却还是轻声唤她：“芙姐，我不怪你。” “小凌。对不起……即使你告诉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姐姐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如果还有来世，姐姐一定还会好好照顾你。”成芙凄惨道，说完又在自己的胸口处拍了一掌，猛地倒在了地上。 方北宸来到成凌的身边，他蹲下身子想要去用法术急救，就听见身后的景泽幽幽道：“来不及了。他们的魂魄已经散了。” 几乎就在同时，成芙和成凌的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 我见状双膝一软，刚要跌倒在地，身旁的方北宸就扶住了我。 “夫人。”他叫了我一声，却也不知道该对我继续说什么。 我恍恍惚惚地抬眼去看他，他的脸色苍白无力，心中的痛苦又怎么会比我少一分？我冲他摇了摇头，声若蚊蝇地自我安慰道：“我没事，小好还活着。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是目前最好的消息。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一定可以找到他。真是太好了，我和小好都还活着……” 可是脑海中总是不断浮现成凌方才的话：“……你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或许是急火攻心，我的耳朵突然嗡嗡作响，脑海中太多的画面和声音涌现。我感觉身体疲惫到了极点，随后双眼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来龙去脉 我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 那一片紫色的花海似乎长得更茂盛了。随着徐徐微风地吹来，花儿如同浪花一般层层起伏。我坐在秋千上，于那片花海之中瞥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高些的那个是方北宸，他一袭蓝色锦袍穿得俊朗非凡，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身边的小男孩。我没见过那个孩子。不过他也生得十分好看，眉眼间甚至与方北宸有些相似。 隔得太远，我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我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好奇地朝着他们步进。最后我走到他们的身后，方北宸回过头温柔地对我一笑：“夫人，小好刚才还在惦记着你呢。” “小好？”梦中的我有些诧异。“他就是我的孩子小好吗？” 方北宸点点头，伸手去摸身边的小男孩，却扑了一个空。 他脸上的表情一僵。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小好居然不见了！ “小好？！”方北宸大惊失色，朝着四周呼喊着。那声音一下下撞击进我的心脏里。我的五脏六腑又开始翻腾，剧烈的心绞痛让我的呼吸变得急促。 “小好？！”我也紧张地大喊大叫起来。 “夫人！小罄！”耳边再度传来方北宸的声音，那声音比梦中的更为真实。 我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握住身边人的手，半梦半醒般问他：“北宸，小好呢？” 方北宸的眼眸一黯，问完这一句话我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在做梦。万丈域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回来神来强颜欢笑道：“我刚才做梦了，梦见我们一家三口在花海之中，过得……过得很开心。” 我看了看方北宸。事已至此，无论我心中有多么的难过，我都不希望身边的人受我影响。因为我明白，只要小好还活着，我们总有一日能够找到他！ 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调整好心情，才能尽快地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话说起来虽然很容易，可我也知道要让自己在一瞬间振作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方北宸同样强扯出一个微笑，低沉着嗓音道：“夫人，我会一直去追寻小好的下落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将它带回到我们的身边来。” 我点点头，应道：“夫君，我相信你。” 我努力不去想小好的事，在心中点燃了一缕希望，告诉自己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再度见到我的孩子。这番自我催眠还算有效，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又再度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问方北宸：“关于你命魂的假消息，也是成芙一手策划的吧？” 他拥着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我梳理了一遍：“成芙买通了我的一个下属，编造了关于命魂的假消息，并且向上禀告给了老方头。老方头一听说是关于我命魂之事，自然是高度重视，没有多加调查便来向我通传。后来我到了那处地点，才得知上了当，当下就想到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我担心有人是故意冲着夫人而来，于是立马尝试用法术探知你的处境和消息。” “后来我发现法术没有回应，就明白夫人恐怕已经被带离了人间。我赶回家中问了莫小雪当日的情况，小萱告诉我了一个讯息。她说你消失之际，她曾经闻到过一股很奇特的香味，而这种味道和我身上的有些类似。她或许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味，可是我却知道那是冥府中的气息，是常年呆在冥府里的鬼才会沾染上的味道。一般人不会感受到。不过小萱这种猫的嗅觉很灵敏，多半不会弄错的。” “通过这一点，我就猜到下手的绝对是冥府的人。既然是冥府的人，那么目标就不可能单单是夫人一人。我料定那个人会来找我，就耐住性子等着她。果不其然，她来得很快，只是我没猜到她居然会假冒成你的样子。虽然她换成了夫人的眼睛，可是却没办法掩盖住她自身鬼差的气息。我与成芙相处了两百年，很清楚她要强的性格。当时我虽然痛心疾首，恨不得立马杀了她解恨。可是夫人的下落还不明，我必须要假装没认出她，从而找机会探知夫人被囚禁的地方。” “好在成芙这个人心中有鬼。我利用金叶子一事令她产生顾虑，算准了她会再度去找你，就悄悄跟着她一路去到了万丈域中。” 方北宸说到这里。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垂下头自责道：“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蛇蝎心肠。将你折磨成了那般模样！夫人，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让成芙与你接触，那么……” 我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轻声回道：“福祸躲不过，即使夫君从一开始不让成芙接触我，也难免她因爱生恨。如今我还四肢健全地活着，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我伸手捧住他的脸，“你不用自责，也不能陷入痛苦之中。你是我的夫君。是小好的爹爹，是我们娘俩的依靠。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找到你的命魂，找到小好，找我妈……” 我将脑袋埋在方北宸的锁骨处，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突然想起了景泽。那天他在禁足期内跑来救我，不知道后来情况怎么样了。 我抬起头向方北宸打听了景泽的状况。 他告诉我老方头先前禀告，景泽现今已经解除了禁足。他也算是替地府铲除了为非作歹的鬼差，冥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他将功折过了。 我听罢想起景泽赶来的画面，心事重重道：“我听说万丈域是只有鬼差才知道的隐秘所在。就连金叶子都会在此处失效，如果没有成芙的带路，你也说过无法找到我。那么景老师他又是怎么找到的呢？” 似乎每次我遇见危险之时，景泽总能及时的出现。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一怔，他才自言自语道：“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应当去找他，那么夫人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追问方北宸：“找谁？景老师吗？” 他回过神来，目光闪烁着笑道：“是啊，我心想景泽再怎么也是冥王看重之人。他说不定知道万丈域的所在，如果我当时去找他商量，说不定能更早地找到夫人。” 我始终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想了半晌，方北宸突然问我肚子饿不饿？ 其实我当下的心情并没有恢复多少，不过不想让他担心，就轻声回道：“恩，有些饿了。” 方北宸让我多休息一会儿，而后亲手下厨给我熬了一碗素粥。 这几日以来，方北宸几乎天天陪伴着我，将其余的事情统统推到了脑后。我在他的照顾下，身体和精神都好了不少。 转眼半个月的时光就过去了。 今天上午的时候，我起床吃着他做的早餐。 方北宸突然问我：“夫人下午要不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我正喝着牛奶，闻言反问道：“什么地方？” 他故作神秘地一笑，轻声回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夫人只需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我被他挑起了好奇心，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中肯定也不好受，又不能在我的面前表现出来。如今好不容易平缓下来，出去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这样想着，我就微笑着回他：“当然要去。和你在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好。”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故地重游 已经到了深冬时节，街边随处可见光秃秃的大树。 出门之前，方北宸替我系好了围巾。蓝红格子的棉布围巾一层层包裹好脖子，我的下巴在当中蹭了蹭，笑着对他说：“真暖和。”说完又看他穿得那么单薄，不禁问道，“你穿这么少，难道不怕冷吗？”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温柔地一笑：“我此生唯一怕的，便是夫人不在我的身边。” 我挽上他的胳膊，乐呵呵道：“那看来，你这辈子再无害怕的事了。” 下楼坐上了车。方北宸将暖气调到最舒适的温度，紧接着发动了车子。 二十分钟之后，我才知道他要带我去的地方，竟然是我儿时读过的小学。 此时车子停在校门口。我看见学校虽然重新翻修过，可是那扇熟悉的校门丝毫未变。方北宸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还记得，你八岁那年遇见我的情形吗？” 我点点头，想起那一年我放学出校门。在过马路的时候遇上了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电光火石之间，是横空出现的方北宸将我救了下来。他抱着我到了校门边，看着吓懵了的我紧张道：“小妹妹，你还好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下子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摇摇头含糊不清道：“不好！” 那时的他也是一愣，连忙来检查我的身上有没有受伤。他看得仔细，良久才松了口气：“没有受伤。看来你是吓着了。” 可是我就是哭得停不下来，他最后只能无奈地拿出一颗水果糖给我，才勉强让我止住了哭声。 我坐在车里，想起自己当时的模样还觉得好笑。 我弯起唇角，低声回他：“记得。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随身带着水果糖。” 方北宸爽声一笑，时隔多年才告诉了我真相：“我自然不会随身带着糖，那糖是我用法术从那家小卖部里拿来的。” 他说着指了指车窗外，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校门口的小卖部居然还经营着。店主依稀可以认出是当年那位和蔼的阿姨，只是岁月在她的脸上平添了几条皱纹。 我有些感慨，原来时光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正在我出神的片刻，方北宸又重新发动了车子。我以为他只是要带我来初相识的地方重游，诧异道：“你要带我去的地方，难道不止这一处吗？” 他依旧不愿意多说，只是用右手牵住了我的左手。温柔道：“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夫人从小就很喜欢。” 我有些纳闷，我从小就很喜欢的事？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条小巷口。方北宸让我坐在车上休息，自己下了车钻进巷子中。 不一会儿，他提着一个口袋上了车。 我在看见袋中的东西时，心里一暖，惊喜道：“黄记蛋挞！” 说起这家“黄记蛋挞”，可以算作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我最初品尝到他家的蛋挞，也是因为方北宸。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与方北宸也成为了朋友。 有一次我忘记带午饭，身上又没什么钱，就想去小卖部买一盒方便面来吃。后来方北宸知道后拦下了我，并且从外面给我买来了一盒蛋挞。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蛋挞，我兴奋地让方北宸一起品尝，他却摇摇头说不用了。 那时我并不知道，方北宸根本没有味蕾。 后来我也曾经自己去买过这家的蛋挞，去了之后才得知店家已经倒闭了。 方北宸告诉我，他也是打听之后才得知了老板的住址。先前他打了数个电话给老板沟通，多次商量之后，老板才破例为我做了一盒出来。 方北宸让我趁热快吃，我拿出一个蛋挞塞到他的嘴里，笑嘻嘻道：“一起吃。” 说完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滋滋有味道：“香甜可口，第一口咬下去会有一股奶香味，仔细咀嚼后又可以尝出新鲜鸡蛋的味道。你生前有吃过那种牛奶蒸出来的鸡蛋羹吗？” 他听得认真，想了想回我：“府上的厨子似乎做过。” 我一笑：“这个蛋挞就和牛奶鸡蛋羹的味道类似，下次我亲自做给你吃。”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也专注地回应着他的注视，认认真真道：“夫君，我不再是八岁那年总爱哭哭啼啼的小罄了。我如今是你的妻子，所以在接受你关怀的同时，我也会学着去照顾你。” “夫人。”他握住我的手更紧了一些，片刻之后转过头目视前方继续开车，云淡风轻道，“接下来要去的最后一个地方。路程会稍远一些。夫人吃过蛋挞后，可以小睡一会儿。” 我应了一声，靠在座椅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路上，我都盯着方北宸的侧脸出神。 傍晚黄昏来临。一片霞光渲染了大地。在那如火的橙光之中，方北宸俊朗的侧脸令人心动，面部轮廓完美到无法挑剔。而我更是在他那双好看的眼眸中，瞥见了他对我的爱与真心。 我就这样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中途有几次他感应到我的目光，侧过脸来问我怎么了？我目不转睛，就那般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带一点敷衍地冲他笑：“你好看啊，我看自己的夫君还不行吗？” 他被我逗得连连摇头，语气轻松地对我说：“能再看见夫人这样的笑容，就算被你看一辈子也行。” 车子开过高速公路，最终来到了邻近的A市。 周围的景色和建筑越来越熟悉，车子停在方家大宅门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方北宸居然带我回到了东里镇。 我下了车，看见老方头就等在大门前。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我接到兼职来替人哭坟的瞬间。只是今时与往日，心境已经是大不相同了。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问老方头：“都准备好了吗？” 老方头毕恭毕敬地答道：“回禀主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听得稀里糊涂，笑着问他们：“什么准备好了？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怎么搞得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突然转过身，很认真地问我：“小罄，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一愣，还没答话就又听见他目光炯炯地说：“上一次你与我结冥婚时，并非心甘情愿，所以我一直欠你一个正式的求婚与仪式。如今再次回到这里，我想将欠下的一切都弥补给你。小罄，你愿意给我这个弥补的机会吗？” 我的眼眶有些红。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老方头的手一挥，方府原本漆黑的大门前，倏地出现了几只大红灯笼。他将我请进了一间屋内，我看见案台上放着一身红色的喜服。 老方头令两个丫鬟伺候我穿上了喜服。又为我戴上了大红的喜帕。我在她们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一步步向着正厅走去。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知道方北宸就在前方。 终于，我迈入了那道门槛，随即看见脚边出现了一抹同样火红的衣摆。丫鬟将我的手交到方北宸的手中，他宽厚的大手握住我，将我带到了正厅中央。 我们跪在红色的地垫上，老方头则充当着司仪主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苍老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进行完最后一拜之后，方北宸替我揭开了头上的喜帕。我再度抬起头，就撞上他充满柔情蜜意的一双眼。 “礼成。”老方头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方北宸看了我好一会儿，柔声对我说：“夫人，今天带你回去小学，是因为那是我们初相识的地方。带你去吃曾经最爱的蛋挞，是因为那里面充满着你开心的回忆。而现在带你回到方府，是想在这里正式执起你的手，走完余下的一生。” 我闻言眼角滑出了一滴眼泪，喜极而泣道：“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八岁那年遇见了你。并且将你刻进了我的心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主动出击 当天夜里，我们拜完堂之后的洞房很特别。 方北宸说要弹琴给我听。 我合衣躺在床上，用手半撑起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琴台边坐着的方北宸。昏黄的烛光下，他一袭红色的喜袍衬得精神十足。乌黑的发丝未绾未系地披在身后，他背对着我的身影伟岸。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奏出天籁般的乐章。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见方北宸弹琴，他的琴声仿佛道尽了他的心事。我从那些音符中听出了落寞与伤心，却不懂得为什么今日的他会有这样的心绪？ 半晌，琴弦中又传出了一阵令人愉悦的旋律。这些旋律飘入我的耳朵中，令我不禁弯起唇角笑了笑。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古琴的旋律将我催眠，我听了一会儿便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依偎在方北宸的怀中，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似乎所有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 方北宸问我：“夫人今天打算做些什么？” 我精神劲十足。斗志昂扬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应该振作起来了！我们还有好多的事要去做，哈哈，我们现在就回C市去吧？！” 他目光炯炯地看了我一会儿，也勾起唇角，温柔地说了句：“夫人开心就好。” 下午一点的时候，我们回到了C市的家中。 坐下没多久，我就给景泽打了个电话，问他最近是否有灵玉历代主人的新信息。我记起他曾经说过，如今我们需要收集的魂魄，就只剩下灵玉的第一、二任主人了。 景泽接到我的电话好像有些意外，他并未着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冷冰冰地反问我：“叶罄，你身体好些了吗？” “恩，已经好多了。”我认真回道。 听筒中又听见他继而道：“那么心情呢？” 我一愣。随即笑道：“心情也很好啊。要是你现在告诉我有了新的线索，我会更加开心。” 电话那头的景泽沉默了片刻，幽幽回我：“目前灵玉的第二任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朴修道长。除此之外，我也没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我听完挑眉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嘻嘻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运气好说不定能查出那个老道的踪迹！” 方北宸坐在我身边，闻言也回过头来认真打量我。 我朝他一笑，紧接着对着电话里的景泽说：“景老师，你还记得袁雪虞的事吧？如果那个男婴就是生前的你，老道既然会给你取名为青枫，就说明他和青家一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只要从青家人入手，说不准就能顺藤摸瓜找出老道。只是如今青九和青颂都不知去向，我们也不必在找他们上面浪费时间。我想，有一个人或许能有利用价值！” “谁？”景泽问道。 我胸有成足地说了一个名字：“莫秋。” 景泽挂断电话，几分钟不到的功夫就出现在了我的家中。 他今天还是雷打不动的白衬衫，只是深冬天冷，外面套了一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衬得他一双腿修长。 我招呼他坐下，而后将我的推测告诉给了他与方北宸。 其实至今为止，我仍旧怀疑白丽夫妇的死是莫秋和青家勾结所为。之前在白家菜偷吃鸡蛋的鬼魂曾说过，向他施法的人是我的一个同学。偏偏那么巧，那段时间莫秋冒充莫小雪一直待在学校里。所以无论从时间还是身份上来讲。莫秋都是最大的嫌疑人。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动机，或许是为了替莫姥姥复仇。可她究竟是怎么和青家勾结在一起，又是如何设计让我落入圈套之中？这些恐怕都得找到她之后才能得知。 方北宸听完也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道：“我记得上次在摄影工作室楼下，曾经看见过莫秋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点点头，狡黠地一笑：“夫君真聪明！上次我们去冥府之前。我在同一间酒店门前再次看见了他们。当时我记下了酒店的名字--信易大酒店。我们可以从这间酒店入手，只要找到了入住的登记信息，就能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弄清楚莫秋在搞什么鬼！” 我说完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得意洋洋道：“我是不是很机智？” 方北宸忽而一笑，将我垂下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柔声夸赞道：“恩，夫人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过头看见景泽正皱着眉头盯着我。 我不禁一愣，总觉得他严肃刻板的模样，就跟考古系的老教授一样。我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趁他不备用手戳了戳他的脸，打趣道：“景老师，长期皱眉头是会长皱纹的，你要多笑笑才好看啦！” 他的身体一僵。错愕地看着我。而后景泽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眯起眼睛道：“叶罄，你的……” 几乎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方北宸闪身来到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拉到了怀中，面色不善道：“景先生请自重。不要吓着我家夫人。” 我有些懵，抬起头看见方北宸和景泽冷眼对视了好一会儿。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我这个没事人只能圆场，提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去信易大酒店办正事吧！” 下午两点的时候，我们开车到了信易大酒店的门前。 期间方北宸和景泽都未发一言，我夹在两人的中间，仿佛置身于千年冰川之中。我尝试着说了几个笑话给他们听，可是这两个家伙都很不给面子，搞得我无比尴尬。 此时我们站在酒店门前，商量了一下待会儿的行动安排。 前台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查看入住记录，方北宸说他会用法术去控制工作人员的意识。景泽则表示就在门外留意周围的状况。以防止莫秋或是青家的人突然出现。 我与方北宸走到了前台，当前面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方北宸朝着前台一挥手，那个女员工就双目呆滞地坐在了电脑前。 我赶紧低声对她说：“查查你们上个月18号的入住记录，是否有一个叫做莫秋的女客人？” 女员工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最后摇了摇头木讷道：“没有。” 我心说难不成是用那个男人的身份证办理的入住？就又让她把18号那天入住的，所有男性客人的身份证信息调出来看。 结果居然还是一无所获！ 我有些急，方北宸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上个月18号，我从车库将车开出来，正好是下午的13:47分。”他说完就沉声对女员工吩咐道，“调出18号当天下午13:50分的监控录像。” 不一会儿，我们绕到了女员工的身后，果真发现了监控中的莫秋和男人。监控录像里，化着浓妆的莫秋挽着肥胖的男人。他们居然没有到前台办理入住，就径直朝着电梯口走了进去。 方北宸指着那个男人问女员工：“这是你们酒店的长租客人吗？” 女员工机械地摇了摇头，说出一句令我很惊讶的话来：“这是我们酒店的张董。” 早在来之前，我坐在车上用手机查阅过信易大酒店的资料。 这是一间全球连锁的高档酒店，其创始人张任身家超过十位数。 我和方北宸面面相觑，没想到莫秋居然还勾搭上了一个土豪！也不知道这和她勾结青家的人，有没有什么暗中的关联？！ 我定了定心神，突然听见方北宸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到。”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权色交易 方北宸此话一出，我也随即愣住了。 目光随着大门处看去，就看见一个肥胖的男人朝里走来。他黑色西装上的扣子都快要涨裂开，堆满赘肉的下巴几乎遮住了脖子。来人不是我们要找的张任，还能是谁？！ 门外又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快步走了进来，她一把挽住了张任乐得合不拢嘴。张任一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粗壮的手指垂在女人的胸前，不经意地摸了一把。 那女人随即媚笑着，娇嗔道：“张董真坏！” 我看得直恶心，对方北宸说：“我还以为莫秋会跟着前来，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女的？” 方北宸低声回我：“看来这个张董身边的小情人挺多的。我记得你之前在手机上查的资料，说是张任的原配比他大十岁？” 我点点头。回想起资料上是这么说的没错，还有八卦消息称张任就是靠他老婆起家的。这样一想，我就有些明白了方北宸的意思。 敢情是这孙子发家致富后，就忘了从前帮扶过他的糟糠之妻？ 张任和女人已经进入了电梯间，我和方北宸也立马跟了上去。 最后我们同乘了一辆电梯上了二十三楼，期间那女人的娇嗔声令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而方北宸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着张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了避免被怀疑，出了电梯后我们朝着和张任相反的方向走了。 余光瞥见他进入了2305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赶紧对方北宸低声道：“既然已经找到了张任，现在你就进去用法术控制他的意识，然后从他嘴里问出关于莫秋的事。” 方北宸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沉思了片刻轻声回我：“不妥。” 我不明所以，他就向我解释：“在电梯里的时候，我就想过要用法术试探张任。可是后来我感应到他的身上早被人施了法，这种法术和青家管家身上的类似。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就算我强行用鬼力去突破法术，也只会令施法者有所察觉。届时打草惊蛇，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我听他提起“青家管家”，当下更加肯定了莫秋和青九的勾结。 方北宸说完皱了皱眉头，低头沉吟道：“看来要想想别的办法。” 我焦头烂额，一旁的货梯门突然在此刻打开了。 一位客房服务员推着清洁车走了出来。见到我们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我冲她一笑，目光留意到她的一身装扮行头，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我对方北宸使了一个颜色，他或许不明白我想要干什么，但还是会意地上前敲昏了服务员。我们一起将她拖到了二十三楼的员工间，随后我让方北宸出去等待，自己留在房间里同服务员互换了衣服。 五分钟后，当我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推着清洁车走出去的时候，方北宸先是一愣，随即低声笑了笑：“我家夫人果然聪明。”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夫君，你在门外接应我。” 他应了一声，躲在了角落里。 我推着清洁车来到了2305的房间门前，敲响了房门。不一会儿，听见里面有个不耐烦的男声传出：“谁啊？没看见请勿打扰的指示灯吗？！” 随即，听见另一个女人娇滴滴地调笑：“张董，不会是你老婆来了吧。” “别胡说，调皮。”张任和她打情骂俏道，“待会儿再来收拾你。” 我闻言赶紧回道：“不好意思，我是酒店的客房服务人员。” 门里有脚步声临近，下一秒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张任裸着上半身狐疑地问我：“干什么？” “实在抱歉，之前做清洁的时候。忘记了在浴室放置清洁用品。麻烦您开下门，我这就进去补上。”我手里抓着两把牙刷，又担心张任会让我直接给他，补充道，“浴室里好像还有之前客人留下的东西，我得去检查一遍。很快就好。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张任思考了片刻，皱着眉头打开了门：“好吧，动作快点！” “好的。” 我快步走进了房门中，朝着浴室走去，经过卧室的时候看见床上的女人全身赤裸。她见到我也满不在乎，完全没有用被子遮蔽一下的意思。反倒是娇滴滴道：“张董，怎么回事儿啊？人家都等不及了。” “宝贝，别心急，待会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张任说着在女人脸上吻了一下。 我一直躲在浴室门边，手上举着早就打开的手机摄像头，将刚才的一幕给录了下来。 “怎么回事？还没好？”张任冲着我吼道。 我一乐，走出卧室晃了晃手机，又将视频放了一遍给他看，笑嘻嘻道：“好了，已经录好了。” 房间里回响着两人刚才的污言秽语。 “你！你是我老婆派来的？”张任说着就上前要抢我的手机。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蓝影闪到了我的身边，吓得床上的女人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张任还算胆子大，被突如其来的方北宸抓住了手，仍旧还能意识清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钱吗？开个价，我都可以给你们。” “张董。你觉得我拿钱来有用吗？”方北宸一闪身将他推在了床上坐下。 张任身体一个哆嗦，一句“鬼啊”还没叫出声，方北宸就又开口道：“我不会伤害你，不过这段视频会不会泄露出去，之后又会有什么后果，我就不敢保证了。你得问问这位美丽可爱的女士。” 方北宸说完朝我抛了一个媚眼，我抿住嘴唇一笑，就听见张任颤声问我：“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想知道莫秋的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以及你知道的事。只好你老实告诉我，这段视频我就当着你的面删掉。”我轻描淡写道。 事已至此，张任也不敢再做隐瞒，就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我们一件事：“那女人我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我估计她也是早就盯上了我。那天我喝得有些多，后来就和她上了床，没想到这女人还是个处女。我张任上过的女人也不少，可是处女还真是稀罕物件，所以就一时新鲜把她发展成了情人关系。后来有一次她来找我，说要拜托我帮忙做一件事。” “具体的前因后果我还真不清楚，总之就是让我打点了一下关系，让C市的灵媒都拒接一个叫白丽的女人的业务。如果她非得追问，就让她去找一位叫叶罄的灵媒。仅此而已，我和莫秋的牵扯就这么一件小事。”张任紧张地回道。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白丽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莫秋没错！难怪白丽放着C市其他的灵媒不找，偏偏只找上我一个人。我最初还以为是莫秋神机妙算，能够算准我那天突发奇想地去学校。 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巧合，是我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因为就算我不去学校，白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怕也会亲自找上门来。那天我之所以会在校门口碰见白丽，多半她也是正准备去学校打听我的联系方式！ 只是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莫秋牺牲色相，献出了自己的处子之身，难道就为了将我送进警察局？就为了败坏我的名声？ 我正想着，张任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数声短信提示音。 他心虚地看了我和方北宸一眼，我担心是莫秋在联系他，就让他打开短信看。 下一秒，张任在看见屏幕的同时大叫了一声：“我的钱！我的钱怎么都转走了？！” 我闻言一惊，夺过他的手机，就看见那些短信来自于银行的系统提示：“您0321的账户已转出1000000元。” 我看了一眼收件箱，短信一共有五十条！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白丽鬼魂 五千万就在一瞬间被转走了。 虽然不是我的钱，不过看着那堆数不清的零，我还是感到一阵肉疼。 张任显然比我要难过得多，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起身抢过我手中的手机，嘴里喃喃道：“不行！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我的钱！” 方北宸一直盯着他，忽而大叫了一声：“不好！” 等我反应过来之时，张任已经两眼一黑，倏地倒在了床上。我一惊，想要上前去探他的鼻息，方北宸就拦住了我：“不用试了，他已经死了。” 一团白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体里飘散出来，我身上的灵玉闪现了一抹幽绿。那团烟雾顷刻间就要向着天花板窜去，方北宸飞身而起，对我说：“有人在施法勾他的魂。夫人，快用灵玉吸收张任的魂魄！” 我闻言赶紧拿出灵玉，念动了招魂咒。 张任的魂魄没有鬼力，不一会儿我就用灵玉将其收尽。一阵阴风扑进身体中，我一个激灵，看见方北宸从床上捡起了张任的手机。 我看了一眼张任的尸体。若有所思地问他：“是青九用法术杀死他的吗？” 方北宸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夫人可还记得，你之前穿越到从前时见过的婴灵仓库。莫家老太婆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获取钱财，说明在她的背后有一个很大的计划急需资金。而张任的身上被青九施了法术，现在银行卡里的钱又被人转走。我怀疑莫家老太婆和青九的计划一样，所以才会设计转走青九的钱。” 经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那次从医院穿越到过去的经历。那间堆满砂盅的仓库还历历在目，当中炖着的婴儿胚胎不说上千也有几百个。我如今再度想起，还觉得鼻尖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肉香味。 一个婴儿盅能卖出数万的高价，可想而知莫姥姥通过贩卖婴灵，获得了多少不义之财。胃里有些翻涌，我脱口而出问他：“会是什么计划需要这么多的钱？”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惊讶道。“难不成还是炼鬼？！” 我最初以为莫姥姥想要捉获方北宸是为了炼成鬼煞，可是如今看来，她或是她背后之人的目的，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方北宸皱了皱眉头，兴许也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如今张任已死，酒店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方北宸替那个女人消除了记忆，而后带着我离开了房间。临走之前，他还特意拿走了张任的手机。 我们下了楼回到了车里，景泽冷冰冰地问我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向他叙述了一遍，景泽听完幽幽道：“要想知道他们背后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当面找到人问过之后就清楚了。” 方北宸拿着张任的手机笑了笑，淡淡开口道：“我在这上面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我接过手机一看，好家伙！这个张任估计是情人太多，自己都担心区分不了。他居然在手机里特意建了一个文档，列出了所有情人的信息和地址！莫秋的资料也在里面，标注的地址是郊区的一处洋房小区。 我见状忙说：“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这个地址找她吧！” 方北宸若有所思道：“方才我们吸收了张任的鬼魂，青九肯定已经有所感应了。只怕现在即使去了也是人去楼空。” 他话音刚落，景泽突然开口说：“应该不会，青九不会在乎她的死活。” 我一愣，想问他究竟为什么如此笃定？转念又一想。景泽生前是青九的哥哥，他了解他的处事套路也不足为奇。 或许因为是至亲的人，所以即使失去了生前的记忆，也会有所感应吧？ 我正想着，景泽就发动了车子，载着我们去往了手机上的地址。 二十分钟后，我们根据地址信息找到了莫秋的住宅。方北宸站在大门前，轻轻一拧门把手就将门给打开了。 下一秒，我们就进入了屋内，发现这是一套宽敞的双层大跃。 几乎就在我们进屋的同时，二楼发出了一阵声响，像是有人想从窗户逃走。 景泽见状飞身上了二楼，踢开房门将莫秋给拦了下来。 莫秋反身和景泽缠斗在了一起。 可她毕竟修为有限，哪里是景泽的对手。几招交手之后，莫秋没跑几步，就被闪身上前的景泽给抓住了胳膊，带到了一楼的客厅中央。 景泽在莫秋的双肩处点了两下，莫秋便被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切齿道：“你们要杀我就给个痛快的，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们是不可能从我这里套出半句话来的！” 她如今脸上没有化妆，素颜看起来和莫小雪很像。让我不禁有些感慨：同胞生出的两姐妹，为什么在性情上会如此的天差地别？还好我认识的那个莫小雪，她本性淳朴善良。 “你不想开口，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方北宸冷笑了一声，一挥手想用法力控制住她的意识。 莫秋凄惨地一笑，猛地闭上了眼睛。 我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对劲，可是为时已晚。就在方北宸的法力灌入莫秋后颈的同时，莫秋的七窍流出了鲜血，当即倒地暴毙而亡。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看见她的血液已经流了一地，不敢相信莫秋居然就这样死了！上一秒，她还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 方北宸见状也是一愣，紧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我之前居然没感应到她身上被人施了法。”半晌，方北宸低沉着嗓音道，“难道又是青九的法术？他的修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方北宸说完看了景泽一眼，后者也冷着脸摇了摇头道：“我之前也未有察觉。” 我听见他们两人的话，心里也是一惊。如果是景泽和方北宸都没有觉察到的法术，那么按理说就不是青九施下的才对。因为之前在酒店的时候。张任身上曾有青九施下的法术，而那时候的方北宸也在第一时间看穿了。 由此可以推断，在莫秋身上施法的人比青九的修为更高！ 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来--永生不死的神秘老道！ 我正想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身上的灵玉就发出了一阵绿光。那绿光浅浅的，看样子房间内的魂魄没什么鬼力。 我最初以为是莫秋，可是景泽却说不是她。 我一愣，就看景泽朝着正前方的一间卧房走了过去。方北宸握住我的手紧随其后，景泽上前打开了那扇门。 片刻之后，我手中灵玉的绿光又亮了一些。 二十来平米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家具，甚至天花板上连一盏灯具都没有。借着灵玉微弱的光亮，我看见四周的墙面贴着几张黄色的符纸。屋子的中央有一团白色的影子正在上下窜动，看样子这间卧房被人用符布了阵。 “这些符纸我见过，和上次在白家菜里那个男鬼背上的一样！”我一眼就认出了那符纸上的图案，连声道，“看来男鬼嘴里的我的同学，真的就是莫秋无疑了！” 景泽朝前一挥手，四周角落的符纸就飞了起来，最后在半空中燃尽。 那团影子仿佛获得了自由，又窜动了几下后落在了地面上。 随后，我就听见一阵女人的惨叫声，嚎啕大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老公，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我们是相识十年的结发夫妻啊？！” 那声音有些熟悉，等到那团影子化作人影之时，我才敢肯定就是白丽！ 第二百章 引君入瓮 消失了好久的白丽鬼魂，如今在这里被找到了。她看样子受了不少的折磨，虽然已变成了鬼，可仍旧处于极度的惶恐之中。 我想起之前寻魂追踪时，曾切身感受过白丽死亡前的一分钟。 那是一种何其令人绝望的体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丈夫推向死亡的深渊。放大的瞳孔最终定格在丈夫狂笑不止的一瞬间。 我叹了口气，忽然想去同情她，心中却没有半分的悲伤。 景泽比我们进入状态的时间更短，此刻已经一伸手用红线禁锢住了白丽的鬼魂，幽幽问道：“你的丈夫为什么要杀你？他和青九又是什么关系？” 白丽受到了惊吓，一双眼睛猛地鼓出，神志不清道：“老公……老公……为什么要杀我？！” 方北宸的手中飞出一张符纸，倏地贴在了白丽的头上。 下一秒，她似乎就镇定了不少。闭上眼睛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嗓音开始对话。 “我终于亲眼看着你去死了！贱女人，你开了个破餐馆，就以为自己是女强人。我是没工作。不过也是个大男人，凭什么要在家操持家务？你这只生不出蛋的母鸡，我没和你离婚就该知足了，居然还敢当着你家人的面训我！”这说话的语气，有些像白丽的丈夫。 另一个声音却仿佛不是白丽的，有些沙哑道：“事情办得不错，等这件事彻底解决了。我会发给你一个地址，到时候你过来拿钱。” “您真是我的大贵人！您能够帮忙设计杀死这个贱女人，我已经很感激不尽了。您居然还给我钱，那怎么好意思？” 沙哑的声音严肃道：“你先走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做。” 白丽说完这几句对话，我的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想起白丽在死亡前曾经看见过青九。方才的那段对话，难不成就是白丽的丈夫和青九说过的？ 方北宸向我解释：“夫人猜测得没错，这的确是白丽的魂魄在被青九收走之前。亲耳听过的对话。只是她由于太过惊慌，所以根本无法回答我们的问题，我只能用符纸调出她这段意识。” 我点点头，也分析道：“看来白丽的丈夫因为老婆太能干，从而心理失衡产生了恨意。他或许也受了青九的挑拨，所以才会对其痛下杀手。只是白丽的死、钱多的发帖、校门口的声讨，这些事情除了让我名誉和心情暂时受损，对我们并没有太大的伤害。可是对于青九等人来说，却需要费心费力地去策划实施，他们为什么会花大力气做这种小事？” “他们想达到的目的，和我们目前能看到的不一样。”一旁的景泽忽而开口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幕后之人的策划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夏侯正声的墓中通过青颂牵扯出青家与黑术，灵蕴观的铜钟令我们发现朴修道长就是玄虚道长，上次意外回到四十年前的时空点后得知我的身世。所有最初我们认为是正常发展的事，其实都被人给暗中操作了。这次白丽的死也是一样，从表面上看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实际上背后一定还有真相等着我们去查明。” 景泽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我在第一时间也想明白了。 为什么青九不直接令白丽的鬼魂魂飞魄散，而是抓走她之后锁在了这间屋子里？如此多此一举的事，只会有一种可能--青九早就猜到我们会来此地。白丽的鬼魂是故意留在这里让我们发现的。 “原来是一招引君入瓮！”我恍然大悟道。 话音刚落，方北宸突然拉着我退出了房间。与此同时，灵玉再度发出了一股耀眼的绿光。光芒的强度令我想起了灵蕴观中数不清的道童。 我心说难不成这间屋子里也有那么多的鬼魂？！ 片刻之后，我就看见二楼的房间门被人打开，紧接着好久不见的青颂从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上拿着一张黄符，一下子翻身下楼，将符纸飞入了白丽的房间中。 那张符纸最后直直飞入了白丽的口中。 方北宸和景泽还没来得及去抓青颂，白丽的鬼魂突然仰天大喝了两声。 我听得真切，那声音来自于一男一女两个不同的人。 随即。从白丽的身体内钻出了一股黑色的烟雾，那烟雾以螺旋状逐渐包围住白丽。在我的注视下，白丽的胸口处生出了一个男人血淋淋的脑袋。 “是白丽的丈夫！”我叫了一声。 “嗷！”男人的大嘴张开。发出一声类似于兽类的嚎叫声。 “他已经被人给炼化了，我去解决。你保护好叶罄，留意青颂的动作。”景泽低声说完这一句话，就上前主动迎击。 方北宸将我护在身后，然而青颂似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站在客厅中央微笑着与我们对峙。我看见他那张恶心的笑脸。再度想起之前他骗我们去黎川岛的事。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就冲他骂了一句：“王八蛋，青九那老东西这次是叫你来送死的吗？” 青颂依旧保持着微笑，弯起唇角对我说：“多日不见，叶小姐愈发泼辣了。” 我横眉冷对，哼了一声道：“你也不过是青九的走狗，他利用完你之后，也不会让你好过。倒不如你现在说出他的下落，说不定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叶小姐的变化还真是大啊。”青颂哈哈一笑。“没想到你的心智如此强大，这么快就忘了丧子之痛。” 我一愣，方北宸握住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在万丈域的画面，我想起新生下来的小好苍白的脸。 “你胡说，我的孩子没有死，何来的丧子之痛？”我镇定道。 “未能亲眼见到。又怎么可以确信他还活着？”青颂目光锐利地盯着我，“说不定，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小好虚弱地呼唤着“娘亲”的声音在我耳朵边徘徊。我的心脏有些颤抖。却并没有预想中的伤心和难过。 “夫人。”方北宸沉声唤了我一句。 我回过神来，冲他一笑：“我没事。” 他的眸子晦暗不明，朝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景泽的战况。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景泽游刃有余的与鬼魂缠斗，显然用不着我们出手帮忙。 青颂好像早就料到了结果，淡定地看了一眼方北宸，随即朝着门外跑去。 方北宸突然低头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夫人就在原地别动，我去抓人。” 我点点头。明白他是要去逮住青颂，或许能从他嘴里套出青九的消息。 方北宸说完就闪身追了出去，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与此同时。景泽也已经成功解决掉了被炼化的鬼魂。他转过头朝我喊了一句：“叶罄，收魂。” 我赶紧拿出灵玉念动了招魂咒，将白丽和她丈夫的鬼魂都给吸收掉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发现景泽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我紧张地问他：“景老师，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沉声道：“我没事，方将军是去追青颂了吗？” 我心说青颂的法力远不如方北宸，十有八九是逃不了的，就轻声应道：“恩，去了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景泽闻言不知怎地皱起了眉头，直勾勾地盯着我，莫名其妙问道：“叶罄，你现在开心吗？” 我被他严肃认真的表情逗得一笑，乐呵呵地走上前踮起脚，一边用手抚平他的眉，一边笑嘻嘻道：“我很开心啊！可是景老师怎么就不听劝呢？你老爱皱着眉头，这样子会吓着别人的。” 第二百零一章 迂回战术 3500字 随着我的手抚上景泽眉毛的一瞬间，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画面。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脸与眼前的景泽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手一怔，指尖僵在他的眉峰处。 他的眉在下一秒舒展开，可是面上的表情未变，声音依旧冰冷道：“小罄，别闹。” 景泽说完这一句话，也是错愕地别过了脸去。 我有些懵，似乎在我的印象之中，景泽从来就是对我直呼其名。我已经听惯了他那声冷冰冰的“叶罄”。如今他突然叫我“小罄”，一时间还真不习惯。 不过这两个称呼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心中一乐，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自己也觉得性格有了变化。好像什么事也无法令我烦恼，成日跟个没心没肺之人一样。 当下我收回手，笑嘻嘻地对景泽说：“景老师，你笑一个吧？你笑一个，我就不烦你了！” 他的目光朝着我一扫而过，注视着前方诧异道。“方北宸居然失手了。” 我一愣，转过头就看见一个蓝影独自朝着我们走来。 方北宸刚才出去追了青颂那么久，我一直以为凭他的法力，要捉一个青颂回来绰绰有余。现在看见他一人回来，嘴里也是疑惑地喊道：“北宸。那家伙人呢？” 他走近了些，才轻声告诉我：“跑了。” 景泽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半晌。我还没追问方北宸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听见景泽幽幽开口道：“或许是有他人接应，要不然青颂也不可能只身来这里。” 方北宸抬起头和景泽对视了几秒钟，应道：“兴许是吧，只是如今彻底断了线索。就连青九都不知所踪，更别说那个神秘的老道了。” “那方将军可有更好的办法？”景泽冷声问他。 方北宸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景先生不是一直在调查灵玉历代主人的信息吗？可有调查到第一任主人的资料，或许我们可以采用迂回战术，先去找到第一任主人的魂魄。” 他们两人对话的语气都很僵硬，我隐隐约约从中听出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我见气氛有些奇怪，就赶紧插话道：“北宸说得在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寻找不能确定身份的老道身上，还不如先去解决能够确定的第一任主人魂魄。到时候就算玄虚道长真的就是灵玉的第二任主人，我们将其解决掉后，也算是将历代主人的魂魄给彻底收集齐了。” 方北宸不动神色。 景泽沉思了片刻，淡淡说道：“第一任主人的资料我家中就有，方将军待会儿随我回去取吧。” 由此一来，我们就算是迅速地敲定了新的行动目标。 二十分钟后，景泽将车停在了我家楼下。 方北宸让我先回去等他，我心中狐疑，脱口而出道：“你们不是要去看灵玉第一任主人的资料吗？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去？” 方北宸摸了摸我的头发，温柔道：“夫人也累了一天，我去替你将资料取回来，到时候再念给你听好不好？” 他笑得如沐春风，我只好答应了下来，几分钟后回到了家中。 我百般无聊地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莫小雪打来的电话。 “小雪，有什么事吗？”我轻声问道。 莫小雪好像有些尴尬。顿了顿才对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痊愈了。”我笑道。 “那就好。小罄，小好一定会找到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只有你先照顾好自己，将来才能照顾好小好。”莫小雪柔声劝我。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心情轻松地回道：“你不用担心我，小好既然还活着，就总有机会能够找到他。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胡思乱想的。” 听筒那头的莫小雪沉默了片刻，不可置信地反问我：“小罄，你真的没事吗？” 我爽声一笑：“哈哈，我真没事，老方好像回来了。我先不和你聊了！” 我挂断电话，方北宸就一闪身坐在了我的身边。 他朝我笑了笑，问我在和谁打电话？我告诉他是莫小雪，他便半开玩笑地逗我：“恩，不是别的男人就好。” 我白了他一眼，也嘻嘻哈哈道：“厨房里还有醋，客官要不要我去给你倒一杯？” 方北宸无奈地捏了捏我的脸，我想起他是才办完正事回来，就问他：“搞清楚灵玉第一任主人的身份了吗？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心说这第一个发现灵玉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方北宸点了点头，轻声回我：“夫人应该从青九那里听说过，二十年前发生在加林镇的事。” 我想了想，二十年前青九和青枫去往加林镇除妖，结果遭遇了泥石流。我不知道方北宸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耳边就听见他继续说：“加林镇后山有一座风水大墓，据说当中葬着的是女娲的肉身，但是这个说法有待证实。不过无论墓主是谁，有一个身份却可以确定--此人就是灵玉的第一任主人，并且还是当时某位位高权重之人！” 脑海中想起青九当时告诉我的话，他说当年他和青枫九死一生，最后侥幸逃出了墓穴。至于当中的过程，他已经不敢再去回忆了。 青九这人的话虽然不能全信，可我却记得当时他说这话的表情。并不像是夸大其词的样子。 我连忙问方北宸：“那还有其他的资料信息吗？例如这个人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又有哪些生平经历？” 方北宸对我的每一个问题均是摇头，我心中一惊，惊呼道：“敢情你特意去一趟景泽的公寓，就只得知了一个地名吗？” 那还有必要去吗？景泽当时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得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方北宸和景泽从青颂出现开始，就一直表现怪怪的。我追问方北宸：“你这家伙老实交待，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刚才到底和景老师干什么去了？” “好好好，我交待。”方北宸揽过我的肩，温柔道，“我就是去警告那家伙，不许趁我不在时欺负我家夫人。” 我闻言一愣：“什么叫你不在？” 他叹了口气，欲哭无泪道：“我之前接到了冥王大人分派的任务，恐怕得耽误几天的行程。这次去加林镇只能夫人和景泽先行一步，等我办完事后再来追上你们了。” 我虽然有些不舍得他，可也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搂住方北宸在他的怀中蹭了蹭，最后打了个哈欠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方北宸已经离开了。床头柜上的金叶子变成了银色，我拿过来听过后才知道他已经到了冥府。方北宸嘱咐我加林镇冬日都会下雪，记得多穿件外套。 我笑嘻嘻地通过金叶子回了他几句，手机短信就响了起来。 是景泽发来的，通知我下午正式出发。 我收拾好了行李，下午坐上景泽那辆SUV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光头也在！ 景泽解释说：“光头对墓穴比较有经验，所以我昨晚特意把他请了过来。” 此时，我通过后视镜盯着他那颗卤蛋一样的脑袋，从副驾驶位回过头，笑着打招呼：“光头哥，好久不见啊！” 光头看见我，显然比我看见他更加激动。满脸堆笑地回我：“是啊，我还成日惦记着浦旗港的那顿饭钱呢。你这丫头说改日请我吃饭补偿，这改日都快改到世界末日去了！”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也打趣道：“世界末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到时候没东西吃。大家还得看着你的脑袋流口水！” “哟呵，大妹子跟方帅哥呆久了，倒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光头装模作样地问景泽，“景兄弟，你说是不是？” 景泽目视前方开着车。随口淡淡回道：“她还是和从前一样。” 光头一愣，随即笑了笑，再度口无遮拦道：“我倒是觉得大妹子你和景兄弟比较般配。你们一动一静，性格模样都挺相衬的。” 我挑了挑眉毛，将身子向着景泽靠去。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玻璃，看见那上面淡淡映出我与景泽的侧脸。 这画面不知怎地，竟有一些熟悉。 “恩，是还挺配的。哈哈。”我一乐，“可惜我先遇上的老方，要不然估计也得和学校那群花痴一样，追在景老师身后转悠呢。” 后排座的光头听我这么说，连声惊呼道：“大妹子，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啊？景兄弟，大妹子是不是鬼上身了？你快想办法给他驱驱邪啊？” “去你妈的，你才鬼上身呢！”我笑骂道，说着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景泽。 他银发下的侧脸五官精致，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前方。窗外渐渐有太阳升起，阳光照在他的白衬衫上，耀眼得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我的心仿佛也被阳光温暖，耳朵里屏蔽了光头念念叨叨的话。我鬼使神差地喃喃了一句：“青枫哥哥。” “叶罄，在你的座位上坐好！”景泽冷冰冰地训斥道。 我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坐直在了座位上，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当下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景泽总会有种格外亲切的感觉。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许久，久到无法用时间去计算。 前方的道路空旷。景泽猛踩油门加速向前驶去。 光头拉住了车内的把手，愣头愣脑道：“卧槽，这是要上天啊？！”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机场前。 我们按照登机时间上了飞机，抵达加林镇的时候是当天晚上的八点。光头提议先找个地方吃饭。等到夜深的时候再去后山寻找女娲墓穴。 我们没有意见，光头就率先进了镇子。 我正准备紧随其后，就看见景泽的脚步一顿，微微皱起了眉头。 光头的步伐很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我们：“怎么了？快些走吧。这种镇子上的餐馆都关得早。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我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景泽就是在此处遇难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所感应？我想，如果是我死后回到遇难的地方，也一定会非常害怕吧。 心尖猛地一颤，我轻轻拉住了景泽的手，一边带着他往前走，一边嘻嘻哈哈道：“这镇子都没有路灯的。周围这么黑，景老师，你牵着我就不会走丢了。” 他的身子一怔，片刻之后也迈开了腿，轻声回我：“原来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第二百零二章 深冬夜饮 加林镇地处于北方，果真和方北宸说过的一样寒冷。 尽管我全身都被厚衣围巾包裹着，可是当冷风呼呼刮到脸上的时候，还是如同刀割般刺痛。景泽的手很大，我牵住他前半部分的手指，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凉意。 我忍不住一个哆嗦，心说早知道就再戴双手套来了。 正想着，那只大手就反握住了我的手，将其攥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随即。一股暖意从他的手中向着我的身体传来。景泽快步走到了我的跟前，高大的身躯似乎足以抵挡住寒风。黑色羽绒服包裹着的背影孤傲，我看见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银发上。 下一秒就听见光头一边朝前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喊道：“卧槽下雪了，后面的同志走快些啊！” 那一片前来探路的雪花最终消失在了他的发间，紧接着天空下起了柳絮般的小雪。我一愣神。景泽就一伸手揽过了我的肩，用身体替我遮挡住雪花，带着我快步跟上了光头的脚步。 跑了没一会儿，我们三人就钻进了一间没有招牌的小酒馆里。 酒馆的面积不大，不过当中却座无虚席，饭菜的香味从那一张张方木桌上散出来。光头问老板还没有空位。老板笑着摇了摇头。 光头也不愧是社交经验充足，几句称兄道弟的话一说，从兜里掏了几张红票子，就哄得老板乐呵呵道：“几位远道而来也不容易，如果不嫌弃的话，楼上是我自己住的地方。你们可以去那儿坐一会儿，我待会儿把菜送上来。” 安静温暖还有东西吃，我们自然是没什么好嫌弃的。 屋子里开着暖气，我将围巾取了下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此时，我们三人围着一张小茶几席地而坐，老板很快就端上来了一锅牛腩汤锅。 景泽是鬼不会饿肚子。可我和光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下我也顾不得吃相，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碗，最后连声大呼过瘾。光头自始至终都狐疑地打量着我，那眼神仿佛在看外星人。 他这人憋不住话，给我倒了一小杯米酒，笑道：“大妹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一口喝光了米酒，嘻嘻哈哈道：“光头哥，你没看过古装剧吗？”我说着就模仿着给他听，“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爱卿但说无妨。臣以为……。来人，将这个逆臣给我拖出去斩了！” 话刚讲完，自己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光头居然严肃了起来，皱眉打量了我片刻，将目光移向景泽，自言自语道：“算了，我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景兄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什么问题？”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米酒，漫不经心道。 光头恢复了正常，突然开口问我们：“之前电话里也没说得太清楚，这次要去的墓究竟是什么来历？你们先给我说说。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对此一无所知，就只从青九口中听他说过是女娲墓。不过二十年前景泽曾与青九同下过墓中，只是可惜如今的他失去了记忆。 景泽闻言答话道：“其他的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据我推测。这个墓里葬着的人，多半不是普通的人类。” 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灵玉不是只能由人类驾驭吗？” 景泽看了我一眼，轻声回我：“那只是玄虚道长后来施下的封印。你别忘了，我们这次去找的是灵玉的第一任主人。他存在的时间点远在老道之前。” 我们从前并没有向光头透露太多关于灵玉的事，所以此刻他或许听不太懂。 光头看了一眼时间尚早。端起酒杯爽声道：“艾玛这听起来有些复杂啊！不过我光头盗墓经验也算丰富，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的。” 景泽也淡淡地说了声谢谢，而后举起了酒杯。 我一笑。三人碰了下杯子，米酒就一杯一杯地下了肚。 这乡镇中自酿的米酒纯度很高，我连喝了几杯后。脑袋就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成了双份，我哈哈大笑道：“哎呀，多了一颗卤蛋呢！” 光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样子也不胜酒力，笑骂着：“再拿我的发型开玩笑，我真跟你急！” 我啧啧道：“就你这卤蛋还能叫发型？”说完拽着一旁的景泽。含糊不清地问他，“景老师，你看见他的发型了吗？哈哈哈哈。” 说话间光头就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我一愣，紧接着笑得停不下来。 抬眼间看见两张景泽的脸在我面前晃动着。我摇了摇脑袋，那其中的一张脸略显消瘦。我透过他星光般的眼眸。似乎瞥见了一片鸟语花香的山谷，望穿了他平静的心。 而我的这颗心脏虽仍在跳动，可是却抽搐得厉害。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我好像是在梦中？为什么我总想下意识地唤他：“青枫哥哥……” 我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米酒的后劲上了脑，我拽着景泽的手，一下子跌进了他的怀中。他的怀抱坚挺且熟悉，我的鼻尖嗅到一股安心的味道，在他的怀中蹭了蹭，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中途睡得正香的时候，感觉身体一轻，仿佛有人将我给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温柔，我第一反应是方北宸，便搂住他的脖子。将头枕在他的锁骨上喃喃道：“夫君……”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我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宾馆的房间里。四周不见他人的身影，我打了个电话给景泽。几分钟后他就敲门进来。告诉我昨夜我和光头都喝得有些多了，所以半夜进墓的计划不得不推迟。 一个小时前光头已经酒醒了，现在他先去勘测周边的情况。看看白天实施的可能性大不大。 我点点头，也不知道昨天喝了酒有没有出丑，就笑嘻嘻地问景泽：“景老师，昨夜我没有麻烦到你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反倒是问我：“饿了吗？” 我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随即也是一乐：“没想到米酒还能促进消化，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听见胃在抗议呢！” “想吃什么？”景泽再度问我，今天的他破天荒的态度柔和。 我又惊又喜，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他一怔，不过果真没有推开我。 我嘿嘿一笑道：“只要景老师请客，吃什么都行！” 我们下了楼在镇子上找了一家喝粥的地方，吃完没多久光头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看样子累得气喘吁吁，大声垮气地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还特意嘱咐人家老板多盛一些肉。 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他喝过后又喘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幸好景兄弟给我的信息管用，我果真在后山上找到了前人的盗洞。想必通过这个盗洞，我们也能尽快地进入墓室。现在是深冬，很少有人去后山狩猎，所以我们吃完早饭就抓紧时间去吧。” 老板将一大碗皮蛋瘦肉粥端上了桌。 光头狼吞虎咽地喝了几口，连声呼喊：“真他妈的烫嘴！” 我想起光头刚才的话，若有所思地问景泽：“景老师怎么知道后山有个盗洞？” 难不成他已经想起了二十年前和青九去往女娲墓的事？可如果他真想了起来，为什么又说对当中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正想着，光头就抢先回道：“嘿，景兄弟这么厉害的人，寻龙点穴这点小事怎么难得住他？恐怕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景兄弟就已经俯视了整座加林镇的情况了吧！” 第二百零三章 前人盗洞 光头的话在理，景泽生前是阴阳师，死后又是法力高强的鬼。 他要找一个小小的盗洞，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点点头，笑嘻嘻地崇拜道：“原来如此，景老师好厉害！” 光头挑起眉毛看着我们，用嘴吹了吹碗里的热粥。下一秒，他就一搁勺子，惊叹道：“卧槽。景兄弟你刚才是笑了吗？天啊，大妹子你简直功力了得！” 什么？景泽被我逗笑呢？ 我也一愣，立马转过头去看他。就撞上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什么嘛？我都没有看见景老师笑过！”我不满地嘀咕道。 “吃完了早些去后山吧。”景泽一板一眼地淡淡开口，很明显是想回避他刚才笑了的这件事。 我坐得离他近，眨眼看了他几下。心中突然生出了恶作剧的念头。 眼珠子一转，我张开双手一把抱住景泽。他一下子躲开，我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在地。电光火石之间，他又闪身回来接住了我。 这下我便更紧地抱住了他，双手在他身上挠着痒痒，嘻嘻哈哈道：“景老师。快给个面子！笑一个让我看看啦！” 我说着抬头去看他，果真看见他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紧接着，景泽朝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笑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景泽笑得如此开怀，他的笑容和许多人的都不一样，仿佛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景泽这一笑，似乎周围的寒冬都已过去，万物连带着人心都开始复苏。 一旁的光头瞠目结舌道：“还好我他妈的不是女人！” 我看得有些呆，虽是近距离地接触着他，却没有尴尬的感觉。当下我只是觉得很开心，很满足于能看到景泽的笑。 心中浮现一个奇怪的想法：我好像等待着景泽的这个笑容，一直等了好久好久。 他就这样笑着。目光淬不及防和我对视上。景泽深邃的眸子晦暗不明，看了我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一转眼的功夫，景泽又恢复了如初的面无表情。 可我心中美滋滋的，得意洋洋地向光头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在说：“你瞧还是姐厉害吧？” 光头朝我竖起了大拇指，主动替我背上背包，率先带路朝着后山走去。 这座后山没有名字，因为是在加林镇的西面，所以周围的居民都随口叫它“西山”。抵达山下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表，刚好是上午十点。 光头告诉我们，那处盗洞在半山腰上。本来要上去是很容易的，只是昨晚下过雪，路面积雪湿滑，可能现在就要多花上一些时间。 光头说完往前方走去，羊肠的山路弯弯曲曲，最初的路面还算平坦。可越往上走，山路间就堆上了凌乱的石子。 我扶着山壁继续攀登，身前的景泽头也不回地递过来一只手。 我乐呵呵地一笑。搭上他的手说了一句：“谢谢。” 最后顺利地攀登了能有半个小时，最前方的光头总算是停了下来。他放下背包，左右环视了一圈。才压低声音对我们说：“就是这儿了！” 我站稳后一看，发现光头的脚边有一棵被积雪覆盖住的矮树。 “你的意思是盗洞在树下面？”我愣头愣脑道。 光头冲我点点头，然后一下子将树给推倒在了一边。如果不是看见那棵树根本没有树根。我险些要将光头标榜为大力水手第二代了！ “我之前来到这里后，就找了棵昨夜被雪压断的树做了标记。”光头解释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折叠铲。一边将地上的雪给铲到了一旁。 光头几铲子一下去，不一会儿就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空地。地上有几块砖石，颜色和周围的土地有些差异。光头蹲下身去费力地将砖头给抽了出来，一共抽掉了六块后，一个黑色的洞就展现在了眼前。 我心里知道，这肯定就是二十年前青九他们留下的盗洞了。 我这一生进入墓穴的经历屈指可数。夏侯正声那一次还是堂堂正正走进去的。如今看见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洞，心里还有些紧张。 我探头朝里面看了看，只见当中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究竟会有多深。 可是近来贫嘴的习惯改不掉，心中尽管忐忑，嘴里还是吓光头：“你说这盗洞真的靠谱吗？会不会爬下去就直接通到冥府呢？” 光头装模作样地一个哆嗦。颤声唬我道：“我就是……就是冥府的光头马面！” 我笑着捶了他一拳，光头从背包里拿出探照灯戴着头上，第一个下了盗洞：“大妹子跟在我后面。景兄弟在最后，这样中间的人会比较安全。” 我知道他们两人都是为了保护我，心中一暖，就跟着光头也钻了进去。 这个盗洞很窄，宽度仅能勉强容许两人并排，进入后也只能匍匐着前行。我锁定前方光头电筒的灯光确定方向，不一会儿景泽也钻了进来，三顶探照灯的光线聚集在一起，四周才明亮了不少。 爬了没一会儿。我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喘了口粗气略作停留。 景泽跟了上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告诉他没事，一鼓作气就继续往前爬，嘴里冲着光头喊道：“这盗洞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什么时候……是是是……尽头啊？” 喊话声一落，盗洞里竟传来了我的回音。 头顶上的岩壁似乎在渗水。有些许水滴落在了我的发间。 光头听见我的话，头也不回地答道：“不知道，好像还有一段啊！” 我一边朝前爬，一边正准备接话，忽然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刚才我的喊话声有回音，然而光头的答话声却没有？难不成是我听错了？没道理啊！ 我想了想又喊了一句做测试：“好，我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捂住了嘴巴。 身后的景泽来到我的旁边，探照灯下的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灯光一瞬间向着头顶照了过去。 下一秒，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只见洞顶的岩壁上，镶嵌着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就像是立体的壁画，她惨白的脸庞被固定在了岩壁上，凑到一块儿的五官却骇人地凸了出来。 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这时，女人微微张开了嘴巴，从嘴里垂下了一条鲜红的舌头，重复了我刚才的话：“好，我知道……” 她每发出一个音节，那条舌头就会向下延伸一段，口水从她的舌尖滴了下来。 我猛地想起刚才我听见自己的回音后，也感觉头上有水滴掉下来，现在才想明白就是这个女人的口水！ 胃里一阵恶心，我与景泽挤在一块儿，一时间又不敢说话。只在心里嘀咕着，景老师你倒是快用法术解决掉她啊！ 景泽却始终不为所动。 俗话说得好，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我想上天让我遇见光头，也是同样的道理。 因为就在我焦头烂额的同时，余光瞥见光头掉转身子朝我们爬了过来。 他飞快地爬到我们身边，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可是这家伙是个急性子，我还没来得及去捂住他的嘴，他就已经说出了好长的一段话来：“大妹子，景兄弟，你们怎么不走了？你俩挤在一块儿干什么？我的天，你们该不会是在盗洞里面谈恋爱吧？”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头顶上方的回音再度响了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部分记忆 兴许是方才光头离得比较远，所以头顶上的这个鬼东西才没有反应。如今他就在那女人的脸下说出了这段话，狭窄的盗洞里顷刻间就响起了一模一样的男声！ 那声音重复着光头的话，我惊讶地发现那张女人脸，竟然在瞬间变成了一张男人的脸。随着他张嘴的同时，口中带着唾液的舌头越伸越长。眼瞧着就要掉在了我们的脸上。 景泽的动作奇快，他一脚将光头踹开，随即拉着我往后退了两步。 鬼东西的舌头最后掉在了地上，声音戛然而止。 白色的唾液顺着他的舌头流到地里，淹没在了一片黑色之中。 我早前说过此处的盗洞狭窄，仅能勉强容许两人并排。方才景泽情急之下拉着我后退，我的胳膊擦在了一旁的岩壁上，硬生生地磨掉了一层皮。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当下并没有告诉景泽这一情况，毕竟此刻那个鬼东西还一动不动地与我们对峙着。 光头被景泽的一脚踹得有些懵，回过神来看见眼前的状况，忍不住大骂了一声：“卧槽。这是什么玩意？长舌怪啊？！” 真是不作不死啊！ 我头皮一麻，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赶紧凑到景泽耳边默声道：“景老师。能用法术解决掉吗？！” 他破天荒地冲我摇了摇头，我心中咯噔一声，心说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就连景泽也解决不了。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盗洞里又响起了光头的回音：“卧槽，这是什么……什么玩意？长……” 这次的回音并没有说完，鬼东西奇长的舌头在地上叠了几层，最终僵硬着不动了。 我一颗心砰砰直跳，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越是这种安静的情况就越容易出事！ 果不其然，几秒钟不到的功夫，鬼东西的舌头突然一下子甩了起来。那舌头如同鞭子一般朝着光头飞了过去。我看见光头的脸色一白，已经吓得呆住了。 几乎就在同时，景泽一下子扑过去逮住了那条舌头的根部。鬼东西发出一声惨叫，改变了攻击的目标，一甩舌头朝着景泽发起了攻击。 我看见他们搏斗在一起，心中纳了闷。 为什么从始自终景泽都未使用过法术？就算这鬼东西用法术对付不了，那么他至少可以使用法术进行躲避啊？现在景泽完全就是在用肉身去死拼，这样下去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是当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面的光头回过神来，大叫了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我几乎没看清楚那舌头是如何朝我飞过来的，就感觉身体被它给缠住了！好在这是在冬季，我身上的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否则这些湿漉漉的舌头要是在我的皮肤上游离，我估计得当场把黄疸都给吐出来。 舌头紧紧缠住我，将我给猛地撞到了洞顶的岩壁上。 我的脑袋一疼，眼前一黑，喃喃了一句：“好多星星啊……” 耳边听见景泽对光头说：“快把背包里的军刀扔给我！” 他的声音有些急，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感觉舌头再度甩动了起来。余光瞥见景泽接过了军刀，一下子刺在了洞顶的那张脸上。 “呜……”鬼东西怪叫了几声，松开了我收回了舌头。 片刻之后，那张脸消失不见了。 军刀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我刚喘了一口粗气，景泽就来到了我身边。他一把将我拉到了怀中，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看了我许久，认真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他就发现了我刚才擦破了的衣袖，那里面裸露出的皮肤渗出了丝丝血迹。 景泽连忙从背包里翻出便携式酒精棉和创口贴，拉过我的手冷声道：“会有些疼，忍住。” 话音刚落，胳膊处就传来一阵冰凉的痛感。 我咬紧牙关，景泽已经麻利地替我贴上了创口贴。他好似比我更加紧张，做完这一切后松了口气。淡淡对我说：“待会儿不要离我太远。” 光头此时也缓过劲来，估计想和我们说话，又顾虑着洞顶还会有东西。他左顾右盼了一阵子。景泽幽幽告诉他：“那东西已经逃了。” 光头这才彻底放心下来，爬到我们前面，问我：“大妹子。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说没事，又想起刚才景泽和鬼东西搏斗的画面，若有所思地问景泽：“景老师，为什么你刚才一直没有使用法术？” 光头闻言也是一愣，紧接着附和道：“对啊，景兄弟你的法术怎么不使出来？” 景泽看了我们一眼，低声回道：“这处墓穴当中不能使用法术，否则会造成巨大的反噬。” “你是怎么知道的？”光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定了定心神，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记起之前他种种的反应，惊喜地问景泽：“景老师，你该不会是找回生前的记忆了吧？！二十年前你和青九来到这里。所以你现在是记起了什么吗？” 他怔怔地看着我，半晌移开眼冷冰冰道：“先前忘川河中的水曾令我想起了一些难过与痛苦的回忆。我隐隐约约记得来过这处墓穴的经历，只知道在这当中不能使用法术，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印象。” 我其实并不关心这处墓穴的经历，因为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前行探索。 我反倒是记挂着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开口问景泽：“景老师，那你现在想起了那件很重要的事了吗？” 语毕。景泽微微弯起了唇角，破天荒地朝我笑了笑，轻声开口道：“还没有。不过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因为仅剩的记忆告诉我，这件事对我而言很值得。” 一天的时间里，景泽居然对我笑了两次。这都可以列入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我还在看着他出神，景泽重新背上了背包，对我和光头说：“抓紧时间继续走吧。” 光头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方爬去。 我紧随其后，景泽让我不要离他太远，我便和他拉近了距离，慢慢跟上光头。 约摸又过了二十分钟，盗洞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光头探照灯的光线发散出去，我们看见前方是一面木制的隔墙。我心说难道这条盗洞没有连通密室？可是景泽明明二十年前来过，应该不会出错啊？莫非是这二十年间，墓穴中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光头见状也“咦”了一声，取出背包里的手电筒，仔仔细细地向着洞口外面探去。 我从他的身后爬上去，勉强挤在了他的旁边，也探出头去看。 外面的木制隔墙离我们不远，阻隔出来的区域也仅一人平躺大小。我们此次准备的是强光手电筒，此时光线一下子将整个洞口照亮。 下一秒，就听光头叫了一声：“卧槽，这他妈的是口空棺材啊！” 我随即也发现了端倪，眼前的“木墙”四四方方，颜色和味道都有些像楠木，而“天花板”的位置应该就是棺材的盖子了！ “但愿这棺盖没有被钉上。”光头说着钻进棺材中，用手去推了推棺盖，看样子马上就要推开了，他惊喜道，“是活动的！” 与此同时，身后的景泽喊了一声：“不对，外面有声音！” 可是为时晚矣，光头说话间已经将棺盖给彻底推翻在地。 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抬头就看见从棺材的外面爬进来了一条条的黑蛇。它们的个头不大，可是数量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口棺材！ 第二百零五章 蛇守墓穴 那些黑蛇爬行的速度实在太快，它们窜进棺材后毫不停留，又吐着信子朝着盗洞里爬了过来。光头自顾不暇，手忙脚乱地扯起身上的几条黑蛇甩了出去。 我其实并不害怕蛇这种动物。记得小时候去动物园，我还曾经用手摸过一条黄金蟒，称赞它一身金黄色的皮肤漂亮。 可如今看见眼前数不清的黑蛇盘缠在一起，我还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嘴里低声嚷道：“怎么这么多蛇啊？这墓里葬的该不会是蛇妖吧？” 有几条蛇已经飞快地爬到了我的面前。 景泽将我护在身后，幽幽道：“恐怕这就是女娲墓的名字来历吧。传说中的女娲是人首蛇身。如今这墓中竟是用蛇守卫，想必当中有着某种联系。” 说话间就见光头从棺材里猛地起身，一下子朝着外面翻了出去。冲我们喊道：“你们快想办法出来，这外面已经没有蛇了！” 我心说这家伙倒是逃得快，我们要是能够出来。难道还傻站在这里不成？ 棺材里的黑蛇还在不断地朝着我们爬来，它们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滩滩湿滑的黏液。我看得头皮一麻，景泽突然对我说：“叶罄，待会儿我引开这些蛇的注意力，你趁机爬出棺材去。” 我一愣，不明白他想要怎么引开这些蛇的注意力？又想起景泽在墓穴中不能使用法力。就拒绝道：“不行，太危险了。” 他皱着眉头厉声道：“来不及了，就按我说的去做。我这具身体是假的，不会有事的。”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可下一秒心情又恢复了如初的镇定。 景泽的身体虽然是假的，可是他的感官却是真实的。如果换做是我去与一群蛇周旋，哪怕它们的撕咬不会令我疼痛，却仍旧可以让我心惊胆颤。 我很认真且坚定地望向景泽，一字一句道：“景老师，我是不会抛下你的！既然说好了要并肩作战，就请你不要一人独行。不要总是把我给推开。” 我话音刚落，景泽突然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指关节有些僵硬，闷声对我说：“一次的谎言就足以让我痛不欲生，我不会再作出无法实现的承诺。小罄，对不起。”他说着就冲光头喊了一声，“光头，把她拉出去！” 几乎就在我错愕的同时，我看见景泽用军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臂，一股红色的血液从当中涌了出来。那群黑蛇仿佛嗅到了猎物，纷纷朝着我们的方向飞窜而来。 景泽握住我的手将我一推，力道很大地把我给推入了棺材之中。 棺材外面的光头早有准备，反应奇快地探进身子抓住了我的肩膀，一下子就将我给扯了出去。我看见那群黑蛇已经将景泽团团围住，有好几条缠住了他的胳膊，正拼命吸食着他肉身的血液。 我知道景泽不会疼痛，可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心中反倒是说不出的滋味。 鼻子有些酸，幸好眼泪没有掉下来。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看见洞口火光一亮。原来是景泽从背包里翻出一件衣服，用打火机将其给点燃了。黑蛇遇见火光，一时间吓得后退了几步远。 景泽身手利落地爬到棺材中，身后的火光一灭，那些黑蛇就又紧跟着窜了上来。 光头也算眼力劲俱佳，见状大喝了一声，从地上抱起了沉重的棺材木盖。与此同时，景泽一个飞身跳出了棺材中，光头的盖子从上方压了下去，刚好压断了几条正欲窜出来的黑蛇！ 蛇血飞溅在空中，散发出一股恶心的臭味。 棺材中刹那间恢复了平静，我们一口气还没松下去。随即看见棺材盖微微抖了抖。 “里面黑蛇的数量太多，棺盖迟早会被掀翻的，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间墓室。”景泽幽幽道。 可是放眼这四周像是一间密室。根本找不到门和出口。 光头闻言跳上棺盖，一屁股坐在了正中央，骂骂咧咧道：“我先应付一会儿。你们快去找出口吧！” 我看见他憋红了脸坐在棺盖上，屁股有节奏地一抖一抖，心里是既着急又好笑。 回过头发现景泽全身已经千疮百孔。心中又涌出了复杂难言的滋味。景泽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无法实现的承诺”？他又为什么突然对我说对不起？ 此时，他在四周的墙壁上寻找着暗门。我凑上前去帮忙，瞧见他一整条胳膊自小臂到手腕处，都被蛇咬得面目全非。他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些，用手不停地敲击着墙壁，时不时侧耳聆听当中的机关。 身后的光头看得着急，出主意道：“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盗墓见过类似的密室，机关一般是在棺材下面。你们快来棺材下面再找找！” 景泽闻言转身就跑到了棺材下，蹲下身子伸手在四周摸了一番，最后说了一声：“找到了。” 光头的屁股已经抖得离开了棺盖，索性整个人倒在上面。呈大字状喘气道：“你们快试试机关，我他妈的都快要被棺震而亡了！” 片刻之后，只听见密室中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我们身边的棺材竟然朝着右边移动了分毫。露出下面一道长长的石梯。景泽用手电筒朝着当中照了照，而后将电筒向着下面扔了进去。 电筒落在石梯上，磕磕绊绊地发出撞击声。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照亮了一缕光芒。 景泽淡淡道：“看来下面没有机关，而且并不太深。四周再无别的出口，我们现在只能下去碰碰运气了。” 景泽说完上前想去替换光头，好让我们先进入石梯中。可是光头打量了景泽一眼，摇了摇脑袋：“算了吧，景兄弟你这身板没我厚实。你还是带着大妹子先进去，随后我再跑进来得了。” 我也觉得光头的力气和块头大，由他压住棺盖才是最佳的选择。 景泽也没有多说，就从背包里拿出一截绳子，绑在了棺材下的机关上。 我拉住景泽就往石梯下走，紧张道：“不要再磨蹭时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秒钟之后，我和景泽站在了石梯口，冲光头大喊了一声：“快下来！” 光头一个鲤鱼打挺，从棺盖上翻身而下，特技般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立马也钻进了石梯中。我耳边听见他重重地喘了口气，看见棺盖在下一秒被掀开。 密密麻麻的黑蛇再度爬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景泽拉动了手中的绳子，拧动了棺材下面的机关。 四周又是一声闷响，棺材朝着我们头顶移动了过来，最后彻底封闭了出口。 我等了几秒钟，确定那些黑蛇再也爬不进来，心中猛地生出了另外一个可怕的想法。 我颤颤巍巍道：“要是这下面还是一间密室，我们岂不是就会困死在这里？” “他妈的，就算困死也比被蛇咬死强！”光头的呼吸声依旧沉重，拍了拍自己的脸，好像是在想办法平复心绪。 他头顶上探照灯的灯光在两侧的墙壁上晃动。我隐隐约约看见了些什么，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脑袋，低声道：“别动！” 光头一愣，灯光在瞬间聚集在了右侧的墙上，照亮了那上面的一副壁画。 那画我仿佛在哪里见过，刻画的是一片片白色的云雾。于云雾中隐约可见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女人。她的掌心朝上捧着，一块绿色的玉石悬在半空之中。 那玉石我越看越眼熟。 我一个激灵，拿出身上的灵玉一比对，才发现居然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第二百零六章 人首蛇身 我惊讶地将灵玉贴在壁画之上，发现无论大小形状均和画中的玉石如出一辙。光头看了一眼，也瞠目结舌道：“咦，这幅画我好像有些印象？像是之前黎叔告诉过我的，在秦始皇炼丹室中发现的壁画？” 他这么一说，我和景泽也瞬间反应过来。 壁画的确和在黎川岛的密室中见过的有些相似。可是在细节上还是有些许出入。黎川岛壁画上的裸女，掌心捧着的是一株极意草。然而我们眼前的壁画，极意草的地方变成了灵玉。 我轻声开口道：“难不成这儿也是一间炼丹室？” 景泽当即否定了我的猜测：“应该不是。因为从进来开始，我都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阴气。” 我听他说“阴气”，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中没有变化的灵玉，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心说不是最好，省得待会儿又出什么幺蛾子，我可不想再尝试去出一次魂！ 光头被我按住的脑袋动了动，一下子拍开我的手嘟囔道：“反正上面的路是出不去了，我们抓紧时间往下面走吧。”他说完扶着自己的腰，喜感十足地又说。“他妈的刚才那棺盖把老子腰闪了，今后还怎么娶媳妇？！” 我被他逗得一乐，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一边往石梯下走，一边对光头打趣道：“我说光头哥你今年也四十好几了吧？怎么至今还未婚？” 他侧过头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谁告诉你我四十好几？我今年才三十多岁！” 我装模作样地“噢”了一声，反问他：“三十几？”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三十……九！” “哟呵，光头哥长得有些成熟啊！”我笑嘻嘻道。 我与光头一路贫嘴走下石梯，通道中充斥了我们的谈笑声，紧张的气氛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跟在身后的景泽一直沉默不语，期间我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紧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不一会儿，似乎就走到了通道的尽头，之前那被景泽扔下来的手电筒还亮着。光头弯腰捡了起来。景泽也走到了我们身边。 我迈下了最后一步的石梯，发现眼前已经变得豁然开朗。 正前方是一间堆放陪葬品的墓室，不远处一扇石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想起在夏侯正声的墓穴中，就曾有过这样的隔断石门。当下心知只要看见了这门，那么离主墓室就不会远了。 光头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门上，而是在四周堆着的宝箱上面。 他走过去撬开了一只红色的箱子，里面装着的是金灿灿的黄金首饰，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不禁喊道：“光头哥，你不是金盆洗手了吗？” 光头两眼都在冒精光，头也不回地答我：“大不了等回去后再洗一次！大妹子，景兄弟，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黄金啊！而且这做工匠心独具，一看就是古代某个大师的作品！这可比古董好出手多了，虽说卖不出天价，可换个几千万的身家还是可以的！” 我听他说几千万，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就动了要去顺几件的念头。 景泽却在此时拉住了我，低声对我说：“别出声。” 我一愣。光头就抓了一把金首饰出来。我看见那些首饰捧在他的手上，当中好似还有一根粗长的金绳子，末端仍埋在宝箱之中。 “你们看，这可是纯金啊！”光头惊呼了一声。 话音刚落，我就察觉到那根金绳子动了动。下一秒，光头手里的金首饰抖了抖，掉了一些在地上。光头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先是一怔，紧接着用手逮住了金绳子。狐疑地将其往外一扯。 金绳子像是瞬间活了起来，在光头的手里挣扎摆动着。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后背上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衣服。随着“金绳子”掉在地上的同时。我才发现那东西居然是一条蛇！ 一条胳膊粗细，浑身的鳞片都用黄金镶嵌上了的蟒蛇！ 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目睹的一切。说得搞笑一点，眼前的蟒蛇犹如穿上了一件黄金甲。身上发出的金光照亮了整间密室。 光头已经跌跌撞撞地退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是蛇尾。”景泽突然幽幽开口道。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注意到掉在地上的蟒蛇没有脑袋，看样子蛇头还埋在箱子里。 那蛇身继续扭动着，光头躲在景泽的身后，问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我盗墓这些年，见些僵尸鬼怪都还不怕。可是我怕蛇啊，这种东西是冷血动物！” 景泽没有做声，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提议说：“干脆我们去打开石门。先逃出去再说？” 我话音刚落，景泽冷不丁告诉我们：“那不是石门，而是一口石棺。” 我听见景泽的话，下意识地将手电筒朝着石门照去。 只见石壁上刻着繁琐的符文，除此之外并无别的异样，不知道景泽为什么说这是一口石棺？ 四周的宝箱全都开始颤动。光头欲哭无泪道：“该不会这些箱子里都装着蟒蛇吧？” 我也急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啊！” 与此同时，先前露出蛇尾的蟒蛇已经从宝箱中彻底钻了出来。我在看见它的脑袋之时，感觉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只见一个女人的脑袋赫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两颗獠牙从她的嘴唇里刺了出来。 脑海中冒出四个字来：“人首蛇身！” 光头无论在何种心境下都是话唠，如今还在喋喋不休道：“他妈的这是蛇吗？为什么脑袋和人的一模一样？这他妈的是妖怪啊！” 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声响，余下的宝箱也在一瞬间自动打开了。 紧接着，两条、三条、五条……一共八条蟒蛇从中爬了出来。它们扭动着的躯干摩擦在一起，黄金制成的鳞片相互撞击，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已经被眼前的场面唬得停止了思考，光头也心灰意冷道：“我还是愿意被上面的那群黑蛇给咬死。” “不要自乱阵脚。”景泽厉声制止了光头的话。 我勉强定了定心神，趁着这些蟒蛇还没有攻击我们，连忙问景泽：“景老师，那石门后面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他冲我一点头，闷声回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石棺后面葬着的就是这座墓室的墓主了。他既然能在墓穴中养育如此多的蟒蛇。只能说明此人一定不是凡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如今就连眼下的蟒蛇我们都没办法解决掉。这个墓主看样子还是个难以预测的高人，我们要想吸收掉他的魂魄，简直是难上加难啊！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光头又叫了一声：“啊，它们过来了！” 我猛地回过神来。耳边听见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呲呲”声。八条黄金巨蟒纷纷抬起了头，吐着信子朝着我们飞快地爬来。 我看见它们那一对对豆子般的红眼睛，一颗心都凉透了。 一旁景泽的眉头也是越蹙越紧，我知道他无法使用法术，现下肯定也束手无策。 突然，最前方的一条巨蟒朝着我们扑了过来，我吓得叫了一声：“啊！” “没办法了，只有待会儿随机应变了。”景泽说完这句话，便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错愕地看着他一挥手，便有一股黑气从掌心中散发了出来，下一秒就将巨蟒击倒在了地上。 景泽居然使用了法术！ 我一怔，片刻之后景泽便又施展法术解决了余下的几只巨蟒。那些蟒蛇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最后身躯彻底变得僵硬。 第二百零七章 女娲肉身 八条巨蟒在刹那间全部毙命，它们如同乱绳般堆在一起，黄金鳞片发出来的金光盖过了我们探照灯的光线。 一番死里逃生之后，光头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声线还有些颤抖：“妈的，这墓主究竟是什么妖怪啊？竟然在墓穴中养这么多的蛇！还他妈的那么变态。在蛇的身上镀金！” 我全部的心思还放在景泽身上，见他收回手后眉头一直未展，就知道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眼前的八条巨蟒，兴许只是墓主为我们准备的一道开胃菜！ 景泽的目光一直望着正对面那堵他称之为“石棺”的墙壁。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心事重重道：“景老师，你之前说在墓穴中不能使用法术。说是会遭受到反噬，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堵墙壁。那眼神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当中会有什么东西突然钻出来。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试图舒缓下众人紧张的情绪，就轻声对光头笑道：“光头哥，现在地上那八条蟒蛇的黄金鳞片，剥下来卖掉可以换多少身家？” 光头这人心大，估计也明白我是在转移话题，就苦笑着朝着墓室中看了几眼。 下一秒，他脸色一变，紧张地追问我：“你刚才说，几条蟒蛇来着？” “八条啊！”我奇怪道。 光头用手指凭空数了数，额头上的汗珠又冒了出来：“不对啊，我问你话的时候，数着是七条！可是现在怎么只有六条了？” 我闻言也转过头去，用眼睛仔细数了一次，心中就是咯噔一声！ “我数出来是五条！”我不可置信，又继续数了一次。 这次居然就只剩下四条了。 脑子有些懵，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再度睁开眼之时，地上的蟒蛇就全都不见了！ 失去了黄金的光亮。墓室在一瞬间变得昏暗。 我们头上探照灯的光线直直射向那堵石壁，将上面的情况照得一清二楚。只见原本只有符文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在圆圈的周边又有八个大小一致的方块，那些方块统统凹进了石壁中。 探照灯的光线不太好控制，我拿起手电筒朝凹处中照了照。 片刻之后，手电筒的光线与另一种金光相撞，刺得我赶紧移开了眼睛。等到再度回过头来时，我忍不住惊呼道：“那八条蟒蛇在墙上！” 金光闪闪的蟒蛇蜷缩在方块之中，摆出了八种截然不同的姿势。 随即，圆圈的中央被一条S形的金线给分割开来。 耳边听见景泽幽幽道：“是阴阳八卦阵。原来在墓穴中使用法术就会催动阵型，看来石棺里的东西快要苏醒了。” 我的头皮一麻，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灵玉。只见玉身还是通透洁白，说明并未感受到半分的阴气。如果石棺后面的是灵玉第一任主人的魂魄，为什么灵玉会感应不到？如果不是，我根本无法想象待会儿那后面会出现一个什么玩意？！ 我的精神高度紧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石棺，眼瞧着那根金线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将圆圈给分割开了。随后石壁抖了几下，从中裂开了一条半人大小的石缝。 一口玉棺材从石缝中缓缓向外推出。最后悬在了半空中。 我们站在玉棺的下面，仰头可以看见这玉石无比的通透，堪称是绝无仅有的神物！ 我壮起胆子用手电筒向当中照了照，一个人形轮廓的阴影就显现了出来。 “好像是个女人！”光头也不知道是被一连串的惊吓搞得麻木了，还是胆子突然就变大了，竟敢走到玉棺的正下方。也用手电筒去照，“妈啊！这女人的下半身好像就是条蛇尾！” 其实我也已经发现了，那玉棺中的腿仿佛只有一条，并且还异常的粗壮。 “你们站到一边去，我把玉棺放下来！”景泽突然开口道。 我和光头闻言纷纷退到了一边，就看见景泽飞身而起，倏地用法术在半空中一划，好像凭空割断了什么东西。 天地间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玉棺猛地掉在了地面上。棺椁却未有一丝损坏。 景泽一把将我拉到了身后，淡淡说了声：“待在我身边，一会儿发生什么也不用怕。”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光头骂了一声：“妈的，见色忘友！” 我赶紧也招呼光头过来，等到他也走到了我们的身边。景泽倏地一挥手用法术掀开了棺盖。 我们这才彻底看清棺材中女人的模样，果真是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 她的身上长满了黄金鳞片。我之所以说是“长”，是因为那些鳞片与之前蟒蛇身上的不一样。我离得近，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些鳞片是从她的皮肤中生长出来的，另一头连接着血肉。 而当我看清女人那张宛若活人的脸时，更是诧异道：“她的脸和壁画上的一样！看来这个女人就是壁画上的原型了！” 可是她的模样为什么会出现在秦始皇的陵墓中。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黎川岛上？ 我想不明白，就听见身前的景泽沉声道：“难道她真的就是女娲的肉身？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所谓的逆转生死，不过是梦回过去。” 我听得稀里糊涂，景泽就告诉我：“相传开天辟地之时，女娲曾用五彩石补天。后来在补完最后一块天空时，女娲耗尽了精力，肉身携带着一块没有用完的五彩石，一并遗落在了凡间，后被人葬入了一处风水宝穴中。女娲虽死。可是她毕竟是仙身，肉身中也带着不可估量的法力。从此世间便有了两种传言：有人说只要得到这块五彩石，便能逆转生死；也有人说只要找到了女娲的墓，便能梦回过去。可刚才我突然在想，会不会所谓的逆转生死，其实就等同于回到了过去。如果是那样。回到过去的人还会不会有今世的记忆？还能否阻止将来注定要发生的事？” 景泽说完眼眸一黯，我刚想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身边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我转过头看见光头双眼一闭。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紧接着听见他的呼噜声，才知道他竟然是睡着了！ “光头哥！”我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反应，就想蹲下身子去拍他的脸。 景泽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让我不要动。 我错愕地转过身。忽然看见棺材中的怪物微微摆动了一下尾巴。耳边听见有女人对我笑着说：“你是谁呢？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一个激灵，问景泽：“景老师，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景泽垂下了眼睛，握住我的手却没有松动，只是目光呆滞地唤我：“小罄，是你吗？你现在身上的那半条命魂，它已经记起我了对吗？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笑，可我却不敢面对你的笑容。因为我无法作出完成不了的承诺，更不想让此生的你再为我伤心一次。所以让你彻底忘了我，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什么半条命魂，什么彻底忘了他？ 此刻的景泽仿佛被某种外力催眠，整个人陷入了自我的意识中。 就在这时，那个女声再度笑嘻嘻地响了起来：“原来你叫小罄。小罄，你想要回到过去吗？” 一股暖风袭入了大脑之中，渐渐抚平了我高度紧绷的神经。 四周鸟语花香，空气中夹杂着诱人的水果香味。 我打了个哈欠睁开眼，顺手从树上摘了一个橘子。正准备剥开来吃，就听见青枫在不远处冲我喊道：“小罄，回来吃药了。” 第二百零八章 镜花水月 我从树下起身，瞥见那抹白色的影子正朝我走来。自我认识青枫的这60天以来，他总是冷冰冰地板着一张俊脸，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小罄，回来喝药了。” 青枫和大多数我见过的人类不一样，他有着一头惹眼的银发。最初我以为是这个家伙为了装酷特意染的。后来有一次忍不住问他，才知道他竟然天生就是银发。 那头银发在盛夏的阳光下耀眼，青枫的一张脸更是吸引得我移不开眼睛。他一双黑色的眸子冰川般冷淡，可我却能看穿他心底的孤独与温暖。 因为我的身体中流着他的血。我没有心脏，便通过他的血液去感受他的心跳。 青枫告诉我，只要连续喝三个月他的血。我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可是他不懂，能否成为人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不过是想长长久久的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明天就是第三个月的首日，也是我正式成年的开始。 心中生出一个恶作剧的主意。 我飞快地爬上了树，将身子隐藏在了茂密的枝叶之中，屏住呼吸看见那个白衬衫的男人越走越近。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这棵橘树下，头也不抬地对我说：“下来。” 我一愣，本想待会儿突然出现吓吓他来着，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他给识破了。 真是无趣啊无趣…… 我从枝叶后出来，不满地瞪了青枫一眼，没好气道：“青枫哥哥，你就不能配合一次，装作没看见吗？” 说完我正准备从树上跳下去，谁料脚步一滑，身体竟直直地朝后仰去。 脑袋一懵，我大叫了一声：“啊！” 几乎就在同时，青枫飞身上树揽住了我的腰，避免了我与大地的亲密接触。我顺势直起背，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下一秒，我就看见那张白皙的俊脸近在咫尺，看得我血脉喷张。望得我面红耳赤。 心中一喜，我朝他咧开嘴嘿嘿一笑。 他对我的笑容有些狐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淬不及防地被我偷吻了一下脸颊。 青枫的身子一怔，想要放开我，可我也早有准备。我搂住他脖子的双手十指相扣，死死地缠着他不愿放手。 “小罄！”他皱着眉头厉声喊了我一句，“松手。” 我笑得停不下来，往他的怀中蹭了蹭，撒娇道：“青枫哥哥，你冲我笑一个吧？只要你笑一个，我就松手！” 他的怀抱宽阔，我其实心中还想说：“如果你不笑也行，那么我就一直抱着你不撒手。人类不是会垂垂老矣吗？那我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好了。抱到彼此都老去，还能依偎在树下嬉笑聆听你有节奏的心跳。” 我将头靠在青枫的胸膛处，听见他鼓点般的心跳声。那声音一下下敲击进我的血液中，我不知道人类心跳加速意味着什么？他是不是也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着我？ 他最终还是没有冲我笑。只是揽住我腰的手一紧，就这样抱着我回到了小木屋中，才使我不得不无奈地松开了手。 我喝掉了案台上他的一碗血，而后擦了擦嘴对他说：“青枫哥哥，明天我就成年了。” “恩。”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正倍感失落，耳边又听见他淡淡道。“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随后弯起唇角一笑：“有啊！你等着我给你看！” 我在房间的抽屉里找了一圈儿，居然都没有找到一面镜子。灵机一动。我拿起盆子冲出去打了一盆清水，乐滋滋地搬到青枫的跟前，兴高采烈道：“青枫哥哥你看，我想要的礼物就在里面！” 他的眼睛往着盆里一瞥，那盆中的清水倒映出他俊朗的脸。 青枫看了好久好久，整个身子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好像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至从窗外飞来一只迷路的蜜蜂，竟然一头栽在了盆中。清水一层层泛起了涟漪，模糊了我眼中青枫好看的脸。 “真是该死的蜜蜂！”我嘟嘴不满道。 青枫起身往门外走。冷冰冰地吐出一个我听不明白的词：“镜花水月。” 当天夜里，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着零点一过。我就即将成年。想着我会有怎么样的变化，在青枫的眼中会不会有所改变？ 这样想着，我就翻身而起，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青枫的房中。 屋内的他睡得正香，看样子未能被我吵醒。 我轻步走到他的床边，看见他紧闭的双眼下。纤长的睫毛羽翼般灵动。我好想对他说一会儿话，却又担心闹醒了他后会被撵走。 青枫的手放在被子外，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轻覆在他的掌心上。 我怔怔地望着他。还有两个小时我便会成年。对于我来说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就是能有青枫陪伴着我一起长大。 “青枫哥哥……”我出神地喃喃了一句。 他的睫毛动了动，我以为他就快要苏醒。急忙想要抽回手逃走。谁料他只是翻了个身，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还没醒啊！ 我也缓了口气，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两个小时之后，我感觉身体一热。紧接着四肢开始生长。 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短了一大截。这种情况在之前也有过，我知道零点已经来到了。从此刻开始我就成年了。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一下子扑在了青枫的怀中，笑嘻嘻道：“青枫哥哥，我成年了！从前你总是把我当作小孩子，今后不许再这样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应了我一声：“恩。” 我一乐，蹭在他的怀中嘻嘻哈哈地一笑，最后笑得累了就依偎着他睡着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青枫的床上。身上盖着他的被子。 外面隐隐约约有人叫了我一声：“小罄，你醒了吗？” 是巫姗的声音，以往我每生长一次，她就会来给我送些新衣服。巫姗自称是青枫的好朋友，我最初还以为她也喜欢青枫，暗地里吃了不少的醋。等到后来接触久了才明白，巫姗仿佛只是想要照顾我。 她对我很好，我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大姐姐。 我应了一声：“巫姐姐，你来了？”出了门看见她果真带来了许多东西。巫姗见我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连忙翻出一条裙子叫我去换掉。 不一会儿，我换了那条水蓝色的连衣裙出来，巫姗眼前一亮，温柔地夸我：“小罄已经长成大美女了。” 我笑嘻嘻地走过去抱了抱她，瞥见一旁的青枫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心中说不出来的开心，我眼珠子一转，冲过去抱着青枫问他：“青枫哥哥，我好看吗？”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失落，颤抖地手推开了我，痛心疾首道：“不对。即使回到过去也无法更改将来会发生的事！你身上的半条命魂虽然来自于前世，却还是无法在过去中修补完全。小罄，我到现在才明白地藏王菩萨的那句话。”他后退了两步，眼眸一黯道，“浮生若梦，咫尺天涯。” 我有些稀里糊涂，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不解地唤他：“青枫哥哥……” 耳边又有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叫我：“夫人！” 我转过头，看见平苧谷的小木屋逐渐消失在了眼前。墓室中还放着那口玉棺，眼前的蓝衣男人手上拿着一个紫金的匣子，额头渗出了丝丝的汗珠。 我的脑袋有些晕，感觉整个身体中有一股气体正在往外窜。两眼一黑，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我才反应过来，喃喃了一句：“青枫哥哥……北宸……” 第二百零九章 浮生若梦 当下，我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我瘫倒在了不知是谁的怀中。可是数秒钟之后，我的意识又重新苏醒了过来，只是无法睁眼与开口。 无数个画面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景泽要去做的那件重要的事、黎川岛上女妖告知我的秘密、以及方才我回到过去后重温的经历。 我认识的这个银发少年，我究竟该叫他一声“青枫”亦或是“景泽”？ “小罄。如果你想和我一起，我就不会逃开。” “叶罄，我可以放弃七情六欲和记忆，却无法放弃救你。” “不过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因为仅剩的记忆告诉我，这件事对我而言很值得。” …… 青枫和景泽说过的话交替在了一起。那或冷淡或温暖的声音仿佛在我耳畔回响。 字字难忘，句句诛心。 我的心脏抽搐般的难受，像是有人用极锋利的刀，在我的心口处一片片的切割。那动作迟钝，每一刀都是直击骨髓的疼痛。 青枫哥哥…… 二十年前平苧谷的一切我全都想起来了，想起了我与青枫的点点滴滴，也想起了我转世前目睹的那一滴眼泪。 原来景泽要做的那件很重要的事，便是要豁出性命地去用他的血来救我！ 二十年前我离开他的那一幕，一定令他无比的痛苦与绝望。所以忘川河中的水，才会令他想起我，想起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在黎川岛中时，我本已经想起了这段记忆，可是后来又被景泽用法术给抹掉。 我明白，他不想让我阻碍他计划的实施。 什么逆转生死，什么复活成人？ 只是他想要在22岁之前救我性命所做出的铺垫！ 傻瓜…… 无论是二十年前的青枫，还是二十年后的景泽，他们统统都是一个大傻瓜！二十年前，他因为早知会失去而不敢去爱；二十年后，他又因为早知会消失而选择隐瞒。 青枫……景泽……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我睁不开眼睛，心中却在淌着血泪。 墓室中一个男声突然响了起来：“夫人，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那声音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原来是方北宸，可是我却对他模糊了印象。只隐隐约约觉得发生过什么，却很难再度记起他的脸来。 “她的半个命魂很虚弱，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必须立马将先前逃走的整个命魂注入进去。”景泽忽而沉声道，“只是你真的想清楚了要这样做吗？” “你是害怕这个命魂注入之后，她就会重新记起我吗？哼，毕竟小罄现在仅剩的半个命魂，是二十年前中掌之后残余下来的半个。那半个命魂中记着你与他的回忆，所以这段时间她才会变得和前世的性格一样，才会感觉自己离你很近。可是前世毕竟已经过去，今生的叶罄是我的夫人。你是在害怕，重新注入今生命魂的她，依旧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吧。”方北宸淡淡开口问道。 景泽冷笑了两声：“我绝不会再作出无法兑现的承诺，所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不会再伤小罄的心。我要做的事一直都没有改变过，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保护她。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将你的命魂融入了她的体内。还用法术隔断了外界的感知。如果不是万丈域中那命魂随着孩子逃走，恐怕至今你也找不到自己命魂的下落。如今你虽然将逃走的命魂追了回来，却只能在你和小罄中选择一个存活。此刻真正害怕的人，该是你方北宸吧？” “你都能轻易做出的抉择，对我而言又有何难？”方北宸叹了口气，“这或许是你我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入了我的体内。五脏六腑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快要将我撕碎。 我浑身冷汗直冒，种种画面又接连不断地涌入了我的脑海中。 那是方北宸温柔的笑脸。我自八岁认识他至今，他总是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儿时我喜欢听他叫我“小罄”，现在我更爱他唤我“夫人”。 我们在紫色的花海中荡着秋千，他的大手一下下推着我荡起，我迎着风看见花海中自己欢快的笑脸； 我们在深夜的草坪躺着欣赏繁星，可在我心中那星光却不如他的眼眸璀璨； 我们在东里镇的方宅成亲。新婚之夜共剪红烛，发誓要携手走完这一生。 他好似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一边油嘴滑舌道：“夫人真美。”一边又浓情蜜语地说。“为夫此生独爱夫人一人。” 可任凭他没个正经，他的每段话语我都深信不疑。 因为我爱方北宸，相信他亦爱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之间的陪伴，便是彼此最长情的告白。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就在刚才方北宸将他的命魂，再次注入到了我的体内！ 我想起他们方才的对话，想起之前种种的事情。在霎时间顿悟开来。 另一段之前被我妈抹去的记忆浮出了水面。 十五岁那一年，就在方北宸说发现弄错了命魂对象的前夕。我妈曾经在夜里进入我的卧室，朝我施过法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是在封印方北宸对于命魂的感知。那次她想必是耗费了相当大的法力，才会整个人病怏怏的，以至于后来脱离肉身离开了我。 我又想起在灵蕴观出魂的那一次。我的魂魄逃离了体内，可是方北宸和景泽却无法看见我。那时候方北宸抱住我的躯体，也曾说过：“她的魂魄都还在，只是失血过多。” 后来我又再度在黎川岛中出过一次魂。我当时本以为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现在才猜道那两次从我身体中逃离的魂魄，原来就是封存在我体内的方北宸的命魂！ 二十年前我中了冥兵的那一掌。导致转世的命魂缺失了半个。在我出生之后，我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找来了方北宸的命魂。将其强行注入了我的体内，带动着我原本的半个命魂，让我能够继续活下去。如果有朝一日我出魂的时间太长，我便会在不久后虚弱而亡。我妈肯定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才会特意留下血液救我。 原来万丈域中我生下的孩子，真的早就被成芙的法术给杀死了。 方北宸曾经给胎儿施过法术，所以命魂才会感应到主人的气息，从而附在了孩子的身上，造成了它还活着的假象。那日方北宸放青颂逃走。想必也是通过法术感应到了命魂的存在。或是青颂的身上有相关的气息，所以方北宸才会故意放长线钓大鱼的吧。 当意识和思维愈发清晰，我的心脏就抽搐得越发的厉害。 恍惚间又想起一个庄严的声音。那日的地藏王菩萨慈眉善目，如今一席话却令我胆战心惊：“前路多坎坷，回头已无路。世事难两全，终负一人心。” “夫人。” “小罄。” 方北宸和景泽的声音同时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睁开眼睛，撞上他们关切的目光。方北宸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下意识地以为他又要消除我的记忆，当即侧头躲开了。 他的眸子一黯，不过还是弯起唇角对我笑：“夫人终于清醒过来了。已经没事了，夫人还平安就好。”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以为我刚才陷入了昏迷，定是不知道我已经听见了那番对话！ 第二百一十章 吸收仙魄 我的心情复杂难言，当下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世事难两全，终负一人心。” 地藏王菩萨说过的话不断在我脑海中徘徊，可是如今当我得知了真相，知道景泽和方北宸为我做出的牺牲后，我却宁愿谁也不负。 如果命运注定要负一个人。那么我情愿辜负的是自己的性命。 我的肩膀抖了抖，强迫自己不能哭。 景泽在我的身后，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面上故作淡定地问我：“叶罄，你还有哪里疼痛吗？” 我被唤起了二十年前的记忆，便可以如同前世的小罄一般看穿他漆黑的眼眸。景泽的眼中装着的是我，也是二十年前的小罄。 可拥有方北宸命魂的我，已经不完全是他认识的那个小罄了。 我担心如果被他们看穿了心思，那么又会再度上演消除记忆的桥段。当下我只能先镇定住心神，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呆呆地问他们：“我觉得好累，刚才发生了些什么？我怎么全都记不起来了。” 方北宸和景泽对视了一眼。 我强扯出一个笑容。心中苦涩道：“景老师、北宸，你们怎么了？” 方北宸正欲开口说话，墓室中就传出了一个女人的笑声：“嘻嘻，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玉棺中的蛇身女突然坐起身来，她乌青色的蛇尾微微摆动着，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我在看见她那对红色的瞳孔时一惊，感觉那眼睛中仿佛蕴藏了巨大的魔力，下一秒就会将我给四分五裂。 方北宸和景泽均是警惕十足，蛇身女的尾巴有节奏的左右摆动着，嘴里不断发出“嘻嘻”的笑声。 那声音传入耳朵中，令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从蛇身女的尾巴旁发散出了五彩的光点。那些光点一层又一层地飞扬到了半空中，让我瞬间想起了黎川岛上的那些灵虫！ 昔日方北宸替我引开灵虫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我心中害怕，从景泽的怀中出来，爬到方北宸身边抱住他。紧张地哆嗦着。他一怔，反手揽过我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夫人别怕，这些不是灵虫。” 我闻言一颗心落回了原处，回过头看见景泽漆黑的眼眸一黯。 他避开我的注视，幽幽对蛇身女说道：“你真是女娲的肉身？” “嘻嘻嘻……”蛇身女仿佛只会发出这一种笑声，声音清甜道，“你的身上有补天石。” 一串五彩的光点飘到了我的身边，卷起我身上的灵玉，倏地落在了蛇身女的手中。她如同壁画中一般捧起灵玉，闭目沉思了片刻，重新睁开眼道：“补天石中有历代主人的魂魄，你想要逆转生死？” 她这话很明显是问我的，我对上他红色的瞳孔，咬牙应了一声：“没错，你究竟是女娲的肉身，还是灵玉的第一任主人？” 她又是嘻嘻地一笑，蛇尾一挥再度甩出一串光点。这一次围绕在了我的额间。 一股暖意席卷而来，我在刹那间仿佛看见了一片宁静的大海，层层海浪拍打着沙滩。半空中有洁白的海鸥盘旋。 于海平面生出了一轮红日，渲染着无边天际。 海边有个女人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她的背影凄凉，嘴里哀求道：“求求女娲娘娘救救我的孩子。” 天地间凭空出现了一个声音，庄严道：“生老病死乃是六道轮回之所在，你擅改天命就该知道会有此报应。” 那女人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画面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耳边听见蛇身女对我说：“原来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见身周的光点已经散去，灵玉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 蛇身女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向着我手中的灵玉扑来，墓室中听见她笑嘻嘻的声音：“我只是女娲娘娘的一缕仙魄，而你却是女娲娘娘选中之人。除我以外。灵玉尚缺一位主人，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清甜的声音最终连带女娲的仙魄彻底消失掉，身体中如同涌进了一股甘泉。令我整个人神清气爽。 前方的石棺化作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结界，就在我还愣神的时候，方北宸就揽着我从结界中离开了墓室。 景泽背着还在昏睡的光头紧随其后。 出去之后。我们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山脚。 十分钟后，我们四人回到了之前租住的招待所。光头被我们拍醒后，仍旧心有余悸道：“啊啊啊。不要打我！老婆，不要打我！我知道错了，钱以后全交给你管！” 景泽冷冰冰地问道：“你不是没结婚吗？” 光头坐直身子。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哎哟地叫了两声：“我刚才做梦了，梦见娶了一个母夜叉。成天找我要钱不说。稍有不慎就拳脚相加，实在是太惨了。” 方北宸在一旁补刀道：“女娲的梦回过去，是真实存在过的经历。你会梦见这个，说明你前世就有这么一位老婆。只怕是前缘未了，所以今生还会邂逅的。” “别别别！你可别咒我！”光头连声制止道，他说着看了方北宸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问我，“大妹子这是怎么了？进墓前嘴还特贫，现在怎么跟根蔫黄瓜似的？！” 我闻言一怔，害怕被他们看出异常来，就强颜欢笑道：“你才蔫黄瓜呢。祝你今后找一位老婆。揍得你这张嘴说不出话来才好！” 光头一乐，嘻嘻哈哈道：“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大妹子。” 屋子中只听见光头一人的欢笑声。剩下我们三人都只是附和着笑了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当下我怀揣着自己的心思，一想起方北宸的命魂与景泽的目的，一颗心惴惴不安，百般滋味都涌上了心坎。 几经考虑之后，我心知绝不能在他们二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破绽，更不能再失去这段记忆。就如我之前所想的一样：如果命运注定要负一个人，那么我情愿辜负的是我自己的性命！ 我要用灵玉逆转景泽的生死，并且将身上的命魂抽出来还给方北宸。 只要他们二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所以北宸……青枫……对不起，这一次换作我来骗你们了。 我们在加林镇修整了一晚，期间方北宸又来试探过一次我的记忆。我打定了主意要骗他，便是做足了准备，自然丝毫也没有露出破绽。我告诉他，我在女娲墓中好像是梦见了些奇怪的事，可是后来感觉身体中注入了一股外力，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反问方北宸：“北宸，我记得你赶到墓中之时，手上拿着一个紫金的匣子，那里面究竟装的什么东西？” 他被我一问，反倒比我更加紧张，莞尔一笑敷衍我道：“只是冥府中的公函，因为办完事后急着赶来与夫人汇合，所以还没来得及交回去。” 我“哦”了一声，方北宸就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温柔道：“这次回去，夫人可想再去花海中小住一段时日？” 我心里一空，微微摇了摇头笑道：“眼下就只剩下灵玉最后一位的历代主人魂魄了。等我们收集齐了所有的魂魄，等到届时成功地……成功地逆转生死之后，再去也不迟。” 他朝我点点头，一双好看的眸子柔情似水道：“那一片花海本就是为夫人所开。夫人想什么时候去都行，无论现在还是数年之后，花海永远属于夫人一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二十一岁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和光头告别。 此次女娲墓一行，光头虽说没有法力，还在最后的关键时刻睡着了。但是我们众人都很感激他的仗义，我也很欣慰能认识他这个朋友。 在机场分别之前，我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认认真真道：“光头哥，希望你以后都能过得平安幸福。” 光头大力拍了拍我的背，乐呵呵地骂道：“他妈的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大家都在一个星球，什么时候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你光头哥承诺请你吃海鲜！” 我点点头，听见机场广播正在催促乘客登机。 光头松开我。背上包就往登机口赶去：“朕要登基了，爱卿们再会啊！” 他壮硕的身影消失在了前方，我回过神看见方北宸和景泽站在原地，都在不经意间望向了我。我其实很害怕直击他俩的目光，却又不能被看出心思，就抬头扫了他们一眼，笑嘻嘻道：“我们的航班也快到点了，还是先进去找到登机口吧。”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C市。 我明明记得离开前还是寒冬。可是此次回来才发现已经是初春了。 绵绵的春雨落了下来，方北宸和景泽的车子都停在机场外面。景泽上车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在发动车子前扔下一句：“我会去继续调查老道的行踪，有消息再和你们联系。” 方北宸则替我拉开了车门，温柔地笑道：“夫人，我们回家吧。” 我的身子一怔，将外套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冲他笑嘻嘻道：“三个小时的飞机坐得我屁股都疼了，实在是不能再坐了。我记得你过说还有公函需要交回冥府，你现在快回去忙公务吧。我想走一会儿，待会儿自己坐车回家。” 他弯起唇角对我笑，轻轻点了点头。嘱咐我路上小心。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转过身就开始往前走，眼泪在霎时间涌了出来。 汹涌澎湃的泪水像失去控制的水龙头，我将帽子又拉低了一下，回避着路人诧异的目光。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我的存在竟要让这么多人为我牺牲？我原本以为只要通过收集齐了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就能逆转生死，就能让方北宸找回命魂，就能帮景泽完成他的使命。 可为什么命运如此弄人，为什么老天爷会这般残忍？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生死与共”是一件多么难做到的事。若是两情相悦，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去死？正如方北宸不顾一切地将命魂给了我，亦如景泽千方百计地想要用肉身的血来救我。 可是我呢？我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我如今能够做的，兴许就是装作毫不知情，然后用自己的方式令他们继续存活。可是即便是这样，待我死后的他们也不会感到快乐。 我有些自嘲地想：早知道当初就该缠着方北宸学会抹去记忆的法术。 如果能抹去他们两人对我的记忆，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是不是昔日的景泽也有着同我一样的想法，所以才会那么残忍地抹去了我才恢复的记忆。 我稀里糊涂地想着，脚步一直往前，最后竟然走到了我家楼下。 我一看手表。从出机场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四个小时。恍惚间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我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脑袋里乱糟糟的，我翻出钥匙开门回家，在洗了个澡后窝在床上发呆。 四个小时的流泪耗尽了我体内的水分。 我告诉自己：“叶罄，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不许再哭。” 这几天以来，我几乎都窝在床上休息，就连吃饭也只是每天一袋方便面应付。好在方北宸这几天都没来找我，景泽或许还在调查老道的行踪，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四天之后。我接到了回C市以来的第一通电话。 来电人令我有些意外，正是之前改邪归正做了慈善家的黄毛--黄顶山。 我接通了电话，黄毛的笑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叶小姐。是我，黄顶山！” “我知道，我存了你的号码。”我淡淡回道。 黄毛好像很惊喜，“哇”了一声激动道：“大恩人你还存着我的手机号码啊！我实在是太荣幸了，看来我这通电话打得值得了！” 我心情不佳，并不想和他拐弯抹角。不过还是记得上次他救过我的命。就轻声问他：“黄善人，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哈哈哈。你可千万别这么叫我，折煞我也！”他咬文嚼字地说了一通，才说到正题上，“大恩人，我知道明天是你二十一岁的生日，想在酒店为你贺寿。同时也当作对你正式的答谢宴。” 我一愣，才想起原来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二十一岁……如果我真的活不过二十二岁，那么我剩下的人生就只有一年了。 心里一空，我回绝了黄毛的好意，他不依不饶地说非得为我做点什么才能安心。我静下心来想了想，既然这有可能是我人生最后的一个生日，何不好好的庆祝一番？ 让所有爱我以及我爱的人，都能记住这个快乐的一天。 这样想着，我就对黄毛说：“什么答谢宴就不必了，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如果你实在要谢我，能不能帮我找一间大点的房子，我想邀请些朋友开个小型的生日派对。” 黄毛闻言几乎没想。就笑道：“房子现成的就有啊！恩人要是不嫌弃，就来我家别墅开这个派对吧！” 我有些奇怪：“你那别墅不是已经卖了吗？” “嘿，不是之前那套。是我新买的一套。总之我能有今天，全靠恩人当初提点了我。具体的等你明天来了，我再和你细说。”黄毛嘻嘻哈哈道。 我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下来，光头告诉了我别墅的地址。我挂断电话在微信群里邀请了寝室的姐妹们，又通知了莫小雪她们一家。 此时我拿着手机，想了想还是发了个短信给景泽。让他如果明天有空便来玩玩。 他没有回复我的信息，我随即拿起金叶子也通知了方北宸。 方北宸倒是回得很快，柔声告诉我处理完公务一定赶来。 当天夜里，我认真地挑选了明天生日要穿的衣服。翻箱倒柜了半天，最终在箱底发现了一条水蓝色的裙子。 我记得这是二十年前巫姗曾经送给我的成年礼物。在我转世之后，小姨曾经再度送过我一次。 巫姗和小姨的脸重叠在一起，我猛地记起万丈域中那个苍老的女声。 那时我的眼睛被成芙夺走，无法看清楚她的脸。可是名字和掌心中的痣不会那么凑巧都对上，那人多半就是我的小姨，也是二十年前将我托付给景泽的巫姗！ 我看着那条裙子，当下想着通过巫姗或许能找到关于我妈的线索。等忙完了手上的事，还是得想办法再去万丈域中见巫姗一面。 我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在二十二岁之前再见一次我妈，当面问清楚当年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黄毛专门派了一辆车来接我去别墅。 抵达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套很土豪的独栋别墅，别墅建在一处公园里面，四周的环境非常雅致。 黄毛早就在别墅前迎接我，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服，顶着两个黑眼圈激动不已道：“恩人，昨天我一晚没睡，一直在替你布置生日派对，快进来看看满不满意？” 我客气地道了谢，走进大厅后就看见天花板上吊着几块金色的木牌。木牌上用银色的大字写着：“为伟大的叶罄小姐贺寿！” 我的嘴角抖了抖，心说黄顶山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日派对 要说这个黄毛也算是有些本事，经他这一番“精心”的布置，竟然让我原本还阴郁的心情有了转变。我实在忍不住笑了笑，黄毛大概以为我很喜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我就知道恩人一定会喜欢！” 我不好多说，只能勉强笑着点了点头道谢，又对他讲：“你别总是叫我恩人，听起来怪怪的。你年纪也比我大一些，和我的朋友一样叫我小罄就好。” 他哈哈一笑。说：“没问题，小罄。派对可能用到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我还从酒店请了个大厨。中午会做饭给大家吃。你的朋友肯定也要晚些时候才会来吧？要不我先给你说说我这段时间的经历？” 我见他的倾诉欲望如此旺盛，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黄毛将我拉到皮沙发上坐下，吩咐佣人给倒了一杯奶茶。眯起眼睛和我说了一桩奇事：“我自从受到你的点拨后，不是卖了别墅捐款做了慈善吗？后来这件事受到了媒体的关注，同时政府方面还在年底给我颁了个慈善家奖。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接触到市里的一些政企，萌生了自己开公司的想法。前不久市政府招标，最后入选的只有两家公司。其中一家是我的公司。另一家则是信易集团。” 我听到这个名字，脱口而出道：“信易大酒店的董事长张任？” 黄毛应了一声：“没想到你也知道？就是那个满脑肥肠的张任，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信易集团无论从资质还是实力都比我的公司强，我最初是完全不抱期望的。最后竞标结果也毫无悬念，果真是信易集团中标。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我又接到市政府的电话，说是中标的结果更改为了我们的公司。后来我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张任死了，信易集团的资金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现在内部正四分五裂。” 我想起那天横死在酒店床上的张任，想起那五十条十万的转账短信。 张任身上被青九施了法，这些钱最后的流向多半也和青九脱不了干系。可是青九拿这么多钱究竟是想干什么？还有青家怎么会和莫家扯上了关联？ 莫家、玄虚道长、青家、朴修道长、青枫…… 这几个名字一直在我脑中回荡着。耳边听见黄毛乐呵呵道：“后来我做了这个工程，赚了一笔钱买了这套别墅。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福报，是老天爷为了让我中标，所以才让张任意外身亡的。小罄，你说对不对？”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或许是吧。” 脑子里还在分析这当中可能存在的联系，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门外有管家通传：“叶小姐，您的朋友来了。” 我回过神来，看见是捧着鲜花的周芸和一众寝室姐妹。 周芸将花递给我，上前就给我一个熊抱，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姑奶奶，你发达了啊？这别墅市值上千万啊，你买的？” 我低声回她：“我要有几千万还办什么别墅派对，直接让姐妹们上游艇出海去。这房子是我一客户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放开周芸，笑着将黄顶山介绍给了她们认识。 不一会儿，众人就熟悉起来。嘻嘻哈哈地开始聊天。 十一点钟的时候，莫小雪和布莱克带着小萱也来了。周芸估计之前也没见过小萱，见到后喜爱得不行。拉到怀中揉捏着人家的小脸。其余的姐妹见到布莱克，纷纷拉着莫小雪问东问西。 已经快到了午饭的时间，可是方北宸和景泽都还没有抵达。 我不敢确定景泽会不会来。不过方北宸却说过他会赶来。我时不时地往门外瞥去，布莱克和一众女生搭不上话，就端了杯饮料来我身边。他白了我一眼后问我：“伟大的叶罄小姐，你在等谁？” “啊？”我一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的意思是，你在等方北宸还是景泽？”他倒是很直接。语气平淡地和我分析道，“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仿佛是有心事。女人的心事，特别是你这种已婚女人的心事，很大部分情况都会和男人有关。” 布莱克说得一板一眼，我呵呵一笑，反唇相讥道：“你一只公猫倒还挺懂女人的嘛！” 他脸一红，皱着眉头有些急道：“什么公猫？我现在已经修炼成人了！哼，只是你自己看不透罢了。方北宸喜欢你，景泽他也喜欢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我一怔，没想到布莱克还真有些眼力劲。 他见我被他唬住，有些洋洋得意道：“看你这个表情，应该是心里早就有数了。你既然心中有数，却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说明你的内心也很纠结，要不要我给你疏导一下？” 我倒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就端起饮料杯和他碰了一下，低声道：“愿闻其详。” 布莱克挑了挑眉毛，回过头看了眼还在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朝我挪近了一步。目不转睛地问我：“我问你，和你结婚的人是谁？” “方北宸。”我轻声答他。 “如果你没有嫁给方北宸，那么你有可能会和景泽结婚吗？” 我想了想：“这种未知的事，我无法回答。” “在得知景泽喜欢你之前，你有喜欢过他吗？”布莱克穷追不舍地询问。 他并不知道我和景泽二十年前的故事，我听见他的话。也在心中问自己：“如果没有恢复二十年前的记忆，那么我会喜欢景泽吗？” 我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布莱克耐心等待着我的回答。自始至终也没有打断我。 其实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年前的小罄会喜欢青枫。到底是因为朝夕相处产生的爱，还是因为她的身体中流着青枫的血液，可以感受到青枫的心？如果今生的我再度回到过去，会不会喜欢像二十年前青枫那样的一个男人？虽然总是在不停地付出，可是面上永远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仿佛一座千年也不会融化的冰山。 喜欢一个人不会说出口，哪怕想要为她牺牲也要隐瞒得天衣无缝。 我承认，青枫他有温暖的一面，同时也有一颗同样挚爱小罄的内心。 只是这样的青枫真的很让人心疼，同样也让我感到愧疚与难受。 “你的沉默已经替你作出了回答。”布莱克突然化作一副心理咨询师的模样，得意洋洋地对我说，“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嫁给方北宸？” 我盯着布莱克的眼睛，叹了口气，毫不犹豫道：“因为我和他在一起觉得很轻松，我不用去怀疑他是否爱我，也不用去猜他说的每一句话后面有没有深意。他爱我时会毫不避讳的表达，吃醋时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是我做了令他生气的事，他还会打我的屁股作为惩罚。”我不禁弯起唇角一笑，“这样的方北宸，让我觉得很真实。” 我话音刚落，布莱克就朝我一摊手：“得了，疏导完毕。问诊费一百块，够便宜了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布莱克摇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去逗小萱玩。 耳边又想起了布莱克方才的那个问题：“如果你没有嫁给方北宸，那么你有可能会和景泽结婚吗？”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青枫与小罄，我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可是如果问题中的人是今生的“景泽”，那么我的答案或许是“不会”。 正想着，门边就出现了一个蓝影。他手中提着一个超大的蛋糕，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对我柔声道：“夫人，生日快乐。”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路同行 他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休闲外套，一条藏青色的牛仔裤，打扮随意却阳光十足。别墅的大厅入口有一扇落地窗，正午充足的阳光透了进来，在他的脸上变幻出流光溢彩。他墨黑的短发利落，发梢下一双温柔的眸子注视着我，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那笑容如同春风吹进了我的心中。 方北宸的突然出现，令在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我听见身后的周芸一惊一乍道：“这位帅哥没走错路吧？你看起来有些像某位明星？” 一旁的莫小雪轻笑一声。也阴阳怪气道：“俊男配美女，明星配小罄。小芸你就别想搭讪了，人家是小罄的老公！” 周芸闻言惊呼：“老公？！我说你们俩动作也太快了吧。一个结了婚不说，另一个连孩子都有了。”她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话锋一转又夸道。“而且两人的老公还都那么帅，你们这样拔高我们寝室姐妹的眼光，是要负责任的！” 一旁的秋茗月也笑嘻嘻地附和道：“就是，你们也得介绍几个帅哥给我们，这样才能让我们心里平衡。” 周芸和秋茗月一唱一和，气氛一时间被调动得无比轻快。 至少在那一个时刻中。我已经完全忘记了不开心的事，一心只想过个快乐的生日。 莫小雪见她们咿呀呀说个没完，打断她们的话，看着方北宸问：“我说老方，你媳妇儿的生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方北宸举了举手里的蛋糕，笑容不减道：“之前被这东西难住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众人便将目光都投在了那个巨大的蛋糕盒子上，管家让佣人接到餐桌上打开，就看见当中是一个洋娃娃大小的翻糖蛋糕。 “哇，这蛋糕上的人，和小罄一模一样呢！”秋茗月两眼放光道。 其实就在盒子打开的同时。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细节。翻糖蛋糕整体是个女生的形象，穿了一条紫色的裙子。那女生留着一头漆黑的短发，她的五官精细到眉眼，都与我几乎一样。 我心中一暖，想到了花海中的人面相。方北宸总是能够给我惊喜，总是在不经意的小细节处让我感动。 “老方，这蛋糕是你做的？”莫小雪不可置信道，“老实交待，是不是提前预定的！” 方北宸哈哈一笑，回道：“是不是我亲手做的，我家夫人准能吃出我的心意来。” “啧啧，瞧人家这恩爱秀得，简直给单身狗造成了一万点伤害！”周芸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个白眼，黄毛就热情地问我人是否到齐了，随即吩咐厨房上菜。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酒足饭饱，进入了许愿切蛋糕的环节。 此时我盯着那个翻糖蛋糕，周芸替我插上了一支“21”数字的蜡烛。莫小雪就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过了今天，我就二十一岁了。 原本以为时光还很漫长，现在才后悔没有珍惜过往的每一分钟。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默默许下了自己的三个心愿-- 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次我妈； 希望方北宸能够在注入自己的命魂后，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希望景泽能够复活成为青枫，愿他可以彻底忘记小罄。 …… 我睁开眼睛。一滴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我笑着擦了擦眼角，冲她们说：“你们搞得这么煽情，我都感动得哭出来了。” 方北宸在一旁握住我的手，我的心尖一颤，也反手握住他的手，笑着埋怨道：“还有你这个坏人。做什么翻糖蛋糕！翻糖的卡路里很高的，你是想胖死这群丫头吗？” “我不怕长胖，爸爸说长胖些更可爱。”古灵精怪的小萱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会意地分割好蛋糕，一一递给众人，嘴里连声道谢：“谢谢小芸，那次删帖的事多亏了有你帮忙，你是我这辈子最仗义的朋友。” “谢谢小雪，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我却将你当作亲姐妹。” “谢谢大家……” 我切完最后的两块蛋糕，将其中一块递给方北宸，望着他温柔的眼，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三个单薄的字：“谢谢你。” 喉咙中咽下了余下想说，却又没底气说的话：“谢谢你北宸，我想要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我一口口吃掉盘中甜得发腻的蛋糕，看着洁白的盘子逐渐见了底。心中突然一空。我招呼众人慢慢玩，然后自己出去别墅的花园中透了会儿气。 下午的阳光正盛，花园中绿树成荫，倒也不觉得炎热。 我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怔怔地出神，回想起过往的种种经历，努力对自己说：“叶罄。说过不许再哭！不许你再哭！” 可是无论怎么威胁劝告，一颗心就是没办法镇定下来。 半晌，我抹了一把眼泪，就感觉身后有人紧紧地抱住了我。那声音我再也熟悉不过，他唤我：“夫人。” 我的身子一僵，方北宸仿佛想要将我拥入骨髓中。他的双手将我禁锢得那般的紧。我无法挣扎开，就笑嘻嘻地对他说：“今天真开心，我都感动得哭了。” “夫人……”他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我的后颈处，闷声对我说，“那天从机场出来分别后，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那天我哭了四个小时走回家中，方北宸一直跟在我的身后？那么他岂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装作不知情的事？！ 当下我尤其害怕他会消除我的记忆，猛地推开了他，颤声道：“你不许对我使用任何法术，否则即使我能够继续活下去。待我有朝一日想起之时，我绝不会原谅你，绝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苦笑般地弯了弯唇角，朝我摇了摇头：“夫人不用担心，我与景泽不一样。他的目的是让你安然无恙地活下去，然而我却更希望夫人能够快乐地活下去。” 我后退了几步靠在那棵大树上，泪水模糊了眼前方北宸的脸。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当得知景泽消除你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我也曾经纠结过是否应该告诉你，是否应该帮你恢复那段往事。后来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害怕夫人会因为想起景泽，从而离开我的身边。而是因为害怕你得知后会变得不快乐，直至那日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夫人哭得止不住。我才明白有些记忆靠法术兴许能抹去，可是人心却无法用任何法术抚平。夫人不快乐，即使能够活下去也要备受煎熬，这种煎熬不单单是来源于记忆，更是深入到了魂魄之中。” 我抬起头与方北宸对视，沉声问他：“既然知道我会不快乐，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命魂给我。你那日既然找到了命魂，为什么不将其封存起来等待自救？” 他上前几步，动作轻柔地将我拉进了怀中，拍了拍我的背轻声笑道：“夫人不快乐的源泉，是因为知道没有命魂的我，终有一日会魂飞魄散。然而失去夫人的我，即使能活下去也是一种煎熬与折磨。夫人算是半个人类，寿命最多寥寥百年，可找回命魂的我便是冥府中不老不死的将军。夫人怎么能这么狠心？让我在今后的千百年中，无时无刻都想念着你，无时无刻都埋怨着自己。所以就在刚才我已经想通了，夫人如果不愿意接受景泽的血，那我便帮着夫人让他复活，然后再与夫人一起度过余下的时光。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感受生老病死，难道不是人生最有意义的事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海枯石烂 方北宸的一席话，鼓点般敲击进我的心中，字字句句回响在我耳畔。 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感受生老病死，难道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吗？ 我的身体中有着方北宸的命魂，他从八岁陪伴我成长至十六岁。那是我最难忘的八年，也是我后来即使忘记后再度想起来。也感到无比快乐的八年时光。 可是韶华易逝，我的人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八年，方北宸却愿意陪我走完余下的每分每秒。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分钟都会变得无比珍惜，接下来的每一段路都会铭记于我的魂魄之中。 一年的时间足以。 一年之后我还可以将命魂还给方北宸，让他带着与我这一生的快乐记忆活下去。 我主动上前蹭进他的怀中，眼泪鼻涕全往他的身上擦。笑着喃喃道：“大哥哥，你不是每年都会送我生日礼物的吗？今年的就只是那个翻糖蛋糕吗？” 他又抱了我好一会儿，才放开我从手中变出一个黑色的册子。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冥府是婚约书。 上面有我与他的照片，下方用红色的笔写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非海枯石烂不可更动。此证。” 我看着那最后的“非海枯石烂不可更动”，抬起头叹着气笑骂了声：“笨蛋。” 方北宸云淡风轻道：“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你都将是我方北宸的夫人。” 我又抹了一把眼泪，黄毛大概是看我们出来的时间太久，遣管家来请我们进去同玩。方北宸揽过我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替我擦干净了泪水的痕迹，俯身在我的脸颊处吻了一下，带着我回到了客厅中。 最后吃过晚饭。众人才欢歌笑语地散去。 我与方北宸开车回到了家中，一路上他一直握着我的手，唇角漾起的笑容始终温柔。途中他告诉了我关于命魂逃离那天的事。 我才知道原来早在万丈域中他为我护住心脉的那一刻起，方北宸就已经觉察出了我体内的命魂只有半条。后来他隐隐约约感应到了自己命魂的出现，并且那条命魂还与他的法术缠绕着。他当即推断出应该是在我生产的时候，我体内的命魂感应到我对孩子的保护，所以意外附在了胎儿身上护住了他的心脉。 在冥府的忘川河边，方北宸曾经用法术封印过胎儿的成长，所以孩子出生之后身上还残存着他的法力。那一天青颂出现时，方北宸就感应出青颂的身上有他法术的味道，怀疑青颂与孩子有过接触。也正因为如此，方北宸才会故意放青颂离开，只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追踪术。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惊问他：“小好怎么会在青颂那里，他……他还活着吗？如今命魂又回到了我的身体内，是不是说明他已经……” 我突然又记起在万丈域中，小好虚弱地唤我“娘亲”的声音。刚出生的他是那么的小，小到我来不及将他捧在手心中。小到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去保护他。 我的身体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方北宸打断我的话，对我说：“关于小好怎么会落入青家人手中，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青颂估计也是将它偷偷给带出来的。目的或是为了向青九做出某种威胁。我找到他的时候，体内的法术还护着他的心脉。我将他送去了乌元洲那儿，用镇魂尺抽出了命魂。并且将他用法术继续封印了起来。夫人不用担心，乌元洲说他有办法救小好，就一定会让小好平安活下去。只是他需要半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我们还不能前去探望。” 我闻言简直是喜出望外，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缕希望。 别说三个月，只要能在我二十二岁之前。让我再见小好一面便心满意足。 二十分钟后，我们回到了家中，方北宸说是青颂已经被他关押了起来。等到明天我们就可以去审问他。从而找出青九甚至是老道的线索。 如今灵玉就只差一位历代主人，如果那人真的就是老道，我们离逆转生死的目标就越来越近了。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换了鞋子后走到餐桌边正准备倒水喝。突然，我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礼物盒子。 我一愣，打开一看发现当中是一个翡翠的镯子。盒子上别有一张卡片，上面用苍劲有力的笔迹写着：“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表，那字迹和我在二十岁生日时收到的卡片一样。 我拿起碧绿的镯子，狐疑地问方北宸：“你去年不是送了我一块表了吗？今年怎么想到要买一个翡翠镯子给我？” “或许是没勇气牵你的手。所以才用这些东西代替自己。”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笑嘻嘻道，“看来夫人误会了。手表和手镯都不是我送的。” 我拿着镯子的手一僵，脑海中浮现出景泽的脸来。 昔日在泰国之时，他就怔怔地看着我的表。当我告诉他这表不知道是谁送的后。景泽居然生了气，幽幽对我说：“叶罄，下次出门记得带上脑子。”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一直戴在手上的这块表，竟然是景泽送给我的。 “你既然早就知道是景老师送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我冷哼了一声，佯装不满地问他。 方北宸爽声一笑：“因为为夫大度。” 我白了他一眼，将手上的表摘了下来，又连带着那个翡翠镯子一起，放入了装着水蓝色连衣裙的箱子里。 而后我将箱子放进了衣柜中，轻轻关上了柜门。 “戴了一年的手表，就这样放下了，舍得吗？”他从身后抱住我，醋意十足地问道。我心说这家伙才说自己大度，怎么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 我想了想。回他：“你问谁？” “恩？”他有些不解。 “你问的如果是二十年前的小罄，那么她应该是舍不得的。”我叹了口气道。 “然后呢？”方北宸轻声追问我。 我笑着答道：“如果你问的是你家夫人，那么她会告诉你。她现在缺一块手表。” 我话音刚落，他抱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哈哈一笑道：“买买买。” 我转过身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也嘿嘿一笑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从夫君嘴里说出来的买买买！” 他的眸子一亮，抬起我的下巴，也在我的唇上蜻蜓点水式地一吻。 当天夜里，方北宸打了个电话给景泽。他将明天见面的地址告诉他，通知他和我们一起去审问青颂。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方北宸来到目的地的时候，景泽也已经到了。 我自昨夜想通了一些事后，再度见到景泽便没有了从前的尴尬。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看上去精神不错。我笑着和他打招呼：“景老师，早上好。”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淡淡回道：“抱歉，昨天没有时间来参加你的生日派对。” 我笑着说没事，景泽又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幽幽开口道：“叶罄，你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看着他的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声答他：“那是因为之前经历了太多的九死一生，如今大家都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一起，所以我才会如此开心。” 就在这时，方北宸已经打开了门回头对我们说：“青颂就在里面，你们跟我进来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审问青颂 这是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我们到的时候老方头也在里面，看样子是方北宸特意安排他前来照看青颂的。 除了无法自由活动之外，房间中看起来应有尽有，青颂也算是受到了礼遇。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细碎的刘海搭在额前。见着我们后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我看着他那虚情假意的笑容，只觉得多看一眼都让我恶心，就移开了眼睛等待方北宸和景泽前去审问。 方北宸让老方头退了出去，然后开口问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来的目的。只要你告诉我们青九的行踪，以及他动用大量资金的去向，我就即刻放你离开。” 话音刚落，青颂爽朗的笑声就响了起来：“放我离开？那岂不是等同于送我去死。哈哈哈哈，我倒是觉得留在你这儿比较安全。” 他这话说得有趣，我却听出了当中的意思。我转过头怒气十足地对他说：“你又想和我们提条件？你以为自上次黎川岛一事后，你还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吗？” 青颂的笑容不减，弯起唇角对我说：“叶小姐，我好歹也从青九那里带出了你的儿子。要不是我。你的儿子早就被炼化成了怪物，难道你不应该对我说一句谢谢吗？” 我听他提起这事，更是火冒三丈，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就问道：“青九到底是从哪里找到我的孩子的？！” 方北宸从身后将我给抱开，青颂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笑道：“既然我不无法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话音刚落，景泽就一挥手将他拉了起来。他的手覆在青颂的颈后，青颂先是一愣，随即无奈道：“你们想用法术逼我说实话？我的身上被试了禁术，你们是控制不了我的意识的。” 我看见景泽皱了皱眉头，就知道青颂所言不虚。 心中气不打一出来，偏偏连半点办法也没有。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冷静一些，我朝他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理了理思绪。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老方头拿着一部银色的手机走了进来，凑到方北宸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我瞥见那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是“妈妈”，再看见青颂的笑容一僵，我就猜到这部手机多半是青颂的。 方北宸接过手机按了免提，听筒中传出来的却是一个苍老的男声。那声音有些耳熟，我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原来是青九！ “侄子，你难道不管你妈的死活了吗？她现在就在我的手里，我随时可以取了她的性命，并且让她魂飞魄散。”听筒里的青九冷笑道。 “你不要伤害她！”先前一直镇定无比的青颂突然咆哮道，态度一改以往的温文尔雅。 青九冷哼了一声，幽幽道：“你如果不想你妈死，就在十二个小时内乖乖地回来。”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青颂的脸色唰地一下子白了，起身就想要冲出门去。 景泽上前拦住了他，将他给推回了沙发上。 青颂一屁股跌了下去。双手捏紧了拳头哀求道：“求求你们放我走，我要回去救我妈。” “你刚才也说过，放你回去只能是送死。”景泽皱眉冷声道，“你现在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和我们合作。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一切，然后我们和你一起回去解决掉青九。” 青颂或许是觉得已经走投无路，沉思了片刻后终于答应了和我们合作。 此时，他缓了口气开口对我们说：“其实我在青家的身份很低微，并不知道太多的内幕。我只知道青家一直都和莫家有着暗中联系，两家的目的都是炼鬼。这些年来，青九和莫家先前的主事人，一直想方设法赚取金钱。莫家的生财之道我并不清楚，至于青家则是通过盗墓贩卖文物。但是自从莫家主事人去世之后，莫家那边就没了动静。最后青九找到了莫秋，利用她去接近一些商界的高管。从而骗走他们的钱财。” 我想起之前在酒店暴毙而亡的张任，他就是青九和莫秋计划下的一颗棋子吧。 “炼鬼为什么会需要那么多的钱？”我有些不解道。 青颂摇了摇头，就听见景泽解释道：“因为要想长生不死。就得不断的炼鬼，不断的更换自己的身份。而每一个身份自新建立开始，都得投入大量的资金去维持。如果我猜得没错……”景泽说了一半突然停下，然后问青颂，“骗我们去黎川岛那件事，也是青九出的主意吗？” 青颂毫不犹豫道：“是一个神秘人，我没见过他的脸，但是就连青九似乎也很害怕他。他让我想办法骗你们去黎川岛，并且在我的身上施下了禁术。” 他话音刚落，景泽冷笑了一声，继而道：“看来我果然没猜错，黎川岛上的黎叔是假的，就是这个神秘人乔装而成的。当日我还奇怪，他的法力看上去平平，为什么能刹那间从密室中消失。现在我才明白，那时他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法力。什么秦始皇炼丹炉的秘密，都是他故意告诉我们听的。他之所以能长生不死，是有别的原因。至于这个原因究竟是什么。恐怕就要问这个神秘人--也就是我们之前见过的老道了！” “你是说朴修道长、玄虚道长、还有黎叔他们统统都是一个人？”我惊呼。 方北宸也反应过来，轻声回道：“我们目前所知的就这三个身份。只是时间过了几百年，如果老道一直长生不死。肯定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身份。” 我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事，一时间想不明白老道的目的为何？ 如果他想要能永生不死，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即使他需要金钱，也应该去找那些商界高管下手，为什么会和我们扯上关系？ 而更令我感到不安的事，自我得到灵玉开始。我就好像被设计进了一个圈套之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幕后之手操控着我的一切。我虽然能有自己的意识和行动，却不得不在他早已规划好的行程中征战！ 方北宸的声音再度响起：“那青九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儿子的？你又为什么会带着他逃出来？” 青颂苦笑着答道：“那孩子是神秘人带来的，他令青九妥善照料。我当初并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只是想着既然这个孩子如此重要，倒是可以用来作为要挟，令他们解除我身上的禁术。放我和我母亲平安离开。可是没想到你会那么快地找来，我失去了筹码，便没有和青九谈条件的机会了。如今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我清楚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不过还是恳请你们去救救我的母亲，待她平安无恙后，我青颂任凭你们处置。” 我如今也是一位母亲，见到青颂如此记挂他的母亲，也下意识地想到了我妈。 青颂也不过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虽然可恨却也可怜。 我冷哼了一声：“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等救出了你的母亲，你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别再让我们在C市看见你。” 青颂一怔，我又对方北宸和景泽说：“既然青九现在就在青家别墅，我们现在就过去找他吧。” 景泽点点头率先走出了门，老方头带着青颂跟在后面，我和方北宸紧随其后。 我们挤在了景泽的那辆SUV上，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开到了青家位于C市的别墅。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惊天真相 这处别墅我之前来过，是位于郊区的一套独栋。在我的印象中这儿佣人众多，当中的家具摆设极尽奢华。可此时再度进入大门，才发现别墅里面貌全非。随处可见无人清理的垃圾，房间里冷冷清清的，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青颂告诉我们。青九自从恢复了双腿后，就遣散了所有的佣人，并且很少回到别墅来住了。 青颂在前面带路，我们三人皆是警惕地往里走。 一路穿过花园进入客厅，就看见落地窗内是漆黑一片的房间。青颂率先进入客厅打开了吊灯，随即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小舅？妈妈？” 没有任何人回应。 方北宸一挥手。用法术探测了一番后对我们说：“这房间里除了我们，再无会法术之人。” 那就是说青九不在别墅里？可是他明明打电话叫青颂回来的啊？ 听见方北宸的话，青颂有些急。急忙冲过去打开了一楼几个卧房的门，喊道：“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他话音未落，我听见二楼隐隐约约有摔碎东西的声音。 青颂也听见动静。几个健步就往楼上冲去。景泽一闪身在楼梯口拦下了他，幽幽道：“小心有诈。” 我与方北宸也跑上了楼，我对青颂说：“青九叫你回来，自己却不在别墅里。即使你妈现在就在这里面，也肯定还有其他的圈套在等着你，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轻举妄动。” 他急红了眼，妄他平日里那么聪明，此刻也束手无策，朝我吼道：“那怎么办？万一我妈在里面有什么危险，我这个做儿子的难道要见死不救吗？既然青九不在更好，我这就进去带着我妈离开！” 他说着想要冲过去打开卧房门，方北宸一伸手抓住了他。 景泽将手覆在门上，片刻之后拧开了门把手，淡淡说道：“我感应不到任何法术的存在，不过还是得一切小心。” 我应了一声。目光朝着门里看去，看见在卧房的中间有一张沙发椅。椅子上绑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她的嘴上贴着胶带，正朝着青颂不住地呜呜。 看样子应该就是青颂的母亲了。 青颂跑到她身边替她撕下胶带，那女人喘了口气，声音沙哑道：“小颂，是妈妈拖累你了。要不是我没用也不会被他抓到，你就不会受到要挟了。” 青颂一边帮他妈松绑，一边轻声对她说：“妈，是儿子无能，不能保护好您。青九人呢？他怎么没在别墅里？” 青颂妈妈哽咽道：“我也不清楚，他将我绑在这儿后，临时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女人说完流下了几滴热泪，目光突然在我们身上扫视了一圈。 下一秒，她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景泽，喃喃道：“小枫……你……你是小枫？”她好似自言自语般，“样貌没变，我不会认错的。你还和二十年前一样，你是小枫……你不是死了吗？难道你还没有死？不……不可能，你如果还活着，为什么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 青颂凑到女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大概是在解释景泽的身份。 女人听过后眼里的泪光更泛滥了一些，起身想要过来拉景泽的手。景泽一闪身躲开了，女人就僵在原地痛哭道：“小枫，我是你的大姐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小的时候你性子清冷，却总爱缠着我给你煮糖水喝。我说过在这几个弟弟之中。你是和我最亲近的一个。只是没想到后来你遇见了泥石流，还丢了性命，平白让青家落在了那个畜生的手里！我实在没想到。我和青九亲姐弟一场，他竟然还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你那般善待我。” 景泽皱起了眉头，重复女人的话：“没有血缘关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怔，抹了把眼泪道：“你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了，其实你是被老太爷给抱回来收养的。老太爷不让我们告诉你，也是怕你知道后会伤心。只是你比青九聪明懂事，所以老太爷疼爱你胜过青九这个亲孙子。最后不但将黑术教给了你，还将整个青家都交给你了。” 脑海中突然想起在四十年前的犹城中看见的那一幕。 玄虚道长从袁雪虞的腹中剖出了一个男婴，并且给他取名叫做青枫！ 如果那个青枫就是如今的景泽，那么他又怎么会最终被青家老太爷收养呢？ 难不成……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景泽显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倏地开口道：“你可还记得青家老太爷的模样？” 女人有些不明所以。悲哀道：“小枫你连爷爷的样子都忘了吗？”她想到了什么，从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地展开，“爷爷生前不爱照相，不过却有过一幅画卷。小枫你快来看看，这画中人就是爷爷。” 我和方北宸与景泽同时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我的头皮一麻，转过头和方北宸面面相觑。 那画中人仙风道骨，可是眼神却无比的犀利。 我猜得一点也没错，原来青家的老太爷真的也是神秘老道的身份之一！这样一来事情就能够解释通顺了。 那个永生不死的老道，这么多年来更替了无数的身份，只为了能在世间更好的存活下去。然而让他不死的代价。便是需要不断的炼鬼，所以他才想方设法的吸纳钱财。他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子女”，青家、莫家甚至还有几百年前我们不知道的一些家族。而这些人全都是为他所用的棋子。 家族的壮大、族人的数量与金钱的多少，这些都有着紧密的联系。 只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老道为什么要将景泽抱回青家抚养，最后还将整个青家都交给了他？ 心里咯噔一声，我想起之前穿越到时空点时，老道莫名其妙的一段话。 那时候在道观之中，他对我和景泽说：“原来是你们，没想到你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真是可喜可贺。”可是却对方北宸道，“你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如果这一切都是老道盘算好的，那我和景泽逆转生死一事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细细一想。会不会是我们身上有老道想要得到的什么东西？ 之前莫家老太婆说过，方北宸的魂魄可以炼成世间最厉害的鬼煞，从而使修道者提升自身修为。 可和我景泽究竟能有什么共同点？ 被封存在死去的母亲腹中。等到六十年后才正式出生的景泽！ 难不成，是因为我们都是非正常出生的人胎？！ 当年老道谎称去世之后，曾让景泽去平苧谷中完成他的遗愿，用阴阳血术帮助我转世投胎。由此可见，老道应该还和我妈认识！ “小枫，你记起来了吗？这个房间原来还是爷爷住过的。”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猛地回过神来，就看见景泽一步步走到了那张床边，仿佛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他在床边站住脚步，用手摸了摸上面的纱帐，喃喃了一句：“爷爷……”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又想起在黎川岛中看见的一幕。那时候景泽被老道召去陪伴，就是隔着这样的一层纱帐。 “我全都想起来了。”景泽的眉头越蹙越紧，幽幽对我们讲道，“二十年前，我其实躲过了加林镇的泥石流。我真正的死因，其实是被一手抚养我长大的爷爷给杀死的。而这个爷爷，就是我们要找的永生不死的老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恩将仇报 “二十年前，青家还是远近闻名的阴阳师世家。有加林镇的居民前来求助青家，说是当地有妖魔作祟，想要请我去一趟帮忙解决。加上那时候青九也在旁游说，我便答应了和他一起前去看看。后来等我们到了当地后，发现的事和青九告诉你们的差不多。只是那时我们进入女娲墓中。根本没有抵达主墓室，而是刚出盗洞就被人给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山下的旅店，听见外面有哭喊的声音，才得知是发生了泥石流。我起身刚想去找青九，就看见爷爷从外面走了进来。当时我很震惊，因为半年前他就应该过世了才对。就在我错愕的同时，他便闪身来到我的身边，一掌拍在了我的胸口处。”景泽幽幽地回忆道。 我听得心惊胆战，原来老道的那一掌才是让景泽毙命的关键。 景泽继而道：“后来我感觉自己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魂魄已经到了地府之中。乌判官说我身体内有不用轮回转世的法器，所以没办法进入六道轮回，需将此情况上报给冥王大人。再到后来我便留在了冥府中。一心想要找回自己生前的记忆。” 我听过他的话，脱口而出道：“为什么老道只杀你一人，却放过了青九？难不成早在二十年前青九就和老道有过勾结？那么老道为什么不直接将青家交给青九。反倒是多此一举杀掉你后让青九掌权？” 景泽看了我一眼，看样子也没办法进行解释。 青颂在一旁接话道：“神秘人是近五年才突然出现的，之前青家虽然从事盗墓敛财，却从没有炼过鬼。直至神秘人出现后，青家才建立了炼鬼的秘密基地。” 这么说来，青九也是近几年才被老道所控制的。 青颂母亲显然是没听懂我们在说什么，苍白着一张脸诧异道：“小枫你在说什么？爷爷怎么可能杀你，你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子。” 我们没办法，也没时间和她解释，方北宸就一挥手让她暂时昏睡了过去。 青颂赶紧扶住她，方北宸就在这时开口问他：“你说的炼鬼的秘密基地在什么地方？” 我也反应过来，说不定青九和老道现在就在那个地方！ “那副画卷上就有地址信息。”青颂突然对我们说。 我们三人闻言一起走到了桌子边上。青颂背着她的母亲退出了房间，飞快地捶了一下门框。下一秒，我听见房屋内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脚下的地板一下子坍塌了下去。无数根金色的绳子从四面八方飞了出来，缠在了我们的身上，将我们吊在了半空之中。 我大骂了一声：“王八蛋，我们救了你妈，你竟然还恩将仇报！” 青颂有些颤抖的声音回应道：“我不能相信任何人。你们既然有本事，等我走后一定能逃出来。那个炼鬼的秘密基地就在海泰山，这个信息就当作我对你们的报答吧。” 外面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青颂背着他妈飞快地跑出了别墅。 我挣扎了两下，手忙脚乱地想去扯那些绳子，却发现反倒是令它们越缠越紧。 方北宸对我说：“夫人别动！这些不是一般的绳子，而是捆过千年古尸的捆尸绳。” 我听说是捆过尸体的，当即头皮一麻。反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上的绳子发出了一股难闻的臭味。我垂下头一看，绳子上竟然浸出了一滴滴的油珠，不禁大惊失色道：“这绳子上的该不会是尸油吧？！” 方北宸和景泽都没有回答我，这下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 胃里一阵翻涌，景泽倏地从袖中飞出一张符纸，贴在了我身前的绳子上，冷声对我说：“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去想。待会儿无论听见什么声音也不要睁开眼。” 我应了一声闭上眼。好似真的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身周感觉一阵疾风刮过，好像又有一张符纸贴在了我的身上，随即听见方北宸冷哼道：“地狱之火已劳烦过景先生一次，这点小事还是由我来替她承受吧。” 我想问他们在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些声音应该是来自于亡魂的，他们纷纷吼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有几个声音飘到我耳边之时。又调转了方向朝着两旁散去。 我看不见眼前的情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道：“是捆尸绳引来的亡魂吗？” “夫人不要睁眼，为夫待会儿就能解决掉。”方北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我来不及多想，猛地睁开眼睛向他望去。 只见我身上捆尸绳的尸油，正通过绳子逐渐爬到了方北宸的那边。此时大量的尸油堆积在一起，已经将他腰以下的躯体包裹得密不透风，并且还在不停地往上蔓延。 那些被尸油沾到的皮肤红得吓人，这具肉身虽然不是真实的，我却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蚀骨的痛苦。 “北宸！”我大叫了一声。 他一愣，转过头安慰我：“不是说过不要睁开眼的吗？夫人又不听话了。” 我低下下巴。用嘴去咬身上的符纸。想着如果将其揭开，那些尸油是不是就会倒流回来？ 景泽和方北宸同时出声制止我，我装作没有听见。尽力地去咬那张符纸。 在尝试了第十次后，我的牙齿终于咬住了符纸的一角，用力将其给揭掉了。 下一秒。方北宸身上的尸油好像有了感应，纷纷从他的身上退了下来，开始朝着我奔涌而来。我听见方北宸大叫了我一声：“夫人！” 瞧见他袖中又倏地变出一张符纸来。 几乎就在同时。有人从房间的上方丢下来了一块灰色的布匹。那块布掉在了地上，片刻之后，绳子上的尸油争前恐后地滴在了布上。 “是裹尸布。”景泽认出了那个玩意。淡淡开口道。 身上的绳结一松，就在我快要从半空中掉下去的时候，方北宸挣脱开绳索飞身接住了我。我被他抱在怀中。随后飞身而起站回了房间的地面上。 一个老人站在屋内，仿佛对我们视若无睹，不停地朝着下方喊着：“三少爷？” 是之前我们见过的阿平管家！ 他话音刚落。景泽也飞身回到了地面上，第一句话便是问我：“叶罄，你有没有受伤？” 我一怔。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阿平管家上前几步拉住景泽的胳膊，颤声道：“三少爷，我在临死前还能再见您一面。也算是上天怜悯了！” 景泽如今一切都记起来了，自然也能想起阿平管家来。 他拍了拍他的手，语气很柔和地唤了一声：“阿平叔。” 方北宸低声叫我和他出去，想让景泽和阿平单独叙叙旧。我出去之后他才告诉我：“上次用镇魂尺抽出阿平魂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阳寿将近，也就是这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了。阿平看样子和景泽很亲切，就让景泽陪他走完这最后的一程吧。” 我闻言有些落寞，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和方北宸下了楼坐在别墅的沙发上，期间我与他说了我对于老道目的的猜测。我有些担忧道：“如果我妈真的认识老道，是不是代表我妈也是一个坏人。巫姗曾经说过，我妈一生所做之事罄竹难书，所以才会给我取名为小罄。”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温暖：“夫人不必为今后的事担心，因为无论要发生什么，都有为夫和你一同面对。” 第二百一十八章 车站怪人 一个多小时之后，景泽抱着阿平管家苍老的身躯走了出来。 阿平管家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没有血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之前听方北宸说过他阳寿将近，也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为他这被操控的一生感到同情。 不过庆幸在他生命的最后两个小时里，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救下了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三少爷。 能由心心念念的小主人陪着自己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阿平管家也算是达成心愿了。他的魂魄兴许已经被鬼差带走了，景泽将阿平管家的肉身埋在了别墅门前的大树下。 我记得阿平管家曾经说过，这棵树还是景泽小时候亲手种下的。 填完土之后，景泽淡淡说了一句：“我以前一直认为，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爷爷，却没想到竟还不如这样一个忠仆。” 我有些心酸，想要安慰他却无法开口。 我想告诉他，其实你还有我这个关心你的朋友。可心中又很清楚景泽已经恢复了记忆。我于他而言，始终是他想要豁出性命去保护的小罄。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不能向他表述太多的情感。 既然是无法接受的馈赠。从一开始就得拒绝。 我张了张嘴，最后对他说了一句：“景老师，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人对你好。那么你就得加倍地对自己好。” 他转过头打量了我片刻，弯起唇角对我淡淡地笑了笑：“叶罄，你不用担心我。在完成那件重要的事之前，我都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我看着他的笑容，越看越觉得心酸。 我没办法作出回应，只能应了一声，转过头就撞上方北宸坚定的眼神。 我愣愣地望着他，逐渐读懂了他眼神中安慰。 方北宸云淡风轻地笑道：“既然知道了炼鬼的基地是在海泰山，那我们各自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尽快去往目的地吧。” 当天夜里，我通过互联网查到了海泰山的相关信息。 这是一座位于Y省与M国边境的偏僻荒山。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为了方便识别。所以才取了一个“海泰山”的名字。在网上勉强能搜到几张图片，但是也分不清真假，只能得知这座山是在国境线边上。附近有边防部队驻守，一般人是不可能进山的。 一般人进不了，不过方北宸和景泽会法术，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从网上搜索不到海泰山的地图和进山路线。关于这一点，到时候还得去问问当地人才行。 计划敲定之后，我和方北宸连夜收拾好了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景泽便开车过来与我们汇合，最后我们一起去了机场。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Y省的省会城市。又坐了近半天的火车，终于在晚上九点的时候抵到了目的地--依力庄。 一下火车，我背着背包出了站台，远远望去四周一片破败。隔着几处铁网，映入眼帘的就是光秃的山地。 街边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罢工。 依力庄是个小地方，在这个站点下车的人很少。除去我们三人，此刻一起往门外走的，就只剩下一个矮个子的胖男人。 我之所以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是因为从下火车开始，他就一直拿着手机傻笑。 胖男人仿佛完全没有看前方的路，低头一边笑一边往前走，不幸撞到了前方的一根门柱上。他“哎哟”了一声，手中的手机一下子飞了出来。刚好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低头一看，手机还没有被摔坏，停留在相册之中。 而屏幕中那张全白的照片，更是让我心里一惊。我心说难不成胖男人刚才看得笑个不停的，就是这么一张什么也没有的白图？ 就在我想要拾起手机还给他的同时，胖男人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面红耳赤道：“还给我！”他的手抢先一步捡起了手机，怒目瞪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满，恨恨道：“凶什么凶？！我不正想捡起来还你吗？” 胖男人没有理会我，急忙低下头去看手机，当他看见那张纯白的照片之时，又开始“呵呵”地傻笑个不停。 方北宸和景泽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只是他们比我镇定多了。方北宸悄悄转到胖男人的身后，一挥手点了一下他的后颈窝。 胖男人先是一怔，片刻之后又抱着手机继续笑个不停。 我看见方北宸皱了皱眉头，而后对着我们摇了摇脑袋。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富贵，你怎么还在这里？我都在外面等了你半天了！” 此时周边就只有我们四人。那个男人明显叫的是我眼前的胖男人。 我听见这个接地气的名字，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就看见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有些不满地夺过富贵的手机。富贵慌了神去与他争抢。中年男人抢不过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又将手机还给了他。 他正准备拉富贵离开，余光瞥见我们。忽而乐呵呵道：“三位看起来像是外地人啊，是来国境线旅游的吗？” 见我们没答话，中年男人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笑道：“我叫林田，是依力庄本地人。如果你们是来国境线旅游的，那么可以找我当向导。我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你们不是来旅游的，也可以去我家的酒店歇息一晚。毕竟现在已经快十点钟了，你们总得找地方落脚不是？我开了车来的。可以带你们一起回去。” 我听见他这样油嘴滑舌地推销住宿，又想起了在阿布村遇见的叶甜。自那次之后，我总对这种小村镇的向导心存戒备。 我正打量着这个林田。方北宸忽然笑了笑，破天荒地问了一声：“你家的酒店价格怎么样？” 林田一听有戏，赶紧自行杀价道：“既然相识即是有缘。现在也不早了，我就给你们打个八折怎么样？明天中午12点前退房，给你们一个三人间。一共280元。对了，还提供早餐，鸡蛋牛奶什么的都有！” 方北宸点点头，立马就回道：“行，那你带路吧。” 林田看样子就不是老实做生意的人，我不明白方北宸为什么会答应入住他家的酒店。不过想着他总有自己的打算，只好耐心等着待会儿他向我解释。 出了火车站就看见林田所谓的车子，其实就是一辆改装的三轮车。在车后面加长了座位，勉强能够坐下三人。富贵则坐在驾驶位旁边的一张小板凳上，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傻笑。 中途我好奇地问过富贵究竟在看什么？可是他压根不理睬我，还是林田头也不回地笑着解释道：“我这兄弟脑子不太好使，你们不要见怪。” 林田家的招待所共两层，合计就五间房间，我们被安排在了二楼的201号房。 带我们进房间之前，林田特地敲了几下房门。他或许是怕我生疑，一边敲门一边笑着解释道：“几位别怕，这是我们酒店业的行规。进屋前先敲几下门，就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他这一句话倒是把我给彻底逗笑了。 一来是我没想到他真将自己的招待所列入了“酒店”的范畴，二来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方北宸和景泽“别怕”。 我点点头道了谢，三人进入房间后锁上了门。 我这才低声问方北宸：“刚才在火车站你是发现了些什么吗？” 方北宸冲我一笑，温柔道：“夫人真聪明。我从富贵的身上，感应到了青九法术的气息。”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尸毒感染 方北宸告诉我，富贵看起来像是被操控了意识，所以在火车站的时候他用法术试探了一下。果然发现富贵的身上有青九施下的法术，这种法术与之前张任身上的一模一样。他想起莫秋的事，也不敢擅用法术去唤醒富贵的意识。本想和景泽商量商量，结果林田就在这时出现了。 林田自称对依力庄很熟悉。加上他又是富贵的亲属。当时方北宸就灵机一动，想着通过这两人入手，说不定能对我们进海泰山有所帮助。就这样他才随口询问了价格，答应了入住林田家的招待所。 他的计划是等来了招待所后再观察富贵的情况，同时准备明早聘请林田做向导带我们进山。 我听完点了点头，想起富贵手机里的那张白图，若有所思道：“富贵相册里的图片你们看见了吗？那上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景泽沉声回我：“手机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不过他的眼睛可能看见的和我们不一样。”他说完又幽幽道，“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吧。等到明早再去一探究竟也不迟。” 经过一路的跋涉，这一夜我睡得很沉。 最后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惊恐的惨叫声。我猛地从床上惊醒。发现方北宸和景泽也早就起来了。 方北宸低声道：“声音是楼下传来的，好像是林田！” 我披了一件外套，赶紧跟着他们两人下了楼。 彼时窗外仍是夜色茫茫，出门前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值午夜三点。 下一秒，就又听见楼下发出一声呼救声：“救命！” 心中突地闪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当我们快步赶往楼下的时候，只见一楼的一间房间大门敞开着，林田和富贵都在里面。 景泽率先冲入了房间内，方北宸带着我紧跟其后。我看见房间里赤裸着上半身的林田蹲坐在墙角，正痛苦地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右手。他的模样狰狞，龇牙咧嘴地冲我们喃喃道：“救我……快打120……” 一股股鲜血正从林田的指缝中流出来，源源不断地滴在地上之时，竟然变成了一种很奇特的黑色。 景泽上前拉开了他的左手查看伤势，下一秒我就被眼前的惨状吓得呆住了 林田的左手像是被人用嘴给硬生生地咬断的，就连胳膊上还残留着几处显眼的牙印。伤口处隐约可见几根筋露了出来。鲜红的血液从他手指的缝隙间淌了出来，一点一滴流到地板上的时候，竟然变成了粘稠的黑色液体。 “是尸毒。”景泽淡淡吐出了两个字来。 我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四周扫视了一圈，最后在确定房间里并没有鬼魂后，低声问了一句：“难道是富贵咬的？那又怎么会有尸毒？” 毕竟富贵还是一个活人啊！ 我说完下意识地朝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看去，富贵正昏迷在墙角处，身边还有一根沾着血液的木棒。 “可能是林田为了自救把他给敲晕了。”方北宸在我身边轻声解释道。 他走过去掐住富贵的下巴，果然从嘴中掉出来了半截手指。方北宸将手指捡起来扔给景泽，景泽接到手中皱了皱眉头，倏地问林田：“你中的尸毒，就算打120也无药可救。不过我倒是有办法救你，就看你愿不愿意把握这个机会了。” 林田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多想，咬牙连声应道：“只要不是让我去死，干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快救我吧。我真的快要扛不住了！” 话音刚落，景泽就抓起了林田的右手，将那半截手指贴在了伤口处。随即林田的伤口处冒出一缕黑烟，当烟雾消失之后，手指就奇迹般的复原了。 林田的疼痛感似乎也在刹那间减小，他弯曲了一下手指，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他望向一边的富贵，骂骂咧咧地问景泽：“这个傻子是不是变成妖怪了，你刚才说什么尸毒。究竟是什么东西？” 方北宸走到林田的身边，操着手认真问他：“你这个兄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我们林家就两兄弟。富贵是我的亲弟弟，他从出生开始就智力低下。只是这些年也就比别人愚笨一些，我从不知道他居然还会对我发疯！”林田缓了口气解释道。 我闻言问他：“既然他智力低下。你怎么放心让他一人乘坐火车？他之前有去过什么地方吗？” 林田目光有些闪躲，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回答了我：“大概两年之前，富贵不知在哪里捡来了一个手机，成天就对着一张白图傻呵呵地笑。刚开始我并没有多在意，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听见他在对着手机叫媳妇儿，就好奇地走到他身后去看。结果我发现那手机上竟然有一张古装女人的照片。而且那照片中的女人眼睛还会动！那时她仿佛也看见了我，突然一下子就消失掉了。不过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事，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再加上后来富贵出去惹了两桩事，更是让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上面。” “那是两年前的一天，我正在火车站招揽生意，接到邻居的电话说是富贵把人给咬了。那一次被咬的是一位多年的老邻居，加上被咬得并不是太严重，所以当时赔了几百块钱就了事了。回到家后我将富贵关了一个星期，期间他都没有反常的行为，之后我又将他给放了出来。不久之后被咬的老邻居突然在家暴毙身亡，不过谁也没把这件事和富贵扯上关系。” 林田叹了口气。继而道：“真正让我怀疑富贵有问题，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再度发疯咬伤了一位入住酒店的客人。我好说歹说。才让那客人同意息事宁人。没想到三天之后，那名本该退房的客人却死在了房间里。警察和医生来之后做了检查，证实是突发的心肌梗死。可是我却想起了两年前那位暴毙而亡的邻居。总觉得有些过于巧合。再加上当时死者家属要求尸检，我很担心他们发现了被富贵咬伤的痕迹，会前来追究责任。所以我就将富贵暂时送去了外地的一间养老院里，等待事情彻底淡化后才将他接了回来。” 林田说完还有些恐惧地看了富贵一眼，重复着最初的问题：“他是不是变成了妖怪？我现在想起那张女人的照片，还觉得毛骨悚然！” 方北宸否认了他的这一说法，淡淡问道：“在外地养老院的日子里，富贵可还有咬过其他人？” 林田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没有！如果他咬了其他人，人家一定会让我去处理赔偿。” “也就是说，富贵只在依力庄才会发疯咬人。”方北宸忽而笑了笑，“看来青九的法术也不怎么样，无法进行远距离操控。” 我听得一愣一愣地。赶紧问他：“别卖关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在这时，景泽早已走到了富贵的身边。一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天地间发出了一声女人的惨叫，紧接着景泽移开了手，一团白色的烟雾就从富贵的眼中飘了出来。景泽的动作奇怪，将一张黄符朝着白烟中一掷，那团烟雾就消散不见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 方北宸朝我一笑，轻声告诉我：“你还记得景泽昨天说过，怀疑富贵的眼睛有问题吗？没错，问题就出在他的眼睛上！因为他的眼球上附着了女鬼的尸毒。” 第二百二十章 炼鬼手段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见“尸毒”这两个字，在我原来的认知中，尸毒这种东西不是死人或者鬼魂才有的吗？如果富贵的身上附着尸毒，为什么灵玉没有感应？为什么方北宸和景泽最开始没有察觉？ 我将自己的疑惑抛了出来，方北宸笑着向我解释：“人的眼睛是最真实的地方，同样也是最容易隐藏一切的地方。富贵天生痴傻。所以他的目光中不会流露出情感。当阴气附着在他眼球上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伪装起来。我猜测那个女鬼是在两年前，也就是林田看见她的照片那会儿才现身缠上富贵的。而且如果推断没错，她缠上的人应该还不止富贵一个。我们之前没有感应到阴气，是因为那时候富贵去了外地，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她那时根本不在富贵的眼里，可能是今天半夜感应到富贵回了依力庄后才来的。这些年除了被富贵咬伤而亡的人，周边的村镇一定还有其他的受害者。而这正是青九获得大量亡魂去炼鬼的手段之一！” 炼鬼需要大量的亡魂，老道的永生不死如果与炼鬼有关，那么这几百年来一定残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林田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之前邻村爆发过一次咬伤事件，有大概十几个村民被咬后不治而亡。虽然没有捉到肇事的那只狗，不过大家都相信那是狂犬病毒。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难不成也和什么尸毒有关系？！” 方北宸点点头：“虽然解决掉了这只女鬼，不过这周边肯定还会有其他的鬼魂。” 林田吓得直哆嗦，连声恳求道：“几位都是能人，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们啊！” 景泽从地上捡起那张符纸，也走到方北宸的身边，对林田淡淡道：“富贵已经没事了，只是女鬼控制他的时间太长，如今需要昏睡三天三夜才能清醒过来。” 林田闻言看了一眼富贵，额头上急出了冷汗：“你们不是说这周边不止一只鬼魂吗？如果他们再缠上富贵或是我怎么办？求求你们将它们给悉数剿灭吧！” 我没想到林田的忧患意识还挺强，不过他说的情况也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方北宸思索了一阵子，和我们商量道：“虽然我们的目的是找到青九和老道，可如果解决掉了他们，这些被安放在依力庄的鬼魂就会彻底失去控制，从而造成无法想象的局面。” 我听完后心事重重道：“你们这次去海泰山寻找老道，冥王肯定不知情。他的脾气看起来不怎么好。如果到时候出了大乱子，肯定又会重罚你们。这样一想，还是先把依力庄附近的鬼魂收掉更为靠谱。” 我说完将目光投向景泽，也问了问他的意见。 他几乎没多想，轻描淡写道：“我们如今不知道鬼魂的数量，挨户排查太费时间。唯一的方法就是令各家在门前贴上符纸，这样一来鬼魂进不去家门，也可保一时平安。” 只是依力庄周边加起来总有近两百户人家，我们身上的符纸加起来也没那么多。 我赶紧叫林田去准备黄纸和朱砂。 他的动作很快，一个小时的功夫就用三轮车采购了许多回来。此时我们分工合作，我和林田负责裁剪黄纸，方北宸和景泽则负责画符。 中途的时候我喘了口气，趁着喝水的空当看了一眼两人的画法，惊讶道：“北宸，景老师。你们俩画的符纸不一样啊？” 我看着方北宸笔下的符纸，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小时候有一次在家中见我妈画过一次。那时候我问她这是什么东西，我妈回答我说是驱邪避鬼的平安符，还在我们家里里外外贴了不少。 方北宸温柔地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景泽是阴阳师的画法，而我是冥王大人亲自传授的画法。虽然图案不一样，不过都能够驱邪收鬼。” “冥王大人亲自传授的？”我端着水杯诧异道。 方北宸又新画了一张，轻声回我：“其实这种符纸是冥府鬼差的必备，由冥王大人亲自传授，方便鬼差们在阳间对付不愿意去往冥府的亡魂。我因为时常要协助鬼差查一些棘手的案子。所以也会画一些鬼差们的符。” 我一愣，那为什么我妈也会画同样的符？难不成她也曾经在冥府任职过？！ 说话间林田已经裁好了最后的几十张，一下子放在了桌边，抹了把汗水道：“辛苦几位了，总算是要大功告成了。”他话音刚落，又皱了皱眉头。“哎呀”了一声，“光顾着裁纸，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们打算怎么让村民们将这些符贴在门上？要说服每一户人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我心中咯噔一声，被林田打断了思考，心说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近两百户人家。就算把符纸都强行塞进人家手里，也难保他们会听话地都贴在大门上啊？！难不成让方北宸和景泽用法术控制他们的意识？这工程量也太大了吧！ 我皱了皱眉头，景泽飞快地画完了最后一张符纸。抬起头冷冰冰地问林田：“你们这个地方最德高望重之人是谁？” 林田不明所以，想了想答道：“是前任村长。虽然如今年迈退休，可是他年轻的时候做过许多大事，为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谋取过不少福利，所以村民们都很敬重他。” “那你现在带我们去见他。”景泽说着拿起符纸交给我，“叶罄，把这些装起来。” 我点点头，刹那间觉得自己真像是一个小助理。 方北宸走到我身后牵住了我的手，十分钟后我们坐车来到了老村长的家中。 老村长的儿女们都出去打拼了。家中就只剩下他一人。林田守在门外，老村长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景泽就用手点了一下他的后颈窝。 下一秒。老村长就被他给控制了意识，双目呆滞道：“我明白了。” 我这才知道景泽的办法，原来是借用老村长在十里八乡的威望。从而让每家每户都能将符纸贴在大门上。片刻之后，景泽就将林田给叫了进来，又让我将符纸交给了他，由他陪同老村长前去派发。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三人回到招待所等候消息。 昨天一夜没睡，我坐在床上本想打起精神。后来不知怎地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至日落时分听见楼下林田欢喜的声音：“搞定了！”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方北宸打开门，林田特意买了一些外卖回来给我们吃。 此时我吃得津津有味，他千恩万谢地感激我们。可当景泽告诉他贴符纸只是权宜之策后，他又开始害怕，来回踱步显得不知所措。 方北宸轻笑了两声，忽而问林田：“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也简单，你知道海泰山吗？” “海泰山？哦哦……那座在国境线上的大山，周边有边防部队驻守，普通人上不了山。你问这个做什么？”林田诧异道，“难不成问题出在那座山上？” 方北宸点点头，胡编乱造道：“没错，你们村子里会出现鬼魂，就是山中有妖孽作祟。我们就是来斩妖除魔的，只是目前需要一个人带我们去海泰山脚，然后我们会自行进山。既然你说过对这个地方熟悉，明早你亲自带我们前去如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反道而行 林田大概是见识到了我们的能力，又听方北宸吹得玄乎其玄，还真信了我们是替天行道的活神仙。他一口答应了下来，让我们明早十点出发。说是到时候抵达国境线的时候就差不多是十一点，刚好是边防部队换岗的时间。 在那个时候进山被发现的可能性最小。 我听他说得有根有据，就连边防换岗这种时间都了如指掌。不禁冷笑道：“看来你从前也带人去过海泰山，要不然也不会了解得这么透彻。” 林田嘿嘿一笑，回我：“是带过一些偷渡客，因为翻过海泰山去往M国，是最可行的偷渡路径。我最开始也是不敢的，不过那些人给的钱足，我也就禁受不住诱惑啊。后来我用赚的钱开了这家酒店，就再也没有从事过这种危险的事了。明天带你们去，希望能一切顺利。” 他说完殷勤地问了我们明天想吃的早餐，然后就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去。 我打了个哈欠，刚才被临时打断的睡意再度席卷而来。 第二天上午九点的时候，方北宸将我给叫醒。 我们吃过了早饭，十点钟正式坐上了林田的那辆改装三轮车。 清晨的依力庄空气清新，我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青山绿水，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真想找一处称心如意的小地方，就此过完这一生。” 景泽似乎听见我的话，忽而开口对我说：“我倒是知道这样一个地方，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等收集齐了历代主人的魂魄后，他日你若有时间，也可以去小住一段日子。” 我的心里一空，面上还要装作惊喜地问他：“你说的这个地方在哪里？”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我，淡淡吐出三个字：“平苧谷。” 我一笑，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身边方北宸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我笑着望着窗外出神，头也不回地对景泽说：“听上去真是个不错的地方，等到成功逆转生死之后，景老师一定得带我们去看一看。” 他没有再接我的话。我却再也不敢转过头去看他。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装作对二十年前的过去毫不知情。在方北宸的配合下，景泽也没有看出什么马脚。平日里正常的相处还好，可是每当我看见景泽的那双眼睛，总会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心疼与愧疚。 我知道，因为我身体中有那半个残缺的命魂，这是二十年前的小罄对青枫的感触。 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将前世小罄的魂魄给景泽，让二十年前的小罄带着她的青枫回到过去。 永永远远地陪在他的身边，回到他们初相识的平苧谷中去。 三轮车在农村的道路上开得颠簸，不一会儿眼前遥遥出现了一片低矮的房屋。建筑风格和我们常见的有些不一样，林田很及时地解释道：“对面就是M国，这儿就是国境线了。车子只能停在这里，我们现在得下车。” 我闻言一下子跳下了车门，正午的太阳正盛。我眯起眼睛才看见前方插着两国的国旗。 在地上有一条分界线，用中文和看不懂的文字写着些什么。 方北宸用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问林田：“那里就是海泰山吗？” 林田戴起一个黑色的墨镜，连连点头：“没错，就是那里。边防部队就在这附近，每天都会有官兵定线巡逻的。”他看了一眼手表。继而道，“换岗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快跟我走吧。” 林田一路带着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一片乱石地，最后来到了海泰山的山脚。 我看见眼前的大山巍峨，不过山路还算好攀，看样子被之前的偷渡者开过荒。总之比祁狼雪山平坦太多。 林田环顾了四周一圈，低声对我们说：“这是进山最好走的一条路，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他说完一溜烟地往回逃，我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转过身正想告诉方北宸和景泽登山。突然，不远处穿了一阵扩音喇叭的喊话声：“站住！边防重地。不得逾越！” “是边防部队！”我惊呼了一声，方北宸就拉住我一下子跑入了山中。 我们躲在一片树丛的后面，瞧见三五个穿着军装的士兵从下方经过，一边喊话一边呼叫总部：“发现偷渡者，人数未知，请求总部支援。” 我心说林田不是说过。这个时间点被发现的可能性最小吗？！这么小概率的事都被我们给撞上了，改明儿回去是不是该买注大乐透？！ 我目睹着那群士兵最后走远了，心有余悸地低声道：“偷渡是重罪。他们的总部肯定会派人前来搜山。我们躲在这座山中太危险，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找到的。” 景泽和方北宸有法术可以隐身，可是我一个普通人类却不想。再说了，就算他们的法力了得，待会儿面对众多的士兵却也很棘手，毕竟大张旗鼓的在人间擅用法力也违背了冥府的规矩。若是到时候引起了冥王的注意，势必又是一件麻烦事。 我话音刚落，方北宸就目光炯炯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道：“这座海泰山既然有那么多的偷渡者。那么边防部队搜山也会是常有的事。在这种局面下，青九他们怎么会把炼鬼的基地建在这样的一座山上？昔日青颂只说知道基地在此处，却也没有亲自来过这里。我在想。会不会是青颂得知的信息有误，实际上的地点并不是在这个海泰山。” 我一愣，反问他：“不是在这个海泰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几个海泰山？” 方北宸一乐。回我：“夫人忘了？我们之前在网上查到的资料，说是这国境线边上的大山为了方便识别，所以才取了一个海泰山的名字。也就是说，这附近的山脉都有可能统称为海泰山。” 我还在想着当中的意思，一旁的景泽就飞身而起，一下子跳到了半空之中。 他俯视了群山后飞回了地面。淡淡对我们说：“他们既然设立了炼鬼的基地，那么我们也不可能轻易用法术感应到具体位置。只是如果要达到最好的炼鬼效果，在选址上就必须得找到风水宝地。刚才我利用寻龙点穴的方法看了一眼，我们所在的这座海泰山并没有风水地。倒是旁边的那座大山之中，隐约有一丝灵气。” 没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倒是让我们的行动有了新的突破。 “看来还得感谢这些边防士兵，要不然我们就得白白浪费时间爬到山顶了！”我喘了口气，“那现在我们尽快去旁边的那座山吧。”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那座山脚，抓紧时间朝着山上攀登。 这座山比之前的那座更为荒芜，山路间纵横遍布的枯枝阻碍了去路。方北宸走在最前面，细心地带着我穿过那些枯枝，时不时用手替我挡住头部。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在上山的路上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走了近一个小时，我回过头一看发现山脚居然就在眼前不远处。再抬头看见隐藏在云雾中的大山，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我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凉亭。 我手中的灵玉猛地发出了一抹绿光，下一秒就看见凉亭中横空出现了一个穿着道服的小童子。他的一双眼睛空洞，我在一瞬间回忆起来，正是那日在祁狼山顶曾与我有过交手的瞎眼道童。 而他之前口中所说的师父，也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神秘老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阴阳邪术 能在这里见到这个瞎眼道童，更加肯定了我们之前的推测。 当下我很笃定，老道和青九的炼鬼基地一定就在这座大山之中！ 此时，瞎眼道童漂浮在半空中，正对着我们怒道：“你们把我的师父藏在哪里去了？！” 我一怔，敢情他至今还没有找到老道的踪迹？那他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高声反问他：“你师父那个老道士不就在山中炼鬼吗？！” 瞎眼道童皱起了眉头。脸上的伤疤触目惊心，突然张开了嘴巴发出一声“哇”的吼叫。下一秒，就见一团团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天地间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哭声：“眼睛……我的眼睛！！” “师父，我的眼睛……我不想失去眼睛……” “师父，我不想死……” 越来越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那些白色的烟雾最终化作一个个小道童的人形。他们全都穿着青蓝色的道服，皆是失去了眼睛的盲人。 我见状猛地想起了在灵蕴观中见到的场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万阳之术！” 那时景泽曾向我解释过，这世间有两种很厉害的炼鬼邪术--万阳和万阴之术。而灵蕴观中的道童，就是惨死在万阳之术下的亡魂！ 昔日我们在道观中见识过他们的厉害，那些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道童，几乎将我们逼到了死路。后来我和景泽能够捡回一条命，实属不幸中的万幸。而如今那个瞎眼道童就像是一个喷雾器，从他的嘴里不断冒出更多的道童，仿佛根本不会有尽头。 我手中灵玉的绿光越来越亮，心知我们已经被阴气所包围。 景泽和方北宸一左一右地站在我的身边，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方北宸沉声说道：“那个瞎眼道童是万阳之术的炼鬼容器，得想办法解决掉他才能吸收这些道童的鬼魂。” 说话间就有几个道童的鬼魂飘到了我们跟前。 景泽应了一声，从手中飞出几张符纸，先解决掉了面前的几个道童，然后倏地一飞身到了半空中。方北宸随即将我拉至身边，手一挥击飞了几个想要冲上前来的道童。 我紧张地将灵玉攥在手中，随时准备待会儿吸收亡魂。 方北宸带着我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道童之间，我看见景泽已经闪身到了瞎眼道童的旁边。他感应到了不对，猛地闭上了嘴巴与景泽交起手来。 瞎眼道童虽然可以喷出鬼魂。可是鬼力显然不是景泽的对手，几下子的功夫就败下阵来。 方北宸叫了我一声：“夫人，准备收……” 我赶紧拿起灵玉，却听见他话说到一半住了嘴。我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从瞎眼道童的身体中分生出了一个两、三岁大小的小女孩。她一身的皮肤肿胀到透明，眼珠子有一颗悬吊在鼻梁上，脚下还在不断地浸出水渍。 她一步步走出凉亭外，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一连串的水珠。 这些水珠滚落到了地上，变作为了一个个同样湿淋淋的小女孩，发出一阵阵啼哭的惨叫声。 我一惊，如果说瞎眼道童就是万阳之术，那么眼前的小女鬼岂不就是万阴之术？ 我大叫道：“这难道是盛阳村那些惨死的女童？我记得当时我已经用灵玉送她们去冥府转世了啊！” “既然是万阴万阳之术，那么一个村子的女童自然是不够的！”景泽此时也闪身回到了我们身边，沉声幽幽道，“这几百年来。为了练成万阴万阳之术，老道肯定杀死了无数的男女童。如今他们的鬼魂已经被炼化，只会听从炼化者的指令。” 我听完头皮一麻，单单是一个“万”字就足以让我心惊胆颤。 一万个男孩和女孩的鬼魂，就算我们一个个的去逐一击破，那也会筋疲力尽而亡！ 方北宸和景泽还在不断应付飞身扑来的鬼魂。 我心中生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对他们喊道：“要不我就用灵玉收魂吧！反正之前也试过两次，大不了就是出次魂罢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行，太危险了！”方北宸和景泽几乎同时回过头吼道。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我急道。 景泽手上的动作不停，沉思了片刻说：“还是得从那一男一女的炼鬼容器身上下手。” “这个办法实施起来有些困难。”方北宸沉声回道。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有解决掉了炼鬼容器。才能够阻止更多鬼魂的产生。只是眼前容器有两个，看样子他们还是相互依存而活的。如果只解决掉其中的一个，另一个还是会分生出新的魂魄出来。眼下唯一的方法是必须要同时解决掉两个容器，可是我一个人又无法应付残余的那么多鬼魂。 方北宸和景泽必须要留下一个人在身边保护我，所以方北宸才会说这个方法实施起来困难。 我想了想，想起当日在灵蕴观中。景泽曾用符纸抵挡过一段时间。 我从背包里掏出两张符纸，咬牙对他们说：“我有办法！你们尽管去解决掉那两个容器，在此之前我可以用符纸自保。这些鬼魂数量虽多，可是鬼力却不怎么样。只要你们解决掉了容器，我便可以用灵玉吸收掉这些鬼魂。” 方北宸和景泽不为所动，我急道：“你们快去啊！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总好过我直接用灵玉冒险收魂！” 景泽回过头皱眉看了我一眼，一飞身冲向了瞎眼道童。 方北宸眸子一黯，我对上他的眼。朝着他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他叹了一口气，下一秒也闪身到了女童的身边。 我看见他们二人与容器缠斗在一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状况，耳畔就是一阵阵疾风刮过。 那些残余的鬼魂已经发现了孤立无援的我，正尖叫着朝我扑了过来。 我左右手都各捏着一张符纸，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疾手快地解决了离我最近的两只。可是随即更多的鬼魂又接二连三地扑了过来，将我整个人都给团团围住。 我在鬼魂的包围中转着圈，由最初的眼疾手快逐渐变成了手忙脚乱。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方北宸和景泽能够快些解决掉容器！ 脑袋中紧绷着一根弦，我捏着符纸的手心都急出了汗，耳边突然听见一阵巨大的声响。透过层层围住我的鬼魂。我隐约看见方北宸和景泽同时击破了两个容器。 瞎眼道童和湿漉漉的小女鬼发出两声惨叫，他们的鬼魂渐渐变得透明。 几乎就在同时，面前的鬼魂又离我更近了一步。由于掌中的汗液太多。符纸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想要去捡已经来不及了！ 我想着既然容器已经解决了，那么余下的鬼魂鬼力低微，也是时候用灵玉吸收掉它们了。 我拿出灵玉飞快地念动了招魂咒，看见身周的鬼魂惨叫着朝着灵玉扑来。一阵阴风扑进我的体内，随后我听见方北宸对我喊了一声：“夫人。不要收魂！” 就在跟前的鬼魂彻底被吸收掉之后，我才惊讶的发现，两股异常强大的白雾正从凉亭中朝我扑来。 成千上万个男童和女童的惨叫声充斥在我耳边。 五脏六腑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我拿着灵玉的手开始颤抖。当下才想明白事情和我们最初预料的不太一样，阴阳邪术的炼鬼容器虽毁，可是那些鬼魂却全都逃窜了出来。 脑袋里乱糟糟的，我想起灵玉的历代主人，想起了所谓的万鬼之力，想起了阴阳邪术。 难不成所谓的万鬼之力，竟然是指的这个意思！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万鬼之力 意识越来越模糊，方北宸飞身过来接住了我。 我听见他唤我：“夫人……”想要张嘴答应他，却发现连张开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景泽也赶到了我的身边，他的脸色一变，蹲下身捏住了我的手腕：“阴阳邪术炼化的万鬼还在她的体内，她如果不能吞噬掉它们。就会被它们给反吞噬掉。”他说完盘膝坐在我跟前，毫不犹豫地对方北宸说，“她从躯体上还只是个人类，虽然有一半来自母体的鬼血，也无法抵挡得住万鬼之力。我现在将法力修为全给她，应该能吞噬掉它们。” 我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一脸惊恐地望着景泽，拼尽力气吐出两个字：“不要……” 我不要景泽再为我付出什么，他虽还是青枫，可我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小罄。欠他的我还不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哪怕是还有来世，我也不愿意再带着愧疚存活。 景泽漆黑的眸子和我对视，我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坚定。 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只能转过头用祈求的眼神去看方北宸。我的手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袖。满眼悲哀地望着他。 我知道方北宸能明白我的心意，只见他温柔地朝我点了点头。 下一秒，就在景泽想要给我输送法力的同时，方北宸一下子拦下了他的动作。我刚松了一口气，又感觉身体涌进了一股凉意。头皮一麻，我错愕地望向方北宸，发现他居然正在给我灌输自己的法力！ “你想干什么？！”景泽也是一惊，冷声问道。 我的两眼一黑，那股凉意源源不断地往我的体内输送，耳边还能听见方北宸云淡风轻的笑声：“我的女人，自然得由我来照顾。冥府的婚约直至海枯石烂才会终止，所以在天荒地老之前。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好她。” 景泽闻言捏起了拳头，半晌说了一句：“不惜一切代价，原来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换作你也会是同样的做法，我说过，这是我们仅有的共同点。”方北宸爽声一笑。 我的意识一点点变得清醒，耳边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可嘴里还是不能说出话来。片刻之后，那股凉意褪去，方北宸虚弱得咳嗽了两声，柔声唤我：“夫人……” 我猛地回过神来，身上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不见了。我转过头看见他苍白的一张脸，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方北宸这个傻瓜，为什么要将所有的法力修为都给我？ 他的大手抚上我的脸颊，替我细细擦去了泪珠。眨眨眼道：“夫人为什么哭？夫人如今无恙，为夫也还健在，难道不应该笑吗？” 我拼命摇了摇头，嘴里喃喃不清，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还是温柔地一笑：“夫人是因为为夫将法力给了你，所以才会哭？” 我点点头。耳边又听见他说：“如今没有了法力的我，夫人会嫌弃吗？” 我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眼里心里全是他虚弱不堪的模样。 方北宸弯起唇角一笑，一把执起了我的手，跟个没事人似地乐道：“那为夫就放心了。如今夫人得了为夫数百年的法力，那就得好好保护我。哎。我辛苦了那么久，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今后什么驱魔除鬼的事，可就全落在夫人的肩上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 他说着用手来撑起我的唇角。想要逗我笑：“知道自己未来肩上的重担，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快笑一个，要不然为夫都得跟着夫人哭了。” 我垂下头。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方北宸为了救我，所以把他全部的法力和修为都给了我。如今的他基本等同于是一个普通人，失去法力的他还怎么回去冥府当将军，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我越想越觉得难受，只怪自己太无用。 一直未发一言的景泽在此时幽幽开口道：“叶罄。事已至此伤心自责都无用。只有振作起来继续前行，才能找到更加圆满的解决办法。等到达成了灵玉的目标，说不定还会有办法恢复方将军的法力。” 方北宸哈哈一笑：“若是想恢复法力，届时去一趟祁狼雪山上的碧潭也行。景先生不也是在那里恢复法力的吗？” 我心尖一颤，昔日碧潭中景泽蚀骨般疼痛的表情浮现在脑海中。 我闻言赶紧打断方北宸，抿着嘴唇道：“不……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会找到最好的办法。你相信我，我也会像你保护我一样地去保护你。” 他的眸子一亮，将我拥在怀中。应了一声：“好，我当然相信夫人。” 我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能在此刻灰心丧气。 这样想着，我就擦干了眼泪，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问他们：“景老师之前说过。灵玉要吸收万鬼之力，并且找到历代主人的魂魄，方才能够逆转生死。我原先以为所谓的万鬼之力。是集齐一万只鬼魂，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错误？” 景泽看了我一眼，回道：“我最初和你的理解一样，只是方才见识过了万阴万阳之术，才明白了当中的玄机。万阴万阳之术乃是上古禁术，如果灵玉真的是女娲补天剩下的一块五彩石。那么灵玉和此禁术便能有所关联。万阴万阳之术通过炼鬼来提高修为，从而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然而这种禁术一旦开始之后，就绝不能再停下来。否则便会前功尽弃。所以老道这么多年才会不断地更换身份，一直收敛钱财进行炼鬼。” 我听过后有些纳闷：“既然禁术无法停下来，那么方才我们也算是破了此术，岂不是摧毁了老道长生不死的途径？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没有现身阻挡我们？难不成他是故意为之？” 我实在想不明白老道这样做的原因。 景泽幽幽讲道：“他或许真的就是故意为之，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因为比起复杂的上古禁术，用灵玉逆转生死更能吸引他。只要他得到了收集齐历代主人魂魄的灵玉，再加上这万鬼之力，便可以不断地获得重生。” “老道不也是灵玉历代主人魂魄之一吗？”我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继而道，“难道老道他并不是灵玉的第二任主人？！” 景泽点了点头：“恩，因为他一直都是活人。我想他或许是已经找到了第二任主人的魂魄，所以才会设下这个局引我们去见他。既然他手上有第二任主人的魂魄，于我们而言就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碰硬地去迎击了。” 我当下才明白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费尽心血地去寻找灵玉的历代主人魂魄，然而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的设计之中。脑海中想起昔日莫家老太婆，那夜她竟然会随身带着灵玉来见方北宸，想必就是受到了老道的指派。 过往种种巧合的经历在眼前一一闪过，直至今日才令我恍然大悟。 我坐在凉亭中喘了口气，景泽让我们歇息一下准备继续出发。 我得了方北宸的法力后，按照他的说法今后便可以使用法术。方北宸教了我一些简单的法术口诀，一番收拾之后，我们三人继续向着山上启程。 先前在山脚处的时候枯枝横生，如今我们走到了山腰处，道路反倒变得平坦了不少。 我有些奇怪，隐隐约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感应到这附近有法力！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五行之阵 我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小声告诉了他们，方北宸听过之后向我解释道：“夫人现在有了法力，所以能察觉出周围的异样，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体内的灵气会向你的大脑传输相应的信号，使你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周边存在的危险。” 我点点头，那种感觉又变得强烈了一些。就对他们说：“大家小心一些，这附近可能还会有陷阱。” 景泽冷着一张脸，忽而抢先一步跃到了我的前面，径直朝前走去：“这必经之道上是有很强的法阵，你们跟在我的后面，切记不要分神。” 我点点头，伸手握住方北宸的手，失去法力的他能够附在肉身上已属不易。他的掌心冰凉得可怕，嘴上却仍旧笑嘻嘻地告诉我：“夫人，不用担心我。” 这种强颜欢笑的氛围令我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应了一声，转过头继续跟着景泽朝前走。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山顶。发现了一处被人工开凿出来的圆形空地。空地的四周堆放着废弃的木材，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鼎。 景泽在空地前停住了脚步，他伸手一挥。一团黑气盘旋到了青铜鼎的上方。景泽皱了皱眉头，正欲收回法术却似乎有些费力。他的脸唰得一下子就白了，对我们低声说了句：“这儿就是炼鬼法阵的基地！” 我闻言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发现青九或是老道的踪迹。 就在这时，方北宸在我耳边说了一个口诀，让我用法术助景泽一臂之力。 我定了定心神，念动口诀一挥手也使出了法术，直直朝着青铜鼎的击去。下一秒，青铜鼎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巨大的后坐力朝着我们的方向反弹回来。 疾风呼啸着刮过我的耳畔，我站稳了脚跟才勉强没有被吹倒。慌乱中景泽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沉声道：“站稳。这青铜鼎能够吸纳法术后加倍反击。刚才那只是第一波反击。” 我心中一惊，眼前看见青铜鼎微微颤动了一下，一股股红色的水流从鼎内流了出来，缓慢地流在了地面上。那水流像是有着早就规划好的路径，弯弯曲曲却很有规律的将地面给一点点浸湿。片刻之后，那被红水灌输过的地方勾勒出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像是一个圆圈之中画着一个规整的五角星。 几乎就在五角星彻底显现出来的同时，一个硕大无比的无头怪物从鼎内冒了出来！ 他有着人类一样的身体，却又比正常人类的体形大出近三倍。此时他盘膝坐在青铜鼎之中，脖子上血管和青筋纠缠在一起，不住的左右摆动着。于当中隐约可见一截断裂的颈椎骨，突兀地立在本该是有脑袋的地方。 “这是什么怪物，为什么没有脑袋？！”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它不是没有脑袋，而是脑袋长在肚子那里。”身后的方北宸低声说了一句。 我闻言这才将目光朝着怪物的腹部看去，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涌，险些没有吐了出来。 只见怪物的腹部竟然从中间被硬生生的剖开。已经发黑的皮肉朝着两旁外扩。在皮肉之中藏着一个圆鼓鼓的大脑袋，它面上的皮肤被红色的血液泡得发胀，那上面的五官已经模糊不清。 “嗷！”一声嚎叫从他的腹中发出了出来。 我强忍着恶心，眯起眼睛定睛一看，随即骂了一句：“那个脑袋不是人类的，是一颗没有毛的老虎脑袋！” 难怪那个脑袋会那么的庞大！ 眼前的场景让我们众人提高了戒备。可是那个无头怪物在叫过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反应。他依旧盘膝坐在青铜鼎之中，良久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紧绷住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当下是进退两难。连忙问他们：“既然这里就是炼鬼基地，那么为什么没有看见老道或是青家的人？” 景泽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青铜鼎，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的问题。 方北宸轻声回我道：“既然这是一个法阵，他们又故意引我们前来，定是早就布置好了陷阱。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方北宸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景泽幽幽讲了一句：“这是三界五行阵，中间的青铜鼎是法术之源。只是这三界五行阵并不是炼鬼的阵法，而是求仙之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界五行阵？” 我诧异地重复道，就感觉方北宸握住我的手一紧，也嘀咕了一句：“三界五行阵，神鬼巫人道。不好，老道手上根本没有灵玉的第二任主人魂魄，他的目的也不是逆转生死。而是炼就邪神之躯！”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问清楚他们“三界五行阵”是什么，余光瞥见地上原本红色的五角星，竟然在刹那间变成了金色。 水流在沟渠中凝固成了一条金色的长线，五角星的其中一角腾地燃起了火光。 一阵更加猛烈的疾风朝着我们刮了过来，在将我们团团围住之后，忽而卷起我们飞到了半空之中。我的左右手分别拉着景泽和方北宸。可是那股疾风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竟一下子将我们给吹散。 “北宸！”我看着直直倒在地上的方北宸，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 方才还盘旋在我身周的疾风猛地散去。我淬不及防也跌回了地面上。 “叶罄！”天地间景泽呼喊着我的名字。 身下一阵灼热，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掉入了一团火焰之中。窜起的火苗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仿佛看见不远处的方北宸吐了一口血，看见景泽正朝着我飞奔而来。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团灼热的火焰几乎快要将我的身躯融化。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周的灼热感逐渐消退，再次睁开双眼之时，我居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眼前像是一个原始部落，穿着兽皮的人类正围着一堆木头，手拉着手跳着舞蹈。 天空中烈日高悬，刺目的阳光晃得我低下了头。 片刻之后。那群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纷纷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发出一声声呐喊：“神仙！神仙！赐予我们火源吧！” 有两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女人跑过来挽住了我的左右手。将我给带到了木堆旁边。紧接着，那一群人就统统跪在了我的面前。为首的一个男人头上插着几根五彩的羽毛，抬头恭敬地对我说：“伟大的神明，感谢女娲娘娘派你来到人间，请赐予我们最神圣的火源吧！” 我的脑袋有些懵，瞠目结舌地反问他：“女娲娘娘？” 他的态度始终毕恭毕敬，捡起一块木头高举过头顶，献给我重复道：“伟大的神明，感谢女娲娘娘派你来到人间，请赐予我们最神圣的火源吧！” 我看着那块木头，想起之前方北宸和景泽提到过的“三界五行阵”，我所知道的五行分为“金、木、水、火、土”，刚好能够对应五角星的五个角。会不会我现在就被困在了“火行”的幻境之中，而只有达到了这个幻境中所需的条件，才能够从中突破出去。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么只要找到了这群人要的火源，便算是达成了条件！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赶紧问他们：“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火源？” 为首的男人起身朝我行了一个礼，回道：“请伟大的神明随我去火龙洞中，替我们从赤红兽中夺回火源。” 第二百二十五章 赤红火蛇 我心中挂念着方北宸的情况，很是担心没有法力的他会遇到危险。好在景泽还留在外面，这也算是让我在惴惴不安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明白这里只是一个幻境，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幻境大多是时空点中真实发生过的事。当下我问过男首领，得知这个地方是一个部落。他们认为自己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人类。除了他们之外，天地间就只剩下神明。 而我在他们的认知中，就是女娲娘娘派来帮助他们夺取火源的神仙。 我如今静下心来，观察了他们的穿着和生活用品，其实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些什么。 原始部落、女娲娘娘、人烟稀少、没有火源…… 我现在所处的时空点，会不会就是女娲补天后不久的原始社会？既然无论是灵玉还是万鬼之力都能和女娲扯上关系。那么三界五行阵也说不准是上古的阵法！ 方北宸之前似乎也说过，老道的目的不是逆转生死，而是炼就邪神之躯。那他摆一个这样的阵法让我进来，一定也是别有用意。 可恨我现在除了尽量冲破幻境，别的什么也无能为力。 心里一急，我想着事不宜迟，当即让男首领带路。 他手中拿了一把弓箭，带着我一路穿过一片沙漠区，最后来到了一处断崖边上。跟前是望不到尽头的悬崖，对面就是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首领在箭上绑上了一根绳子，而后用力拉动弓箭射入了对面的岩缝之中。 “赤红兽就在洞里，神明请跟我一起来。”首领说完就用手挽着绳子，一个飞身飞到了对岸的地面上。 下一秒，他就将绳子扔给了我。 我效仿着他的样子，将绳子在手上多缠了几圈，然后后退几步也朝着对岸冲去。 谁料冲刺的力度不足，我的脚还没有接触到地面，整个人就又往回荡了一段。手上的绳子粗糙，我如今全部的着力点都落在了右手上，感觉整条胳膊都快要痛得废掉了。 “咯吱！”耳边听见什么东西快要断掉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不禁暗骂了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根看起来很结实的绳子居然快要断掉了！ 几乎就在我额头冒汗的同时，那根绳子终于支撑不住断成了两截。 我整个身体开始不住地往下坠落。 我手舞足蹈的在半空中挥动，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方北宸教我的口诀。 我如今有了方北宸的法力，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随即，我口中念动了法术口诀，就感觉整个身体飞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稳稳地站在了首领的旁边。那首领或是见我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下子跪在了我的面前，惶恐道：“神明，赤红兽就在里面，请您帮我们夺回火源！” 我全部心思都在要快些突破幻境上，点了点头就开始往洞穴里面走去。 最初的洞口有些黑，我的步伐谨慎小心。走了能有五分钟之后，就看见正前方有通红的火光。我想起首领说过赤红兽是掌管火源的怪兽，当即推测它应该就在里面才对！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全身燃着火焰的怪兽形象。我捏紧了拳头一闪身进入了最里面。 四周的岩壁被火光照得透亮，在正中央有一块被火焰烧得通红的巨石，石头上趴着一条黑色的巨蟒，它宝石般的眼珠子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凶狠的光芒。 它瞧见我倏地一张嘴，从嘴里喷出了一条火龙。 我见状一闪身躲开了，当即也是一惊：“这赤红兽居然是一条蛇！” 赤红兽的嘴里又接二连三地喷出了火龙。我施展着法术在洞穴中上下闪躲，心中想着究竟怎么样才能解决掉它！我尝试着用法术朝他击去，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赤红兽身周的火焰仿佛能吞噬一切。我尝试了几次无果后，整个人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 就在我喘息的空当，赤红兽揪准时机朝着我再度发起了攻击。 这一次它的嘴里同时喷出了两条巨大的火龙。一左一右将我给团团包围了起来。炙热的灼烧感席卷而来，我努力想要窜出火圈却发现法力受到了禁锢。 那些火焰逐渐蔓延到我的衣服上，几乎就在同时，身体内涌起了一阵凉意。 原本被我装在上衣口袋中的灵玉发出了一抹绿光，倏地飞到了半空之中。当绿光覆盖到洞穴每一处之时，熊熊火焰在顷刻间被熄灭。 黑蛇的身体挣扎了两下。一下子软绵绵地趴在了石头上。 灵玉的绿光越来越耀眼，我看见从绿光之中飘出来一团烟雾。那烟雾化作人首蛇身的模样，猛地钻进了黑蛇趴着的巨石之中。 那是我们之前在女娲墓中吸收到的女娲的一缕仙魄！ 我还没反应过来，灵玉的绿光已经消失不见了。洁白的玉石落回了我的手中，洞外的男首领冲了进来，兴高采烈地捡起地上的一支火把。又向着洞穴外面跑去。 眼前的画面在一瞬间产生了变化。 耳边听见有人唤我：“夫人！” 随即，一个银发男人飞身而起将我给带出了那团火焰之中。 我定了定心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海泰山的山顶，眼前还是那一个圆形的三界五行阵！方才我跌落的地方，红色的火焰现在变成了黑色，火苗随着风来回窜动。 “北宸！”我回过神来，看着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方北宸，颤颤巍巍地冲了过去。 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丝丝血迹，我冲到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紧张道：“你哪里受伤了？”我说着用手指去捏他的手腕，颤声道，“我给你灌输法力，这样你就能好起来了……” 方北宸抽出了手，紧张地打量着我：“不用，景泽刚才已经帮我疗过伤了。倒是夫人。你刚才陷入了火行阵中，可是遇见了什么危险的事？” 我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身体意外完好，完全没有被火焰灼伤的痕迹。 这就更加肯定了我对于幻境的猜测。 我将之前在火行阵中经历的事告诉了方北宸和景泽。 景泽听到最后幽幽问我：“你是说，最后你看见女娲的仙魄从灵玉中逃了出来？” 我点点头，方北宸接着道：“我猜得果然没错。老道的目的不是逆转生死，而是要炼就邪神之躯。金木水火土五行，对应鬼巫道仙人。这是覆盖了三界的众生相，他们的魂魄更是达成三界五行阵的必备因素。老道活了那么多年，虽然几次亲手掌管过灵玉，却始终没有让自己成为灵玉的主人。细想这几百年里，灵玉历代主人的身份分布也太巧了。明珠巫师是巫家、褒彤是道家、朱青煜是凡人、夏侯正声是死后被人抽离命魂的鬼。再加上灵玉最先的掌控者--女娲的一缕仙魄。三界众生相便算是找齐了！只要用灵玉收集起上述的魂魄，再将它们在五行阵中逐一释放，就能炼成邪神之躯。相传邪神之躯。可免轮回避生死，获取三界众生之力量。” 我听完心里一惊，此刻我们明白上了老道的当，可是为时已晚。 因为女娲的仙魄已经点亮了火行阵！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只能将剩下三界五行阵逐一点亮。届时历代主人的魂魄还会再度聚集一次，那是我们唯一能够再度吸收它们入灵玉的机会。”景泽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是一旦点亮五行阵，那个老道一定会现身，我们必须要筹划一下如何应对才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逐一点亮 我的身上虽然没有受伤，不过经历了刚才的幻境后尚有些心有余悸。 听见景泽的话后，我也盘膝坐在了方北宸的身边，思考着他刚才的那番话。 老道现在肯定就在暗中观察着我们，一旦点亮了三界五行阵，他必定会出现阻止我们收魂。然而待会儿负责收魂的人是我。方北宸又失去了法术，由此一来对抗老道的任务就落在了景泽一人身上。 且不说老道和青九是一伙儿的，景泽一个人要想对付青九恐怕都得费些功夫。 如果青九和老道同时出现，一人对付景泽，另一人前来阻止我收魂，事态就变得很严峻了。 总之。这件事在目前看来十分的棘手。 我焦头烂额，方北宸却忽而一笑，低声问了我们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老道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让小罄成为灵玉的主人，并且千方百计的设计景泽的出生和死亡？” 其实这个问题在之前我就有想过，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下听见方北宸再度提了出来。我就说了一番自己的看法：“我之前认为，是因为我和景泽都是非正常出生的人胎。我们身上或是有什么共同点，老道想要利用我们去实现自己的计划。” 方北宸笑着点了点头，回道：“没错，虽然现在还无法肯定他想利用你们做什么。不过既然你们还有利用的价值，那么他就不会轻易伤害你们。至少在完成五行阵之前不会下狠手，否则只会令他自己功亏一篑。”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的计谋？ 方北宸突然凑到景泽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而后对我说：“我的计谋很简单，夫人待会儿就知道了。” 我看着他神神秘秘的表情，狐疑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木行已经开启了，我们现在要进去将它点亮。”景泽看了一眼五角星剩下的四角沉声道。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五角星的一个角落凭空出现了一块悬浮在半空中的木块。景泽作势要和我一起进去，我却很担心方北宸一人在外会遭遇不测。 思索了片刻，我低声对景泽说：“景老师。我如今有了法力有把握点亮木行。你不必随我一起去，还是留在外面稍作休息，养足精神应对待会儿会出现的老道吧。” 他的眉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未能舒展，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景泽沉默了片刻，从手中变出几张符纸交给我，淡淡开口道：“木行中多半会遇见树木精怪的攻击。木惧火，这些是能幻化出火的符纸，或许你待会儿能用得上。” 我接过来道了谢，临进入木行前，听见景泽忽而对我低声道：“叶罄，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保护好他。” 我的心尖一颤，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一下子跳入了木行之中。 四周的环境随即产生了变化，我置身在了一片树林之中。耳边听见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参天大树，我小心翼翼地穿梭于树林之间，并未找到一个人影。当下也不知道木行幻境中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我手里攥着符纸，漫无目的地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条巴掌宽的小溪。我走到溪水边，瞧见水面倒映出我的脸。隐约可见在我后脑勺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心里一惊，我倏地回过头去。才发现竟然是一条树枝。一条从参天大树上朝我挥过来的树枝！那枝干犹如男人的胳膊般健壮，此时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枝干上的绿叶扫过我的睫毛，随后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说时迟那时快。我手中攥着的符纸一下子贴在了枝干之上。下一秒就看见参天大树瞬间着了火，火焰蔓延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见整座树林火光冲天。 那些参天大树在火焰中不住地颤抖着。我一个健步跨到了溪水的另一边，等待着木行幻境的消失。 可是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眼瞧着树林被烧成了灰烬。眼前的环境还是丝毫未变。 正在我无比纳闷的时候，天地间爆发出了一阵巨响。 那声音仿佛是从头顶上方发出来的，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就看见一片阴影朝我笼罩了下来。我的头皮一麻，连忙闪身后退了好几步。 一块无比巨大的木头从天而降，刚好砸在了我方才站立的位置。 那块木头足有五人环抱大小。落在地上的时候令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 我一口粗气还没喘过来，就又感觉身周一黑，又是一块、两块……无数块巨木如同下雨般落了下来。我施展法术来回闪躲，看见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木头掉了下来，那阴影几乎将太阳都给遮蔽。 突然，我想到了灵玉。 既然点亮三界五行阵需要释放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方才在火行阵中也是靠灵玉摆平的赤红兽，那么在木行阵中也该是一样才对！ 我赶紧掏出了灵玉，果真看见感应到四周环境的玉身发出了耀眼的绿光。 几乎就在绿光闪现的同时，一股黑烟从中窜了出来，化作了明珠巫师狰狞的模样。那些落在半空中的木头顷刻间瓦解崩溃，明珠巫师的魂魄向着天空中飘去。 霎时间我又回到了现实之中。看见方北宸和景泽均是长松了一口气。 五角星角落上悬空的木块落了下来，木行已经被我给点亮了！ 我来不及和他们多说，点了下头示意后，又紧接着跑入了水行阵中。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点亮水行阵就变得容易多了。我利用灵玉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再度点亮了金行。由此而来，灵玉中四任主人的魂魄都已经释放完毕。 在最后进入土行之前，方北宸一下子叫住了我。我喘了口气来到他的身边，他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了一些话，这才让我理解了他之前说过的计谋。 这个计谋听上去倒也可行，只是总让我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方北宸看出了我的顾虑，安慰我道：“夫人不用多想。这是目前最可靠的办法。与其做没有把我的硬搏，倒不如试一试能否瞒过老道他们。” 我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看着他。轻声应道：“好，那你告诉景老师一定要小心。” 我嘱咐完他之后跳入了土行中，这一次在当中遇见了成精的穿山甲。虽然过程中仍然艰险重重，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最后我释放出了朱青煜的魂魄，在攻克它之后点亮了土行。 我想起方北宸之前告诉我的计谋，赶紧用法术改变了自己的样貌，伪装成了景泽的样子。 等到我回到现实中时，三界五行阵已经全部点亮。 五行阵中窜出了一股股或白或黑的烟雾，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灵玉五任主人的魂魄。 我掏出灵玉正准备念动招魂咒，五角星倏地发出了一阵金光，与此同时身后的青铜鼎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那个原本还盘坐在鼎中一动不动的无头怪物，仿佛在刹那间苏醒了过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腹中的老虎头落在了地上，一路滚到了另一个“我”的脚边。 片刻之后，我看见老虎的嘴巴微微张了张，在电光火石之间飞起来咬住了“我”的手腕！鲜红的血液一下子飞溅出来，紧接着天地间响起了一阵苍老的奸笑声！ 下一秒，一只枯树般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诡计多端 我如今是假的“景泽”，眼前的另一个“我”便是真正的景泽伪装而成。 就在进入土行之前，方北宸把他的计谋告诉了我。 我们既然能够想到在点亮三界五行阵后，趁着历代主人魂魄再度聚集之时收魂，那么老道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方北宸推测，待会儿老道的首要攻击对象一定会是手持灵玉的我。 我虽有了法术，却不可能一边对付着老道，一边还能念动招魂咒收魂。 所以方北宸提出让我和景泽施法互换相貌，尝试在外观上瞒骗老道。好替我争取收魂的时间。 此时我站在原地，看着景泽被老虎头咬住的手腕鲜血四溅。景泽一挥手甩开了那个脑袋，可是手腕骨却仿佛将要断掉！ 穿着白袍的老道用枯手掐住他的脖子。冷冷地笑道：“我等你这颗脑袋等了好久，多么好的一颗容器啊！当中既有人与鬼的血液，还有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只要将你的脑袋与半人胎的青枫脑袋一并装入五行兽的腹中。再加上众生相的魂魄，便可以助我炼就邪神之躯。哈哈哈哈！” 方北宸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回过神来，知道只有尽快完成收魂才能去援助景泽。 我连忙念动了招魂咒，那些烟雾瞬间朝着我扑了过来。 老道见状猛地松开了景泽，倏地一挥手用法术还原了我们的真面目。 “这点小伎俩，还想要骗我？！”他一甩拂尘，大喝了一声，灵玉竟在一瞬间从我手中飞出去。原本源源不断扑来的魂魄，也在霎时间被打断。 老道飞身想要来抓我，景泽纵身一跃挡在了他的面前，用另一只手与他斗在了一起。 慌乱之中听见他对我吼道：“叶罄，继续收魂！” 我应了一声，飞身而起抓住灵玉，正想要继续念动招魂咒，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一张恶心的脸。青九不知何时出现，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方北宸的身后，正阴险地朝着我笑。 “北宸。小心！”我冲他喊了一声，可是为时已晚，方北宸他完全感应不到身后的危险。 几乎就在同时，青九猛地一掌拍在了方北宸的后背上。 下一秒，他嘴里喷出一口蓝色的血液，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嘴唇微微启动：“夫人……收魂！快！”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的手举起灵玉，看着虚弱不堪的方北宸缓缓念动了招魂咒。 “叶罄，停下来，要不然我立马杀了他！”青九厉声朝我喊道。他的手里变出了一把尖刀，刀口上还刻着看不懂的经文，幽幽对我讲道，“这是破魂刃，只要刀刃上沾上了他的血。便可以让他立马魂飞魄散。还不停下？你想亲眼看着他在你面前消失吗？！” 我对上方北宸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恐惧，反倒是弯起唇角对我笑。 我早已与他心有灵犀。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眼神中必死的决心。 老道和青九狡诈多端，如果我就此停下来，最后我们三人的结局也终究逃不出一个“死”字。方北宸他想牺牲自己保全我们。 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边，然而我却还是没有停止招魂咒。 不一会儿，那些魂魄又再度惨叫着向着我袭来。 青九的刀口又逼近了一些，恶狠狠地威胁我道：“既然你一意孤行，就让你尝尝撕心裂肺的滋味！” 那柄刀眼瞧着就要刺入方北宸的喉咙之中，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色的影子窜到了他们的身边。来人一把推开了方北宸，却猝不及防将胸口撞入了刀刃之中。 是老方头！早前方北宸曾用金叶子安排他处理公务。后来失去法力的方北宸便和他中断的联系。老方头或是感应到不对劲，所以才会及时赶来这里。 青九大喝了一声，将刀刃又刺得更深了一些。老方头的瞳孔开始涣散，回过头对方北宸说了一句：“主人，保重……” “行知！”方北宸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见老方头已经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了。 我的心里一紧。老方头他为了救方北宸……魂飞魄散了…… 青九气急败坏，正欲继续朝着方北宸发起攻击。 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有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将魂魄朝着反方向吸走！这股力量很强劲，可以感受到力量的主人修为法力高深。 一阵疾风刮过，青九手中的破魂刃飞了出去。他被风刮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地寻找可以站稳支撑的地方。 方北宸也被风刮倒在地，忽而盘膝而坐打着座，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我顺着力量的始发点找去，发现原来是老道正挥着拂尘目光锐利地盯着我。在他的身边，浑身是血的景泽瘫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胸口看样子伤得不轻。 老道冷冷地朝我一笑，左手朝着身后一挥，下一秒就抓起了青铜鼎中的无头怪兽。 无头怪兽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最后盘膝定在了半空之中。 它恶心的肚子像是被透明支架撑到了极限，当中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掏空，只剩下乌黑的皮肉。此时它的肚子正对着灵玉，那些魂魄竟然朝着它的腹中飞去。 耳边听见老道洋洋得意道：“想和我斗？你们还太幼稚了！五行首是三界五行阵的法源，众生相的魂魄既已启动了法阵，只要法源还在它们就休想逃走！” 我闻言并不死心，嘴里念动招魂咒的速度加快。 五任主人的魂魄刚开始还在半空中僵持。可是没多久我就觉得力不从心，仿佛自身的法力也在流失。当最后一缕魂魄被五行首吸收完后，它的肚子在刹那间自动缝合。 五行兽倏地飞到了青九的身边停下。吓得青九身体一哆嗦，向着老道求救道：“师父，不要杀我！” “哼。废物留着又有何用？”老道冷哼了一声，“量你身上还有些法力，便就此头祭五行兽吧！” 老道话音刚落，五行兽就伸出了两条粗壮的胳膊，一下子将青九的脑袋给拧断了。 爆裂的血管如同水龙头般喷溅，灵玉的绿光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知道历代主人的魂魄现在已经被五行兽给吸收了！ 心中一空，我看见五行兽举起青九的脑袋勉强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它的脖子粗壮，可是青九的脑袋却小，结合在一起显得突兀而诡异。 “下一个。就是你方北宸。几百年前，我本想抓住你炼成鬼煞，以提高自己的修为法力。不过现在你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老道狂妄地大笑着，“没用的废物统统都得死。等你死了，我再割下他们二人的脑袋，成就我这三界邪神之躯！” 老道说着一挥拂尘，五行兽收到了命令，迈步朝着方北宸逼近。 我见状一闪身来到方北宸的身边，施展了法力朝着五行兽袭去。可是这些法力在撞上五行兽宽阔的身躯时，仿佛以卵击石般被吞噬掉。 五行兽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看见它脖子上青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一把抓起方北宸的胳膊，飞身退出了几步。五行兽一跺脚，也腾地飞了起来追上了我们。方北宸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我看见他的眼皮不停地往下垂，这才发现他的后背有一个黑色的掌印。 一定是方才青九的那一掌，使得没有法力的方北宸受了重伤！ 他的身子越来越软弱无力，我紧紧地抱住他的腰，飞身前来五行兽已经近在咫尺。千军一发之际，从它身后闪现出一个浑身是血的银发少年，转移了它的注意力！ 第二百二十八章 邪神之躯 景泽的白衬衫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渍，左胳膊下的手掌和手腕齐齐断开，触目惊心地垂掉在身旁。他银发下的脸庞惨白，嘴唇似乎破了道口子，丝丝血迹浸在他的唇角。 可是这般千疮百孔的折磨，仍旧无法抹去他眼神中的坚定与勇敢。 我看得心惊胆战，就见他右手一挥，一掌击在了五行兽的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掌使出了全力，反倒震得他自己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那口血在我眼前溅出。让我第一次对景泽有了愧疚与心疼之外的情感。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悲伤，是一种想要去同情他却不忍，想要去陪伴他却不能的悲伤。 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地藏王菩萨的那句话：“浮生若梦。咫尺天涯。” 无论是前世的青枫，还是今生的景泽，我与他终究都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可明明听过了菩萨的劝告。明明能够心悟出当中的真谛。景泽还是始终对二十年前的小罄执迷不悟，对二十年前的承诺念念不忘。所以二十年后的他才会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去做。如果完成不了这件事，那么我的存在便没有丝毫意义。” 我在心中暗自想着，就看见五行兽被景泽的一掌拍得身躯一阵，随即愤怒地转过了身去。 它挥起粗壮的胳膊，景泽眼疾手快地一闪身躲开了一击。 五行兽被彻底激怒，狂吼了一声后向着景泽再度发起了攻击。 我抱着方北宸回到了地面，将昏睡不醒的他放在了地上，又用法术为他画了一个屏障。老道挥动着拂尘控制着五行兽的动作，看样子暂时没办法分身管方北宸。 我见状一个飞身前去援助景泽，在闪身到他身边之时，看见他已经元气大伤。景泽的神经高度紧绷，意识似乎也有些模糊，见着我后虚弱地颤声道：“小罄……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别怕……我一定会逆转生死……一定会在你二十二岁之前救你……” 景泽说完这句话，双眼一黑身体开始往下掉。 我一把抱住了他，喃喃道：“傻瓜……为什么不为自己活一次？你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保护那个即使失去七情六欲和记忆，仍旧铭记在你魂魄中的小罄吗？！” 耳边一阵疾风刮过。我反应过来一掌迎上了五行兽的一击。 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我胸口一堵，我咬牙咽下喉咙里的一口血，看见五行兽已经挥起另一条胳膊，顺势就要朝着我的头顶拍来。 我心如死灰，只想拼命保护好景泽。 我用法力将他朝着方北宸所在的屏障中送去，下一秒举起双手去支撑五行兽压下来的胳膊。五行兽的力道奇大无比，压着我一步步朝着地底滑去。 就在我的双脚落在地面的同时，五行兽嘴里发出一声怒吼，两条粗壮的胳膊按住了我的脑袋。 我想起刚才青九被拧断脑袋的惨状，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自己多半已经回天乏术了。 可是五行兽的手却迟迟没有动静，我所静止的每一秒钟都像是经历了一年那般煎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听见一声“咔嚓”的脆响，按住我手的那两条胳膊竟然硬生生被人给折断了。 我惊愕地抬起头甩掉那两条断手，看见景泽全身笼罩着一团黑气。眼神中的戾气爆发到了极点！ 以往在万般危急的关头，景泽总会被戾气控制住意识。 可是我从没看见到他身周的黑气有此时这般恐怖，那如墨的黑将他整个人都包围起来。将他的脸映衬得阴沉而可怕。 当下的景泽，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 五行兽在这样的景泽面前，也吓得后退了两步，举起两条断裂的胳膊痛苦地咆哮着。 我下意识地叫了他一声：“景老师！” 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瞳孔在霎时间变成了如火的红色。随即他转过头去，飞身上前连击了五行兽几掌，最后突地将手探进了五行兽的腹中。 青铜鼎旁的老道见状，突地飞身而起前来与景泽缠斗在一起。 五行兽瘫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呜咽着。 老道的修为法力极高。和戾气发作的景泽拼了个不分上下。我看得心急火燎，想要去帮忙可是害怕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 我看了一眼五行兽，突然觉得这个时候是尝试吸收魂魄的好时机。 这样想着，我就飞身到了它的旁边，用脚一下子踢开了它断裂的胳膊。五行兽平躺在地上，露出了方才被景泽割破的肚子。 我隐约看见那当中有黑白两种烟雾盘旋。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历代主人的魂魄！ 事不宜迟，我拿出灵玉盯着五行兽的肚子念动了招魂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魂魄每每要窜出五行兽的腹中时，总会又一下子被吸回去。我尝试了几次，都发现招魂咒竟然无法吸收掉魂魄。 我心说难不成真和老道说的一样，五行兽是三界五行阵的发源，只要发源不死魂魄就逃不掉？！ 我皱了皱眉头，举起手准备施法朝着五行兽再度袭去，好彻底结束了它的性命。 几乎就在同时，耳畔听见一声巨响，我错愕地回过头看见景泽撞在了青铜鼎边，身上的黑气也在刹那间消散。 老道的法力修为竟是如此之高，竟能胜过戾气发作的景泽！ 我大惊失色，就看老道冷哼一声一挥拂尘向着五行兽袭来了一阵金光。五行兽的肚子在一瞬间愈合，两条胳膊也惊人的重新生长了出来。 耳边响起老道的奸笑声：“现在该是用你们的头血祭五行兽的时候了！” 我躲闪不及，就看见重新站起身的五行兽挥动着胳膊，见状就要抓住我的脑袋。余光瞥见青铜鼎般虚弱不堪的景泽再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倏地脱掉了肉身，鬼魂毫不犹豫地朝着我的方向闪了过来。 我看见他的鬼魂一下子窜进了五行兽的身体中，听见老道震惊地狂骂声：“废物！不要毁了五行兽！” 五行兽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连连后退了几步后跌倒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景泽的鬼魂在五行兽的身体内。一定会有无法意料的危险。 “景老师！”我冲着五行兽喊道。 老道也已经冲了过来，想用拂尘去袭击五行兽。我担心景泽会遇到危险，便上前与他斗法拖延时间。只是我的法力根本不是老道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他一掌劈飞，落在了方北宸的身边。 方北宸也已经醒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想要将我护在身后。 天地间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正前方的五行兽猛地倒在了地上，脖子上青九的脑袋也掉了下来，滚到了山坡之下。五行兽的腹部再度裂开，从中窜出了一团巨大的烟雾。那雾气中有灵玉五任主人的影子，在一闪而过后全都化作了景泽一人的鬼魂。 景泽的鬼魂漂浮在半空之中，我看见他上半身的衣服已经不见，裸露的后背上生出了一个三界五行阵的图案。 老道的脸唰地一下子就白了，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你只是我计划中的容器。怎么可能炼成邪神之躯？！不对，你的魂魄内有东西！”老道一挥拂尘，朝着景泽的鬼魂袭去。 下一秒，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盘在他的胸腔处闪现。 那东西我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倏地想起黎川岛中看见的幻境。二十年前的平苧谷中，那个蓝眼睛的黑衣人，他在景泽的体内植入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盘！ 第二百二十九章 黑衣男人 想到平苧谷中的那一幕，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另外一个画面。 我记得在夏侯正声的记忆中，我也曾看见过那个黑衣人。当时方北宸战死沙场之后，便是他将夏侯正声的命魂植入了方北宸的体内。 我之前一直以为那个黑衣男人和老道是同一人，直至今日才得知我错判了他的身份。 我想起那双狭长的蓝眼睛，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捣鬼？他竟能瞒骗过狡诈的老道。将我们统统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我的脑子当下有些懵，原本以为解决掉了老道，收复了第二任灵玉主人的魂魄便能大功告成。可事实证明我想得过于完美，如今不但解决不了老道，似乎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等着我们。 二十二岁…… 余下不足一年的时间里，我真的能够完成预先定下的目标吗？ 更何况现在的景泽…… 我猛地回过神来，看见老道收回了法力，满脸惊愕地望向景泽道：“阎罗盘！你是被选中的下一任冥王！” 心中一惊，方北宸之前的确也说过，景泽颇受冥王的喜爱，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冥王的人。可是如今老道却说景泽已经被“选中”了。 “阎罗盘”难道就是黑衣人植入在景泽体内的玉盘吗？ 景泽的身周又逐渐冒出了一股黑气，他背上的三界五行图亮起了一片金光。片刻之后，他火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老道，一挥手将老道给击飞在了半空之中。 那股黑气顺着他的手一路盘旋在老道的身体旁，将其禁锢得动弹不得。 我见老道已经再无反击的机会，突地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候巫姗抱着我去找景泽，说我妈是老道的一个故友，这样说起来老道就肯定认识我妈！ 景泽左右摆动着脑袋，似乎意识还在半清醒状态。 我飞身而起立于老道的身侧，急匆匆地问他：“臭道士，你是不是认识我妈？她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又在哪里？” 老道哈哈一笑，回我：“你妈？那个为了一个人类背弃仙道的蠢货，哈哈哈哈。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妈就是灵玉的第二任主人。” 我捏紧了拳头，继续追问他：“你快告诉我，我妈现在到底在哪里？！” 话音刚落，那团黑气忽而袭入了老道的身体内。我看见老道的双目倏地睁大。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他的身体就从中间部位齐齐地裂开。 黑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内，将老道的五脏六腑纷纷抛了出来。 血液染红了脚下的土地，老道在顷刻之间化作了一堆肉泥。 我的鼻尖嗅到恶心的腥臭味，脑子里还在不断回响老道方才的那句话。我妈为了人类背弃了仙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妈不是冥府的鬼魂吗？又怎么会和仙道扯上关联？ 黑气逐渐开始往回逃窜，我回过头看见景泽的一双眼睛依旧通红，不确定他现在似乎还有意识，就叫了他一声：“景老师！” 谁料我的呼喊反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景泽紧紧皱起了眉头，在我始料未及的片刻朝我突然一挥手。那团可怕的黑气便径直朝着我袭来。我闪身躲避，可是黑气如影随形，不一会儿便将我给团团围住。 方北宸在下方朝我喊道：“夫人！” 那团黑气盘旋在我的脖子上，像是一根黑色的绳子勒得我几乎窒息。恍恍惚惚间我看见方北宸扑向了景泽，还未近身便被他一掌拍飞到了一旁。 那一掌似乎比青九的一掌更为致命，方北宸的鬼魂猛地从肉身中脱离了出来，踉踉跄跄地靠在了一棵树边。 方北宸捂住胸口还想继续过来救我。 景泽一下子侧目看了方北宸一眼，我担心他会再度伤害到他，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再度叫了他一声：“景老师，我是叶罄！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将目光向我投了过来，通红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恶狠狠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黑气继续勒住我的脖子，我似乎又感受到了白丽上吊而亡前的窒息与恐惧。死亡的气息在我的身周徘徊，身体内似乎有两个我出现。 一个我担心地望着方北宸，流着泪跟他做最后的告别：“夫君，共赴生死原来是这般体会。” 另一个我笑着望向景泽，开口唤他：“青枫哥哥……青枫哥哥……我是小罄啊。你说过。只要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就绝不会逃开。二十年过去了，这句承诺可还算数？你可还记得那个用你鲜血抚养长大的小罄？”我的眼泪划过弯起的唇角。“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脖子上的黑气逐渐褪去。我猛地跌倒在了地面上。 景泽忽明忽暗的眸子看着我，眼中的红色虽未恢复却放弃了对我的继续攻击。下一秒，他飞身冲到了方北宸的身边。一把将他的鬼魂抓到了半空之中。 我见状强忍住身体的疼痛，闪身来到了景泽的旁边，想要施法阻止那团黑气。 可是黑气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我的法术在景泽的面前毫无用处。 我眼睁睁看着方北宸的鬼魂变得愈发的透明，听见他虚弱地唤我：“夫人……小罄……对不起……为夫不能再保护你……” 我流着泪一次次撞入黑气之中，最终也无法将其突破。 我想要抓住方北宸的手。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夫君！”方北宸的鬼魂在我眼前缓缓化作了一股烟雾，我的心脏仿佛被人给撕碎，痛苦地咆哮道。“不要！” “轰隆！”于头顶上方突然生出了一个绿色的屏障，将黑气和方北宸隔绝开来。 随即，烟雾重新化作方北宸鬼魂的样子。奄奄一息地瘫倒在了地上。我根本顾不得去看发生了些什么，当即冲入屏障之中扶起他。 我的手刚一接触到他，就径直从他的身体内穿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我以前明明能够接触方北宸的鬼魂？ “夫人。我没事。”他虚弱地朝我一笑，我的心里一酸，都这个节骨眼里他还在安慰我。 屏障之外的景泽还在尝试着施法攻击我们，头顶上一个冷冰冰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呵呵，邪神之躯也不过如此。世间之人倾尽一生想要追寻的永生不死，不过是愚蠢者的短浅目光。只有掌握了三界的力量。才能够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全身被黑衣包裹着的男人立于半空之中。 他的身躯高大，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气质，那双狭长的蓝眼睛仿佛能够洞穿一切。他倏地一伸手。景泽的鬼魂就一点点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烟雾窜进了他的掌心之中。 “景老师！”我见状大喊了一声。 “不用担心，我只是将他放在了虚空之中。”男人冷笑道。“想要救他吗？那就去找到灵玉的第二任主人，然后我便可以让你们三人团聚。” 我正准备开口继续说些什么，黑衣男人就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身旁方北宸的鬼魂又开始变得透明。我尝试着灌输给他了些许法力，才使得他恢复了一些意识。眼前的山顶已经是一片狼藉，我的脑袋如同一团乱麻，带下只能使用法术带着方北宸下了山。 这一路我来不及歇息，心知方北宸如今必须要想办法医治。可是老方头已经魂飞魄散，一时间我无法联系上冥府的人，只能火急火燎地带着他先回到了C市。 第二百三十章 穷途末路 我能感受到方北宸鬼魂的虚弱，失去法力的他受到重创，如今魂魄正在一点点的消耗。我想起之前他命魂逃窜的事，很担心这种危险的剧情会再度上演。如今景泽下落不明，已经是让我心乱如麻，要是方北宸再有个三长两短…… 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回到C市后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几番思量之后，我想到了布莱克。目前在我的身边，也只有他还有些法力和见解，说不定他能有治好方北宸或是去往冥府的好办法。 方北宸一直陷入昏迷状态，我打了个电话给莫小雪，将布莱克叫来了家中。 他们夫妇闻言来得很快。莫小雪进屋见我愁眉苦脸，也是紧皱着眉头关心我：“小罄，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方会伤成这样？景老师又去了哪里？” 我面对她一连串的逼问有些束手无策。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仔细回答她的问题。婚后的布莱克似乎比之前通人性了许多，连忙拦下莫小雪对我说：“叶罄你先别急。先带我去看看方北宸。” 我点点头带着布莱克进到卧室。 方北宸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布莱克施法探测了片刻，脸色也是一变。他将我带到了客厅，这才低声问我：“他身上的法力怎么一点也没有了？” 我咬着唇将海泰山顶的事简单叙述给了他们听。 莫小雪听得连连捂嘴，布莱克难得地阴沉着一张脸，骂道：“你们上辈子是不是大闹天宫呢？为什么老天爷就是和你们过意不去，这种事换做别人几千年也难遇！” 我欲哭无泪。 莫小雪过来揽住我的肩膀，轻声道：“既然那个黑衣男人处心积虑的在老方和景老师体内放了东西，那就说明他的目的一定是最后利用你们，指不准是比老道炼鬼更加恐怖的事。就算你找到了灵玉的第二任主人，也没有能力斗得过他，救出景老师的可能性也不大，更何况第二任主人还是……哎，小罄，我真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现在特别担心你。” 莫小雪混乱地说到一半住了嘴，我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逆转生死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身上方北宸的命魂需要灵玉才能抽离灌入，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这个计划。然而灵玉的第二任主人是我妈，景泽如今又被黑衣男人抓走了。 现在我已经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局面，哪怕我想要牺牲自己也扭转不了现状。 方北宸、景泽、我妈…… 他们三人无论是谁我都不希望出事。 “你虽然给方北宸灌输了一次法力，可是他身上的伤太重，法力很快就会失效。届时他身上的魂魄会相继散去，到时候回天乏术。现在先别考虑黑衣人的事了，还是先想办法救方北宸最重要。”布莱克打断我的沉思，认真对我说道。 我闻言问布莱克：“老方头为了救北宸已经魂飞魄散了，我没办法联系上冥府的人帮忙。布莱克，你有什么办法吗？” 莫小雪也在此时插嘴道：“之前景老师不是去了碧潭恢复的法力吗？现在我们再送老方去一次可行吗？” “他现在根本没有法力，鬼魂还这么虚弱，强行回去冥府只会在半路上就魂飞魄散！景大哥之所以能熬过碧潭煎熬。是因为他自身的命魂齐全，然而方北宸没有自己的命魂，只会被潭水吞噬。”布莱克也有些着急。“你们让我好好想想别的办法。小雪，叶罄肯定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你去厨房给她做些吃的吧。” 莫小雪应了一声，我心里一暖，望着他们夫妇说了句：“谢谢。” 布莱克去到阳台，似乎是在拼命回想可行的办法。 我再度走到卧室中去。坐在方北宸的身边看着他消瘦的脸，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我想起这几年来我们的过往，想起方北宸对我说过的甜言蜜语，唇角渐渐漾出一丝笑意。 我喃喃对他说：“怎么办？夫君，我现在也没把握能够救回你。如果你就此离开我，我却还是要独活到二十二岁。我会去想方设法救回景老师。会去找到我妈，会照顾着我们的孩子长大。说好的生死与共，我却要背弃这个誓言。你会不会怪我？魂飞魄散对我来说并不可怕，我只害怕在三魂七魄消散的同时，时空会抹去我对你的记忆。” 我说完这一席话吸了吸鼻子，心情倒是没有了最初那么伤感。 命运弄人，如果上天的安排就是这样，那么我也无话可说。我反倒是感谢老天爷。能让我那么早就认识了方北宸。在多年之后的今天，当我想起儿时和他在一起的岁月，仍旧会觉得心中甜蜜。 “小罄。出来吃饭了。”莫小雪在门外叫我。 我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走出了卧室。莫小雪看见我的笑容一怔，下一秒就红了眼睛。我看见餐桌上是一荤一素两道简单的菜。食材都是冰箱里之前速冻的。 我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笑着对莫小雪说：“小雪，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真好吃！” 她的眼睛红得吓人，转过头冷哼道：“喜欢吃就常来我家里吃。到时候我做给你们一家三口吃，等到小好长大之后。说不定还可以给我当上门女婿。” 我不想令她也为我难过，就开玩笑道：“小好他妈可不喜欢姐弟恋。” 不一会儿，我就将桌上的饭菜都给吃完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碗。 就在这时，布莱克突然从阳台冲了进来，目光炯炯地对我说：“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那里能够让方北宸迅速获得法力修为！” 我心中一喜，连忙问他是哪里？ 布莱克沉声告诉我：“你们一定还记得明珠巫师吧。这个地方就是明珠巫师从前的老窝，在一个叫做猴穴的地方。我记得在那里曾有上古遗留下来的法源。明珠巫师就是通过法源迅速提高法力修为的，我想方北宸虽然没有了法术，却至少能用法源治疗他的伤势。” 莫小雪激动道：“太好了！那个地方远吗？我们和小罄一起送老方去！” “不算太远。叶罄如今有了法术，我们可以利用瞬移带着方北宸去。不过整座猴穴的四周充满了灵气，当中妖物遍布。我们只能用法术抵达那附近，然后徒步而行寻找。”布莱克回道。 莫小雪闻言叹了口气：“那意思是我又不能去，只有在家里干着急。对吧？” 我抱了抱她，轻声对她说：“小雪你别担心，布莱克送我们到了那附近就会回来。” 莫小雪推开我，瞪着眼睛望着我：“叶罄你什么意思？我现在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你！” 我心中当然知晓，也正因为他们夫妇对我好，我才更加不能连累他们。 我不愿身边的任何人再因为我受到伤害，可尽管如此，布莱克还是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叶罄，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带着方北宸找到猴穴吗？我既然答应过要帮你们就会说到做到。你们人类有句话不是说得很有道理吗？好人做到底，送鬼送到西！” 莫小雪和布莱克的话让我的心窝处一软，我垂下头对他们说了声：“谢谢你们，小雪，布莱克。” “事不宜迟，准备一下就出发吧。”布莱克点了点头，教了我一个瞬移的口诀，就进卧室将方北宸背了出来。 眨眼的功夫，耳边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 我站稳了脚步，才发现面前是一道壮丽的瀑布。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迎难而上 眼前的瀑布好似一条白色的玉带，水流从峭壁上倾泻而下。方才隔得不算太近，只听见水声哗啦啦地响。此时我与布莱克走到了瀑布边上，才发现远看时的玉带又有些像一条白龙，天地间咆哮出万马奔腾的轰隆声。 水流撞击着岸石激起千万朵水花，水珠溅在了我的脸上传来一阵清爽的凉意。 “好大的一道瀑布！”我不禁感叹道。 耳边听见布莱克对我说：“时间过得太久。我也没办法确定猴穴的准确位置，只记得在这道瀑布后有一片与世隔绝的灵境。现在只有进入灵境才能想办法寻找出猴穴的下落。” 我明白时过境迁，就跟我们之前去过的祁狼山一样。在布莱克的记忆中它还是座青山，可是如今已积雪遍布。 不过只要知道了猴穴就在里面，我心中便多了一分的希望。 这样想着，我就问布莱克：“你说灵境在瀑布的后面？那我们岂不是要穿过这道瀑布？” 眼前的瀑布水流湍急。根本看不清后面还别有洞天。 布莱克点点头，伸手指了指瀑布的中心对我说：“我们现在要爬到那个地方去，然后通过中间的一个结界进入灵境。我之前告诉过你灵境附近妖物遍布，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尽可能的避免使用法术，以防止引来群妖的注意与攻击。” 他说完背起方北宸便开始朝着峭壁上攀爬。 布莱克本身是一只猫，所以这样的徒手攀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我却有些吃不消，峭壁常年被瀑布的流水冲刷得光滑，我无论是手还是脚都根本站立不稳。 我咬了咬牙尽量去抓住外凸的石壁，想利用手上的力气拼命往上爬。 十来分钟的功夫。布莱克已经背着方北宸到达了终点。我爬了没几步，心中一急，脚下就是一滑，径直后仰着摔在了地上。 我自听过布莱克的话后，一直未敢使用法术，就那样硬生生地摔在了坚硬的石地上。 随即，后背上钻心的疼痛感席卷而来，我意识到我的背部已经被一些尖锐的小石子给划伤了。布莱克在上方对我喊：“叶罄，你没事吧？！”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声回他：“我没事，我马上就上来！” 布莱克从上方扔下来一条绳子，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后。我将绳子绑在了腰上继续向上爬。中途有好几次我险些脱手，还好在绳子的保护下没有掉下去。 当我爬上瀑布中心点时，布莱克伸手拽住了我，将我给拉到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巨石上。 我喘了口粗气，如此近距离的聆听水声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布莱克问我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看了一眼一直昏睡不醒的方北宸，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休息了，我们现在就进入灵境吧。” 布莱克闻言背着方北宸纵身一跳，就跳到了水帘的后面。我也效仿着他的动作，一个大跨步跳入了水帘中。瀑布的流水在一瞬间打湿了我的衣服，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发现前方是一处洞穴的出口。 遥遥望去外面是大好的晴天，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绝佳的山水好风光。 这应该就是布莱克口中的灵境了吧！ “别以为你现在有法力就变厉害了。待会儿跟在我的后面，有什么危险我先上，知道了吗？”布莱克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我说。 我一怔。紧接着心中无比的温暖，笑着回他：“知道了。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小雪会那么亟不可待地和你结婚生子。布莱克。以后有你照顾小雪我很放心。” 他转过头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这是在留临终遗言吗？我怎么听着像是丈母娘对女婿的叮嘱，哼。少在我面前装长辈。” 我乐呵呵地一笑，心中喃喃道：算不上临终遗言吧，只是我们今后能够见面的日子也不多了。莫小雪是我最好的姐妹，能看见有一个可以照顾她余生的人，我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说话间我们已经出了洞口，外面的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 天空中烈日高悬，我被刺目的阳光晃得眯起了眼睛。脸颊上突然痒酥酥的，我伸手抓了一下，下一秒仿佛捏到了什么东西。我摊开手放在眼前一瞧，原来是一只火红色的蝴蝶。 它抖动了两下翅膀，从我的掌心中重新飞了出去。 布莱克告诉我：“灵境里的一切都不是凡物，那只蝴蝶也是正在修炼的生物。只是我们不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 “蝴蝶还会攻击人？”我脱口而出道。 布莱克“恩”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一处断崖，侧耳听了半晌继而道：“灵境中的一切和我记忆中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处断崖下有条镜河，我们只要顺河而下，终点便是猴穴。” 我赶紧跑到断崖边往下看，发现眼睛能看见的范围全都是缭绕的白雾。这崖边并没有石梯，我们如今又不能使用法术，难不成要跳下去？ 我想着又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倒是真的可以听见崖底潺潺流动的水声。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布莱克已经把方北宸放在了一棵树边，自己跑到一旁去捡地上的树干。 我问他：“你要干什么？” 布莱克头脑清晰。条理分明地沉声道：“现在我们面临着两个问题，一个是该如何从断崖下去河中，另一个是下去之后如何抵达终点？所以现在我负责伐木造船。你负责去找几根结实的藤蔓过来。” 大概从那一刻开始，我对布莱克的印象就有了极大的改观。 我从前以为他是一只就知道惹祸的蠢猫，没想到他自从当了父亲之后。便突然变得成熟稳重了。 一个钟头之后，我从参天大树上找来了七、八根长长的藤蔓。回到断崖边上时，布莱克也做好了木筏。他接过我手里的藤蔓。将其中两根拴在了木筏上，缓缓将其放入了断崖中。 随后，他又将其余的藤蔓拼接在一起。藤蔓的一端被固定在一颗巨大的古树杆上，布莱克将另一端交给我，淡淡道：“系在腰上，沿着崖壁下到木筏上。等你下去之后就拉一下藤蔓。我便背着方北宸下来。” 一番准备之后，我抓紧时间开始往崖下降落。 我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当穿过那一片缭绕的白雾之后，下方的河流情况也变得一目了然。心中一喜，我猛地一蹬崖壁，想着能够尽快下降到木筏之上。 谁料就在我出脚的同时。一只火红色的蝴蝶突然飞到了岩壁上。 我躲避不及，倏地将它踩死在了鞋底。那蝴蝶化作一片红色的粉末，随着风飘散不见了。耳边回想起布莱克之前说过的话。这些蝴蝶不会主动攻击人，可是前提是我们没有危害到它们。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想着我可不是故意的，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 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朝下滑去，最后当双脚落在了木筏之上，心中才倍感安心了一些。 我拉了拉藤蔓向布莱克传递信号，而后坐在木筏上喘了口粗气。 可我这一口气还没喘完，耳边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挥动翅膀的扑棱声。若是一两只昆虫挥动翅膀，也不至于会产生这么大的动静啊？ 头皮一麻，我抬起头就看见成百上千只蝴蝶自远方朝我一窝蜂地飞来。 与此同时，岩壁上的藤蔓也开始晃动，布莱克就快要背着方北宸下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险中求胜 这些蝴蝶都是如火的红色，密密麻麻地连成一大片，像是数枚红色的暗器向我齐刷刷地袭来。眼瞧着它们就快要撞上我的脸，我赶紧将头一低，惊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疾风从我发梢处掠过，我感觉这些蝴蝶已经将我给团团围住。有几只刚好停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紧接着，像是有一根根的细针扎入了我的皮肉中。我忍不住用手去将它们抓扯下来，就看见那些蝴蝶的触角闪着金光，上面还沾染着我的血液。血滴逐渐顺着触角流入蝴蝶的躯体中，它们翅膀上的红色仿佛更深了一些。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蝴蝶还是蝙蝠。竟然还会吸血！ 我刚将这几只抓了下来，下一秒又有无数只贴在了我裸露的皮肤上。那些针刺的感觉虽然不算太疼，可是却让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身旁崖壁上的藤蔓还在晃动，我担心布莱克和方北宸下来后情况会更糟，急忙捂住脖子仰头嘶吼道：“你们先别下来！” 随着我这一张嘴的动作，居然有一只蝴蝶径直飞入了我的嘴里。 我连忙将手探入口中，抓出那只蝴蝶扔在了水中，就看见藤蔓晃动的频率越来越高，耳边听见布莱克的诧异声：“这些蝴蝶是怎么回事？！” 我没时间向他解释。背着方北宸的布莱克握住藤蔓停在了半空中，有几只飞得高点的蝴蝶就朝着他们扑了过去。几乎就在同时，布莱克一挥手用法术解决了面前的几只。 他突地一下子飞身跳了下来，将方北宸放在了竹筏上。 布莱克一边用法术解决身周的蝴蝶，一边冲我骂道：“叶罄你是不是傻？！现在还不用法术，难道等着被这些怪物吸干血吗？！” 我当即反应过来，也是一挥手朝着右手边正欲袭来的蝴蝶击去。眼下情况危急，不比得先前的登山伐木。这些蝴蝶的数量庞大又会吸血，已经不是靠我们硬撑就能够熬过去的了。 我与布莱克左右配合，将近半小时之后才将蝴蝶全数剿灭。 天空中飘扬着一大片红色的粉末，我又环顾了四周一圈，以确定再也没有漏网之鱼。此时我一屁股跌坐在木筏之上。想起刚才的一幕还觉得心有余悸。 布莱克倏地一伸手覆上了我的脖子，一股凉意随即传来，我听见他说：“还好这些蝴蝶的触角没毒。”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心事重重道：“刚才我们使用了法术，不知道会不会引来群妖。” 布莱克冷哼了一声，又是一挥手用法术割断了藤蔓，漫不经心地对我说：“既然是无法更改的事，那么只要打起精神去迎接面对就好。” 布莱克的乐观积极，如同给我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我定了定心神，感觉身下的木筏开始顺着水流滑动。布莱克站在木筏的一脚，方北宸躺在最中央，从始自终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我怔怔地望着他，布莱克轻声安慰我：“你不用担心他，他暂时还死不了。让他多睡睡吧，这样身体消耗得也比较慢。” 我将目光从方北宸的脸上移开。也不知道是这是第几次对布莱克重复道：“谢谢。” 他破天荒的冲我一笑，连连摆头道：“你突然跟我这么客气，我还有些不自在。”布莱克说着又忽然很严肃地问我。“叶罄，其实景大哥是个好人。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但是我能看出他对你的爱。已经远远超出了我本来估测的程度。你不一定非得告诉我过程，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 提起景泽，我又想起了海泰山顶的那诛心一幕。 我的心尖一颤，垂着头应了一声：“或许景老师认识我的时间，远早过我认清他的时间。只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们的时间点永远都不会相交。” 木筏顺流而下，两岸的悬崖峭壁渐渐消失在身后，灵境中青山绿水美不胜收。 我们先前动用了法术，只能时刻提防着有妖物出现。可是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偶尔有一只小鸟也只是掠过了水面，而后唱着歌儿飞远了。 尽管如此，我紧绷的神经也丝毫不敢放松。 我和布莱克一左一右地盯着两岸，途中我连眨眼的次数都减少了许多。可谁曾料到半个小时之后，四周安静得诡异，倒是正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入水的噗通声。 我和布莱克几乎同时转过头去，下一秒就看见一条鲤鱼跃出了水面。 那鲤鱼的体形最先还很小，可是随着它不断跃出水面次数的增加，我惊讶的发现它的体形也在逐渐变大。 “噗通！”又是一声落水的声音，半人大小的鲤鱼落入了河中，溅起一股巨大的水花。 布莱克大叫了一声：“不好，是鲤鱼精！” 话音刚落，水中就窜出来一条金黄色的庞然大物。眼前的河流似乎已经容纳不下他庞大的身躯，鲤鱼精立在半空之中。张合了两下嘴巴，吐出了一连串的水泡。 我一挥手用法术生出了一道蓝色的屏障，将木筏与鲤鱼精隔离开来。 那些水泡最后撞在屏障之上。化作一股股黑色的液体流入了河里。鲤鱼精还在不断吐着水泡，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下变黑的河水，惊呼道：“水里好像还有东西！” 布莱克闻言也朝下看了一眼。立马就扛起方北宸飞到了岸边，冲我喊：“叶罄，快过来！河水中有妖气！” 我方才用法术支撑着屏障。此刻见他们去到了岸边，刚想收了法术也闪身过去，就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脚踝处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那东西将我拼命一拽，随即将我拽下了木筏。 我一下子掉入了漆黑的河水之中，鼻尖闻到恶心的鱼腥味。扑腾着想要朝着岸边游去。 可是这水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缠住我的脚腕不放，并且还想要将我往着深处拽去。我使用法术朝着水底袭去，那股黑水散开了不到三秒，片刻之后再度朝着我涌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抓住了我的手，使劲将我给拉出了河面。 缠住我脚腕的东西也被一并扯了出来。竟然是数条鱼眼穿成的白色绳结！ 布莱克沉声道：“叶罄，忍着！”说完就朝着我的脚下一挥法术。 那些鱼眼被法术割破的同时，爆出的液体飞溅在我的脚踝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感。布莱克带着我飞到了岸边，向我解释道：“那些东西都是妖气所化，你现在沾染了妖气，腿上可能会暂时失去知觉。你就留在这里保护方北宸，我去解决掉那只鲤鱼精。” “好，你小心！”我叮嘱道，挥手在我和方北宸面前生出一道屏障。 布莱克闪身立在了河面之上，与鲤鱼精展开了对峙。 那鲤鱼精似乎明白自己的妖术被破，倏地恼羞成怒，从嘴里发出一震怒吼。我看见它身上的鱼鳞不住地摆动着，下一秒浑身的鳞片就飞了起来，直直朝着布莱克袭去。 布莱克毕竟体内有着千年猫妖的道行，应付起来也还算是得心应手。 几番缠斗之后，布莱克飞身两掌拍在了鲤鱼精的双眼上。下一秒，鲤鱼精的身体一晃，变成了最初的巴掌大小，噗通一声淹没在了河中。 我的双腿已经恢复了知觉，见状收回了屏障。 我刚准备上前去找布莱克，却发现还是有些不对劲。鲤鱼精的妖术既然破了，那么为什么河水还是一片诡异的黑色？！ 第二百三十三章 被困猴穴 河水中的那种黑色无比的怪异，像是被倒入了大量的墨汁，却又比墨汁的颜色还要深沉。我无法用语言去描述这种色彩，只是当双眼盯着河面之时，心里还是禁不住地发毛。 几乎就在下一秒，那一片波动着的黑水突然变得静止。 河面犹如被遮盖上了一块巨大的反光黑布。我从那当中看见了自己和布莱克的倒影。心中顿觉不妙，我赶紧冲布莱克喊了一声：“布莱克，快到岸边来！”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双眼怔怔地盯着河面。我看见他一双眸子化作了猫儿的绿色，头顶上的两只猫耳朵生了出来，就连人形的身体也逐渐有了改变。 布莱克这是快要变回猫形了！ 难道是这河中的妖气激发了他体内猫妖的灵力？！ 就在我瞠目结舌的时候。化作黑猫的布莱克一下子跳入了河水之中。伴随着一声“噗通”的声响，河面上溅起了片片水花，片刻之后黑水再度聚拢将布莱克给完全淹没。 这河底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怪物，布莱克看样子又有些奇怪。我之前答应过莫小雪会带着布莱克平安回去，眼下也顾不得多想，我施法将方北宸保护起来，而后也跳入了河中。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头钻进了河中，紧接着鼻尖还是嗅到那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这条镜河比我想象中的要深。我一鼓作气朝着水底游去，左右张望着布莱克的身影。河底的水不如河面上那么漆黑，四周生长着礁石和水草。我眯起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角落，毕竟现在的布莱克已经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在这宽阔的河底很难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恨在这水底无法呼喊，我只能尝试着用法术向着四周探去。 不一会儿，我的法术居然真的有了回应。我以为是布莱克就在附近，便顺着传回来的法术方向游去。游了能有十几米，眼前出现了一片刺目的金光。我下意识地侧过头去，就听见耳畔有叽叽喳喳的动物叫声。 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我转过头发现竟然是一只黄毛猴子，当即吓了一跳，没想到猴子居然还能生活在水中！下一秒。我的脑海中就又闪过了一个念头：这灵境中的东西都不是普通的动物，眼前的这一只猴子多半也是猴妖了！ 我正准备施法甩开它，那叽叽喳喳的叫声再度响了起来，并且一阵高过一阵。紧接着，从那片金光之中走出了差不多十来只猴子，个个长着黄色的毛发，龇牙咧嘴地冲我叫嚣着。 原先抓住我手腕的猴子仿佛瞬间有了底气，一下子扯着我往前走。 我一挥手将它甩到了身后，与此同时另外的几只猴子纷纷扑了上来。这水中的阻力似乎对他们毫无影响，它们的身手还如陆地上那般敏捷。几只猴子分别抓住了我的手和脚，随后把我给正面向上地抬了起来。 我赶紧念动口诀使用法术，猴子们见状加快了步伐，将我带入了金光之中。 一进入里面我才意识到很要命的一点--这片金光就好像一个特殊的结界，我的法术在这儿根本施展不出来！ 猴子的叽叽喳喳声显得无比欢快，它们抬着我穿过那片金光。来到了里面的一处水底洞穴之中。 这是一个百来平米的洞穴，正中种着一棵望不到尽头的蓝色大树。树干上躺着许多的黄毛猴子，于树干的下方有一个铁笼子。笼中关着的那只黑猫有些眼熟，不是布莱克还会有谁？！ 洞里没有水，干燥得令人无法相信是在水下。 我经过笼子的时候喊了一声：“布莱克！” 它蜷缩着身子连眼也未抬。只是虚弱地叫了一声：“喵呜。” 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受了伤，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毕竟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那群猴子抬着我来到树下，叽叽喳喳地对着树上的同伴说话。下一秒，从树上跳下来几只猴子，围着我转了几圈后窜到了角落的废物堆中。翻找了许久后找来了一个大笼子。那几只猴子将笼子放在地上，为首的一只用手在我身上比划了两下，猛地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 我猜它们的意思或许是说。这个笼子太小装不下我。 “布莱克！”我不死心地冲着布莱克再度喊了几声，“你快醒醒！小雪和小萱还在家里等着你！” “喵呜！”他这次总算微微睁开了眼睛，绿色的眼珠子中充满了绝望与伤感。 我这才看见布莱克的背上似乎正在渗血，那是一道隐藏在黑色毛发下的伤口。我定睛一看，有些像是被这些猴子给抓破的。 布莱克一定和我一样，方才掉入河中后也被这些狡猾的猴子给抓走了！ 猴子们还在叽叽喳喳的商量着什么。站在最前方的一只老猴子一拍脑袋，咧开嘴对着其余的猴子一笑。它转身又跑去了角落中，这次找来了一把巨大的鱼叉。 老猴子独自举起鱼叉有些费力，身体歪歪扭扭的左右晃悠，其余的年轻猴子见状也去帮忙。我看见五只猴子一起举着那把鱼叉，目露凶光地盯着我。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心说难不成找不到能够关进我的笼子，这群猴子想要把我当鱼给叉起来？！ 如今我不能使用法术，还被身下的猴子禁锢住了手脚，就算想肉搏也无能为力啊！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猴子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默契十足地举起叉子朝着我冲了过来！我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可是那些猴子将我的手脚腕抓得太紧，压根就使不出分毫力气。 那把鱼叉锋利，尖头闪着利器的白光。 五只猴子纵身一跳，猛地将其朝着我的胸膛处刺来。我看见鱼叉离我近在咫尺，几乎立马就会贯穿我的心脏。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块横空飞来的石子击中了当中的一只猴子。 我看见尖头突然偏离了方向，随即刺入了我身下抬着我的一只猴子的手。 那猴子龇牙咧嘴地怪叫了一声，一下子松开了我。 其余的猴子见状也有些害怕，我趁机再度挣扎着逃开。跑到洞口处才看清刚才救我的那个人。他的鬼魂飘忽不定，不住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就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北宸！”我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本该昏迷不醒的方北宸。 我下意识地以为他能够来到水下。是不是恢复了些许法术？可是又见他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才明白他怕是冒死支撑着鬼魂，强行进来这里救我的。 心中一空。方北宸的鬼魂近乎半透明的状态。他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终于开口对我说：“夫人。按照我说的做。” 他话音刚落，耳边又响起了那群猴子叽叽喳喳的叫嚣声。 我看见眼前密密麻麻的猴子，忽而又想起了布莱克曾经说过，我们要寻找的那处地方就叫做“猴穴”。顾名思义，会不会真的就这么巧？我们要寻找的猴穴。其实就是这水下的群猴洞穴！ 不过如今我们被困在这猴穴之中，只有解决了眼前的这些猴子，才能够去考虑接下来的事。 我冲方北宸点点头，他喘了口气，告诉了我一个新的咒语。 我念动口诀，配合着法术不断朝着上前攻击的猴子们挥去。索性这些猴子虽然是妖，不过妖力都不怎么强大，几下子的功夫就被我打得心生畏惧。 我看见有几只猴子已经一溜烟地逃出了洞口，心知方北宸的办法就快要成功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上古法源 就在之前的时候，方北宸告诉我这处洞穴中被施加了封印，必须要先进行解除才能施展法术。可是这里面的封印又是隔绝外面水流的关键，如果解除了封印，外面的河水就会逐渐涌入洞穴中来。 我们陷入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只是面前的这些猴子远比外面的河水棘手。 一番权衡之后。方北宸让我先用咒语解除封印。 此时封印被解除，我一挥手用法术袭击了面前的几只猴子。它们被我打得落荒而逃，纷纷龇牙咧嘴地朝着洞外逃窜。我回过头看见河水正通过被破坏的封印，缓慢地流入洞穴之中。 我的双脚被水流浸湿，知道用不了多久，等到河水彻底冲破封印。就会排山倒海地占领这处洞穴。树上的猴子已经逃走了三分之二，我没有时间再多等待，反身用法术朝着洞穴上方的一块巨石披去。下一秒，石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刚好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堵住。 我喘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准备去解决余下的几只猴子。 那些猴子见识到我施展法术，纷纷后退着躲在了墙角，一双双眼睛泛着眼泪。我看见其中有一只母猴，它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猴子。突然跪在地上朝我连连磕头。 我被这样的场面刺激得心窝一软，就淡淡说道：“算了，它们现在也不敢袭击我们，就姑且放过它们吧。” 方北宸又咳嗽了两声，让我快去把布莱克放出来。 我快步上前打开笼子，用法术替布莱克修复了伤口。布莱克躺在我的手上动了动，而后倏地跳回了地面上，一伸懒腰重新化作人形。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整体看起来并没有大碍，舒展了一番筋骨后沉声讲道：“这里就是猴穴！估计是镜河的流域发生了变化，才将猴穴给淹没了。” 我闻言喜出望外，没想到果真和我之前猜测的一样。我们误打误撞反倒是到达了终点。要不然就凭我们乘坐木筏找遍镜河，也不会料到这个地方是在水底！ 我关心了一番布莱克的伤势，他摆摆手说无妨。 布莱克眯起眼睛打量了四周一圈，最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棵蓝色的大树，对我们说：“没错，上古法源就藏在这棵树里。” “藏在树里？”我不禁反问道，“难不成我们要把这棵树给劈开？” 说话间布莱克就闪身到了树边，上下三掌拍在了粗壮的树干之上。下一秒，树身微微颤抖了几下，竟然从中间部分裂开了。一道金黄色的软梯从中落了出来，我顺着梯子的尽头望去，发现在树干与枝丫分岔的地方，放着一个纯白色的坐垫。 布莱克欣喜道：“从前明珠巫师就是在那里吸收灵气的。方北宸如今的情况，想要恢复法力可能不太容易，不过只要上去打坐一个时辰。应该就能治愈他身上的伤痛。” 我听见布莱克的话，回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方北宸。 他唇角无力地弯起一个笑容，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就向着大树走去。方北宸的背影单薄。走得每一步都令我提心吊胆。我多么想去扶他一把，可又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我心中的方北宸，他能够面对一切的打击。哪怕是直面着死亡。他也从未有过畏惧，更何况是眼下的这点煎熬。 我看着方北宸一步步走向软梯，他伸手正准备抓住梯子往上攀爬，可就在迈脚而上的同时，金黄色的软梯发出了一阵金光。方北宸被这股金光一下子击到了石壁上，化作了一股白烟。 “北宸！”我大叫了一声。布莱克飞身上前，身影奇快地穿梭于白烟之中。 我看不清他的动作，不过数秒之后方北宸的鬼魂又若影若现地落回了地面。 布莱克额头的冷汗直冒。沉声对我说出了一句令我心惊胆战的话：“叶罄，来不及了。他身上的命魂已经逃走了，方北宸的魂魄就快要魂飞魄散了！” 方北宸双目紧闭地飘忽在半空之中，我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听见布莱克无比自责地对我说：“对不起，是我忽视了法源力量强大。没有法术的鬼魂很难靠近。” 不……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 这里没有一个人有错，我们明明已经千辛万苦地来到了灵境，为什么上天还要这么捉弄我们？！ 我看着方北宸变得越来越透明的鬼魂，“魂飞魄散”四个字像是一把直抵我胸口的手枪。我嗅到火药与死亡的气味，感受到那种比自己临死前更加痛苦与绝望的滋味。 对了，命魂……命魂！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流着泪问布莱克：“我的身上有他的命魂，你能不能让他附身在我的身上，我带着他去吸收灵气。鬼魂不是都可以找肉身的吗？我记得从前我还被狐妖附身过！” 这是我最后的一丝希望，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布莱克，直到他神情复杂地对我点了点头，叹气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说的这个方法可以一试，但是会令你无比痛苦。因为你的肉身无恙，然而方北宸的魂魄却受了重伤。要想法源治愈方北宸的伤势，就得吸收大量的灵气。这些灵气会侵蚀你的肉身，令你到时候生不如死。” 我对他说的这些全不在乎，双耳仿佛只听见布莱克说“可以一试”。 可以一试，就说明还是能有成功的希望！ 我冲到方北宸的身边，布莱克令我闭眼，随后我感觉一阵阴风迎面扑来。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耳边听见布莱克低声道：“方北宸的鬼魂已经进入你的体内了，只是魂魄太虚弱，你现在不会感应到他的存在。待法源治愈了他的伤后。他便会逐渐苏醒过来。” 我点点头就去攀爬那座软梯，那个白色的垫子就放在树干之上，看上去无比的神圣纯净。 我翻了个身坐盘膝坐在垫子之上。忽而感觉身周一暖，眼前闪过一抹五色的亮光。我禁不住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血雨腥风的战场。 厮杀搏斗的声音此起彼伏。 战士们的呐喊声、擂鼓喧天的击打声、刀剑搏杀的噼啪声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耳朵里。我猛地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眼前是一片赤红色的山坡。 山坡上堆满了无数具阵亡的战士尸体，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一群群半人半猴的怪物在山坡上奔跑。啃噬着这些亡者的尸身。 我看见它们将死者的胳膊拧了下来，放在嘴边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有些反胃。 就在这时，天地间闪过了一片蓝色的光芒。 紧接着，于半空中出现了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他背对着我，挥舞着手中巨大无比的宝剑，向着那群猴子发起了攻击。 当那些蓝光覆盖到大地之时，猴妖们纷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下一秒统统倒在了地上。 “你竟敢残害我的臣民！”天地间又是一个叫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人身猴头的怪物出现在了男人的面前。他幽幽问道，“哼，你就是主管人间的战神？” 男人没有回话，身影一闪就和怪物缠斗在了一起。 画面突地一转，我感觉身体如火般炙热，豆子大颗的汗水不断从头上冒了出来。 树下的布莱克冲我喊道：“叶罄，坚持住！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我咬牙定了定心神，眼前的画面在一瞬间又回到了那处赤红色的山坡中。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人间战神 男人和猴头怪物打得不可开交，武器碰撞发出的声音刺耳。 我先前听怪物说男人是主管人间的战神，自然身形法术都高深莫测。只是这猴头怪物也非等闲之辈，他一挥手竟令山坡上死亡的猴子重新复活了过来。那群猴子翻滚在半空之中，待到猴头怪物一声令下，便直直朝着男人迎面扑去。 男人一闪身躲开了几只。宝剑在空中几下比划，刹那间便剿灭了大数的猴妖。 也就在男人回身的片刻，我才看清楚他的脸。 他一对狭长的丹凤眼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动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霸道的王者气质。 这个男人怎么会长得和方北宸一模一样？！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那猴头怪物连闪了几下身形，最后逼近了男人的跟前。男人举起宝剑挡在胸前，嘴里念了一个什么口诀。下一秒他便倏地飞身凌于宝剑之上，直冲冲地朝着猴头怪物飞去。 我没敢眨眼睛，就看见男人连同着宝剑一起穿过猴头怪物的身体。 那怪物的身子一怔，瞪大的眼珠子仿佛就快要掉出来。它的嘴中喷出一口鲜血，一下子坠落在了地面上。此时怪物的双腿跪在地上。我看见他脸上的皮肉一块块掉了下来，嘴中愤恨道：“你为杀我竟动用了和合诀，明年便是神界的历劫年。你若渡不过天劫便会落入轮回道中！” 男人冷笑了一声，幽幽回道：“斩妖除魔乃是我的职责，生死轮回于我又有何惧？” 我感觉身体像是被一团火焰燃烧般的痛苦，眼前的画面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为什么那个男人会长着一张和方北宸一模一样的脸，难道说方北宸的前世竟是神界主管人间的战神？ 我稀里糊涂地想着，片刻之后大脑如通一团乱麻。 我盘腿坐在垫子上，那些五彩的光点渐渐包围了我的身体。我猜想这一定就是法源传输过来了的灵气，如今我仍旧没感觉到方北宸的气息，就证明他的魂魄对灵气的吸收还不足够。 索性那种灼热的感觉持续了没多久，四周总算恢复了一片平静。我喘了口粗气，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往我的身体中窜。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同于被鬼魂或者妖物附身。倒是有些像……像是被一双手隔着衣服抓挠。挠得我的后背痒酥酥的。我下意识地侧过头朝着后背看去，先是看见一条细长的黄色尾巴，随后再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一只猴子！ 我大惊失色，那猴子仿佛已经撕破了我后背的衣服，正用锋利的爪子不断地抓扯着我的皮肤。我疼得咬牙切齿，却要保持打坐的姿势，只好冲着树下的布莱克大叫了一声：“布莱克，我身后有只猴子！你快用法术把它给赶走！” 布莱克应了一声，飞身立于半空之中。 他看了一眼我的身后，诧异地对我说：“哪里有什么猴子？我怎么没有看见？” 那只猴子还在我的背后抓扯，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听见布莱克惊讶地对我说：“叶罄，你后背上的皮肉绽开了！”他说着想用法术去帮我治疗，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咬牙道。“不行，现在一动用法术，灵气就会被逼回法源中去。” 我闻言一惊。忍住疼痛对他低声道：“我没事，不能前功尽弃！” 布莱克目光闪烁地看了我一会儿，大概也不忍看我此刻痛苦万分的模样。就飞身回到了地上。后背上的疼痛感一直未减，那只看不见的猴子似乎掀开了我的皮肉，当下正在吸食着我的血液。 “啊！”我忍不住低喝了一声。双手捏住拳头将指甲掐进肉中。可是即使这样十指连心的痛感，也丝毫无法转移我后背皮开肉绽的痛苦。 我的嘴唇开始颤抖，此刻我心中唯一能够支撑我坚持下去的动力，便只有方北宸一人。 我低声对自己说：“叶罄，肉体上的疼痛算得了什么？！坚持住！” 我不断催眠着自己，同时在心中呼唤着方北宸：“夫君。你感觉好些了吗？求求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不许你离开我！” 就这样强忍了也不知道有多久，身后的猴子似乎吸饱了我的血，倏地翻身来到了我的跟前。我睁开眼睛看清它的模样后，当下也是吓了一大跳。 它除了脑袋之外的身体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只是这具身体有些袖珍。就像是两、三岁的孩童般大小。它屁股后面的尾巴不断甩动着，一颗诡异的猴子脑袋正对着我，嘴角正冷冷地笑着。 这正是我在之前见过的猴头怪物！在那个画面中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它惨死在了战神的剑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如今的猴头怪物除了身形变小了以外，几乎和我在画面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你的血液味道不错，我已经吃饱了。把你身体里的那个家伙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猴头怪物突然开口，幽幽对我讲道，“我等他等了近千年。既然今日有缘在这里相见，我便要报昔日的血海深仇！”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猴头怪物要找的人，果真就是方北宸！ 我谨慎地盯着它，冷声回道：“你找错人了，他不再是主管人间的战神。” 布莱克听见我的声音，开口问我怎么了？他话音未落，就看猴头怪物转过头朝着树下看了一眼。随即布莱克就立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一双眼睛目光呆滞。 “哈哈哈哈。”猴头怪物回过头朝我大笑了一声，“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他给我交出来！” 我冷眼看着他，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心中想着猴头怪物既然要让我交出方北宸的鬼魂，说明它没办法从我身体中硬抢。这样想来我就安心了不少，调整了一下打坐的姿势不去理他。 猴头怪物见我没有反应，当即有些恼羞成怒。他的猴脸凑到我面前龇牙咧嘴了一番。 我闭上眼睛不为所动，下一秒感觉脸颊一疼，再度睁开眼时看见那张猴脸近在咫尺。它锋利的牙齿在我的脸上咬了一下，眯起眼睛对我说：“下一口，就是一块块撕掉你脸上的肉。” 几滴血液顺着我脸上的伤口流了下来。 我瞪着猴头怪物，也冷笑道：“那你就来吧。”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他又恶狠狠地朝我扑了过来。就在他的牙齿快要咬住我脸的同时，我的身体猛地一怔，方北宸的鬼魂一下子从我体内窜了出来。 我大惊失色，看见他虽然已经清醒，但是样子依旧十分的虚弱。 方北宸一把将猴头怪物从我身前推开，两人滚在了半空之中，扭打在了一块儿。我想要起身去帮忙，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五彩光点的包围下，根本没办法站起来，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眼睁睁看着猴头怪物将方北宸压在了身下，忽而一爪子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方北宸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猴头怪物一把将他给拧了起来：“战神转世？我想你一定没有试过皮肉一块块从身体上掉落下来的滋味。就好像昔日的我，被你的和合诀所伤时一样！” 猴头怪物的脸唰地一变，他的一张脸无比的狰狞，皮肉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徒留下一副森森的白骨。那些猴子的五官就好像硬生生地卡在了骨头之间，说不出的怪异恐怖。 我心中大喊着不要，看见猴头怪物一伸爪子，飞快地挥向了方北宸的脸！ 第二百三十六章 面目全非 锋利的爪子犹如利器，一下子拍在了方北宸的脸上。 猴头怪物的那一掌仿佛带着法术，径直从方北宸的鬼魂中穿透过去。等到它收回爪子的时候，我才看清方北宸的右脸上横生出了一道口子。那伤口从他的眼角贯穿到鼻梁处，蓝色的血液不断往外涌。 我心中一惊，只见猴头怪物又是一爪子朝着他袭去。 他的动作飞快。方北宸躲闪不及，脸上被硬生生地抓下来了一块皮肉。 那不等同于肉身的皮肉，鬼魂附在肉身之上，即使身体受损也不会有疼痛感。可是如今的方北宸早已脱离了肉身，猴头怪物是直接摧毁的他的原形。 皮肉携带着一缕白烟落在了猴头怪物的手中，它将其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随后大笑道：“昔日你毁我元神，今日我便食你肉骨！” 方北宸皱紧了眉头，剧烈的痛感令他额头上的青筋直冒。脸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他眯起眼睛冷峻地看着猴头怪物，幽幽道：“你说的事我已经全然记不起了。不过若是前世你死在我的手上，那么今生你依旧还会重蹈覆辙。” “狂妄！”猴头怪物龇牙咧嘴道，半晌眼珠子一瞪，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法源给我的灵气虽不足以让我复原修为。不过我却可以借这股灵气暂时施法。你刚才吃进了我的一缕鬼气，那当中就有我刚才施下的法术。”方北宸说着就猛地朝着猴头怪物扑了过去。 猴头怪物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竟然没有及时的躲开。两人最终扭打在了一起，方北宸体力虚弱，然而怪物也受了重伤，一时间难分胜负。 恍惚间，我看见一旁的布莱克微微动了动肩膀，像是就快要苏醒过来。心说是不是猴头怪物受了伤，所以他施在布莱克身上的法术才会失效了。我连忙朝他喊道：“布莱克！” 话音刚落，布莱克的肩膀又抖动了两下。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说话了。 我也尝试着起身，发现原先控制着我行动的神秘力量已经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我飞身来到了方北宸和猴头怪物的身边，瞧准时机一掌劈在了猴头怪物的背上。下一秒，它的身躯猛地一颤，眼珠子从白骨中落了出来，最终滚在了地上。 此时他的双眼徒留一对空洞洞的眼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咆哮道：“为什么我竟生生死死都斗不过你？！” 方北宸冷哼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身后发出一声闷响，布莱克突然倒在了地上。我见状赶紧闪身过去查看他的情况，也就在我离开的同时，猴头怪物的元神逐渐变得透明。 我扶起布莱克，发现他是后背的伤口再度裂开了。我给他灌输了法力治愈，布莱克缓缓睁开了眼睛，对我说了一句：“闪开！”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忽然听见一阵疾风刮来，回过头就看见是猴头怪物的元神朝着我袭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方北宸闪身挡到了我的跟前。 那怪物的元神一下子撞进了他的体内，方北宸的身体一怔，紧接着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 “北宸！”我大叫了一声。冲过来将他抱在了怀中，低头看见他一张英俊的脸已经面目全非。 那原本就触目惊心的伤口在瞬间扩大，紧接着皮肉一块块从他的脸上落了下来。不一会儿。方北宸的半张脸就变成了骷髅般的森森白骨。 我的手颤抖地抱住他的肩膀，他的浑身都被冷汗给浸湿。 此时他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我。唤我：“夫人，别看我。”他咬牙才能说完余下的话，“我怕我会吓着你。” “不。我不怕你。无论身形外貌如何，你都是我的夫君。” 我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淹没在他蓝色的血液之中。 方北宸说完这一句话。又开始痛苦地翻滚了起来。我隐约看见猴头怪物的元神还在他的身体内，天地间响起一阵微弱的冷笑声：“这一世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头顶上方一片阴影笼罩，布莱克飞身过来用手在方北宸的颈部一点，对我说：“快送他继续去吸收灵气，现在只能通过他自己吞噬掉体内猴妖的元神！” 我的脑袋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布莱克一把从我怀中接过了方北宸。他抱着他飞身上了树干，将他放在了那团白色的垫子上。对他厉声道：“方将军，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 方北宸痛苦地点了点头，挣扎着盘膝坐在了垫子上。摆出了一个打坐的姿势。 我跌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看着他，仿佛已经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布莱克回到了地面上。过来安慰我：“叶罄你别急，方北宸意志力坚强，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战胜猴妖的。只要吞噬掉猴妖，再加上法源对于他伤势的修复。他说不定这次能够因祸得福，重新获得修为。” 我分不清他是在安慰我，还是真的相信方北宸能够办到。 我怔怔地望着布莱克。半晌才轻轻点了一下头，移开眼继续去关注方北宸的情况。 我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那张千疮百孔的脸，当真一点也不觉得可怕。我想无论方北宸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八岁那年我邂逅的大哥哥，永远都是十九岁那年我嫁的夫君。 我就这样看着他，近一个时辰之后，方北宸突然喘了口气，看样子应该吞噬掉了猴妖的元神！ 几乎就在同时，我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布莱克大骂了一声：“死猴子！” 我转过头去，发现原本被巨石堵住的洞口，不知怎地竟被钻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外面的河水开始往里面涌进来，那只抱着小猴的母猴站在洞边。手中拿着一个锤子还在不停地敲击着巨石。 方才的情况太危急，我们只顾着对付猴头怪物，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方北宸的身上。完全忽略了这洞中还有几只猴子！ 母猴见我们转过头去看她，更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随着她那一锤子的落下，原本拳头大小的洞口在刹那间扩大。汹涌的河水灌了进来。冲击力将巨石给撬动。我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巨石就已经朝着我们的方向滚了进来。 我和布莱克飞身而起躲过了巨石，河水一股脑地灌进了洞穴中。 水流的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想，几秒钟不到的时间，整座洞穴就被河水给填满。我对布莱克做着手势，让他赶紧先上岸去。布莱克元气大伤，大概也是真的支撑不住了，告诉我让方北宸在坚持五分钟，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就大功告成了。 布莱克说完就朝着洞外游去。 我施展法术游到了法源的附近，一伸手拉住了漂浮在水中的方北宸。 我将他拉进回树干上，令他重新坐在了法源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北宸，坚持住！” 河水往着他的口鼻中灌去，他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想了想，一下子贴上他的嘴，为他灌输了些许空气。 片刻之后，方北宸的眸子忽而睁开。他看了眼四周的环境，错愕地想要将我给推开。 我紧紧地抱着他，弯起眼睛淡定地对他笑。我知道他一定能读懂我眼神中的含义，在心中喃喃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离不弃 方北宸的嘴唇连带着身体都冰凉得可怕。 他没有力气推开我，在尝试了几下后也只能放弃。我坚定地抱着他，不断为他灌输着我体内的空气。片刻之后，我看见他的眸子越来越明亮，知道他正在一点点的恢复。 河水将我们给团团包围，哗啦啦的水声充斥在耳畔。令我有种想要睡觉的感觉。 又或者说，这可能是空气耗尽后感到的窒息。 我的眼皮渐渐往下搭，最后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嘴里传来一股凉意，是方北宸在给我传输法力！ 我猛地睁开眼睛，撞上那双再也熟悉不过的眸子。那双眸子镶嵌在森森的白骨之中。明明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我却能感受到他目光之中的温柔与爱意。 我一下子推开他，当即意识到一个时辰已经到了，方北宸他现在已经完全治愈了！ 心里一喜，方北宸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下一秒闪身带着我回到了地面之上。 此时我坐在岸边呛了口水，布莱克欣喜地望着我们，问方北宸：“方将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方北宸的声音镇定。轻声答道：“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并且吞噬掉猴妖的元神之后，我得到了它的修为与灵气。” 我听得无比安心，抬起头想去看他。 可就在我抬头的瞬间，方北宸忽而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我落寞道：“夫人，你还好吗？”我一怔，紧接着应了一声，就听见他继而道，“我回去冥府闭关一周，劳烦布莱克你带着小罄先回去。” 他说完还未等我应答，就一闪身消失在了眼前。 布莱克过来扶起我。沉思了片刻对我说：“叶罄，方北宸他的脸……哎，你得给他些时间冷静与修养。这样吧，回去之后你先住到我家里去，让小雪和小萱好好陪你散散心。” 我点点头，跟着布莱克出了灵境，浑身湿漉漉地回到了莫小雪的房子里。 莫小雪和小萱正好在客厅中，见着我们回来也没有多问，就先让我去洗了一个热水澡。中途她找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给我，我接过后关上浴室的门打开了花洒。此时我站在花洒下面，任凭热水冲刷掉我身上的鱼腥味。 脑中和心里同时想起方北宸落寞的背影，我的鼻子一酸，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我神情恍惚地洗完澡出了门，莫小雪将我拉到沙发上休息。小萱从厨房里端来了一盘水果拼盘，笑嘻嘻地对我说：“干妈。吃点水果吧。” 小萱如今已经成年，她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一双眼睛依旧清澈动人。 我说了一声：“谢谢。”小萱也坐在我的身边。挽住我的胳膊温柔道，“干妈，等干爹闭关出来就会来人间见你的。这段日子你就安心住在我们家里。明天你陪我出去逛街好不好？” 我知道一定是在我洗澡的期间，布莱克将灵境中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母女俩。她们担心我会难过，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的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弯起唇角应了一声：“好，明天我们一起去。” 一晚上的时光都在和莫小雪她们的闲聊中度过，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们在说。我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聆听。中途的时候，小萱提到布莱克和莫小雪之前补照过一套婚纱照。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出一本相册，我看见身穿洁白婚纱的莫小雪幸福地笑着。布莱克一身黑西服显得英俊十足。不知怎地，我就联想到了之前我和方北宸去过一间摄影工作室，也拍过一套“白头偕老”主题的写真。 我至今还记得相册的封底有一句话：“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不离不弃的陪伴，才是这个世间最长情的告白。 方北宸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人的闭关修养，而是亲朋友好友或是爱人的陪伴。 我的心里一空，赶紧问莫小雪：“小雪，我方才换下来的湿衣服在哪里？” 莫小雪有些糊涂，带着我去了洗衣机边。我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了那枚金叶子。拿在手中决定尝试着和方北宸沟通。 晚上我躺在次卧的床上，手里举着那枚金叶子念动了相思咒。而后，我将它凑在唇边轻声道：“夫君。你现在已经开始闭关了吗？” “我很想你。不过我现在住在小雪的家中，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心。” “我知道你当下或许没勇气面对我。你或许会担心我会害怕现在的你。可我们不是已经拜堂成亲了吗？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便认定了你是我今生的夫君。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也不会改变。” “还记得我们去拍的写真吗？说好要一起白头偕老，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哼，我还没有跟别的男人跑掉，你就要先抛弃我了吗？” …… 我一连说了好多的话。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 最后我迷迷糊糊地睡去，清晨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金叶子。 它没有变成银色……说明方北宸根本没有回复我…… 我有些失落，小萱就来叫我吃早饭。一整天的时间我都和小萱母女在商场度过，期间我偷偷看了好几眼金叶子，发现始终没有变化。 我在莫小雪的家中一住就是五天。 这五天以来，我每晚都用金叶子给方北宸传话，可是他连一句应答也没有回复过我。 第六天的时候，我感觉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就主动提出回去自己的家里。莫小雪一家大概是见我精神状态不错，也没有再挽留我。临走之前布莱克突然问我：“叶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我一定救出景老师。到时候等我们平安归来的时候，第一个就会通知你。” 他点点头，面不改色地对我说：“我这一生最佩服和最感谢的人就是景大哥。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能够变成人形，更加不会有现在的安稳生活。所以如果届时你们去救他，请记得通知我一同前往。” 回到家后。我窝在沙发上通过看电视打发时间。 无聊的电视节目催人入眠，我迷迷糊糊中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音有些熟悉，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一张薄被。 方北宸就坐在我的身边，面对着电视屏幕呵呵直笑。 那电视中播放的是一部我很喜欢的喜剧电影，从前我曾经和他开玩笑说过：“这部电影完全戳中了我的笑点，改天你一定得抽空去看看。微博上不是说过吗？笑点不一样，还怎么做夫妻？！”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或是感应到我已经苏醒，也在一瞬间转过了头来。 他的半张脸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那面具完美地贴合在他的五官之上。让人看后不但不会觉得怪异，反倒还增添了几分霸气。 方北宸一双温柔的眼眸看着我，轻声对我说：“看来我和夫人的笑点是一样的。” 我一下子坐起身来，他顺势将我揽入了怀中，低声又对我说：“夫人说的每一句话，我在闭关期间都已经听见了。没有用金叶子第一时间回复，是觉得这一句话我应该亲自对夫人讲。”他叹了口气，声音清澈而舒心，一字一句撞入我的心窝里，“夫人若不离不弃，为夫必生死相依。” 第二百三十八章 集思广益 方北宸的话触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道出了我对他同样的心声。 我弯起唇角依偎在他的怀中，他的胸膛宽阔，总能让我感受到一种特别的安心。我侧了侧身子，调整到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抬起脸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窗外是漆黑一片的夜色。房间里也唯有电视机屏幕发出的亮光，却足以让我看清他那张憔悴不堪的面容。 他的下巴线条柔和，半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隐藏在昏黄的光线之中。 我伸手抚上那一副冰凉的面具，他的身子下意识地一怔，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冲他一笑，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认认真真道：“戴上面具的夫君，没想到也是如此的英俊霸气。我之前在历史书籍上看过，说是古代有一位将军。因为相貌生得过于美丽，而不得不戴着面具上战场。如今我想起你生前也是一位将军，可曾在战场上被敌军惊艳过相貌？” 方北宸被我逗得轻声一笑，和我开玩笑道：“说不定，我就是夫人口中的那位将军。” 我闻声反问道：“噢？那位将军据说好色成性，生前娶过十几位妻妾。啧啧。当真是你？” 我话音刚落，他的笑声变得更加爽朗，一伸手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他只笑不语，良久才又叹了一口气，在我耳边回道：“我不知道今后会经历几道轮回，也无法估测还会遭遇几次转世。不过今生今世，我只会有叶罄一位妻子。直至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我收回手抱住他的后背，将头埋入了他的臂弯中，无比坚定地“恩”了一声。 窗外夜色正浓，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了许久，直到我打了个哈欠。在方北宸的怀中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八点，我睁开眼睛第一声便是呼唤他的名字。“夫君”两个字刚叫出口，才发现自己还身在他的怀中。 方北宸听见我的声音，低下头温柔地问我：“夫人昨夜睡得可还好？”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我睡了一夜。 “睡得很甜，还做了一个梦。”我从他的怀中起身，继而道，“梦见去到了花海，一切都和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我昨夜的确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九岁，在梦中的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停下脚步，永远定格在我十九岁身处花海的片刻。 方北宸温柔道：“如果还有机会，为夫必定要带着夫人在花海中长住。” 我在心中暗自附和道：“是啊。如果还有机会……” 我定了定心神，认认真真地和他谈起了正事：“好啊，不过在去花海之前，我们还得先去把景老师给救回来。” 如今距离景泽被黑衣人抓走，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我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景泽就会多面临一分危险。而且在海泰山顶时，景泽已经被所谓的邪神之躯控制了意识，近乎走火入魔的状态。 想到这些我心里一紧，很担心他现在的处境。 方北宸开口告诉我：“在冥府中闭关的时候，我也派人去调查过黑衣人的线索。可是派出去的人都一无所获，可见此人非同小可。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找到他的踪迹，也就不可能救得出景泽。” 当日黑衣人的身手至今还令我印象深刻，我再度想起他将夏侯正声的魂魄注入方北宸体内的画面，想起他在景泽的身体内放入阎罗盘的画面。 这两样东西都关乎着方北宸和景泽的生死命运，黑衣人究竟是何等身份，竟然能办到这样的事？！ 而且这个黑衣人所做的一切，似乎比老道所做的更为周密，他的阴谋也一定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巨大。 我陷入了沉思。半晌想到黑衣人抓走景泽之前所说过的话，那时候他说：“想要救他吗？那就去找到灵玉的第二任主人，到时候我就可以让你们三人团聚了。” 老道在临终前曾经告诉过我，灵玉的第二任主人其实就是我妈。 黑衣人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设计好引我入套，好让我去找到我妈的鬼魂！ 脑袋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黑衣人说不定也和我妈认识！他之前说过，世间之人倾其一生追寻的永生不死，不过是愚蠢者的短浅目光。既然如此，那么能够逆转生死的灵玉对他而言就并没有什么作用了。如果我妈真是灵玉的第二任主人。黑衣人想要找到她的鬼魂究竟又有什么目的？ 这当中的事情太过复杂，我根本不可能猜得到。 只是经过这样一番思路的梳理之后，我倒是有了目前行动的目标。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黑衣人，然而找到我妈的鬼魂本就是我原先的计划。那么不如将计就计，先去寻找到我妈后，再想出计谋营救景泽。 可是我妈似乎比黑衣人更加难以追踪，我又该去哪里找她呢？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方北宸，他听过之后告诉了我一个名字：“巫姗。” 我这才恍然大悟，立马想到了之前在万丈域中的经历。巫姗是我的“小姨”。而且还是冥府中的鬼。当初是她抱着我去的平苧谷，那么她肯定和我妈的关系不一般。 “那我们即刻就去一趟万丈域吧！”我当即提议道。 方北宸却拦下了我，解释道：“万丈域乃是冥府的神秘牢狱，入口处有冥王大人亲自施加的封印，只有冥王大人指定的鬼差才知道入域咒语。那日我去救夫人，也是跟着成芙才顺利到达了里面。” 我听得心急火燎。焦急道：“巫姗是我们目前唯一知道的线索，如果不能进入万丈域中找到她，便彻底中断了关于我妈的所有信息！” 方北宸也皱了皱眉头。思忖了半晌回我：“倒是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个咒语。夫人先准备一下，待会儿和我去冥府一趟。” 十分钟后，我和方北宸来到了判官府，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乌元洲。 一袭紫衣的乌元洲坐在府中研磨画画，见到方北宸后搁下了笔，轻声问道：“难得方将军大驾光临。这次又有什么东西想找我借？” 方北宸哈哈一笑，顺着他的话答道：“的确有一个东西想找乌判官借，不过还要看乌判官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乌元洲眼珠子一转。会意道：“如此听来，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过我今日心情不错，方将军还是先说来听听吧。” 方北宸又轻笑了两声。这才步入正题向他询问万丈域的入域咒语。他剔除了一些复杂的来龙去脉，只是说我们要去万丈域中见一个人。并且承诺此事不会惊动冥王大人，我们也没有劫狱的打算。 乌元洲保持着微笑，认真听他说完了这一席话。 两人的言谈举止都透露出至交好友的亲密。 乌元洲听完倒也不是很惊讶，只是问我们：“我想知道你们去万丈域中，到底想见什么人？” 我闻言看了方北宸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乌元洲实情。方北宸像是很信得过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去见一个不知犯了何罪被关押在此处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巫姗。” 方北宸话音刚落，乌元洲的脸色唰地一下子就变了。 我有些奇怪，忙问他：“乌判官难道认识这个女人？” 他忽而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沉声问我：“你怎么会认识巫姗？” 我被他问得没头没脑，只能简单作答：“按照在人间的说法，她算得上是我的小姨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入万丈域 我回答完这句话之后，乌元洲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一双眼睛打量着我，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令方北宸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忽而开口打断了沉默：“元洲，你怎么了？” 乌元洲闻声回过神来。喃喃了一句：“不可能，一定是另有隐情。”他说完又再度神情复杂地看了我几眼，将目光转向方北宸，淡淡回答道，“万丈域既是冥府的牢狱，入域的咒语自然是跟鬼差的符咒相关。我不清楚冥王大人设下的封印，不过你时常帮着鬼差查案，应该能联想出来才对。” 乌元洲话音刚落，方北宸就是一笑：“原来如此，多谢乌兄告知。” “方兄言重了，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乌元洲微微一笑，收回视线的同时不经意地又看了我一眼。 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关爱、像是诧异、又像是不可置信。 方北宸或许是想通了入域的咒语，道谢之后就准备带着我告辞。就在这时，乌元洲突然叫住了我们。轻声对我们说：“方夫人来一趟也不容易，如今小好的伤势已经稳固，可想去看他一眼？” 我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惊喜道：“我现在就可以去看我的孩子吗？” 我先前听方北宸提起过，说是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小好才可以康复回来。 乌元洲朝我笑着点了点头，继而道：“不过因为伤势还没有痊愈，你们只能隔着法界远远地看他几眼。” 我在心中暗想着，别说几眼，即使是一眼我也心满意足。 我有些激动，方北宸握住我的手跟着乌元洲进入了内室。此时我们站在门边，眼前是一道道紫色的屏障。在屏障之中摆着一张玉床。床上有一个包裹着襁褓的婴孩，看样子正在睡觉。 那就是我的孩子小好！他小小的五官挤在一起，模样丑丑的却格外的可爱。 我的小好，他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会像我多一些，还是会更像方北宸？ 我的身体因为激动而不住地颤抖着，方北宸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中，给予我温暖与力量。 乌元洲在一旁告诉我们：“小好现在处于康复期，所以身体不会成长。等半年一过，他就能和正常的鬼胎一样逐渐成人。” “也就是说，我们还能有机会陪着小好一起长大！”我欣喜地去看方北宸，这是我近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时刻，各种消极的想法都在我的脑海中烟消云散。我几乎语无伦次地问方北宸。“半年之后，小好会跟小萱一样咿呀学语，会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北宸，乌判官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揽过我的肩膀，将目光投向小好那儿，柔声回我：“是的，夫人一定能陪着小好长大。” 我的心里一暖，陪着小好长大的日子，一定会成为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哪怕伴随着他成人的同时，我即将面临着死亡，那也无法令我感到畏惧。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好，半个小时后之后，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内室。 从冥府回来之后，我们来不及歇息，就施法去到了万丈域的入口。 上次成芙带我来的时候。我全程都是昏迷的状态。如今再度来到这里，眼前的一切都令我感到陌生。 万丈域的入口建在几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脚，仰头看去天空被分割成了黑白两种颜色，正在来回不停地交替着。在这种忽明忽暗的光线变幻下，入口处的“万丈域”三个黑色大字显得阴森恐怖。 在入口下方弥漫着大片的云雾，阻碍了前进的道路。应该就是冥王施下的封印吧。 方北宸让我站在一边等待，而后他一挥法术朝着云雾击去。我听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只见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刮过。大风将入口的云雾吹散，露出当中一条狭窄的青石步道。 封印已经解除了！ 我上前几步，方北宸握住我的手，带着我踏上了那条步道。步行了差不多几百米。前方出现了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在溪水的对面是一间有些眼熟的小木屋。 下一秒，我就想到这间木屋正是我先前被成芙关押过的地方。也就是在那儿我遇见的巫姗！ 我跨过小溪来到木屋的正前方，房门没有上锁，还能看见当中凌乱的布置。看来自上次的那一战之后，木屋并没有人前来收拾。 我原本以为成芙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许久，我应该能够放松心情去面对了。 可当我站在门前望着那堵沾血的墙壁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我想起那日成芙挖下我眼睛的画面。想起我独自生下小好时的绝望与折磨，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方北宸揽过我的肩膀，对我轻声道：“这屋内应该没人，我们就不用进去了。” 我明白他是担心我会害怕。 我定了定心神笑着回他：“当初我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巫姗，说不定当中会留下什么线索。我们还是进去看看比较妥当。” 我说着就鼓起勇气进入了屋内，一番搜查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想了想。我问方北宸：“万丈域既然是冥府关押重犯的监牢，那么一定有牢房一类的地方吧？” 方北宸毫不犹豫地回我：“应当是有的，只是具体的地点还得我们亲自去找。” 我点点头。这时方北宸对我说：“这个小木屋是原来看守万丈域的鬼差所住，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取缔了看守一职，这处木屋也就此闲置了下来。” 我转过头看见他从地上捡起一张牛皮地图，连忙也跑过去看。 地图上绘画的是整个万丈域的布局图，我们所在的木屋就在入口处不远。方北宸指了指地图另一处的塔楼图标，只见下方写着四个小字--“万丈塔牢”。 “这里应该就是关押鬼魂的监牢了。”他认真对我说道，“冥府修建的监牢也多是以塔楼为主。” 我接过地图仔细一看，万丈塔牢距离小木屋不近，中间还隔着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 我瞠目结舌。突然想到巫姗竟然是重犯，那么平日里都应该是被关在牢房里才对。为什么那天会来到小木屋里，还那么巧妙地避过了成芙的注意？ 难不成还是那个黑衣人安排好的圈套？那个黑衣人竟能自由出入这冥府的重牢！想到这里。我第一次对黑衣人的身份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表的畏惧。 我想起那双狭长的蓝眼睛，隐隐约约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那座万丈塔牢中一探究竟了。 一番计划之后，我和方北宸出了木屋，按照地图的路线朝着万丈塔牢的方向寻去。好在万丈域中没有游散的鬼怪，我们这一路也不用太过小心谨慎。 我们利用法术穿过了大山，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地图上的标注点。 此时，我环顾了四周一圈，只看见眼前有一个三角形的建筑物，根本没看见有什么塔牢。正准备问方北宸地图会不会有误？随即就看见他一挥手用法术打开了三角形建筑的一面墙壁。 片刻之后，从当中窜出一缕缕白色的烟雾，耳边听见方北宸对我说：“原来万丈塔牢是修在地底下的。”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三角形建筑正是塔顶，想必也是进这万丈塔牢的入口！ 第二百四十章 万丈塔牢 3500字 我没想到冥府的监牢竟然修建得如此奇怪，一栋塔牢大半部分都陷在了地底下，只留出一个塔尖作为入口。下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层？我怔怔地想着，会不会一路往下会走到第十八层。 毕竟从古自今就有十八层地狱的说法，相传每一层地狱都是用来处罚不同罪行的鬼魂的。 那一缕白色的烟雾飘散出来，最终化作了牛头马面模样的两个鬼差。 我有些紧张，就听见方北宸神情淡若道：“我奉冥王大人之令，前来审问一个犯人。” 牛头马面肯定是认识方北宸。纷纷一拱手道：“见过方将军，劳烦您出示一下进塔令牌。” “进塔令牌？”方北宸眯起眼睛反问，牛头马面一怔，方北宸就又一伸手幻出了一块令牌。他将令牌扔给牛头马面，同时飞快地在他们的眼前晃了晃，低声道，“看清楚了吗？” 牛头马面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呆滞，直勾勾地盯着令牌点了点头。毕恭毕敬道：“看清楚了。” 方北宸一抬手收回令牌，牛头马面还僵硬在原地。 “我问你们，巫姗是被关押在哪一层？”他沉声问道。 牛头眼皮下垂，机械地回应着：“我不知道。” 我一愣，心说这牛头马面不是镇守万丈塔牢的鬼差吗？他们竟然对自己看守下的犯人毫不知情？不过此刻他们被方北宸控制了意识，应当是不会说谎的才对。 我和方北宸面面相觑，他轻声对我说：“看来巫姗的身份被刻意隐瞒了。既然是重点囚犯，多半就是关押在最底层的重牢区，我们下去底层兴许就能找到。” 我点点头随着方北宸进入了塔内，只见里面的面积不大，在四周的墙壁上贴着一些符咒。正中央有一处楼梯口，从上面往下看不到尽头，却能隐约听见鬼魂们的惨叫声。 方北宸检查了一下通道，告诉我：“这是用鬼力加持过的通道，可以直接抵达最底层。” 我闻言一喜，这下就省了不少的时间了，连忙对他说：“那我们快下去吧。” 方北宸应了一声，正准备带着我施法下去，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叫喊声：“不对，令牌是假的。马面，抓住他们！” 牛头马面在一瞬间清醒过来，纷纷朝着我们的方向扑来。 方北宸回身与他们缠斗在一起，牛头马面均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一掌给劈飞在了墙壁上。牛头捂住胸口喘了口气，方北宸一挥手或是要催眠他们的意识。 几乎就在同时，牛头的掌心中猛地生出了一张符纸，一下子贴在了通道口的上空。 我看见通道口在刹那间生出了一道屏障，伸手想要去扯下符纸。试了半天才发现。手根本就无法突破屏障。牛头双眼一闭昏死了过去，马面见情况不对一闪身朝着外面跑去。 方北宸想要出去追他，临到门口时又折返了回来，沉声对我说：“刚才牛头的符纸已经惊动了冥府那边，抓不抓得到马面已经无济于事了，我们为今之计是得尽快找到巫姗。” 事情在一瞬间竟然闹得如此天翻地覆，我不禁有些替方北宸担心。要是冥王大人得知此事后，他会不会有麻烦？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方北宸走到通道口处叹了口气，幽幽道：“这符咒封闭了通道口，而且我目前没有办法解除。” 我心里咯噔一声，如果不能通过这里下到最底层，那么又该怎么办才好？余光瞥见在右手边有一道金黄色的结印，就和之前我们在女娲墓中见到的类似。 我问方北宸那是什么，方北宸告诉我万丈塔楼一共有五层，每一层都由这样的结印相互传送。只是每层楼的结印只能通往下一层。无法像通道口一样直通底层。 我听过之后想了想，对他说：“虽然一层层楼的下去会麻烦一些，不过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而且我们之前也只是猜测巫姗会在最底层，指不准关押她的人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将她关在了中间的几层也极有可能。” “夫人说得在理，那我们即刻就下去吧。” 方北宸说着就率先往前方走去，我紧跟其后也进入了结界。 四周的环境倏地一变，眼前应该是万丈塔牢的第一层了。 我发现这第一层中并没有任何的牢房，一眼望去地上全是乱石和废弃的纸箱。我们在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继续搜查的必要后，便想要寻找到这一层的结印。 可是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我不禁诧异道：“这一层为什么没有结印？”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了一块闪闪发光的巨石。可是仰头看去天花板并没有破洞，难不成这块巨石是凭空出现的？ 正诧异的时候，方北宸一把将我护在了身后。紧接着，我就看见那“巨石”竟然在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片刻之后，“巨石”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才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一只刺猬！ 而我方才之所以会把它误认为是“巨石”，是因为它的全身都密密麻麻地插着灰白色的刀刃。那些刀口直插入它的皮肤里，刀与刀之间几乎没有缝隙，看起来活像是一块灰白色的大石头！ 刺猬颤抖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那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方北宸先发制人，倏地飞过去一张符纸。刚好贴在了刺猬的身上。下一秒，符纸带动起几片刀刃，胡乱飞舞在半空之中。 随着刀刃拔出体内的瞬间，刺猬龇牙咧嘴地怪叫了几声，一低头蜷缩成一团就向着我们扑来。 方北宸飞身上前迎击，他一挥手便用法术袭击了刺猬的外壳。法术与无数片刀刃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看见刺猬也腾地飞到了半空之中。 它圆滚滚的身体在半空中滚了两圈，身上抖动的频率更大了一些，那些刀刃霎时间全都开始松动了。 方北宸或是预感到了什么，闪身回到我的旁边。他用法术支撑起一个屏障隔离在我们的身前，低声对我说了一句：“夫人，和我一起集中注意力。” 我当即明白了过来，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也用法力和他一起维持着屏障。 果不其然，刺猬又滚了几圈之后。背上的刀刃已经全部脱离了身体。那些刀刃如同利箭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半空中。刺猬一下子落在了地面上，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口令我头皮一麻。 与此同时，它突然低喝了一声，那些刀刃就倏地朝着我们飞了过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第一批刀刃撞落在了屏障之外，紧接着后方第二批的刀刃又前赴后继地飞了过来。这一次屏障后面的我们明显感受到了震动，方北宸的脚步往后退了退，集中精神又向屏障新注入了些许法力。 随着最后一批刀刃攻击的结束，我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我正准备收回法术。就听见方北宸叫我：“夫人，别动！” 我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马感觉后背上的白毛汗都快冒出来了。 只见地上伤痕累累的刺猬呻吟了两声。不停地抖动着身体。它的伤口处隐约可见一丝寒光，几秒钟不到的功夫，就有一批新的刀刃从伤口处长了出来。 我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这些刀刃竟然是从刺猬的身体里长出来的，这也太让人恶心了！ 方北宸在一旁幽幽讲道：“原来这个刺猬就是第一层的牢狱！” 我听得毛骨悚然，眼瞧着那些刀刃还继续生长，耳边又听见方北宸飞快地向我解释道：“夫人一定听说过，冥府地狱的刑罚中有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锅三项。犯过错的鬼魂只有熬过了这些刑罚，才能获得重新转世投胎的机会。这些如果我猜得没错，眼前这个刺猬的体内，就装着刀山牢狱。犯过错的鬼魂如果无法翻过刀山，下场往往惨不忍睹。他们虽不至于魂飞魄散。却不得不永远被禁锢在刀山之中。而我们如果要想启动一旁的封印，恐怕还得上一次刀山了！” “你是说我们要进入刺猬的体内？”我瞠目结舌，当下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刺猬全身长满了刀刃，我们究竟该如何进入它的体内？！ 方北宸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来不及了，那些刀刃层出不穷，我们的法术抵挡不了几次了。夫人，快跟我来！” 方北宸说完收回了屏障，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带着我朝着刺猬冲去。 临近那些刀刃跟前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随即，我就感觉身体一轻，仿佛钻进了一个不一样的空间里。心中莫名的紧张，我才记起自己来万丈域之前就已经脱离了肉身。现在的我和方北宸都是鬼魂，自然可以穿入一些特定的环境中。 不一会儿，我的双脚落在了地面上。一股寒风迎面吹来，耳边听见方北宸唤我“夫人”，我才敢睁开眼睛。 当下我和方北宸来到了一处断崖边上，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之中尽是男女老少的鬼魂，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面上的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遥望队伍的最前方，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等到随着前行的队伍走得更近了些，才发现那是一座无比恐怖的刀山！山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刃，在刀刃之间还钩挂着一些逐渐变得透明的鬼魂。 刀山立于断崖之下，崖边有一条粗麻绳子。 最前方的一个鬼魂手握绳子滑在了刀山之上，他的双脚站在锋利的刀刃之上，惨叫了两声后一头栽了下去。那些排着队的鬼魂仿佛见惯不怪，麻木地向前移动，一个个顺着粗麻绳子下到了刀山之上。 有运气好的兴许能多熬一段路程，不过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内，我还没有看见能够成功翻过刀山的鬼魂。身后的队伍越排越长，方北宸告诉我：“这些人在刀山中失败，鬼魂就回重新回到崖边，周而复始地继续尝试。” 此时，我们离崖边已经近在咫尺。 “所以我们现在也要尝试翻过这座刀山吗？”我看见脚下泛着寒光的刀刃问道。 话音刚落，方北宸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他在我跟前蹲下了身子，轻声对我说：“没错，只有翻过了刀山才能开启通往下一层的结印。夫人别怕，为夫背着你过这刀山。” 第二百四十一章 翻过刀山 自上次方北宸元气大伤之后，他的身形就一直消瘦得很。我看着他的单薄的背影，心说一个人走在刀刃上尚是举步维艰。如果我的重量再加在方北宸的背上，岂不是会加大翻山的难度？ 这样想着，我就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轻声笑道：“我就跟在你的身后。一样可以翻过这座刀山！”说着我就伸手去抓那根粗麻绳子，一边看着下面泛着寒光的刀刃，一边分析道，“刚才我观察过那些鬼魂的情况。他们中途失足掉在刀刃上，可是身体并没有流出血液。这说明刀刃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它其实对鬼魂没有危害。只是会感到精神上的痛苦与煎熬而已。只要我们意志力够强，应该就能够翻过这座刀山！” 方北宸转过身，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我。弯起唇角也笑道：“夫人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需要我时时刻刻去保护的夫人了。如今的夫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坚强与勇敢。” 我倒是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咧开嘴嘻嘻哈哈道：“对啊，因为现在我也有了想要去保护的人，自然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孩子了！” 方北宸闻言揽过了我的腰，抱着我直接飞身下了崖底。 他的双脚落在刀刃之上，却仍旧腾空将我抱起。我一怔，连忙叫他把我放下来，耳边听见他漫不经心道：“对于夫人，为夫从来就不曾放手过。” 话音刚落，他竟然俯身在我的唇上印上了一吻。他的薄唇冰凉，这一个深吻之中还带着法术，随即禁锢了我的动作和声音。我只能沉默地呆在他的怀中，看见他向前迈出了第一步，霸道地对我说：“乖乖待在我怀里，什么也别担心。” 我连活动下脑袋都办不到，只能正面看着他那半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 方北宸的一步步都走得稳妥踏实。我无法看见他面具下的表情，只是感觉他的手心渐渐冒出了冷汗。我的后背隔着衣服感受到那些汗液，即使反应再慢也能猜到，这脚下的刀山定是不好受的。 我的眼眶一红，第一次在心中打了退堂鼓。如果可以任性一次，我真想带着方北宸一起回去。我不要他再为我遭受这种的痛苦，也不想再为我们流下无穷无尽的眼泪。可是心中又明白得很，如今的我连任性的资格也没有。 我的是否继续前行，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性命。 直至今日，我才对地藏王菩萨的赠言有了感悟：“前路多坎坷，回头已无路。” 其实早从我认识方北宸和景泽开始，我就注定没有了回头之路。 方北宸还在继续往前走。我的余光瞥见他的身后又有鬼魂顺着绳子滑了下来。那些鬼魂的惨叫声响彻天地，让人听了不禁鸡皮疙瘩直冒。 与此同时，方北宸的双手微微捏起了拳头。 我的心里一紧，他已经停住了脚步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而后又继续朝前行走。我瞪着他想要说话，可是连张嘴这个动作都办不到，只有在心中干着急的份。 中途的时候他低下头来看我，狭长的丹凤眼中全是腻死人的宠溺。我看见他的脖子上也渗出了汗珠，嘴里还在瞒骗我道：“夫人为什么瞪着我？为夫真的没事。已经快到山顶了，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 才过了一半刀山，方北宸的衣服就已经被汗水打湿，我实在无法想象走完全程后他的模样。 我微微闭上眼睛。现在想得再多也是徒劳。 他见我这样反倒是松了口气，没心没肺道：“夫人困了就睡一会儿吧，醒来就到了。” 当下我闭目养神。可是心里却跟一团乱麻似的。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身体一抖。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脑袋已经能够转动了。我错愕地抬头去看去方北宸。就见他整张脸苍白到吓人。 他施在我身上的法术自动解除了，这说明他现在的灵气正在耗损！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方北宸能够比别的鬼魂步行的距离长。因为他一路上全靠用灵气强行抵抗着脚下的刀刃。是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光凭坚强的意志力想要翻过刀山，实在是天方夜谭！ 他已经抱着我走了近三分之二的路程。此时我们到了下山的山腰处。眼前是一处更为密集的刀刃区。我担心他继续前行会支撑不下去，所以一个翻身从他的怀中跃了下来。当双脚落在地上的时候，我才感受到那种令全身神经都在颤动的疼痛感。 冷汗霎时间从额头处冒了出来。方北宸一个激灵抬眼看向我，叫了我一声：“夫人！” “接下来的路，让我和你一起走。”我说完率先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回身向他伸出了手。 他一怔，紧接着搭上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在一起。 耳边听见他轻声应我：“好。” 这余下的路程虽然艰难，我心中却知道不如方北宸承受的百分之一。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山下的结印处。 我和方北宸搀扶着下了刀山，彼此的掌心都全是热汗。我回望着身后密密麻麻的刀刃。松了口气后反倒是冲他开玩笑：“都说坏人死后才会下地狱，没想到我这个好人，有生之年还能经历一次冥府的刀山刑罚。不知道下一层的刑罚中，会不会有火海或油锅？” “无论刀山火海，有夫人在我身边都能顺利度过。”方北宸伸手替我抹去了脸上的汗珠，温柔道。“走吧，现在我们就去看一看，下一层的牢狱究竟是什么！” 我喘了口气，笑着和方北宸走进了金黄色的结印之中。 四周的画面倏地一变，我们已经身在了第二层里。我原本以为待会儿又有一场恶战要打，可等到看清楚眼前的场面时，不禁吓了一跳，惊呼道：“那地上躺着的是什么？” 只见第二层的正中央躺着一只火红色的怪兽，它长着两个奇怪的犄角。身上有被利剑刺穿的伤口。 方北宸飞身过去检查了一番，皱着眉头回我：“是这一层的牢狱火龙，不过已经被人给杀掉了。而且它死亡的时间，已经就在十分钟前！” 被人给杀掉了？还是十分钟前？难不成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人闯入万丈塔牢之中？！ 我一愣，瞧见西南角的金色结印已经开启，沉声道：“看来那人已经下去了，我们也快追上去吧。” 不一会儿，我们通过结印下到了第三层，发现情况还是一样。这一层的牢狱同样惨死在了正中央，它的身上还贴着一张符纸。 方北宸走过去撕下来一看，紧接着身子一怔，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马不停蹄地带着我又下了两层，直至到了最底下的第五层。 一出结印便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方北宸从手中飞出一张符纸，燃烧后暂时照亮了四周的环境。这一层目前没有发现兽类牢狱，我们跟前不远倒是有一间用屏障隔开的不透明牢房。 在牢房的外面站着一个紫衣男人，此时正在用法术尝试着冲突屏障。 那个男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光线太过昏暗，我正在眯起眼睛琢磨着到底是谁？耳边就听方北宸叫了他一声：“乌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猛地想起来，没错，眼前的男人就是乌元洲！ 乌元洲闻声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们解释，我们必须在冥府的鬼差来之前，突破这个幻煞牢障。” 第二百四十二章 幻煞牢障 我的心中怀揣着极大的好奇，不明白乌元洲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想起之前在判官府的时候，他在听说我们将去寻找巫姗时的奇怪表情。 我想要探个究竟，可是当下的处境不允许我这么去做。 乌元洲说得没错，我们在刀山中已经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冥府的鬼差就快要追来了。我们三人没把握斗得过那些数量庞大的鬼差。只能尽快找到巫姗弄清楚关于我妈的一切。 我定了定心神，问乌元洲：“你确定巫姗就在这里面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手上的法术丝毫未减，一下下不断朝着牢障发起攻击。 我和方北宸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也上前去帮着乌元洲突破牢障。只是这牢障的施法者像是有极高的修为，我们的法术在他面前仿佛以卵击石。半晌也未撼动牢障分毫。 “你们先停下，这个牢障是冥王亲自施法构造的，但凭普通的法力根本无法突破。”乌元洲说着手里汇聚出一团夺目的紫光。作势就要朝着牢障袭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法术，下一秒就听方北宸喊道：“你想用自己的五百年修为去硬破牢障？乌兄，你明白自己是在做什么吗？！” 乌元洲眼神坚定，头也不回道：“我自然明白，不过我必须要问清楚一件事！” 他说完手中的紫光朝着牢障挥去，只听得一声巨响，那牢障在一瞬间变得膨胀。方北宸用胳膊护住我的头，紧接着一股强光爆发出来，牢障就这样被乌元洲强行给突破了！ 我抬起头来，看见整个第五层在刹那间变得明亮。 借着白色的亮光，我发现在墙角处蹲着一个佝偻的背影。她一头花白的长发有些打结，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灰布衫，赤裸的脚踝上还戴着一副脚铐。 我有些不敢肯定，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小姨……您……您是巫姗吗？” 她微微转过头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从半空中就突然出现了一只若影若现的黑色大鸟。大鸟挥舞着的翅膀遮挡住了巫姗的脸，它身上的羽毛一根根的竖起，原本半透明的身体逐渐变得真实。 “这是镇塔的灵兽。方才我们强行突破的牢障，它感应到威胁才会出来！”乌元洲喘了口气，失去五百年修为的他，如今已经是筋疲力尽。 大鸟一直守在巫姗的前面，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却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我和方北宸均是警备状态，随时准备上前迎击。 “它是在吸收这万丈塔牢中的怨气，快先下手为强！”乌元洲忽而对我们说道。 方北宸反应过来，伸手飞出几张符纸径直朝着大鸟贴去。大鸟体型虽大，可是活动格外灵活，一侧身躲开了那些符纸。方北宸见状闪身上前迎击，我也紧随其后挥动了法术。 黑色的羽毛在空中飘洒。从始自终大鸟都并未使出全力攻击我们，倒像是在不断的防守。我不禁有些奇怪，抬头间撞上了大鸟黑色的眼睛。 它那珠子般的眼球中隐隐约约映出什么画面？ 左边的眼球中像是一团火焰，而右边的眼球里则生出了一座冰山。 “夫人小心！”方北宸的叫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猛地回过神来，大鸟一对黑色的翅膀扑腾了两下，扇出一股阴风。 方北宸及时地拉了我一把，那股风与我擦身而过，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腾地生出了一团莲花状的火焰。我记得我之前见过类似的火焰，这是来自于八大地狱的地狱之火！ 大鸟的羽毛扇动不停，又是一股阴风接连吹来。这一次是八大地狱中的苦寒冰莲。 我和方北宸来回躲避，看见那些风吹在墙上，不断生出灼热的火焰和寒冷的冰莲。整个第五层的塔牢在瞬间被破坏。我知道这样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想到要变出屏障来暂住抵挡。 我的目光注意到坐在一旁喘息的乌元洲，心知此刻的他已经耗尽了修为。定是熬不住这样的冰火之境。我叫了方北宸一声，同时飞身到了乌元洲的身边。 下一秒，我和方北宸一起用法术变出了屏障。 大鸟的攻击未停。反倒是加快了羽毛扇动的频率，愤怒地攻击着我们的屏障。 我和方北宸连连后退，屏障的范围越变越小。 眼前的大鸟像是已经失去了耐心。忽而朝着我们飞了过来。 它尖锐的嘴近在咫尺，不断敲击着我们的屏障。我感觉身体内的法力在一点点消耗，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支撑不住了！ 恍惚间。我听见身后的乌元洲叫了我一声：“小罄，罄竹难书。这是小歌给你取的名字吗？” 我一愣，偏偏就在此时。对面墙角的巫姗也突然喊了一声：“小歌姐姐？” 她话音刚落，大鸟在一瞬间停止了攻击。它转身飞到了巫姗的跟前，在她的手上蹭了蹭，将她给扶了起来。我看得瞠目结舌，大鸟攻击我们不是因为我们闯入了万丈塔牢，而是想要保护巫姗？！ 我看见巫姗一张脸布满了皱纹。仔细看了片刻才从中找出了我小姨的影子。 阔别多年再见到小姨，没想到她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她的一双眼睛全是眼白，额头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她扶着大鸟的翅膀站起身来，摸索着朝着我的方向前行，最后跌跌撞撞地到了我的面前。 巫姗摸索了两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激动不已道：“小歌姐姐！” 她手心中的痣我不会记错，鼻子一酸，唤了她一声：“小姨，我是小罄。” 巫姗握住我的手一怔，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道：“小罄……小罄……”她看样子有些糊涂，嘀咕了半天不断重复着，“小歌姐姐……小罄……小歌姐姐……” 身后的乌元洲在此时腾地站了起来，绕到我的跟前捏住了巫姗的手腕：“小姗，你竟真被关在了这里。我这几百年来竟然浑然不知。我以为小歌魂飞魄散之后，你也早已不在世间了。” “小歌姐姐……”巫姗依旧握住我的手叫喊道。 我的头皮当即一麻，想到为什么巫姗会叫我小歌姐姐？而且这个人似乎乌元洲也认识。 小歌……鹿歌……那个几百年前擅自更改生死薄的女鬼差！ 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方北宸忽而一伸手点了一下巫姗的后颈。巫姗脑袋一僵，意识在一瞬间清醒过来，错愕地问我们：“你们是谁？！” “小姨，我是小罄啊！”我急忙答道。 巫姗闻言愣了愣，用苍老的手抚上了我的脸，眼眶在霎时间有些泛红，热泪盈眶道：“小罄，你果真是小歌姐姐的孩子小罄！”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如果巫姗口中的小歌就是鹿歌，那么我刚才的猜想就全都验证了。 由此一来，按照我所知道的信息，我的生父岂不是…… 我猛地转过头去看向乌元洲，他也不可置信地望向我，眼底渐渐生出一种痛苦与悔恨。半晌，我听见他忽而痛心疾首地开口道：“原来不是小歌负了我，而是我负了她。” 巫姗听见乌元洲的声音也有些激动，她的手微微颤抖，朝他的方向骂道：“乌元洲，你居然还记得小歌姐姐吗？她为你做了那么多，最后却只换来了那等惨烈的下场！你何曾真爱过她，又哪来的辜负一说。怪只怪她将一颗真心错付于人，只怪她错信了你这个贪生怕死之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母何人 我听见巫姗的谩骂声，脑袋里像是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千万种画面在我的眼前闪过。 原来我妈竟是鹿歌，我的生父竟是眼前的乌元洲。可笑这些年来，我连我妈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如今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后，脑海里第一时间居然还是浮现出程曼的脸。 我的生母鹿歌，她究竟是长的什么样子？她如今又在哪里？ 乌元洲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低垂着眼痛苦道：“小歌既然怀了我的孩子，她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出那般绝情的话。为什么要埋怨我毁了她的人生？” “可笑！她如果不那么说，你以为你能成为冥府的判官？她对你每绝情一分，便是在自己的心口上割上百刀。所以你乌元洲现在有多痛苦。昔日的小歌姐姐就比你痛上百倍！”巫姗嘶吼道，“可是你竟然那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些话，甚至没有对她有过丝毫留念。你说得没错。的确是你毁了小歌姐姐的人生。要不是你，她不会滞留冥府成为鬼差，不会放弃女娲族的传承。也不会被冥王万般折磨！” 乌元洲一愣，反问道：“女娲族？冥王？小姗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我听得心急火燎，又想起在海泰山顶老道的那句话：“那一个为了人类背弃仙道的蠢货。” 仙道……女娲族……难道我妈她是女娲族的族人？她为了几百年前邂逅的乌元洲。所以才会放弃了仙道和他在一起？可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妈为什么会成为冥府的鬼差，又为何会在怀着我的时候和乌元洲分开？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我突然想起那个黑衣人，那一双狭长的蓝眼睛实在是太过眼熟。现在想来倒是可以和一个人联系上--冥王！那次我随方北宸去冥府营救景泽时，我所见到的冥王也是一模一样的蓝眼睛。他的身形、气质、给人的感觉，都与我在夏侯正声的记忆中、以及平苧谷的幻境里见到的黑衣人如出一撤。 “冥王就是在海泰山顶带走景老师的黑衣人！我曾在多个幻境中见过他，一定不会认错！”我如遭雷击，当即说了这么一句。 方北宸和乌元洲同时错愕地望向我。 巫姗闻言惊恐道：“小罄，冥王他想要害你吗？！不……不能让他抓到你……你快逃……小歌姐姐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幸福地活下去！” 逃？我能逃到哪里去？逃得了一时，却也逃不开活不过二十二岁的命运。 “小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妈她现在究竟在哪里？”我抓住她的手追问道，“之前有几次我身陷绝境。都听见过她的声音，我知道她一定还在这个世间！” “小罄你说什么？你妈没有魂飞魄散？！”乌元洲不可置信地插话道。 我冲他点了点头，我能肯定我妈的鬼魂至少还存在着。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阵磅礴的脚步声，第五层角落的结印里涌出了一大批的鬼差。 看来冥府的追兵已经到了！ 为首的正是刚才被方北宸所伤的马面，他的伤势未好，捂住胸口对着我们幽幽道：“大胆方北宸，竟然擅闯万丈塔牢。你已经触犯了冥府的条例，现在我要将你逮捕回去接受冥王大人的处置！” 他一挥手，身后的鬼差们就一拥而上。 鬼差们的手上纷纷拿着符纸，他们将符纸抛掷半空中，不一会儿就生出了数条半透明的红线。这些红线相互交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菱形的诡异图案。 “诛魂阵！”乌元洲低声道。 “小罄，你快走！”巫姗突然开口对我说，她说着一吹口哨唤来了那只黑色的大鸟，“墨羽鸟会带你们出去。你妈如今还被关在欣麓池，如果你能顺利找到她，你的一切问题都能在她那里得到解答。” 鬼差们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口诀，那些红线变得越来越亮。 “小姨，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叫了她一声，看见她苦笑着朝我指了指脚下的脚铐。“小罄，我不能离开这里！你们快走，如果还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墨羽鸟扑腾了两下翅膀停在了我们身边，乌元洲冲上前用微弱的法力与鬼差搏斗，头也不回地对方北宸说：“北宸，你带小罄快走，我留在这里断后！” 我的心里一紧，乌元洲他是我的生父。我回想起昔日在判官府，曾见他不停地描绘着我妈的画像。心中怎么也不肯相信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这当中一定是另有隐情。 现在他失去了五百年的修为，看样子也不是这一群鬼差的对手。他留在这里的下场只能是被抓住后带回冥府！ 我停在墨羽鸟身边不肯走，乌元洲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对我笑了笑：“小罄，我还想再见你妈一面。我一定会留着这条性命的，如果你找到了你妈。请告诉她，这些年我从没有忘记过她。” 结印处涌出的鬼差越来越多，方北宸突然一把将我拉上了墨羽鸟：“夫人。来不及了。乌兄是冥府的判官，冥王即使要处置他，也会有个规章流程。” 我坐在墨羽鸟的背上，感觉它的翅膀又开始扑腾起来，庞大的身体缓缓变得透明。在四周的环境将要改变之际，我冲着乌元洲喊了一声：“如果我找到我妈。一定会带她来见你！” 厮杀声在耳畔消失不见，眼前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青山。 我从墨羽鸟的背上下来，方北宸告诉我这里还是冥界，未免节外生枝必须立马回到人间去。 我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墨羽鸟对我们叫了几声后飞走了。 几分钟后，我和方北宸施法回到了人间的家中。此时已经是深夜。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对面居民楼里的一处人家阳台挂着一盏红灯笼，那火红的光点透露出丝丝温馨。 我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桌上的手机响起了数声微信的提示音。打开才发现是学校的班级群，同学们纷纷刷着“中秋快乐”的祝福语。 原来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小的时候每到中秋节，我妈总是会提前做好手工的冰皮月饼。那时候我贪吃，曾趁着夜晚偷偷去冰箱里偷拿出一两个。有一次也不知怎么的。吃过之后便开始拉肚子。第二天我妈把我送去医院，在医生的询问下我才胆战心惊地全盘托出。后来回到家中遭到了我妈的一番训斥，那时候年纪还小。从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对中秋节有着阴影。 现在想来，那几个和妈妈在一起度过的中秋节，才是我人生中最温馨的时光。 在这阖家欢乐的日子里，我终于知道了我父母的真实身份，然而却无法与他们团圆。我怔怔地拿着手机出神，方北宸来到我身边静静坐下，却始终未发一言。我们就这样沉默了近一个小时，直到我理清了自己的思绪。轻声开口喃喃自语道：“其实我现在反倒轻松了，如今得知了我亲生父母的身份，并且不久后就能见到我妈了。我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不管多苦多难，我也不会放弃。” 方北宸叹了口气，轻声应了我一句：“夫人说得没错。” 我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阳台外，用手机拍下了一张满月的照片：“希望下次我们所有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见到如今天这般圆满的月亮。”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凤露神树 这一夜我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清晨醒来却一个也记不清了。方北宸昨夜似乎未睡，一直在忙着调查欣麓池相关的信息。 我出了卧室见他坐在客厅里，原本严肃的脸在看到我的刹那间变得温和。他弯起唇角对我笑，轻声问我：“夫人醒了。早餐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或是脑袋还未彻底清醒，在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我和方北宸就像是和和睦睦的小两口，如同正常的人类一样居家生活。周末的清晨睡到自然醒时，温柔的丈夫贴心的为妻子准备早餐。 如果时光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如果我和方北宸都只是普通的人类。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只是如今这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只是奢望。 那么这一顿早餐，就让我这个妻子来为他准备吧。 我伸了个懒腰，摇摇头道：“冰箱里正好有些材料。还是我去准备好了。你也累了一晚，先休息一会儿吧。” 方北宸也没和我争抢，温柔地点点头就开始闭目养神。 十分钟后。我将食物端上了餐桌，与他一起用完了早餐。席间我心事重重，一直在担心巫姗和乌元洲的处境。方北宸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轻声对我说：“我问过信得过的下属，他回禀说巫姗和乌元洲昨日被抓回了冥府的大牢。只是冥王现在还在闭关，尚需要等待他出关后再行处置。所以只要我们尽快找到你的母亲鹿歌，等到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就能及时赶去冥府救他们。” 我听完一颗悬着的心稍微回落了一些，又问他：“小姨说我妈被关在欣麓池，那究竟是一处什么地方？” 方北宸向我解释：“欣麓池是人界与神界交接处的一处仙池。据说池中有一座水牢，专门用来关押神界获罪之神。” 我妈是女娲族人，女娲属于神界，所以我妈会被关押在那里也理所当然。只是我想不通，她究竟是犯了何种罪过，难道就是因为偷恋了凡人的男子吗？我妈曾经说过，她一生所做之事罄竹难书，料想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我突然想到了罪大恶极的老道，他也和我妈认识。如果我妈也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她？ “那欣麓池在哪个省份？”我不愿再想下去，分神追问方北宸，“既然是连接人界与神界的地方，应当是有部分是在人间的吧？” “没错，处于人间的部分叫做凤露神树，位于Y市边陲的一座荒山之上。”方北宸告诉我，“神树周身遍布了抵御外来生物的灵气，我们可以使用法术，却没办法用法术直接到达顶部。恐怕到时候要一步步的攀爬上去，才能够抵达欣麓池。” 我点点头：“好，既然知道了地方，那么其他的随机应变就好。事不宜迟。我们待会儿就出发吧。” 自从我也会了法术之后，出行便不用再乘坐飞机了。 上次去灵境之时布莱克就教会了我瞬移的口诀，这次我和方北宸一起使用法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荒山之上。四周鸟语花香，眼前是一道窄河，河中游动着欢快的鱼儿。河岸边绿树与繁花相互映衬，好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如果这种地方都能叫做荒山，那么市区的公园就得全部改名了。”我的鼻尖嗅到一股股芬芳，似乎精神在一瞬间好了起来。随口和方北宸打趣道。 他看起来也好似心情不错，乐呵呵地回我：“神界与此相连，这周围自然灵气十足。万物有了灵气的滋养，所以才生长得如此旺盛。而且这股灵气还能怡人心脾，夫人是不是觉得心情舒坦了一些？” 我先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到此处整个人就无比放松。现在听方北宸解释之后心中有了数。就笑着回他：“是啊，倒是想就在这里睡上一觉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飞身跨过了那条窄河，步行到了一棵通天的大树底下。这是一棵足有十人环抱大小的巨树。仰头望去上面枝丫分布，枝干上生长着数不清的绿叶与果实。与正常的树不一样的是，眼前的大树树干是银色的。上面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五颜六色的灵虫爬动。 我后退了几步，发现树的顶端仿佛直插云霄，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么高的树，而且又没有梯子一类的东西，不用法术我们怎样才能到达顶端？”我不禁诧异道。 方北宸一挥手抓住了大树上的一根藤蔓，忽而在树干上飞快地蹬了几脚，随即到达了第一个粗壮的分枝上。他将藤蔓倏地扔给了我，柔声对我说：“夫人借助藤蔓施展些法术上来即可。神树不等同于灵境，我们在这里可以稍加使用法术。只是尽量别伤了上面的树枝。” 我应了一声，抓住藤蔓也学着他的样子登上了分枝。 方北宸拉住了我的手，我站稳之后才看见那壮观的一幕。方才在树下看不真切，此刻在枝干上才看清神树枝干与枝干之间，竟然连接着无数条半透明的金线。那些金线如同线帘一般垂在枝干上，随着清风微微摆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那声音的音色不一，有节奏地响起了一段悦耳的旋律。 随即，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他乌黑的眸子看着我，一声声唤我：“娘亲。” 我听得如痴如醉，方北宸的声音在耳畔突然响起：“夫人集中注意力。这些声音能扰乱人的心智！” 我猛地回过神来，眼前的小男孩就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原来我刚才是被这些金线发出的声音给控制住了！ 我大惊失色，方北宸握住我的手，从掌心传来一股凉意：“我们继续往上走吧。”他说着抓住了上面的一根枝干，飞身就跳了上去，伸手来接我。 就在他弯腰的同时。我忽然看见他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就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 “小心，你身后有东西！”我压低声音对他说了一句。 方北宸收回手转过头。那条尾巴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方北宸环视了周围一圈，也有些奇怪道：“夫人是不是太紧张了？如果这周围有古怪，我应该都能感应到才对。” 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我搭上他的手跳上了上一根树枝，也诧异地四下看了看，果真找不到其他的生物。 “或许真的是我太紧张了吧。”我摇了摇脑袋，笑着对他说。“这上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根树枝，我们还是继续爬吧。” 凤露神树连接着神界，按照方北宸所了解的信息，树枝一共有一百八十八根。从神界的入口朝下看去，凤露神树的枝干就宛如一条通往神界的天梯。据说古时候凡是求仙修道者，总有人寻访到凤露神树，企图通过它抵达神界。可是古往今来成功者寥寥，更何况到了神界也未必就能位列仙班。 我和方北宸一路朝上攀爬，大约爬了几十根枝干之后，往上的枝干就再也没有发现过金线了。 这一段的树枝上就连绿叶也少得可怜，反倒是多了许多金黄色的果子。我从前没见过这种果子，模样有些像金桔，却又比金桔大出许多。 我心说这玩意估计和那些金线一样，全都是凤露神树上的陷阱。 我没去理会，正准备继续朝上攀登，就看见方北宸突然伸手摘了一个果子，兴高采烈地咬了一口！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反常举止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方北宸从前一直都很谨慎小心，方才下面那些金线也是他先看出的端倪。眼前的这些果实，就连我也知道最好不要去碰，方北宸又怎么会那么大意地摘下来吃掉？ 我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面上还一副无比开心的模样，忍不住问他：“北宸，这些果子会不会有……” 我话音未落，他就猛地抬头瞪了我一眼。扔掉了手中啃完的果核，顺手又从树上摘下了一个啃咬起来。 我被他的眼神瞪得愣住了，眼瞧着他飞快地又啃完了一个。眼珠子一转又摘下一个递给了我。此时，他的目光柔和了不少，笑着对我说：“夫人。尝一个解渴吧。这果子挺甜的。” 我无比错愕地接到了手里，他见我不吃，就又抢过来塞进了我的嘴中：“乖。尝一口。” 那果子卡在我的牙齿间，刺破的果肉流出香甜的汁液，一点点流进了我的嘴里。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心里多了一个心眼，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附在了方北宸的身上。我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一条尾巴，难不成是凤露神树上还隐匿着什么成精的动物？ 方北宸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手中的果子掉下了树。 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缓和，温柔地看着我奇怪道：“夫人怎么呆住了？我们继续往上前行吧。” “你刚才……”我本想问他刚才发生的事，但是发现他此刻似乎已经不记得了，也就收回了话，“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方北宸点点头，就翻身爬上了上面的一根枝干。我佯装淡定地搭上他的手，目光却时不时地再度往他的身后观察。可是这接下来的行程中，我再也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的事。 中途我特意数了数枝干的数量。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第九十九根枝干。向上看去顶端依旧隐藏在云雾中，往下瞧去也是深不见底的一片深绿色。 双脚已经攀登得发软，我的手掌也被树枝磨破了些皮。 片刻之后，我们攀上了第一百根枝干，打算在这里歇息十分钟。我靠在主干喘了口气，方北宸站在我的身边，伸手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我想起之前他的反常举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下一秒，我就弯腰吐了出来。 方北宸过来拍我的背，急忙问我：“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就是觉得胃里格外的难受。我吐了没一会儿。胃中的东西都吐了个一干二净，这才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夫人，怎么哭了？！”方北宸忽然问我。 直至眼泪滑落在了嘴边，那种咸咸的滋味才让我反应过来，我竟然在无缘无故地掉眼泪。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可是汹涌而出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感觉眼泪好像收不住！”我抽泣着惊呼道。 耳边恍惚听见有“咯咯”的笑声，我猛地抬起头去看，发现四周除了方北宸连半个鬼影也没有。 我有些毛骨悚然。刚才的那个笑声，该不会是方北宸发出来了吧？ 对了，果子！我这一路以来并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定是我刚才尝到了那些汁液，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而且方北宸也吃了同样的果子，可是他却一点事也没有。这就更加说明了有问题！ 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我眼前的方北宸是假的！ 这样想着，我强忍着眼泪从手中生出一张符纸，一下子贴在了方北宸的脸上。这张符纸是景泽之前给我的。说是能够降妖除魔，对于鬼魂却没有伤害。所以如果方北宸是假的，亦或是他身上附着什么妖怪。那么一试便能知道结果！ 随着我出手的瞬间，方北宸惊愕地看着我。他并没有躲闪，那张符纸一下子贴在了他的额头上。过了半晌，符纸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这才伸手扯了下来还给我，皱眉道：“夫人这是在干什么？” 我一愣，正准备接回符纸。 几乎就在同时，方北宸一把捏过了我的手腕，一伸手掐上了我的脖子：“难道你是假的小罄？！” 他居然还怀疑我是假的？ 方北宸的大手覆上我的脖子。在一瞬间又收了回去，有些不满道：“既然你是真的，为什么神神叨叨的？” 他还好意思说我？我气不打一出来，当即回骂道：“神神叨叨的人是你好不好！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摘果子吃，还非得塞给我吃，害得我现在泪流不止。说，你到底是不是假冒的方北宸？！” “我假冒？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我好心陪你去找你母亲，你居然还这样怀疑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懒得陪你走这一趟！”方北宸反唇相讥道。 我听见他的话，心中犹如被插上了千根针般难受。原来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因为可怜同情我，所以才陪着我走到今天？我原本以为的爱情，竟然就只是一文不值的同情！ 我用袖子不断抹着眼泪，耳边听见方北宸气急败坏道：“哭有什么用？我真是看腻了你的眼泪了。”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我恨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方北宸。我要和你离婚！” “好，我成全你。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去嫁你的青枫哥哥了。”方北宸冷声笑道。 他话音刚落，四周又响起了一阵“咯咯”的笑声。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落井下石道：“继续吵啊，别停下来！咯咯咯咯，真好玩，叫你偷吃我们的苦果！” 这一连串笑声让我一个激灵，意识在瞬间被拉了回来。 我看了方北宸一眼，他也如遭雷击。茫然地看着我。 我们当即意识到，方才的争吵是被某种力量给控制了情绪！而那人口中的苦果，应当就是导致我们情绪失常的源头。 我和方北宸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同时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树枝的分叉处，倒挂着一只人面蝙蝠。它的一张脸像是新出生的婴孩，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一张红润的小嘴还在“咯咯”地笑着：“自食其果，咯咯咯咯咯。” 方北宸的手中飞出一张符纸，人面蝙蝠动作很快，一下子从树枝上飞走了。 那张符纸扑了空，转而又回到了方北宸的手中。我仰头朝着天空望去，看见蝙蝠朝着更高处飞远了，看样子并没打算主动攻击我们。 我们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确定周边再无别的危险，这才全神贯注地继续向上攀登。知道了是那只蝙蝠和果子在搞鬼之后，我对方北宸的警备也松懈了下来，当下有些纳闷道：“北宸，刚才那只蝙蝠操控了你的意识吗？” 要不然方北宸怎么会去摘下那些果子来吃？！ “那个蝙蝠不过是个小妖，它还控制不了我的意识。”方北宸云淡风轻地回道，说着就向着上一根枝干攀去。 我闻言一愣，正想和他深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又看见他的身后长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金黄色的细长尾巴，正随着方北宸攀登的动作来回甩动着。鞭子似的尾巴一下子甩在了我的脸上，我侧过头顺势抓住了它，正想幻化出符纸来解决。 片刻之后，那条尾巴在我眼前变得透明，几秒钟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面蝙蝠 方北宸此时已经爬上了枝干，回过身来朝我伸出了手。 我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在确定了方北宸体内有东西之后，反倒是犹豫应不应该告诉他这一发现？因为目前的情况很复杂，一来我现在还搞不清楚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二来以方北宸的修为，他自己也察觉不到，就说明这个东西远比我想象中的厉害。 我担心待会儿如果激怒了那个东西，怕是反倒会对我们不利。 这样仔细一分析，我就打定了主意：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密切留意方北宸的情况。 “夫人？”他见我出神轻声提醒我。 我莞尔一笑，搭上了他的手爬上了枝干。 中途我们担心刚才的苦果还会发作，所以都下意识地减少了说话的频率。只认真朝着更高的地方前行。好在这两个小时之内，苦果都没有再发作过，并且那条尾巴也暂未出现。 这已经是第一百五十根枝干了。我暗自计算着。还有三十八根就到达凤露神树的顶端了。 我们已经穿过了层层云雾，这高处的空气稀薄，让我的脑袋有些眩晕。方北宸为了照顾我。特意放慢了前行的脚步。我们最后爬上第一百六十八根枝干时，头顶的枝干上出现了数个鸟窝。 那些鸟窝刚好占据了整根枝干，我们没有地方落脚，只好伸手将其中的几个拿了下来。我的手刚触碰到那些鸟窝，突然就觉得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手指瞬间就浸出了血。 钻心的疼痛使得我手上一滑，鸟窝直直朝下掉去。下一秒，从中飞出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我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都是些小的人面蝙蝠！ 而我手上的伤口就是被这些蝙蝠给咬破的！ 这一窝的蝙蝠飞出来之后发出了一声声啼叫，紧接着上方枝干上的鸟窝也跟着颤动，无数只小蝙蝠从当中飞了出来。黑漆漆的人面蝙蝠在半空中乱撞，那一张张丑陋的脸时而从我眼前晃过。 四周响起怪异的叫声。 “情况不对，它们这是在召唤父母，夫人快跟我走！”方北宸拉住我的手，也顾不得其他。一挥手用法术击散了头顶上方盘旋的小蝙蝠，带着我倏地跳到了上一根枝干。 几乎就在我们想要继续向上的同时，一只巨大无比的蝙蝠从头顶上方飞了下来！ 它也长着一张人脸，不过却是一张老太婆的脸。脸上的皱纹密布，鼻子和嘴巴挤在了一块。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一对眼睛是血红色的。 那一对黑色的翅膀如同风筝一样展开，翅膀扇出的风中都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咯咯咯咯。”大蝙蝠突然张开了嘴，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朝我们笑着。 它的速度风驰电掣，下一秒就飞到了我们的面前。我与方北宸朝着两边闪开，大蝙蝠一下子落在我们中间的枝干上，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左右打量着我和方北宸。 “你们想要去神界？”它忽而开口问我们。 “与你无关。”方北宸冷声道，“我们最好各不相犯。” “咯咯咯咯。”大蝙蝠又笑了笑。“已经晚了，你们打扰了我孩儿们的孵化，现在得用你们的精血来养育它们！” 大蝙蝠说完一扇翅膀，从树干上腾空而起，方北宸见状只得上前迎击。我瞧准时机加入，从身后一掌拍向了大蝙蝠的后背。这一掌我使出了近五层的法力，随即大蝙蝠的身躯一颤，疯狂地转过头来反击我。 它的反击很猛，我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后背抵在了树干之上。好在方北宸及时救场，再度转移了大蝙蝠的注意力。 大蝙蝠的法力并不算高，在我们两人的夹击下毫无胜算。它也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这一点，在我们两人回身之际突然腾空飞起，立在了上面的一根枝干上。 我一愣，随后看见一大群小蝙蝠从四面八方聚集了过来。一股脑地钻进了大蝙蝠的翅膀中。那一片黑色越变越深，最后几乎用肉眼都看不清小蝙蝠的存在了。 我们不知道大蝙蝠想要干什么，但是明白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它阻挡了我们的去路。我们不清楚上面的情况，不敢贸然爬上去。就只好等待它的进一步动作，一时间落了下风。 好在这家伙也没有沉寂太久。十分钟之后就有了动静。 此时小蝙蝠已经全都攀附在了他的翅膀上，大蝙蝠一个飞身再度朝着我们冲了过来。这一次它的速度更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 方北宸一把拉开了我，就见那些小蝙蝠纷纷用嘴咬住了大蝙蝠的翅膀。 随着大蝙蝠翅膀的抖动，小蝙蝠一个个逐渐开始膨胀。它们如同气球一般被吹得鼓起，然后在超过极限之时爆炸。 “砰！”天地间响起一声又一声的炸响。 片刻之后，我看见了难以想象的一幕。无数只更小的蝙蝠从爆裂的小蝙蝠身体里窜了出来。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我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就好像是千万只苍蝇聚集在了一起。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更要命的时，虽然同样都是吸血类生物，蝙蝠可比苍蝇可怕多了！ 千万只微小的蝙蝠密密麻麻地朝着我们涌来，没多久就黏在了我们的身上。身上如同被针扎般难受，我用双手护住脸，身体不断地左右摇晃。 “夫人！”方北宸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还在不断地想要冲过来救我。 “砰！”那些爆裂的声音还在继续响动着，越来越多的小蝙蝠聚集了过来。 我拼命闪躲着，脚步随即一滑。整个人从枝干上跌落了下去。我的身体开始急速的下坠，那些小蝙蝠从我的身上飞走了。 我想要使用法术飞身回到枝干上，可奇怪法术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我就这样正面朝上地下坠着。看见方北宸想要飞身来救我，他试了两下却也使不出法术的样子。下一秒，他竟然一下子跳下了枝干。 凤露神树高度通天，我在半空中坠落了许久也没落到地面上。方北宸下坠的速度更快，此时已经一把抱住了我的身子。 傻瓜，明明知道使不出法术。你还跳下来做什么？ 我想要质问他，可是却心跳加速说不出话来，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身子突然摔到了一处软软的东西上。我下意识地以为到了地面，心说难道这神树旁的土地竟然是软的？！正诧异的时候，双手摸到了一团羽毛，随即我与方北宸又重新向上飞了起来。 我低下头一看，在看见那黑色的羽毛后，兴奋地叫了一声：“墨羽鸟！” 它发出一声叽喳喳的鸟叫声。也算是对我做出了回应。 “墨羽鸟是灵兽，上次巫姗让它送夫人出去，肯定也让它视夫人为新主人了。”方北宸松了口气，“它现在是要送我们直接到达凤露神树的顶端，有它的灵气威慑，那些蝙蝠应该已经躲起来了。” 我心里一喜，一颗悬吊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我伸手摸了摸墨羽鸟的羽毛，由衷地对它说：“墨羽鸟，谢谢你。” 几分钟不到的时间，我们就在墨羽鸟的护送下，迎风抵达了凤露神树的顶端。墨羽鸟将我们放在了第一百八十八根枝干上，然后叫了几声后飞走了。 眼前是一道用彩色的树叶遮掩住的对开大门，方北宸用手覆上那些树叶，回过头对我说：“欣麓仙池就在这道门的后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欣麓仙池 我听见方北宸说欣麓仙池就在里面，一时间反倒是没头没脑地愣住了。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对自己说：“叶罄，你日思夜想的妈妈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你很快就能够见到她了。她如果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个妈妈，而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你又能怎么办？她当初把方北宸的命魂注入你体内的原因，她被囚禁在此处的原因会是什么，你有想过吗？” 不……我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 我呆呆地看着那扇门，看见方北宸用法术将树叶退散。露出了两个银色的门把手。下一秒，他就一下子将门朝外拉开了。一束刺目的白光照了出来，我眯起眼睛。看见当中是一片宽阔的花园。 方北宸握住我的手进入了门里。 花园中尽是五彩的叶子与洁白的花朵，在花园的正中央修着一个圆形的水池。池中水波荡漾，当中有三条青色的蛇在有规律的游动。池子的中间立着一个人首蛇身的女人雕像。看起来有些像女娲墓中壁画上的模样。在雕像的手上举着一个令牌，上书四个大字：“天网恢恢。” 在我们正对面的墙上还有一扇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通往神界的？ “北宸。你之前说在欣麓仙池中有一座水牢？是在这下面吗？”我看着池底，却怎么也看不出下面的玄机。 方北宸闻言应了我一声：“我得到的信息应该是准确的，想要打开这仙池中的水牢，恐怕还得找到破解的机关才行。” 我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周围除了树叶与花，再无别的奇怪东西。这神界与人间和冥府不一样，想必是没有那么容易破解的。 我皱了皱眉头，目光突然被池中的那三条青蛇吸引。 只见三条青蛇首尾相连，中间间隔不过一小指宽的距离，呈顺时针方向绕着雕像不断地转圈。它们每次游到神像的西面之时，总会停下半分钟的时间，然后再继续朝前游动。 我绕到神像的西面，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那里的情况。 我盯着看了半晌，忽然就看见那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着银光。方北宸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挥手用法术将那东西给拿了出来。 原来是一把银钥匙。只是这钥匙究竟是开什么的，我们一时间还莫不着头脑。 我又看了雕像和池底一圈，确定当中没有能插入钥匙启动的地方，不禁有些诧异道：“北宸，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既然是神界肯定就会用法术封印，又怎么会像人类一样设置什么机关？” 方北宸爽朗地一笑，摇摇头道：“夫人忘了，欣麓仙池还是虽然人界的范围，要过了那扇门后才是神界。既然是在人间，神界也不能擅用法术，所以自然是以巧妙机关为主。” 我闻言脱口而出：“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把仙牢直接修在神界？” 方北宸告诉我：“古往今来世人崇尚修仙得道。以为只要当了神仙便能为所欲为。仙牢建在这里，大概也是为了警示那些来到此处的人，神仙犯错也会遭此严惩吧。” 原来如此，所以雕像的手上才会有“天网恢恢”四个大字！ “既然是人界的机关，说不定往简单处想更为可行。”我托腮沉思了片刻，“我总觉得这么个仙池中如果有水牢，开启的机关一定是设在这雕像上面。” 因为环顾四周已经再无别的东西利用。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同样的，世间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不能凭空设置出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透明机关。 我上下看着雕像，在绕着仙池转了快十圈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丝玄机！ 当我走到那三条青蛇停留的地点时，再度朝着雕像的手中看去，竟然在“天”字的中心发现了一个小洞。这个小洞开得极为隐蔽，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看出来。然而一般人注意到青蛇的停留点时。往往都会被钥匙移开注意力，从而忽视了这个机关点除了钥匙之外的秘密。 “钥匙开启的机关点就在那里！”我惊喜道。 方北宸走到我身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他随即一飞身来到雕像旁。将那把银钥匙插进了小洞中。 下一秒，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雕像朝着右边平移了半米。露出一道向下的石梯。隔得太远，我看不清石梯的长度，不过推测下面应该就是仙池的水牢了。 我飞身来到石梯口，朝着下面望了一眼，只见当中漆黑一片，一股水臭味扑鼻而来。我捂住了鼻子，随着方北宸一起往下走去。 石梯的长度不长，我们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尽头，耳边听见水流晃荡的声音。 方北宸点燃了一张符纸。我看见石梯的下方是一大片浑浊的污水。污水的高度及胸，在正前方墙壁上拷这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他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脸。下半身已经被水泡得发肿，双手被手铐吊在墙壁上，脑袋无力地偏向一边。 我正准备踏入水中的脚步一怔。 隔了那么多年，当她脱去了一具肉身，隔着一大片的污水，我还是能够一下子识别出我妈的气息。 我张了张嘴，可是声音却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妈妈……” 方北宸飞身上前想要解开她手中的锁链。可是试了半晌也徒劳，只好用手覆盖住了他的后颈。 我的双脚迈入水中，污水一下子漫过我的胸口。带来一种压抑的难受感。 我一步步来到她的身前，用手替她别过长发，看见她一张憔悴却美丽的脸。我到现在才想起来，她的脸我其实在判官府中见过，乌元洲总是坐在石桌边不停地描绘她的脸。 他画完一副便用法术抹去，仿佛画一万遍也不会厌倦。 那一张白皙的鹅蛋脸、那一双俏皮的杏眼。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只剩下眼前的苍白与虚弱。 我再度提高声音叫了她一声：“妈妈！” 方北宸还在不停朝她灌输着法力，可是我妈却一直没有苏醒。 我有些紧张。良久看见方北宸收回了手，也是大汗淋漓道：“我感应不到你妈的意识，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而且这个幻境，是她自己自愿进入的。” 我不可置信，摇了摇我妈的肩膀，叫她：“妈妈。我找了您那么多年。如今千辛万苦的见到了您，我还有好多的事想要问您，还有好多的心里话想要对您说。您怎么可以就这样昏睡不起，您快醒醒！” 恍惚间我感觉她的身体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对方北宸说：“我妈刚才好像有了动静！” 方北宸闻言又一伸手覆上了她的额头，皱眉沉声道：“意识有了波动，不过还是无法清醒过来。夫人，我们恐怕要进入一趟你妈的意识中，才能想办法把她给唤醒！” 方北宸将手伸向我，我捏住他的手掌，猛地闭上了眼睛。 身边一阵疾风刮过，耳边响起了一阵愉悦歌唱的声音。 方北宸轻声对我说：“夫人，我们已经到了你妈的意识中了。”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村寨，寨中的男女老少都穿着藏蓝色的绣花服饰。四周的房屋稀稀疏疏，可是村寨里的人烟却不少。 一个花季少女突然从我们的身体穿透了过去，乐呵呵地朝着前方的一座庙宇走去。 我妈的相貌至今未变，只是这时的她多了几分青涩与稚嫩。 第二百四十八章 意想不到 我妈穿了一条蓝底白花的长裙，黑发用一根银钗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了下来，搭在她白皙美丽的脸上。她俏皮的用嘴吹了吹鼻尖上的碎发，转眼间已经走到了一座白色的庙宇前。 白庙前有一坡长长的石梯，石梯的两旁守着两位身穿铠甲的女将士。右边的那位见到我妈，开口说道：“小歌。族长已经等你半天了，你快进去吧！” 我妈嘻嘻哈哈地应了一声，一蹦一跳地跑上了石梯。 我和方北宸紧随其后。 石梯的尽头是一间威严的大堂，大堂内的器皿摆设也均是以纯白色为主。可偏偏在大堂的正中放着一把显眼的青色椅子，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端坐在那儿。她的手中正拿着一卷竹简，或是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道：“小歌，你是我们女娲一族的传承人，一言一行都应该小心谨慎。” 我妈闻言撇了撇嘴。不过还是笑嘻嘻地走到老奶奶身边，摇了摇她的胳膊道：“族长，以后我会注意的。现在不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吗？您就让我再玩一玩吧，嘿嘿。” 我看见我妈脸上天真的笑容，怎么也无法把她和我认识的妈妈联系在一起。我印象中的妈妈端庄文静，小时候我偶尔看见她出神时。脸上总有挥之不去的惆怅。 正想着，就看见老族长叹了口气，认真道：“孩子，时间的确还有大半年。可是我们女娲族存在的目的就是解救人间众生，所以为了了解人间疾苦，历来被选中的下一任族长在接任前，都得去往人间经受一世的历练。我刚收到消息，一周后就是你去人间历练日子。等你经历了人间的一世之后，再回到女娲族也差不多该是半年之后了。” “啊……一周后……这么快！”我妈一愣，不开心地嘟了嘟嘴。 门外一个女将士进来通传：“族长，神界的宋秩前来求见，现在正在外面等待。” “小歌。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族长轻声对我妈说，然后让女将士将外面的人请进来。 我妈无奈地点点头告退，出了大堂在阶梯上撞上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一身飘逸的玄青色袍子，墨黑的长发用羊脂玉的发冠束起。他的五官生得极为俊朗，见到我妈忽而停下了脚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听见身边的方北宸声音一惊道：“怎么会是冥王？！我刚才还在想，宋秩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现在才想起冥王的本名就叫做宋秩。只是在冥府他是最高身份的存在，人人都称呼他一声冥王大人，早已忽视了他本来的名字！” 我当下也是瞠目结舌。 没错！除了脸上少了那道伤疤之外，眼前被称为“宋秩”的男人的确就是现今冥府中的冥王！ 宋秩高大的身影比我妈足足高出一个头，我妈瞪了他一眼。想从左边绕过去。可是宋秩身影一闪，就是戏谑地拦住她不让她离开。他的唇角弯起一个笑容，逗我妈道：“小歌，见到我怎么不打声招呼？” “从你进寨子开始，想必路上遇见的所有族人都跟你打过招呼了吧？也不差我一个。”我妈没好气道，看样子对宋秩颇有不满。 宋秩不怒反笑：“可是对我而言。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一旁的女将士出言提醒道：“上仙，族长还在大堂内等着您。” 这句话也算是解救了我妈，宋秩微微一笑，扔下一句：“小歌，等我和族长谈完事，再去找你。” 我妈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跑下了石梯。 我和方北宸一路跟在我妈的身后，我此刻的脑子里有些懵，猜想方北宸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秩……冥王…… 他来自于神界，先前那个女将士又称呼他为“上仙”，料想也该是神界的重要人物。方北宸曾经告诉过我，三界中唯有神界的力量最强，可以统管人、鬼两界。后来到底发现了什么，会让一个上仙落入了冥界，成为了现在的冥王？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又是如何来的？ 带着这些疑问。我们跟着我妈回到了她的家中。 这是一间二十来平米的竹屋，一进入当中我就发现了桌子上摆着的木雕。我妈将它拿在手里把玩，我凑近了看清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猫，两只圆鼓鼓的大眼睛很是传神。 “花花。”我妈喃喃道，我没想到一个木雕也会有名字。 她趴在桌子上怔怔地出神，对着木雕自言自语道：“花花，一周后我就要去人间历练了。哎，听说人间很好玩，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人，而且有好多好吃的！不过从人间回来之后，我就要一辈子呆在寨子里了。因为如果当了族长，一生都要肩负起女娲族。其实我不想当族长的……花花，如果你还在就好了，至少还有人听我说话。” “小歌，我也可以做你的倾听者。”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宋秩不知何时进到了门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妈，“如果你不想当女娲族的族长，那么就和我去神界吧。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 “你滚！”我妈打断宋秩的话，“当初就是你杀了花花。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难道在你心中，我还没有一只猫重要吗？！”宋秩皱了皱眉头，“而且那天若不是你拒绝了我，它上前想要攻击我，我也不会生气误伤了它。它现在死了，如果你喜欢猫。我可以再送你一只。” “我让你滚出去！我说过，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妈恨恨道。 她话音刚落，宋秩一张脸涨得通红，倏地一伸手抓起了桌上的木雕。下一秒，木雕在他的手中被捏得粉碎。宋秩将碎渣抛在空中，闪身上前一下子抱住了我妈，沉声道：“小歌，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你在一起。” 我妈使劲推开宋秩，半晌他终于松开了她，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屋内。 地上还残留着那一堆木雕的碎渣，我妈望着地上眼眶一红。 “看来冥王曾经是你母亲的追求者。”方北宸在耳边轻声道，“但是他性格暴躁，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而你妈天真活泼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所以她才会拒绝了他。现在意识开始改变了，不知道下一个场景会不会是她人间的历练时期？” 果真如方北宸所说，四周的环境开始一点点变化。 眼前好像是一处破旧的屋子里，耳边听见有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好像更加爽朗清澈，听上去还有些像在唱歌。 紧接着，从内室跑出来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对着门外的年轻男人说：“是个女婴，母子平安！” 那男人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穿一身破破烂烂的青衫，闻言身子一颤，叹了口气：“女孩？哎，这个世道，不适合女儿家生活。” 中年女人安慰道：“女儿长大后嫁人也可以贴补娘家，鹿先生你还是想开些吧。对了，你既然是读书人，就快给你的女儿取一个名字吧？” 怀中的孩子又声音洪亮地哭了出来，中年女人连忙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男人连连摆头，最终唉声叹气地望着婴儿道：“你既然声音如此洪亮，便给你取个歌字吧。以后，你就叫鹿歌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间历练 原来果真如方北宸所猜的一样，我妈的这段意识是她在人间历练时候的经历。 那中年女人本想将孩子交给男人，可是他却不肯接手，只让她将其放回她母亲的身边，自己则转身出了门。中年女人无奈，叹了口气后进了屋子。 床上的女人半睁着眼睛。虚弱地问：“张妈，我家相公呢？” 张妈将孩子放在女人的床边，低声同情道：“我们这些做女人的，也只能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孩子给你放在身边了，我去给你煮一碗红糖水吧。” 女人的脸色一白，木讷地点了点头：“谢谢您……” 我看着床上襁褓中的婴儿，转过头对方北宸说：“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的故事，我妈后来成为了难民，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的乌元洲。” 我至今还是不能将乌元洲唤作我爹，或许是一切的事情还没弄清楚的缘故。 “我听来的故事的确是这样的，只是具体如何还不能肯定。毕竟投胎来到人间历练，你妈应当也还保留着投胎前的记忆才对。她只是在人间无法使用女娲族的法术而已。所以无论肉身的年纪多大，她的脑子都保持着成人的分析判断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会轻易被大火烧死？”方北宸低声分析道。 我心中一惊，想起之前听到的故事版本。说是我妈后来被人收养，可是那户人家的宅院失火，一家人连带着我妈都被烧死了。可如果我妈有着投胎前的意识，作为神族的她怎么可能被火烧死后进入冥府？再说了，就算人间的历练是让我妈在大火中遇难作为结束，那么她也该早就回到女娲族了啊！而且宋秩又是怎么成为冥王的？ 如此一分析，我就觉得方北宸听来的那个故事或许是半真半假。 正思考的时候，四周的环境又是倏地一变，眼前出现了许多穿着打扮极为破烂的百姓。地上到处堆弃着腐烂的菜叶和动物尸体，看样子是一处难民区。 方北宸对我说：“意识通常会记录下一个人最刻骨铭心的瞬间，这里是难民区。如果邂逅乌元洲的那段故事是真的，或许待会儿我们就能看见他了。” 我点点头。目光四下寻找着我妈的身影，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正着急的时候，耳边听见一阵训斥的声音，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呵责道：“离我家公子远点，小心别弄脏了我们的衣服！” 我侧过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壮汉，他身前站着一个银色华服的小公子，大概十来岁的年纪。模样虽然还很稚嫩，可是眉眼之间已经能看出就是乌元洲了。 我心里一紧，就看见乌元洲转过头对壮汉吩咐道：“不许再嚷嚷！” 壮汉涨红了一张脸，低声劝道：“小公子，这个地方又脏又臭，这些人都是下贱的难民。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如果让大公子知道了，小的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板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你才是狗眼看人低的走狗！”一个稚嫩的童声飘了出来。我顺着声音寻去，就看见人群中幼时的我妈。 她一张脸如花猫，手中端着一碗清水，正一步步走向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她将水递给老人，头也不回地对壮汉反唇相讥道：“世间的人都是父母所生。食五谷长大，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她似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他们一眼，喂完老人之后，又转身去照顾一个断了腿的妇女。 我看见壮汉恼羞成怒，骂骂咧咧道：“臭丫头，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他说着作势就要上前，却被身前的乌元洲呵退。 乌元洲一双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妈，上前几步文质彬彬地轻声道：“这位小姑娘……” 我妈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噗嗤笑道：“小孩子。你有什么事吗？” 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女孩，竟然称呼自己为小孩子。我想乌元洲当时的心情一定很窘迫，他的脸唰得一下子就红了。只是他出生显贵，家教甚好，当下也不生气，只是沉声道：“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应当叫我一声兄长亦或是公子。不过我只是路过一游，也不想和你理论。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原谅你了。” 我妈一边给妇女换药。一边笑得停不下来，只是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乌元洲的双颊愈发潮红，一旁的一位老人或是见乌元洲穿着不凡。担心会横生枝节，就客气地回道：“小公子不要介意，小歌的父母去世得早。她从小便比一般孩子成熟不少。而且在脾气方面，也倔强得很，小公子不要和她置气。” “小歌？”乌元洲重复着，认认真真道，“歌，天籁之音。倒是个好名字。小姑娘，你姓什么？” 我妈又是一笑，换完药后走到他的跟前。盯着他莞尔道：“你想知道我姓什么？你去买一百个馒头来，我就告诉你。” 乌元洲一愣，他好像真的和眼前的小姑娘较上了劲，就一挥手吩咐壮汉：“乌一，你现在去买一百个馒头回来。” “可是小公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壮汉有些为难。 可是乌元洲的命令不容推辞：“叫你快去！要不然回去我就让我哥打你一百大板！”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壮汉只能连声应道。一溜烟的跑出了街头。 我妈叹了口气，看着乌元洲低声道：“动不动就要打人板子，小孩子你这脾气还真暴躁。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讨厌的家伙。” 她虽然没有明说。我却猜到她口中的那人多半就是宋秩。 乌元洲冷哼了一声，移开眼睛去扫视了一圈地上的难民。 几分钟不到的功夫，累得气喘吁吁的壮汉就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贩，手里提着几大箩筐的馒头。难民们见状一个个拥了上来，我妈维持着秩序。乌元洲也开始帮忙分发馒头。 不一会儿，馒头就被发放得一干二净。 乌元洲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我妈打趣他道：“小孩子。你从没做过这种事吧？这世间就是这样，虽然老说人类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是偏偏有人生下来就能享尽荣华富贵。不过这也是前世积下的福德，你今生一定也要多做善事，这样才能下辈子继续享福，哈哈。” “你在说什么？”乌元洲诧异道，我猜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小女孩。 我妈一乐，突然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脑袋：“既然你真的买来了馒头，那么我也兑现承诺，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作……” “不必了。”乌元洲打断了她的话，无比严肃道，“我买来这一百个馒头，并不是为了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而是见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挨饿受苦，才想要尽些绵薄之力罢了。我父亲是京中的臣子，回去之后我会让他奏明皇上，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前来赈灾。” 我妈一愣，就看见乌元洲招呼着壮汉转身离开了。 直至他们消失在了借口，我妈才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小孩子，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她说着继续去照顾那些难民，四周的环境在这时又发生了变化。 在旧的画面还没有彻底消失之前，方北宸指着一个角落忽然对我说：“夫人你看那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一个玄青色长袍的俊朗男子，正站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妈。不是宋秩，还能有谁？！ 第二百五十章 真假故事 “宋秩一定是知道你妈来人间历练之事，所以才会在暗中照顾保护。”方北宸忽而对我说。 我摇摇头，担心道：“他不是要保护她，只是想要一味地占有她。” 要是宋秩知道了我妈和乌元洲最后走到了一起，以他暴躁的脾气还不知道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想来我就心情复杂，看见眼前的画面模糊了片刻。再度清晰时却还是在这一片的难民区。 时间仿佛已经过了初相识的那天，我看见乌元洲和我妈笑嘻嘻地在派发馒头。那些难民领完馒头，纷纷由衷地称赞道：“小公子，你真是好心！你以后一定要当上大官，这样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 我妈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逗他道：“喂，小孩子。我说你都来这里发了五天的馒头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乌元洲。”他瞪了他一眼，仿佛还在为她叫他“小孩子”而感到不满。想了半会儿故意说道，“小歌妹妹，我明天就要和大哥回京了。” “你们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也时候回去了。”我妈莞尔一笑道，“我替这里的百姓感谢乌小公子这些天的救济。” 我妈忽而很正式地向乌元洲鞠了一躬，脸上的笑容阳光般灿烂。我看见乌元洲的脸隐约有些泛红，他背着手别过脸去，轻声正经道：“小歌妹妹，你可要随我一同回京？” “恩？”我妈有些不明所以。 乌元洲的脸又红了一些，低声解释道：“我认为单凭我一面之词，或许无法将这里的受灾情况向我父亲讲明。或许你和我回去，能够说得更加情况一些，也能让赈灾事宜尽快落实。” 他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就连我这个旁观者也觉得没什么道理。我妈一个小女孩，即使是去到京城禀明了情况，也未见得就会对赈灾事宜有些推进。乌元洲的小心思，恐怕只是想让我妈和他一起回去。 方北宸多半也看出来了，轻声在我耳边笑道：“想不到乌兄为了留住你妈。竟能编出这种啼笑皆非的理由。” 我也笑着摇了摇头，心说众人都能看清楚的把戏，我妈肯定也早看明白了。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我就听见我妈眼珠子一转，乐道：“好啊。不过还有几个百姓需要我换药照顾。这样吧，你留个地址给我先行回京，一月之后我再赶来见你。” 乌元洲点点头，临走之前对我妈说：“一月之后，我在府中等你。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我妈笑着连声答应，无奈地忙活着自己的事去了。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这次的环境变成了一处宽阔的府邸，门楣上“乌府”两个字显得气派非凡。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走来。我妈来到了府门前敲了敲门。 一个管家出来询问：“小姑娘，你找谁？” “乌元洲。”我妈爽声答道。 那管家打量了她片刻，突然客气地问了一声：“您是小歌姑娘吧？” 我妈一怔，点了点头。管家霎时间变作了一副笑脸，连忙将她往府内请：“您可算来了。我家小公子日日夜夜盼着您，一月前他就给我叮嘱了好多次。说是小歌姑娘来时让我直接请进府内。” “日日夜夜盼着我？”我妈哈哈一笑，轻声道，“这小孩子还真有趣。” 管家带着我们穿过花园，最后来到了一间院子前。门外候着的壮汉正是那日见过的乌一，他此时见到我妈，赶紧回头冲院子里喊了一声：“小公子，小歌姑娘来了！” 随即，屋内传来一阵跌跌撞撞摔翻凳子的声音，壮汉赶紧冲进门里去查看情况。 透过门缝。我看见乌元洲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咬牙推开了乌一。他故作镇定地缓缓走出门。站在门边望着我妈。眼神中闪过掩藏不了的欣喜，嘴上轻描淡写道：“小歌妹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我不禁在心里吐槽道：看来乌元洲生前，还是一个傲娇的男人！ 我妈眼珠子一转，俏皮道：“看来乌小公子嫌我来得太早，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她话音刚落。乌元洲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乌元洲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他遣散了管家和乌一，将她迎进了院中，小大人的模样向她阐述了赈灾的事：“我回来之后已经禀明了父亲大人，他已经上书圣上。如今钦差大臣已在赈灾的路上，你不用再担心了。” 我妈的眼睛弯成两汪月牙儿。点点头道：“谢谢你。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那么我就告辞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双亲已不在人世。能去哪里？”乌元洲急道。我妈起身的脚步一顿，就又听见乌元洲说，“我之前和娘亲提过你。我家三兄弟，我上面有两位兄长，我娘亲一直想有个女儿。如果你不嫌弃，她倒是想见见你，认你做干女儿。这样一来，你也可以顺理成章的留在府上。” 我妈转过身子看着乌元洲认真的双眼，或是本就没有去处。又或者是其他我猜不到的原因，最终朝他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赶来院子。 那妇人看着我妈，仿佛越看越欢喜，唤她来跟前轻言细语地询问了一番身世。当得知她从小不受父亲待见，五岁时就失去双亲之时，妇人的眼中也含着了热泪。她将我妈轻轻抱在怀里，宽慰道：“好孩子，我从小就想有个女儿。既然你我有缘。我又对你喜欢得紧，你愿意认我做干妈吗？” 乌元洲满眼期待地看着我妈。 她的眼里有我能读懂的真情实意，我知道当下的我妈或是也为这人间真情动容。 她轻声应了一句：“小歌谢谢干妈收留。” “傻孩子。说什么收留？乌府今后就是你的家。”妇人热泪盈眶道。 我看到这里，心说真实发生的事已经和故事偏差得太多。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我妈就被乌家人收留。 我问方北宸：“北宸，我记得你从前告诉过我。那个关于我妈和他的故事，是乌元洲告诉你的？” 方北宸微微点了下头：“没错，当中细节兴许会有差异。不过我清楚的记得，乌元洲说他是分别十年后才找到的你妈。其实当时我很奇怪，如果乌元洲和你妈只在儿时见过几面，怎么会十年之后还念念不忘？” 他的问题正是我心中的疑问。 我虽然相信一见钟情，却在得知了我妈转世后还保留着记忆时，将原先所有的猜测推翻。我妈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数面之缘，就苦苦爱上一个小孩子。况且还暗中保护了他那么多年，直到他死后为他闯入冥府更改生死簿。 这实在是太不符合逻辑了，除非那个故事是乌元洲编造出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故事，又或是当中还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 “既然已经到了你妈的意识中，那么一切都会知晓的。夫人稍安勿躁，我们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方北宸轻声对我说。 我收回了思绪，朝着他点了点头。目光瞧见在花园的角落里，隐约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又是宋秩！ 原来在刚才思考的时候，眼前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乌元洲正和我妈在花园中放着风筝，我妈好奇地拿着手中的线轮，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阴差阳错 3000字 眼前的乌元洲和我妈都已经长高了不少，模样也褪去了些许青涩。乌元洲看上去应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了，一身紫袍穿得英俊潇洒，望着我妈的笑颜怔怔地出神。 我妈大概也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她本就是转世历练，眼神中有着同龄人少见的成熟。可是笑起来还是那般天真无邪，让人看后不禁受到感染。他拿着线轮的双手收放自如，一双眸子盯着半空中的风筝，惊呼道：“呀，又飞得更高了！” 她笑着转过头去看乌元洲，刚好撞上他出神的双眼。 乌元洲随即移开眼，平复了好久才声音清澈道：“小歌。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听说许下一个心愿后剪掉纸鸢，纸鸢就能带着你的愿望飞到天宫。天上的神仙收到了你的愿望，会帮助你实现的。你可有什么心愿要许？” 我妈闻言哈哈一笑，打趣道：“这种传言不可信。要是真的，天宫的门前岂不是要专门安排个神仙，用来接收凡间飞上来的纸鸢？哈哈哈哈。” 乌元洲盯着风筝出神道：“你若不信，那就让我来许吧。” 我妈点点头将线轮递给他。乌元洲接过后对着风筝的方向闭目了好一会儿。睁开眼后叫下人拿来剪子，亲手剪短了那一根长线。 风筝逐渐消失在了更高的天空中，乌元洲松了一口气，欣喜道：“纸鸢没有掉下来，说明我的心愿能达成！” “还有这种说法？”我妈好奇道，“你许了什么心愿？” 乌元洲故作神秘地一笑，忽而拉过我妈的手：“先让我陪你过完今天的生日，晚些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他拉着我妈一路出了府门。最后上了一辆马车。 好在他们无法看见我们，我和方北宸也站在马车之中，瞧见乌元洲从始自终都没有松开我妈的手。恍惚间看见我妈的脸竟有些微红，她侧目看去窗外正出神。 “时间过去了那么多年，两人朝夕相处间怕是早就有了男女之情。况且乌兄可是自小对你妈一见钟情，只是不知道你妈现在是何种心情？”方北宸叹了口气，突然问我，“夫人，如果换作是你，又会这么做呢？” 我被他问得有些懵，当下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能坦白道：“我不知道。” 如果我妈还没有爱上乌元洲，明知道终究要回去女娲族的她，为什么在乌府一住就是几年？如果此刻的她已经爱上了乌元洲，她究竟是想做些什么？难不成打算这一世陪着他度过，还是她如同老道说的一样背弃了仙道？ 我想不明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不知不觉间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乌元洲率先掀帘下车，随后伸手牵着我妈也跳了下来。我妈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上，下车后被他顺手一握，便紧紧地攥在了手中。我妈扭动了几下见乌元洲没反应，也就任由着他牵着自己来到了一处湖边。 一叶扁舟从湖心划了过来，乌元洲接过船桨后便带着我妈上了船。他亲自充当船夫，将小舟驶离了岸边。我妈坐在船舱中，望着他问道：“元洲，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她唤他元洲，而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原来时光真的改变了许多。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乌元洲认真地划动着小舟。 我妈无奈下只能张望着四周的风景，却见眼前远远地出现了一片接天连叶的绿色，在那一抹翠绿之中隐约可见鲜艳的红花。 “是荷花。”我脱口而出道，“好漂亮！” 突然想起一首诗就是描绘了这样的景色：“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小舟渐渐朝着荷叶靠近。最后顺着一条河道进入了当中。我妈惊喜地出了船舱，站在小舟之上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四周，嘴上惊叹道：“元洲，你是怎么找到这处地方的，真称得上是人间仙境了！” “从你住进乌府的那一年开始，我便命人种了一片荷花。这些年来逐年培养增加，今年总算是彻底成型了。”乌元洲淡淡道，“小歌。你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 我妈脸一红，愣了半晌应了一声：“谢谢，我很喜欢。” “让我为你画一幅肖像可好？”乌元洲突然提议道，从船舱内的箱子中拿出笔墨宣纸，铺在了木桌之上。他盘膝坐在桌前，我妈身体僵硬地站在船头，身后一片无比美丽的荷花。 她愣愣地看着他，嘴边渐渐弯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种笑容既真诚又无奈，好似得到了幸福，却又仿佛幸福还很遥远。 乌元洲认真地观察着她，提笔一笔一画细细勾勒出她的脸。每一笔都深浅都极度用心，最后画上之人跃然纸上。仿佛被乌元洲给画活了一般。他最后一笔落下，我妈就兴冲冲地跑过来看。 她看完也惊讶：“这些年从未看见你作画，没想到你画工如此精湛！” 乌元洲开心地一笑，再度提起笔蘸墨。而后用苍劲的笔迹在一旁提字落款：“吾心中所属。谨献鹿歌十四岁生辰。” 乌元洲最后一笔落下，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妈。那双眸子中饱含着柔情蜜语，饶是我这个旁观者，也能看出他对我妈的真情实意。 我妈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在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原来神界的女子和人间的一样，也会为了爱人脸红心跳。 “小歌，你之前问我对着纸鸢许下了什么心愿？我的心愿便是能陪你度过未来的每一个生辰。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心愿你可愿意陪我完成？”乌元洲含情脉脉地告白道。 我妈在刹那间失言，她有些惊慌失措，可我猜她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只是宋秩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 一个玄青色的身影突然一闪来到了小舟之上，一把揪住了乌元洲的衣领，怒道：“就凭你，也想和小歌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这个愚蠢的人类，寿命能有几年？竟敢妄想觊觎未来的女娲族长！” “宋秩！放开他！”我妈见状上前去抓住了宋秩的手。 宋秩不肯松手，乌元洲已经喘不过气来。脖子通红得快要窒息。我妈的眼眶一红，宋秩幽幽开口道：“小歌，你竟然为了一个人类哭？难道你真的也爱上他了吗？” “你放开他！”我妈怒吼道，她此番历练被禁锢了法术。当下没有办法救他。乌元洲咳嗽了两声，眼皮开始往下搭，我妈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语气由原先的强硬变为了低声下气地哀求。“宋秩，求求你放过他。” 这一声的哀求还算管用，宋秩猛地将乌元洲扔开。他半昏迷过去，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小歌。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女娲族未来的族长，是我宋秩将来要娶的妻子。这人只是一个寿命短浅的人类，你若是在跟他有所瓜葛，我便替你杀了他！”宋秩威胁道。 我妈茫然地点了点头。宋秩上前想要抱住她，却被她给一下子躲开。宋秩的目光一黯，冷哼了一声道：“我今天姑且放过这个男人，不过你必须尽快离开乌府。一月之内如果你做不到我的要求。我就将他给碎尸万段，令其魂魄永世不可超生。” 宋秩说完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四周的环境又是一变，这一次还是在乌府之内。窗外月上柳梢头，乌元洲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屋内坐着的男女相似而笑，乌元洲含情脉脉地盯着我妈，轻声问道：“小歌，你真的不后悔嫁给我吗？此刻没有仪式也没有宾客，只有你与我两人私定终生。” “那么你呢？你愿意舍弃荣华富贵。与我在深山中相守一生吗？”我妈反问他。 乌元洲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澈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说完执起我妈的手，温柔地唤了一声：“夫人。” 我妈双颊飞上一抹红霞，也柔声回道：“夫君。” 我见状诧异道：“他们这是打算去哪里？什么深山？” 方北宸向我解释：“女娲族和宋秩能找到你妈，是因为她身上有女娲族的血统。你妈要想躲避他们的追踪，只能去找一座与世隔绝的灵山，将自身的灵气遮掩起来。只是这种地方世间罕见。而且也只能躲避一时。我猜想或许是他们两人的太爱彼此，才会想到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话间我妈和乌元洲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看样子是打算连夜逃走。我们紧随他们的脚步，外面的天空开始下着小雨。他们两人走到了城外的一座破庙避雨，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也就在这时，一声炸雷响起，紧接着屋外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 借着闪电的亮光，我看见破庙的大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闪电随即消失，他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中，不过我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宋秩！”我妈朝着黑暗处叫了一声，随即对乌元洲喊道，“元洲你快跑！”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情劫难过 3000字 乌元洲没有逃走，他或是不愿意丢下我妈，又或者是明白自己凡胎肉身，即使要跑也跑不过宋秩。 他很坚定地挡在了我妈的面前，声音不卑不亢道：“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大恩大德乌某他日必报。” 宋秩嘲讽地一笑，语气不悦道：“报恩？当日我没有杀你，你就应当知恩图报。为何现在还要来找死？！” 宋秩一伸手将乌元洲击到了墙上，他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咬着牙爬到了我妈的身边。 我妈哭着搀扶住他，抬头冷声问宋秩：“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宋秩眯起狭长的蓝眼睛，张狂地笑道：“小歌，因为我爱你。所以哪怕你恨我，哪怕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妈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不懂得爱，宋秩，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话音刚落，宋秩就是倏地一怒，一挥手再度将乌元洲给抓了起来：“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今天我就在你眼前杀了这个男人，这也是你们激怒我的下场！” 我心中一惊，知道宋秩的性格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我几乎不敢想象。待会儿他在我的眼前杀掉我亲生父母的画面。 方北宸在此时握住了我的手，轻声安慰我：“夫人别怕，冥府有记载，乌元洲死的时候，应当是满了二十岁。” 方北宸的意思很简单：乌元洲如今只有十七岁，也就是说，他现在肯定不会有事。 我刚松了一口气，宋秩手上就聚集出了法力，一掌拍在了乌元洲的胸口上。下一秒，他口中的鲜血喷溅而出，当即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我妈爬到他的身边，用手去探了探乌元洲的鼻息，立马身子一颤。 “他已经死了！”宋秩冷声道，“现在我要继续兑现我最初的承诺，让他的魂魄永世不得轮回！” 宋秩手上的法力再度聚起，眼瞧着就要向着乌元洲的尸身再度袭去。电光火石之间，我妈猛地冲向了他。那一团法力最终击在了我妈的背上，我看见她笑道：“人间历练的结束就是死亡，等我死了法力就能够恢复了吧。” “小歌！”宋秩惊慌地唤着我妈的名字。 我妈的双眼缓缓闭上，一缕烟雾从她的肉身中飘了出来。 “是她的一缕仙魂以及三魂七魄。”方北宸对我说。“你妈是想用仙魂让乌元洲回魂！” 他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一缕白色的烟雾飘进了乌元洲的体内。刹那间，乌元洲就微微动了动眼皮。剩下的烟雾最终化作了我妈的鬼魂，她站在宋秩的面前，沉声道：“现在你是仙、我是鬼、乌元洲只是个凡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再在一起。宋秩，你如果还要赶尽杀绝，就先让我魂飞魄散吧。” 宋秩脸上的表情痛苦，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我妈和乌元洲，忽而一闪身在乌元洲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他身上有你的仙魄，我暂时不会动他。方才只是更改了他的部分记忆。”宋秩幽幽讲道，说完又是一闪身，一把拥住了我妈。我妈惊恐地想要推开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宋秩的大手忽而拍在了我妈的额头上，下一秒她就闭上了眼睛。 趁着四周的环境消失之际，我若有所思地对方北宸说：“原来乌元洲的那个故事并不是自己编出来的。而是被宋秩消除了部分记忆。可是为什么宋秩不消除他所有关于我妈的记忆？” “时间过了那么久，乌兄对你妈又情深义重，世间再高的法术也无法禁锢一个人的爱。”方北宸轻声开口道，“而且刚才宋秩也消除了你妈的记忆，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想做什么？” 眼前渐渐被一片漆黑笼罩，不一会儿有人点起了几盏红灯笼。 我们现在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堂里，穿着黑色长袍的宋秩走上了中央的宝座，一挥衣袖端坐在了当中。下方的人就统统跪在了地上。殷勤道：“属下参见冥王大人。” “我自请到冥府任职，今后诸位便是我的同僚，都起来吧。”宋秩爽声笑道。 原来这里是冥府，我这才想起四周的环境有些像阎罗殿。 下方有些胆大的鬼魂开始小声议论道：“听说新的冥王大人之前是神界的上仙，不知道怎么会自请来到我们冥府？” “说得好听点是自请罢了。我猜他肯定是触犯了天条，被神界贬来这里的。”另一个声音微弱道。 “别胡说，就是被贬来这里也是惹不起的人物。今后我们说话做事都得更加小心才是。”之前那个鬼魂淡淡开口道。 我心中其实猜出了几分，宋秩会自请来到冥府。多半也是因为我妈。我妈如今失去了仙魄和肉身，无法再回到女娲族，只能沦落到冥府作为鬼魂。 正想着的时候，宋秩已经遣退了众人。 于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女，她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如她在女娲族里时的天真无邪。 “冥王大人？”我妈似乎已经不记得宋秩的身份，望着他开口叫道。 “小歌。”宋秩弯起唇角一笑，招手示意她上前来。我妈犹豫了片刻。走到了他的跟前，宋秩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小歌。你不必怕我，我也不会伤害你。现在你暂时是冥府中的鬼差，我会一直照顾保护着你。” “我们从前认识吗？”我妈摸了摸脑袋，“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你不必想起来，只需要知道我对你好。”宋秩俊朗的五官犹如雕刻，他一双眸子温柔道，“我会帮你找回你丢失的东西，然后和你一起回到本该属于我们的地方。” 片刻之后。宋秩的手中幻化出一块玉石，正是我手中的那块灵玉！ 我当即想起方北宸曾经也说过，如果要找回自己的命魂，必须用灵玉将其抽离注入。如今我妈的仙魄在乌元洲的身上。想必宋秩也是想让我妈达成灵玉的条件，然后用灵玉找回自己的仙魄！ 这样一来，有些疑问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为什么我会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中找到我妈的线索，为什么我总是好像在重复着我妈走过的路？因为我妈当初和我一样。也曾追寻过灵玉历代主人的魂魄！ 我如遭雷击，看见我妈的一滴血液滴在了玉身之上。 这一次眼前的画面开始飞速地闪现。 我妈走过了许多的地方，她已经将冥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将宋秩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在冥府的时候。她与宋秩总是形影不离，两人俨然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 “意识到了这里有些混乱，你妈应该是不愿意记起这段往事，所以才想要忘记。只是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太过痛苦，令她挥之不去。”方北宸沉声道。 宋秩或微笑或阴沉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浮现，我看他时而对我妈温文尔雅，时而大声呵责她。 好几次，我都看见我妈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 片刻之后，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了不少。 这里的环境有些眼熟，我仔细一想才发现竟然是梨国的都城！我想起了当初穿越进褒彤的记忆中时，我曾来过这里求助当时的方北宸。而且那个时候我也碰见了乌元洲，还在地震中听到了我妈的声音。 如果我记得没错。乌元洲正是在这场地震中去世的！ 面前正是那间令我印象深刻的司马府，地震已经过去了，院子中一片狼狈。 我和方北宸进入府内，看见乌元洲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看模样已经死去了。在他的身边，我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一伸手，从他的身体内勾出了一缕鬼魂：“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乌元洲的鬼魂飘在半空之中，看了我妈半晌，轻声喃喃道：“小姑娘……小歌妹妹……我一直想要找的那个人，是你吗？可是我为什么记不清你的样子。” 被宋秩消除部分记忆的乌元洲，心中仍旧记得他要找一个叫做小歌的姑娘。 我不禁想到了一个人，当下心尖一颤。 “你认识我？”我妈诧异道，“你叫……乌元洲？” 她将这个名字吐出之时，身子也是随即一怔，又重复了一声：“乌元洲……元洲……” “小歌。将他带回冥府来。”天地间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依稀能判别出正是时任冥王宋秩。 我妈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乌元洲的鬼魂。良久，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元洲……”她声泪俱下。 司马府门外闪进一个蓝色的身影，来人是那个时候滞留在梨国都城的方北宸！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和我之前知道的一样，我妈最终将乌元洲的鬼魂和肉身统统带走了。她一定是想起了之前的一切，想起了自己当初和乌元洲的点点滴滴，所以才会有流不尽的眼泪。 “元洲，我一定会救你。”她喃喃自语道。 转眼间，我们再度回到了漆黑的冥府之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更改生死 十八城中的道路笔直，两旁的房屋挂着红灯笼。显眼的红光点亮黑夜，没有一丝的温馨静谧，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巫姗站在城门口张望，见到我妈后将她拉到了角落：“小歌姐姐，你真的决定了要那么做吗？擅改生死可是会惊动神界的大事！” 我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心意已定。小姗，你是我在冥府中唯一的朋友，我不想连累你。你快回去吧。” 巫姗脸色一白，握住我妈的手：“小歌姐姐。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姐对待。你安心进去判官府，我就在门外帮你望风。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只要你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我妈感动地叹了口气，片刻之后悄然溜进了判官府中，我们随即也跟了进去。 此时她已经有了不凡的法术。竟能在无声无息中敲晕了当时的判官，从他手中抢过了一本生死薄。她飞快地翻阅着生死薄，我猜到她要做什么。轻声自语道：“撕掉了乌元洲的生死记录，看来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了。” 心脏砰砰跳得很快，我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可我还是害怕我妈会遇见危险。 正担惊受怕的时候，门外就一晃而进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用仔细去看，我也第一反应想到了宋秩！他一双狭长的蓝眼睛盯着我妈，眼神中的怒火仿佛快要将一切燃尽。 我妈一挥手点燃了乌元洲的那一页生死薄，做完这一切后似乎没了顾虑，冲着宋秩苦笑道：“我全都想起来了。宋秩，你以为你能一辈子封住我的记忆吗？” “可我却可以杀了你。”宋秩咬牙切齿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他说完倏地一闪身扑向我妈，我妈皱了皱眉头施展法术与他斗在了一起：“我既然敢来销毁生死簿，就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只是即使要死，我也不会让自己死在你这个无耻小人的手上！” 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斗得不可开交。宋秩法术高强，然而我妈却也不在话下。 几番缠斗之后，只听见一声痛苦的惨叫。 宋秩一侧身退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右脸。一股股血液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我妈也收回了法力，就看见宋秩眼中的怒意越来越盛。 耳边听见门外有鬼差的声音，我妈看了宋秩一眼，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画面随着她的消失，最后转变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山谷之中。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正是二十年前我呆过的平苧谷。 小木屋内的女子是我妈，躺在床上的男人就是乌元洲。 我妈坐在床边陷入沉思，乌元洲微微抖了抖睫毛。猛地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他诧异地看着我妈，喃喃了一句：“小歌……你是小歌吗？” “元洲……”我妈眼眶一红，轻声应了一句，“我是小歌。” “小歌，自十年前分别之后好久不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乌元洲莞尔一笑道。 我一怔。十年前……乌元洲和我妈应当才分别三年不到吧！ “宋秩之前抹去了他的记忆，他应该还只记得和你妈在难民区相遇的事。只是记忆中断了那么多年，没想到乌兄还是能够一眼认出你妈。”方北宸解释道。 我妈沉默了片刻。眼眸一亮道：“夫君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娘子。” 乌元洲无比错愕地盯着我妈，我以为他定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说辞。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乌元洲沉默好久，突然开口问我妈：“你我成过亲？小歌，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妈一笑，点点头：“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若是你想反悔，我也尊重你的意见。” “我似乎忘记了好多事情。”乌元洲继而道，“可如果你真是我的娘子，我想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的心告诉自己，我应该是爱了你好多年。” 一滴眼泪从我妈的眼角滑落下来，乌元洲伸手去擦掉那滴眼泪。顺手将我妈拥进了怀中：“娘子，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我是已经死了吗？” “恩，不过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有事。”我妈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我仿佛看见她在说，“所有的过错。由我来承担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俨然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在平苧谷中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时光。 这一天。我看见我妈醒来后下意识地托了托自己的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好像怀孕了。”方北宸在一旁低声道，“怀孕之后法术会变弱。怕是没办法继续隐藏自己的踪迹了。” 我心里一惊，就看见门外有人破门而入。 我妈警备地捏起了拳头，发现来人是巫姗后才放松下来。笑道：“小姗，你怎么来了？” 巫姗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道：“小歌姐姐，神界的人来了冥府，现在正在四处追捕你。我今天趁着外出办案，特意来通知你一声，你现在腹中怀着孩儿，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妈的眼眸一黯，沉默了片刻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姗。” 整个上午，我妈都在房间里焦急的来回踱步。 中午的时候，乌元洲从谷外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子用的木制摇篮床。他献宝式地放在我妈的面前，傻乐道：“娘子，你说我们的孩儿会不会喜欢这张摇篮床？” 我妈怔怔地盯着摇篮床。忽而抬头看向乌元洲，眼神中有令人心惊的绝望。 “娘子，你怎么了？”乌元洲疑惑道，说完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 “夫君……”我妈颤声道，“我爱你。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连累你。” 乌元洲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妈：“娘子，你在说……” 话音未落，我妈就一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直到他的双目最终缓缓闭上之时，我妈的泪水早已浸湿了胸前的衣衫。 她将他放在床上，然后留下了一封绝情的书信，当即决然而去。 我看到这里，心惊胆战道：“难怪乌元洲不知道我妈怀孕的事，原来是被她给抹去了部分记忆。而且那一封信一定让他误以为，是我妈负了心。” 画面随即又是一变，这一次直接是一白一红两个影子缠斗在一起的场景。 等到两人分开之时，我惊讶的发现那个一身白衣的老头子，居然就是前不久惨死在海泰山顶的老道！ “臭道士，想要收我的魂魄？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妈挥起手，正准备一掌劈向老道。她突然脸色一变，弯腰捂住了隆起的肚子。 老道的眼珠子一转，起身锐利道：“你本是仙家，肚子中怀着的却是一个鬼胎。现在孩子即将出世，她的身上会流着你的血液，注定会被当做孽障遭到神界的追捕。其结果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我来帮你想一个办法？” “哼，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妈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竟会相信了老道。 “你可听说过阴阳血术？”老道呵呵一笑道，“待到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用法术封存进你的腹中。若是个女胎，你便和她共同沉睡490年，若是个男胎则仅需60年。在此期间神界的人绝不会找到你们，待到年限一到，你便带着孩子前来找我。我会用阴阳血术让其重生为人胎，从而规避神界的刑罚。”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条件是什么？”我妈眯起眼睛痛苦道。 老道一挥拂尘：“我要你手中的女娲灵玉。” 第二百五十四章 罄竹难书 原来灵玉竟是这样落入老道的手中的，原来我竟在我妈的腹中封存了490年！ 我突然想起景泽，想起友嘉镇中的袁雪虞，想起景泽也刚好在袁雪虞的腹中待了整整60年。老道最后的目的我们已经得知了，就是为了利用我和景泽作为容器，炼成邪神之躯。 可是冥王宋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么多年来，他肯定是清楚老道的目的，为什么偏偏到了最后的时刻才来阻止？难不成他也想得到吸收了历代主人魂魄的灵玉？还是说他还有另外的计划？ 我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我妈几乎来不及思考回答。腹中的胎儿就快要临盆了！老道见状一闪身来到我妈的身边，一挥手点上了她的后颈。 我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四周的环境再度发生改变。 这一次我们彻底脱离了古代。来到了一片装修尚显老旧的现代街道。前方绿色的背影有些眼熟，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巫姗。她走到一栋楼下停留了片刻，一挥手在四周布下了法术。随后一溜烟地跑了上去。 我隐隐约约感应到，时间已经过了490年，巫姗要去见的人应该就是我妈。 我和方北宸跟了上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间卧室。床上的我妈汗如雨下，紧紧拽住巫姗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道：“元洲……元洲……快跑……” 巫姗眼眶一红。也握住她的手：“小歌姐姐，我是小姗。四百多年多去了，你总算是醒了。你不用担心，乌元洲如今已经成为了冥府的判官，冥王是不会伤害到他的。” 我妈好像听见了巫姗的话，微微睁开了眼睛，痛苦道：“小姗，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我看见她隆起的腹部剧烈起伏，看样子胎儿已经迫不及待的要降生了。 “小歌姐姐……”巫姗想说什么，却见我妈摇了摇头。 她打断她的话：“小姗，答应我。等到孩子一出生，你就带着她去平苧谷找一个人。他会用阴阳血术令孩子重新转世为人胎。” “可是我走后，你怎么办？我虽然在楼下施了法术，但也阻挡不了神界天兵的追捕。”巫姗激动地问。 我妈捏紧拳头，我看见她的下身已经浸出了血。 她虚弱道：“我会暂时将自身的法术修为封闭起来，三个月后我会找具肉身去平苧谷，让我的孩子重新投入腹中。” 话音刚落，我妈就“啊”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巫姗用棉布将呱呱落地的孩子包裹起来。 我妈一咬牙用手指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穴道，对巫姗低声道：“小姗……快走……” “小歌姐姐！”巫姗的眼中泛出了眼泪，“是个女儿，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我愧对女娲族，辜负了抚养我长大的族长。也无颜面对神界的女娲娘娘。爱上凡人、擅改生死、如今还要用邪术令她逃避处罚。我这一生所做之事罄竹难书，便叫她小罄吧。” 我愣愣地看着床上虚弱的我妈，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我妈一生愧对了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在内，却唯独没有辜负她爱的乌元洲。 所以巫姗才会如此的憎恨乌元洲，才会觉得是他毁了我妈的一生吧。 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鸟叫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平苧谷中。一切的发生就和我在黎川岛见到的一样，景泽此时已经昏迷不醒，我妈带着入胎的我闪身往外面跑去。 鬼差没有再追上来。我妈跑了不一会儿，就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手持拂尘的老道在这时突然出现了，咯咯笑道：“没想到阴阳血术虽然成功了，可是你的孩子却还是不能正常出生，因为她只有残余的半条命魂。” “那些鬼差是你引来的？！”我妈恍然大悟地反问道。 “哈哈哈哈，是与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好心前来告诉你。现在要救你的孩子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老道胸有成竹，还未等我妈答话，他又继而道，“几百年前，主管人间的战神未能熬过天劫转世来到人间。现今他的命魂正在六道轮回，如果你能将他的命魂注入你孩子的体内。那么便可保她活到22岁。22岁之后，我会让青枫再用自己的血去救活她。” “人间战神的命魂？”我妈狐疑道。 老道目光锐利：“没错，既然你的好姐妹巫姗是冥府的鬼差。让她去轮回道抓一缕命魂，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老道话音刚落，四周的画面又开始飞快地一闪而过。 我看见我妈抱着我跪在海滩边，好像在央求着什么；看见巫姗将一个紫金的盒子交给我妈；看见我妈将那一缕方北宸的命魂注入了我的体内；看见我妈陪着我在街心花园游玩的画面；看见她的鬼魂从医院出来。最后被那个女娲族的老族长带走。 “族长，谢谢你肯多给我几天的时间。”我妈望着痛哭的我，朝着我挥了挥手。 “小歌。你已铸成大错，神界的惩罚是令你余生都禁锢在欣麓仙池中。”老族长叹息道。 她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四周地动山摇。我妈意识中的画面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慌乱之中方北宸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小声安慰我：“夫人别怕，你妈好像是要醒了！” 我定了定心神。鼻尖嗅到那股水臭味，与方北宸在刹那间回到了水牢之中。 虽然不知道意识为什么会突然中断，不过通过之前的画面，我已经了解到了我妈这一生所经历的事。心中的谜团一个个的被解开，我当下的心情既惊讶又难过。 原来我妈一生最大的错，便是太过痴情。 同样的，她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也是体会到了人间的真情。 我怔怔地想着，如果我是我妈，或许还没有她那么大的勇气，择一人而去对抗整个世界。余光突然看见一旁的方北宸，我抬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在霎时间又改变了想法。 不……如果我是我妈，面对的那个男人是方北宸，或许也会同她一样的做法吧。 因为乌元洲是我妈勇气的来源。而方北宸则是能让我坚强的臂膀。 更因为我们都爱着一个无法令我们后悔的男人！ 可是此刻我的心中又很忐忑，在确认了是我妈将方北宸的命魂注入我的身体之后，我不知道方北宸会有怎么样的感受？我就那样看着他，看他弯起唇角对我说：“夫人，纵使命运有再多的曲折，我也很感谢老天。因为是他一步步将你我联系到了一起。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夫人的身体内有我的命魂，我的身体内有对夫人的爱。” “咳咳。”一旁突然传出一阵咳嗽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转过头就看见我妈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妈！”我淌着水来到她的身边，我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想要伸手来触碰我，却无法松开被禁锢的锁链。 “小罄……对不起……”她声若蚊蝇地对我说。 我一下子抱住她的身子，鼻子一酸道：“妈妈，我全都知道了。我不怪您，您受苦了！” “我要如何才能解开您身上的锁链？”方北宸忽而问我妈。 我妈的身子一怔，好像想到了什么，紧张道：“不……快走！我不能出去！你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轰隆！”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巨响，我看见欣麓仙池中央的雕像轰然倒塌。 紧接着，四周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树之威 3500字 地上的污水被震得来回晃荡，有一些溅到了我的脸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慌乱中我抹了一把脸，听见我妈激动道：“小罄，神树之威显现了，快离开这里！” 可是我怎么能把她独自留在这里？！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见我妈身后的石墙裂开了一条缝，连忙问方北宸：“北宸，有没有办法将墙壁打破？这样就能带着我妈一起出去了！” “那墙上被施了法术，如今裂开后不知道法术有没有破解。我只能先试一试！”方北宸说完倏地一挥手，用法术击向了那面石墙。下一秒，裂缝一下子扩大，连带着天花板都仿佛快要塌陷下来。 方北宸手上的法术加重，猛地击向墙壁。 我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动，墙壁彻底碎开了。固定锁链的地方也开始松动。 随即我妈的身子一软，眼瞧着就要跪下去。 我急忙过去接住她，方北宸对我说：“夫人，我们快带着你妈离开水牢，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我应了一声。和方北宸一起搀扶着我妈跑出了水牢，飞身跳到了欣麓仙池的外面。 那座雕像被摔得粉碎，仙池中的水也已经消失不见。身后来时的大门开始晃动，我感应到这四周有一股很强的灵气，正在一点点地向我们逼近。 我妈的意识还是很模糊。只是抓住我的手不停喃喃道：“神树之威……小罄……快跑……” 我不知道她嘴里提到的“神树之威”究竟是什么，不过看我妈如此紧张，就知道肯定是不好对付的东西。 几乎就在我和方北宸左右张望警备的同时，从仙池中央裂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石缝。紧接着，那三条青蛇就一股脑钻进了石缝中去。 我妈两眼一黑彻底瘫倒在了我的怀中。我叫了她一声：“妈妈！” 方北宸过来覆上她的后颈，安慰我：“夫人不必担心，她只是身子虚弱晕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他说着替我接过了我妈，将其放在了一旁。用法术为她支撑起了一个蓝色的保护屏障。 做完这一切后，方北宸回到了我的身边。 此时地上的石缝已经裂开至了拳头宽度，我朝着当中俯视，发现里面有一团白色的雾气正在逐渐上升。 “好强的灵气，这凤露神树和欣麓仙池中肯定有镇守的灵兽。我们救出了被禁锢在此的人，所以才会唤醒了它。”方北宸紧盯着石缝之中沉声道。 我闻言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目不转睛地留意着身周的一切。 不一会儿，那团白雾渐渐升至了地面之上，最终化作了一条青色的四爪巨龙，盘旋在半空之中。 “是上古神兽青砂龙兽。”方北宸幽幽道，“传闻中女娲的四大坐骑之一。” 我见他神情也略有紧张，就知道眼前的上古神兽，灵力定是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心中咯噔一声，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我妈，她还在昏迷之中。 这样也好，如果待会儿我们会遭遇不测，我妈也不用目睹着为我提心吊胆。 “夫人，你现在就带着你妈下神树，我留在这里对付神兽。”方北宸忽而对我说。 我早就料到他会有此打算，摇了摇头道：“无论是你还是我妈。都是不想失去的人。所以就算上天要让我们死在这里，我也无怨无悔。” 青砂龙兽挥舞了一下龙尾，张开了大嘴，厉声询问我们：“何人竟敢擅闯凤露神树？”它说着从嘴里喷出一团青色的气体，在我们跟前盘旋了一圈后沉声道，“你是罪女的女儿，哼，胆大妄为竟敢摧毁神界的仙池！” 说话间，青砂龙兽猛地朝着我们袭来。 方北宸与我支撑起一个屏障，可是瞬间便被它给击破。我心中一惊，方北宸就将我护在了身后，上前去与龙兽进行缠斗。我刚于地上站稳脚步，见状也飞身上去帮他的忙。 青砂龙兽在半空中来回窜动，四只利爪不断向我们发起攻击。 我的法术拍在它的龙身之上，好似以卵击石，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丝毫伤害。 “夫人，青砂龙兽乃是神兽，有金刚不坏之身！我们继续进攻只会消耗自身的法力！”方北宸忽而飞身到我的跟前，一把拉住我想要回到地面之上。 几乎就在同时，我的后背钻心的疼痛。青砂龙兽的爪子抓破了我的背部。我痛苦地回过头，看见一块皮肉已经被它硬生生地扯了下来，悬吊在它的前爪之上。 血腥味充斥在鼻尖，方北宸在此时突然极速地往下坠去，跌落在了地面上。 我想要施展法术去避开青砂龙兽，就发现和之前在神树时遇见人面蝙蝠时一样，我竟然无法使出任何法术了！方北宸想必也是同样的原因，所以才会瞬间失手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就在我也快要往下坠落的同时，青砂龙兽的前爪一下子勾住了我的腰，沉声问道：“你的体内为什么有战神的命魂？还有幽冥之王的血液？” 战神的命魂是指的方北宸。至于幽冥之王的血液，难不成是指的景泽？ 背上撕心裂肺的痛感让我说不出话，耳边听见青砂龙兽继而道：“有人想拿你们三人血祭神树，从而获得开天辟地的能力！不对，这附近还有其他人的气味！” 青砂龙兽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直直冲了过来。它的前爪下意识地松开了我，我跌在了地上，最终落在了方北宸的怀中。 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银发男人，正身影奇快地和青砂龙兽斗在了一起。 “是景老师！”我当即惊呼道。 方北宸轻声道：“景泽会出现在这里，说明宋秩也就在附近。夫人你看。景泽现在的意识还是无法自控。” 我被他说得一愣，连忙朝着景泽的方向看去。恍惚间看见他双目通红，俨然还是海泰山顶时邪神之躯的模样。 也就是说，景泽是受宋秩的指示才来到这里的！ 我紧张地往四周望去，却没有发现宋秩的踪影。正忐忑不安的时候，耳边听见景泽大喝了一声，一掌拍在了青砂龙兽的后脊之上。他的右手犹如利刃，一下子划开了青砂龙兽的后背。紧接着他的手向着它的体内一探，刹那间便抽出一根龙筋来！ 下一秒，青砂龙兽呜咽了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化作一团白雾消失不见了。 景泽从半空中落回地上，背对着我们将那根龙筋给扔了出去。 我想要开口叫他，但是又知道他此刻没有自己的思想意识。 片刻之后，景泽突然转过了头，火红色的眼睛扫视着我们，一步步向我们走来。 “景老师……”我尝试着呼喊他，可是他置若罔闻，我又叫了一声，“景泽！” 他最终走到我们的面前，一把揪起了方北宸的衣领，将他举在了半空之中。 海泰山的一幕幕再度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不敢去回想当日的残酷画面。 “杀掉他，然后再杀掉那个女人。”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我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一身黑衣的宋秩立于半空之中。 他狭长的蓝眼睛眯起，正直勾勾地注视着我们。忽而他的视线一移，落在了我妈那儿。 “小歌。”他轻声唤了一声我妈的名字，随即就一挥手击向我妈，冷笑道，“贱人，昏迷不醒就可以不闻不问了吗？我要让你亲眼看见，你和乌元洲的女儿死在你的面前！然后我便可以获得开天辟地的力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去死。我会彻底抹去你的记忆，带你去亲手杀掉乌元洲，从此你只能和我在一起！自此三界之内，将无人能够阻挡得了我！” 一股蓝色的气体击破了屏障，源源不断地包围住了我妈。 数秒钟之后，我妈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见宋秩的时候身子一怔。 “小歌，这是你一手造成的，怪不得我！”宋秩狂妄地冷笑道。 我妈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我的面前，可是一道蓝光从她身前腾起。阻碍了她的前进。 “小罄！”我妈拍打着蓝光，流着眼泪望着我。 “妈妈！”我也呼喊了她一声，忽然听见方北宸虚弱地喘息声。 再度回过头去之时，景泽的身周已经被黑气给团团包裹住。我看见他倏地举起右手，在电光火石之间拍在了方北宸的胸口上。 “不要！”方北宸的魂魄在一瞬间被击散。我几乎没能在多看他一眼，他就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恍惚间听见那个若有似无的虚弱声音，依依不舍道：“夫人……” “哈哈，很好，接下来杀掉你眼前这个女人！”宋秩哈哈一笑，对景泽再度下达命令。 我望向方北宸消失的方向，当下已经心如死灰，耳边听见我妈的哀求声：“求求你放过她！放过我的女儿！” 方北宸……他在我眼前魂飞魄散了……他不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我心中喃喃道，全身禁不住的发抖，我问自己：“叶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在做梦？方北宸怎么可能就那样魂飞魄散？！” 一只大手将我一把拧了起来，我对上那双火红色的眼睛，眼泪模糊了一切。 “景老师，你杀了我吧。”我莞尔一笑道，声音却颤抖得可怕。 景泽的眸子忽明忽暗。几乎就在同时，宋秩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要犹豫，杀掉这个女人。” 我妈的声音撕心裂肺道：“住手！” 我看见景泽微微眯起了眼睛，用汇聚着黑气的手掌猛地拍在了我的胸口上。肉身上的疼痛只是一秒钟，紧接着我感觉魂魄开始往上漂浮，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我……死了吗？ 景泽将我的肉身扔在了地上，我迷迷糊糊中看见宋秩飞身上前，用右手抓住了景泽的脑袋。一股股法力涌入景泽的体内，他的魂魄也在刹那间消散掉。 宋秩来到我们的面前，双手在半空中左右一挥。便有一阵狂风朝着他呼啸而去。 “哈哈哈哈，我等了几百年，总算等到了这上古之力！”宋秩的声音很小，刹那间就在我耳边消失不见了。 我们……都死了吗？ 我张了张嘴，呼喊着方北宸和景泽的名字，可是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就连我自己的说话声也听不见。 我看见宋秩一挥手将我妈抱在了怀中，就在他的大手快要覆上我妈额头的同时，我妈猛地一掌拍开了他，朝着我肉身的方向扑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逆转生死 我无法确定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种出魂的感觉和之前经历过的有些不一样。尽管我知道自己身上有一条半的命魂，可是这一次我明显感觉魂魄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先是耳边根本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再者眼睛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鬼魂，本想走到我妈的身边去叫她。刚想上前就发现魂魄轻飘飘的，一溜烟地向着远方慢慢飘去。在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我看见我妈扑到了我的肉身上，拿出了那块泛着绿光的灵玉。 身后的宋秩想要去阻拦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身子一怔，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上古之力在他的身周不断徘徊，他好似在竭力吸收这些力量，已经无法分神去顾忌我妈。 我看见我妈拿着灵玉嘴中念念有词。紧接着她的鬼魂愈发透明，竟一点点向着灵玉中飘去。 几乎就在同时，我的意识缓缓恢复了清醒。 我猛地想起来，我妈是灵玉的第二任主人。如今灵玉已经收集齐了其余历代主人的魂魄，我妈此刻是想牺牲自己，然后达成逆转生死的目的！ 我的妈妈……我还没来得及和她叙旧……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一句“我很想她”…… 再度见面的我们。就要那么残忍的永远分离了吗？！ 灵玉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睁不开眼的绿光，光芒覆盖了整个欣麓仙池，令大地都染上了绿色。 “妈妈！”眼前突然一黑。我紧张得张嘴叫出了声。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魂魄已经回到了肉身之上。身上撕心裂肺地疼痛感再度袭来，我环顾着四周，却无法找到我妈的身影。 我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时分发现一切都消失掉了，唯有心中的绝望还残留着。 因为我发现就连方北宸和景泽，也毫无踪迹！ 耳畔一阵疾风刮过，宋秩举起手掌想要朝我劈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感受到他进一步的动静。 他的手最终在半空僵住，一双蓝眼睛泛着金光，浑身微微颤抖着：“可恶，我竟还不能完全控制这上古之力！” 宋秩的手收了回去。冷笑道：“虽然小歌牺牲自己复活了你，你也只能一个人苟活在这世间。这世间你爱的、以及爱你的人都魂飞魄散了。”他字字句句直戳我的心窝，“噢，对了，还有你那生父和儿子，现在都被关在冥府之中？怎么样，想不想和他们一起去死！哈哈哈哈，再给你一月的时间活着，等我完全吸收了上古之力，便送你们这些蠢货统统去死！” 宋秩说完闪身离开了，徒留下我心中不住地喃喃道：“北宸、景老师、妈妈……你们在哪里？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抛下我不管了？” 眼泪控制不住地泛滥出来，我嚷嚷道：“不……你们一定是藏起来了……别再逗我了。求求你们。快出来好不好？” 我跌跌撞撞地起身，在这不大的欣麓仙池中四处寻找。地上裂开的石缝绊倒了我，我站起身来继续慌忙地喊叫着他们的名字。我找遍了可能藏匿身影的一切。花草树木乃至石像之后。 可是我都没能找到他们。 四周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回应我的呼唤。 他们是还没有听到吗？ 我又提高了嗓音喊了一句，直至声音沙哑得无法发声，心中有个声音无比现实道：“叶罄，他们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叶罄，认清现实吧，他们已经彻底离开你了。”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眼泪流干后只剩下痛入骨髓的绝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方突然有人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苍老的老奶奶，正是我在我妈意识中见到的女娲族长！ “孩子。”她叫了我一声，叹息道，“你的眉眼和小歌很像。” 我红着眼眶怔怔地看着她。良久问她：“族长，我妈……她再也回不来了，对吗？” 她冲我点了点头，和蔼道：“这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的救赎。孩子，然而你却肩负着更艰巨的使命。” 不，我不想肩负着什么使命，我只想所有的人都能回到我的身边。 族长见我不语，忽而问我：“你想要方北宸和景泽复活吗？” 我如遭雷击。起身拽住她的手，沉声问道：“你说什么？他们……他们还没有魂飞魄散吗？！” 族长盯着我认真回答：“方北宸是人间战神的转世，景泽是幽冥之王的转世。他们二人前世皆是位列仙班，魂魄之中自有仙印封锁。如今虽然魂飞魄散，却也尚有办法挽回。” 我不明所以，忙问她：“什么办法？！” 族长慈爱的一笑，并未着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缓缓说道：“早在几千年前，女娲娘娘就预测出三界将有一场浩劫。这场浩劫将令众生生灵涂炭。将令世间变成恶鬼地狱。也是在你妈背弃仙道的那时候起，我们才推算出你就是能够阻止这场浩劫之人。如今获得上古之力的宋秩，便是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等到一月之后。宋秩成功吸收了上古之力，三界将彻底沦陷。这世间的事有因有果，我们虽然早就预知却无法改变该有的结果。而如今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我说过，我并不想肩负什么使命，只想让我在乎的人都能平安无恙。 我追问族长：“你刚才说。有办法挽回方北宸和景泽的魂魄？” 她冲我点了点头：“没错。不过你需要进入人神之门，通过回溯石去往六百年前的神界。然后先去到冥府拿到镇魂尺，再去找到前世的人间战神和幽冥之王。待到完成了神界的考核后，便可以用镇魂尺暂借出他们的仙魂回来。届时，我会在这里接应你。” 我闻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欣麓仙池正前方紧闭的大门。 耳边听见族长说：“孩子，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必须要去走的路。” 再度回过头来之时，族长已经消失不见了。 经过一场恶战之后的欣麓仙池已变得一片狼藉，我跨过了地上的石缝。一步步走到大门之前。族长的话还一声声在我耳边回响。 如今我已经彻底失去了我妈，我不能再让方北宸离开我，还有景泽，我说过要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原来地藏王菩萨早就预言了我这一生…… 前路多坎坷，回头已无路，眼前通往神界之路，就是我唯一能够走的路了！ 下一秒，我猛地推开了那扇大门，一片刺眼的白光出现。 我的双目适应了许久。 隐隐约约从白光后看见一条宽阔的云梯，我眯起眼睛朝着那里走了过去。踏上云梯的时候，感觉如同脚踩棉花。我小心翼翼地朝着上方不断迈进，眼前的白光在霎时间变作了一片五彩的霞光。 不一会儿，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两根无比高大的门柱。门柱内似乎有人在交谈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穿铠甲的天兵从当中走了出来，威严地问我：“你来神界有何事？” 看来这里面就是所谓的神界了！ 我想起族长之前说过的话，也不知道这个神界的规矩，便直言答道：“我想要回到过去，特来神界寻回溯石的。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入？” 天兵不怒自威：“非神界之人想要进入回溯石，必先通过试炼炉之考核。” 第二百五十七章 闯试炼炉 现在已经到达了神界，眼前的天兵并不好对付，加上我根本不知道回溯石藏在哪里，硬要闯进去肯定不是件容易事。 我定了定心神，也不知道这试炼炉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心中明白不管是什么也得去试一试。想通了这一点后。我就对天兵说：“试炼炉在哪里？” 天兵带着我进入了神界，我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白色为主。随处可见纯白的立柱，纯白的亭子以及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云雾。 此时我踩在透明的地板上，感觉一阵阵凉意透过脚底席卷而来。 不一会儿，眼前遥遥出现了一座冰山，那冰山看起来离我们很近，可是我走了许久发现它的位置丝毫未变。最后我随着天兵来到了一处崖边，才发现那座冰山竟然是一座半透明的山字型建筑。建筑的四周渗着寒气，我身处对岸也禁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那里就是试炼炉，只要你通过了里面的考核，就可以直接抵达回溯石。”天兵严肃道。 他话音刚落，我的脚下就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结印。 天兵威严地站在一旁。并未多看我一眼，看样子是让我通过这处结印抵达对岸的建筑里。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起欣麓仙池里的灵兽。暗自想着这神界的试炼考核中，多半也有一些需要对付的怪物。我的手上汇聚起一小团法力，然后一脚迈入了结印之中。 四周的环境倏地一变，一股难耐的寒意刺激着我的大脑。我用法力勉强能够取暖，余光扫过空荡荡的四周，庆幸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里仿佛就是冰山建筑的内部，虽然从对岸看过来是半透明的，可是从里面却无法看出去。 头顶上方凝结着一些冰柱，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前方，并没有留意天花板上的东西。走了没几步头上一疼，我的额头不小心撞到了一根冰柱之上。 下一秒，冰柱裂开了一道裂纹。紧接着就要往下坠。 我赶紧一闪身躲开，那根冰柱最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却还是没有化作水。我看了一眼正准备往前走，耳边又是听见一阵“嗡嗡”的乱响。 几乎就在同时，一大群马蜂从头顶上方断裂掉的冰柱口中钻了出来！ 这零下的温度，怎么还会存活着马蜂窝？！ 我心中暗骂了一声，那群马蜂瞧见这里面唯一的猎物，成群结队地朝着我扑了过来。我一挥手用法术支撑了一个屏障，瞧见那裂口处竟然还在不断涌出马蜂来。 那裂口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当中好似有成千上万的马蜂，永远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涌完。 “嗡嗡”声令我耳朵颤动得难受。 我见在这里硬撑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在法术支撑的屏障还能暂时阻挡住它们。 一番考虑之后。我打算继续用法力支撑起屏障，自己则奋力往前逃走。这样做的好处是只要我将法术集中起来，支撑个几千米应该不是难事。 此时我再度朝着屏障施展了几层法力。而后转身朝着前方拼命跑去。 身后队伍庞大的马蜂撞击在屏障上，发出令人心惊的震动声。我连头也不敢回，目视着前方使出吃奶的劲往前跑。 最后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少米，直累得我气喘吁吁。 一路的百米冲刺令我出了一身的汗，后背上忽而钻心的痛，才让我想起之前被青砂龙兽抓伤的后背伤口。之前我用法术强行抵抗着疼痛，加上神经一直高度紧绷，所以伤口才一直没有发作。 可现在经历了一路的狂奔后，我背上的伤口仿佛再度撕裂开。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一把后背，紧接着手上便沾满了刺目的鲜血。我再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道路，确定已经没了马蜂的声音，才敢收回法术替自己疗伤。 我用法术强行令伤口愈合。期间痛得冷汗直冒，汗水打湿了我的衣服。 半晌，我收回法术，突然整座冰山建筑开始剧烈地晃动。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保持高度的警惕。脚下的路面倏地裂开了一道道的缝隙，紧接着有一股凉水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水流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席卷了整片地面，冰块开始一块块地分割开来。 我踩在一块浮冰之上，尽量保持着重心平稳。 片刻之后。耳边刮起了一道疾风，随后水面竟然如同烧涨似地翻滚起来。那翻滚着的水柱越涌越高，最后都差不多与我的肩部齐平了。 我这才惊讶的发现，那水柱的顶部居然浮现出了一张人脸。 说他是人，其实也并不是很贴切。因为这张脸上虽然有和人类一样的五官，却在额头上凸出了一个“山”字型的肿块。更何况这个“人”除了一张脸。完全没有别的四肢！ “半人半鬼？”那张脸猛地咧开嘴对我笑，“好香的命魂和血液啊，想不到神界竟然还有这样的美味！我被关在这试炼炉中好久了。虽不能成仙，不过吃点肉也挺好的。” “你是被关在这里的？”我脱口而出道。 “是啊，我也和你一样想要求仙问道，可惜没有通过试炼炉的考核。”怪物嘿嘿一笑道，“等我吃掉了你，你也可以吃掉下一个进来的人。” 我一个激灵。就看见怪物张大了嘴巴，他身下的水柱霎时间涌得更高了，朝着我的方向袭来。 我一挥手用法术打断了下方的水柱。怪物的脸一下子从半空中跌回了水里。 我刚喘了一口粗气，随即看见水面又开始翻滚。这一次，翻滚出的水柱越来越多。我粗略的数了数，差不多能有十根！ 十张脸同时随着水柱浮出了水面，猖狂的笑声在我耳边不绝地响起。 “好香的肉身啊！” “让我吃了你吧！” “求仙问道有什么好的？来和我们一起吃人吧！” 那些脸从四面八方朝着我发起了攻击，脚下的浮冰偏偏在此时裂开。我的脚尖沾到了冰凉的冰水。浑身上下一个激灵，飞身而起立在了半空之中。 我扫视了四周一圈，看见那些脸离我越来越近。 如果换作从前，如果换作方北宸或是景泽在我的身边，我兴许会惊慌失措。 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明白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还等着我回去救他们。所以，我不能害怕，不能再一味的躲避。 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叶罄了！ 我大喝了一声，双手朝着左右一扫，便击到了五张人脸。紧接着我一掌又劈向了正面袭来的那张人脸，飞身踢断了身后的水柱。 七张人脸在一瞬间被我给解决掉。 现在，就只剩下近在咫尺的三张了。 我正想着，那三张人脸就快要贴上了我的脸。电光火石之间，我朝着身下一钻，那三张脸淬不及防撞在了一起。也就在同一时刻，他们身下的我施展法术朝上猛地一击，便将那三张脸给全部解决掉。 无数的水柱最终落回在了水面，四周在刹那间恢复了平静。 于前方的墙角处赫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结印，我心中一喜，难不成我已经通过了试炼炉的考核？ 我飞身落入结印之中，冰山建筑一点点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见。 下一秒，我来到了一座凉亭之外。 凉亭的木柱上刻着四个大字：“一梦三生。” 亭中用装饰台放着一块青色的石头，那石头闪着神圣的白光。不用多猜我也知道，这一定就是能带我回到过去的回溯石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回溯前世 我一步步走进凉亭之中，当靠近回溯石的时候，看见石上有一条七彩的蜈蚣来回爬动。它此时好像也看见了我，倏地停止了运动，转过头用触角正对着我。 我一愣，猜到它是镇守回溯石的灵兽，便开口对它说：“我已通过试炼炉的考核，现在想要回到六百年前。” 下一秒，我看见从蜈蚣的触角中发出一道白光。一下子射入了我的眼睛中。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双目疼痛难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那股强光散去之后。我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密室中。 这儿好像是一间卧室，窗外已是天黑，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难道我已经回到了六百年前？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屋内就亮起了一片红光，随即一个穿着蓝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盏烛台，锐利的目光扫视了我一眼之后，放下烛台一闪身到了床边。 是方北宸！ 只是此刻的他眼神是那样的冷漠陌生，从中再也看不见昔日的柔情蜜意。 借着蜡烛的光亮，我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的一张脸被黑气笼罩。看样子已经被人用法力给杀死了。 “北宸。”我叫了他一声，脱口而出之后才记起现在看见的是方北宸的前世。这一世的他还是神界主管人间的战神，他根本不可能认出我。 果不其然，他闻言皱了皱眉头。忽而一闪身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冷声问道：“是你杀了寿仙？” 什么寿仙？我根本就不认识！ 我对上他冰冷的眸子，看见方北宸那一张久违的完整俊脸。我多么想多看他几眼，可是他见我不说话，手上的力度加重了许多，厉声质问道：“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害神界的上仙？！” 难受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我一张脸涨得通红，当即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我。 我回到六百年前后。竟然误打误撞地卷入了这一桩命案。更要命的是还被方北宸抓了个“现行”，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想无论怎么解释，这一世的方北宸也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如果他认定是我杀了寿仙，一定会带着我去问罪，又或者一怒之下当场杀掉我！ 而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暂借他的仙魄，在完成任务前我必须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我一咬牙，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来：“我……我说……” 话音刚落，方北宸的手就是一松，一把将我放回了原地。 “其实，我是幽冥之王派来的人。”我情急之下随口说了一个女娲族长告诉过我的名字。 方北宸听罢眯起了眼睛，沉声道：“果然是他，哼。背弃仙道之后他还敢自称为王！” 我顾不得那么多，趁着他不注意施展法术一溜烟逃出了门外。方北宸见状冷笑了一声，便也紧追上来。这一世的他法力更加高强。我眼瞧着就要被他给追上。 千军一发之际，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在我的脖子上劈了一掌。 下一秒我双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显眼的银发。等到我看清了眼前男人的五官时，才发现原来是前世的景泽！他的脸此时离我很近，我的身子往回缩了缩，就看见他弯起唇角，好看的眸子盯着我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很少看见笑得如此自然的景泽，在那一瞬间有些懵。 我错愕地望着他，他忽而一伸手勾住我的下巴。景泽黑色袍子下的手腕白皙，再度问我：“你不是在战神面前，自称是我派去的人吗？” 我猛地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惊讶道：“你是幽冥之王？” “原来你不认识我。”他饶有兴趣地又朝我靠近了一些，“那么你，为什么要冒充是我的人？” 这一世景泽的性格和我认识的景老师完全不一样。他的笑容妖孽而心惊，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够洞穿人心。 他修长的手指在我的下巴处一捏，声音高了几度：“美人儿，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被他捏得生疼，倒吸了一口凉气答道：“叶罄。” “叶罄。”我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再度发出，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叶罄，既然你已经承认了是我的人。那么此后就留在我的身边吧。” 我隐隐觉察到有些不对，为什么景泽会出现在寿仙死亡现场的附近？ “那个寿仙真的是你杀的？”我瞪大了眼睛问他。 他倾倒众生地一笑，再度勾起唇角回我：“是我。不过我是在帮他解脱。他这一生虽然位列仙班，却在私底下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与其令他余生惶恐度日，倒不如提前结束了他的性命。” 景泽说起杀人这件事。声音没有丝毫的冰冷可怕，反倒是像在说一件不足为奇的小事。 我怔怔地看着他，想着女娲族长之前告诉过我。我要用镇魂尺暂借人间战神和幽冥之王的仙魄。 现在能够确定眼前的景泽就是幽冥之王，可是他却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神界的上仙？ 我冷不丁想到方北宸之前提到过“背弃仙道”四个字，心中正在揣测的时候，景泽突然一伸手将我从床上抓了起来。 我受到了惊吓，忙问他：“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将我一把扛在肩上，笑声爽朗地对我说：“既然你今后是本王的人。那么自然得陪着本王饮酒作乐！” 景泽一闪身将我扛到了一座高山的山顶。我看见山顶地势平坦，在断崖边上摆着一个案台，上面放着一张古琴和一壶酒。 他将我扛到了案台边放下，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听见他问我：“会弹琴吗？” 我摇摇头，景泽叹了口气，自己坐在了古琴边上，又对我说：“那就替本王斟酒吧。” 他说完手指抚上琴弦，下一秒天籁般的乐章就响彻在耳畔。我听得如痴如醉。听出他琴声中的潇洒随意，亦听出他刻意隐藏的孤独落寞。 一曲奏罢，耳边听见水滴声。 我回过神来。看见景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无奈道：“世间竟有你这般蠢笨的女子，既不会弹琴也不会斟酒。你若去了神界求仙问道。一定会被那帮老古董给训斥的。” 他说着又倒了一杯，将银色的杯子递给我，笑得不怀好意道：“不过越是世间罕见，就越能吸引本王的注意。怎么样，要不要与本王共饮一杯交杯酒？” 我尚还无法将眼前的景泽和我认识的景老师联系到一块。 他或是见我不说话，忽而眯起了眼睛：“难不成你也和神界的那些女子一样，喜欢战神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子？” 我认识的景泽从没有一口气和我说过如此多的话。 我定了定心神，在心中想着：幽冥之王的仙魄也是我要暂借之物，如今我与战神产生了无法解释的误会，贸然去找他说不定会有危险。倒不如先稳住幽冥之王，等找到了镇魂尺之后再另作计划。 我岔开话题，端起酒杯回笑道：“我对幽冥之王只有钦佩，并无仰慕之情。这一杯酒权当做我感谢大王的救命之恩吧。” 我说完一饮而尽，就听见景泽“啪啪”地拍了两下掌，爽声笑道：“哈哈哈哈，爽快洒脱！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女人！”他说完又双手抚琴，挑起眉毛对我说，“女人，总有一天你对本王将不止有钦佩之情。”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夺镇魂尺 我没有别的去处，这一世的景泽虽然让我感觉别扭得很。不过他待我还算客气，我也就暂时在他的府中住了下来。他这人只饮酒不吃饭，然而我却需要食物来维持体力。 在强忍着饿了两天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大王，你这里没有吃的东西吗？” 他一乐。打量了我半晌笑道：“我以为你这样的半人半鬼无需吃人类的食物，没想到你竟也吃。罢了，跟本王来吧。” 他一挥手，我们就来到了一片蔬果园之中。 这里有些像是方北宸的花海，估计也是用法术开凿出来的空间。只是花海中全是紫色的花儿，而这里却种满了颜色品种各异的蔬菜水果。 我看见树上有樱桃、田间有土豆、不远处的架子上还结着青色的丝瓜。 好一番闲情逸致的田园风光啊！ “你不是不吃食物瓜果的吗？怎么还会有这样一片院子？”我环顾四周诧异道。 景泽轻描淡写地反问我：“亲手种植一片瓜果。看着它们发芽开花结果，岂不是一件趣事？” 我一怔，他就已经摘下了一些蔬果。一股脑地塞进了我的手中。 我随着他来到了蔬果园旁的一间石屋内，门外就有一些简单的炊具，景泽对我说：“我先去午睡一会儿。做好饭后叫我。” 他一挥衣袍，无比洒脱地进了屋子。 我有些无奈，但是总觉得这一世的景泽活得快乐许多。心说如果我认识的景老师，他也能这样随性地为自己活一次该有多好？ 半个小时之后，我简单做出了三盘素菜。虽然古时的调料种类还很少，可胜在食材新鲜无公害，吃起来也犹如美味珍馐。 我将菜摆上桌后，就冲着屋内喊了一声：“大王，菜做好了！” 说完这一句话，自己倒是先笑了出来。“大王”的称呼，怎么有些像《西游记》里的妖怪？！ 不一会儿，景泽睡眼惺忪地走出了屋子，他或是见到我抿着嘴在笑，问我：“你在笑什么？” 我连忙收起笑容摆摆手，只对他说：“菜做好了。趁热吃吧。” 一桌子的菜最后吃得干干净净，我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有了食物补充能量，脑子也灵活了不少。我想起这次回到过去的计划，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镇魂尺才对。 可我只知道镇魂尺由乌元洲保管着，然而现在的时间点却并不存在乌元洲这样一个人。 我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耳边听见景泽问我：“小叶子，你在想什么？” 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小叶子”，还有些不习惯，景泽继而解释道：“叫你小罄总觉得怪怪的，所以本王今后就叫你小叶子吧。怎么，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我回过神来：“没有，小叶子挺好的。” 至少景泽叫我“小叶子”。更能让我分清他当下幽冥之王的身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皱着眉头？”景泽又追问我。 我想了想。或许可以通过他了解到镇魂尺的下落，就答道：“我想要找一样东西，可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 “什么东西？本王帮你找便是。”他云淡风轻道。 我认真作答：“镇魂尺。” 他拿着樱桃的手一怔，抬起眼冲我笑：“你是说冥府的法器镇魂尺？你找它做什么？” 我一时语塞，总不能告诉他，我是想用镇魂尺抽出他和战神的仙魄吧？！ 好在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景泽将一碗樱桃塞进我的手中，便对我说：“吃掉这些，然后本王就带你去冥府拿镇魂尺。” 我没想到景泽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十分钟后我和他闪身来到了冥府之中。 此时的冥府和我之前见到的没什么两样，漆黑的过道随处可见亮着红光的灯笼。他带着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十八城内，守门的士兵见到我们作势要阻拦。景泽一挥衣袍他们便瘫倒在了地上，我见他法力修为高强，又想起方北宸说过的“背弃仙道”的话，不禁低声奇怪道：“大王。你之前也是神界的上仙吗？” 他头也不回，笑声爽朗道：“没错。” “那你为什么……”我欲言又止。 景泽接过我的话：“为什么背弃仙道？”他哈哈一笑，“神仙哪有我现在潇洒快活？就拿战神那小子来说，成日里板着一张脸，张嘴便是神界的规章。小叶子，你会喜欢像他那样的家伙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有些懵。 景泽见我不说话，回过头来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我：“难不成，你真的喜欢战神？” 我“啊”了一声。急忙解释道：“不，我有喜欢的人了。” “噢？是谁？”景泽问我。 我轻声答道：“你不认识。” “那他是怎么样一个人？相貌性格如何？”他似乎来了兴趣，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见搪塞不了。只好半遮半掩道：“相貌生得好看，皮肤很白，身材也很高大。至于性格。唔……他很风趣，也很温柔，偶尔喜欢吃醋。但是从不会怀疑我。最关键的是，我知道他爱我。” 提起方北宸，我不由自主地说得有些多。 回过神来看见景泽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对上他那双无比熟悉的星眸，下意识地唤了他一声：“景老师，怎么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正要解释的时候，景泽半开玩笑道：“景老师？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相貌和性格都与本王很像嘛！小叶子，你是不是已经仰慕上本王了？” 他话音刚落，我也是心中一惊。 景泽说得没错，这一世的他似乎真的改变很大，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冷冰冰的景老师了。 “我猜得果然没错。你不会喜欢上战神那种冷冰冰的家伙。”他仿佛心情大好，带着我就继续往前走。 战神……方北宸…… 这一世的景泽和方北宸，似乎在性格上进行了互换。 我神情恍惚地跟着景泽去到了判官府。才知道镇魂尺历代都由冥府的判官保管。景泽忽而揽住了我的腰，抱着我闪身进入了府中。 府内之人感应到不对，也飞身从屋内冲了出来。 可是景泽的速度奇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的脖子给卡住了。他的手一挥，从那人的袖中找出来一把巴掌大的尺子，回身扔给我。 我接在手中一看。果真就是我要找的镇魂尺！ 我的高兴劲还没结束，就又听见身后有人大喝了一声：“大胆，你们竟敢擅闯冥府！” 回过头就看见一群鬼差聚集在了门口，全都一副准备作战的架势。 景泽一挥手将判官击晕在地，一闪身来到了我的身边，爽声一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他倏地一挥手，门前的鬼差就齐刷刷地倒了一地。 景泽的大手再度揽过了我的腰，近在咫尺的眸子盯着我笑：“小叶子，我们回去继续吃樱桃可好？” 他说完正准备施法带着我离开，就看从门外闪进来一个蓝色的身影。 我在看清他的五官时尚有些恍惚，不知道应该称呼他战神还是方北宸。他的一张脸没有表情，手持一把长剑拦在了我们身前，幽幽道：“他们拦不住你，我却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你我上次切磋，还是在百年之前吧？”景泽突然冷声问道，“那时候，我处处谦让着你，所以才没有分出过胜负。这一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景泽话音刚落，就飞身上前和方北宸缠斗在了一起。 第二百六十章 大战冥府 我拿着镇魂尺站在原地，门外的鬼差作势想过来抓我。 我正准备施展法术反击，景泽就一挥手朝着我面前的鬼差袭去。那几个鬼差最终倒在了地上，景泽又去与方北宸斗在一起。武器发出的撞击声中，我听见他对我说：“小叶子，别害怕。本王会保护你。” 他的语气笃定，说完便再度施法在我身前支撑起了一个屏障。 如此一来，那些鬼差竟都近不了我的身，只能在屏障外面做着无谓的突破。 我定了定心神，看见景泽和方北宸的身影风驰电掣。一黑一蓝两个影子交织在一起，半空中利刃撞击出的火星四溅。他们二人的法力应当是不相上下，所以斗起来一时间也难分胜负。 我看得心急火燎，突然想到女娲族长曾经对我说过，镇魂尺只能用一次。所以要想收集起两个仙魄，必须得等到战神和幽冥之王同时在场时才能尝试。 可是他们二人的法力如此高强，我现在贸然出去吸收仙魄也做不到啊！ 只是心中又明白。如果错失了这一次的机会，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等到他们聚在一起了。这样想着。我就从屏障中走了出来。 那些鬼差先是一愣，紧接着三五成群地向我扑来。 我一闪身躲过他们，倏地飞到了方北宸和景泽的身边。几乎就在我拿出镇魂尺的同时，方北宸下意识地朝着我看了一眼。他的眼眸深邃，五官是那样的熟悉，恍惚间我又记起了和方北宸初相识的画面。 他这一分神，景泽就揪准了时机，举起手掌便要朝着他拍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身挡在了方北宸的面前。 当下我的脑子乱糟糟的，错误的将这一世的战神和方北宸联系到了一起。所以我看见他即将面临危险，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他。 景泽的那一掌最终拍在了我的心口，我的身躯剧烈的一震。喉咙中一口腥甜的血液涌出。 “小叶子！”面前的景泽惊愕地叫了我一声。 身后有一双大手接住了我，我回过头对上方北宸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喃喃了一声：“夫君。” 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我看见那头银发飞身来到了我们的身边，一把抱起了我。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中的我又来到了那一条忘川河边，河中的水波平静，漆黑的河水中埋没着不知多少人的鬼魂。我站在河边，哭着喊着一连串的名字：“北宸……” “景老师……” “妈妈……” “小好！” 我话音刚落，从河中就飘出一大股的黑色烟雾。这些烟雾最终化作了一群人的影子，我刚要惊喜地冲过去，那些人影就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跟前的银发男人五官俊朗。微微皱了皱眉头对我说：“小叶子，你总算醒了。” 原来我已经回到了幽冥之王的府邸中。 我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告诉自己如今还是在过去。望着景泽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眉头倒是越皱越紧，严肃地瞪着我：“小叶子，你为什么要帮战神挡我的那一掌？” “我……”我大病初醒，脑子跟团理不清的毛线一样，哪里还能编出什么好理由来。 景泽见我说不出个所以然，声音冷冰冰道：“我听见你在昏迷前叫他夫君？小叶子，难道你是他派来我身边的探子？” 我头皮一麻，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什么探子……” “恩？”他俯身离我更近了一些，我后退了几步贴在墙边。听见他又道，“罢了，他那个人虽然可恶。却也不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既然不是他派来的探子，就一定是喜欢那个家伙。” 我的头上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当下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又怕越是解释越会引起他的怀疑。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景泽突然一下子将脸贴在了我的面前。他的睫毛几乎快要接触到我的眼皮，我看见他黑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一颗心砰砰直跳：“大王，你……” “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是幽默风趣。还是温柔贴心？你之前说过的那些，他一点也不具备。为什么，你还要喜欢他？”景泽突然开口问我，他离我那么近，声音一字一句直入我的耳朵里。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咯噔一声，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为什么回到他们前世的我，面对着冷若冰山的方北宸，还是会忍不住去保护他？如果我没有自己的记忆。面对着风趣温柔的景泽，以及面无表情的方北宸，我究竟又会喜欢上谁？ 我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景泽。他的唇猝不及防落在了我的唇上。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而后他轻声细语道：“小叶子，本王难道还比不过那个冰块脸吗？” 如果说之前我还在疑惑着那个问题。那么在这样一个不同的景泽吻了我之后，我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了。哪怕现实中的景泽如同他这一世的性格一样，我想我也不会爱上他。 哪怕我从没有遇见过方北宸，我也不会和景泽走到一起。 因为我的身体中流淌着他的血液，从一开始便是我亏欠他。这份亏欠除了性命，再无其他的东西可以补偿，当然也包括爱情。然而景泽爱我胜过爱他自己，他想要牺牲自己令我活下去，我却无法接受他的舍生取义。 二十年青枫和小罄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惊天动地。所以他们注定不能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 我和景泽，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的吻于我而言，仿佛唇齿间都带着令人心绞的苦涩。 正如他那夜在公寓抹去我记忆时的一吻。那么的令人肝肠寸断。 “小叶子，和本王永远在一起好吗？”景泽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他的语调轻柔。那张俊脸再度朝着我贴近。 我急忙推开他，郑重其事道：“对不起，我并不喜欢你。” “为什么？难道你还惦记着战神？”他弯了弯唇角。用手勾起我的下巴，随即顺手一带便将我拉至了怀中。我奋力挣扎未果后，就想使些法术让自己脱身。 可是我的手刚举起，就发现全身软弱无力，身体内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 耳边听见景泽告诉我：“小叶子，本王那一掌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你中了掌后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是已经法力尽失了。” 什么？ 我心中一惊，想要用镇魂尺暂借到战神和幽冥之王的仙魄，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况我现在还失去了法力，岂不是更加难上加难了？！ 景泽用手别过我耳边的碎发，凑在我耳边温柔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留在本王身边，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到分毫损伤。” 他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我趁机猛地推开了他。 心中一个主意生了出来，我为了让景泽不再对我生情，故意说道：“你猜得没错，我喜欢的人就是战神。所以大王，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我话音刚落，他的眸子就倏地的黯淡下去，微微捏起了拳头。 我看他脸色突变，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笑脸：“小叶子，你不过是一时犯蠢而已。你不了解战神的真面目，所以才会喜欢他。本王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打消和他要在一起的这一念头。” “什么办法？”我诧异道。 景泽弯起唇角一笑：“我有办法送你进神界。” 第二百六十一章 改头换面 景泽的办法正中我的下怀。 如今方北宸对我产生了很大的误解，认定是我杀死了寿仙。这样一来，我与他再见面时就势必会水火不容。恐怕还没等到我暂借到他的仙魄，方北宸就会抢先一步取了我的性命。 可如果我能去到神界接近他，并且想办法消除彼此之间的误会，说不定还能有别的办法完成计划。 这样一想。我就问景泽：“可是他能认出我的相貌，我要怎么才能进入神界？” 他突然弯起手指在我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笑嘻嘻道：“真笨，你现在失去了法力，体质就和常人无异。我再设法替你改头换面，岂不是就能够瞒天过海呢？” 方北宸的法力如此高强，恐怕一点小法术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如果换作别人对我说这话，我可能还会怀疑。可是景泽是幽冥之王，他与方北宸的法力不相上下。并且两人看样子还是旧相识。 景泽说有办法替我改头换面，我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注意一打定，我就答应了试一试他的方法。 他闻言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这么快就答应了？看来小叶子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小子。哼，去吧！等你去了神界见到他，就能对比出本王的好了！” 他一脸傲娇。我十分尴尬地笑了笑，他就过来执起了我的手。 我一愣，景泽轻声对我说：“要改头换面，自然得好生打扮一番。你以为要入神界那么容易？闭上眼睛，我这就带你去人间走一趟。” 我听见他的话，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耳边听见车水马龙的声音以及街头小贩的吆喝声。 景泽突然揽过了我的肩膀，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看见这里是一片人间的市集。 “看样子我们赶上了好时候。”景泽乐呵呵道，“现在开始我们要乔装成夫妻，这样才能顺利买到东西。” 我不明所以：“为什么乔装成夫妻才能买到东西？” 难不成古代的小贩还歧视单身？！ 景泽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揽着我无赖道：“因为本王说了算！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也甭去什么神界了。反正本王此刻已经后悔了。” 我闻言生怕他是来真的，只能连声应道：“别，我愿意，我配合还不成吗？” 他这才笑着点了点头，一路向前走，一边在我身边低声讲道：“你此番得乔装成一个求仙的人类，通过凤露神树去往神界。到了之后便说是屈奇仙翁介绍你来拜师学艺的，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封介绍信。有了这封信，你便可以进入神界了。” 我点点头记在心中，说话间就来到了一间成衣店。 掌柜见来了生意，热情地上前招呼道：“两位想买些什么？本店的成衣都是上好的面料制成，款式也是今年最新颖的。” 我扫了一眼店内五颜六色的衣裙。耳边听见景泽温文尔雅道：“我要为我家夫人挑选一件衣袍，要白色却不能太素雅，掌柜可有什么推荐？” 我听见“夫人”两个字。莫名地心颤了一下，刹那间想起了方北宸。 掌柜乐呵呵地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有的，小店正好有一件白色的珍珠衫，我看和令夫人很匹配。” “恩，你拿过来看看吧。”景泽应道。 不一会儿，掌柜就从衣架上拿下了一件白色带银线暗花的长裙。他特意将领口和袖口的地方展示给我们看，我看见那上面用圆润的珍珠做了装饰。既不会太过张扬，却又显得格外别致。 掌柜或许是看我们入了眼，连忙招呼道：“后面有供客人试衣的房间。这位夫人不如去试穿一下？” 我拿着衣服的手一怔，景泽笑着对我说：“夫人，去试试吧。你要是喜欢。为夫便替你买下了。” 掌柜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夸赞道：“这位公子与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令老朽也羡慕不已。” 我实在听不下去他这一番的套路话，就拿着衣服逃也似地跑进了后屋去试穿。 这古代的衣服甚是繁琐，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穿上。 走出去的时候看见掌柜掩嘴笑了笑，景泽迈步到我的跟前。摇了摇头替我系上了颈边的一颗扣子。他的手接触到我的肌肤时，我下意识地一躲。他的手一僵，最后飞快地系好后收了回去。 “不错。我家夫人真好看。”景泽目光炯炯地对我说。 我转过身看见铜镜中的自己。一袭白衣清新淡雅，领口和袖口的珍珠光泽耀眼，却又不会太过夺人眼球。 我如今穿上这身衣服，倒还真像个古代的大家闺秀，难怪人家常说靠衣装马靠鞍呢。 “这位夫人穿上这件衣服犹如天仙下凡，实在是惊艳眼球啊！”掌柜见机拍马屁道。 景泽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漫不经心道：“掌柜的，这些钱够了吗？” 那掌柜两眼几乎冒出了精光，急忙接过来颤声道：“够了够了。您真是太慷慨了，真是财神爷下凡啊！财神爷配天仙夫人，绝配！绝配！” 我见掌柜盯着那锭金子都快要语无伦次了。只好拉着方北宸出了成衣店。 他哈哈一笑，又带着我去买了一些首饰，最后才施展法术回到了府邸。 我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他的身后。直至进了府中，景泽忽而回过头唤我：“夫人，你今天累了吗？” 他话音刚落，自己也是一愣，又转过头往着里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将东西放好之后，想到明天就是进入神界的日子，就再去蔬果园中摘了一些蔬菜。等到我将一桌子的素菜做好，从厨房出来之时景泽也出现在了桌边。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试着打破沉默：“大王，快尝尝今天的味道吧！” 景泽没有拾起筷子，对我说：“小叶子。本王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心中一惊，心说他总不会预知到了几百年之后的事吧？！正忐忑不安的时候，耳边又听见他说：“可是又不像是从前。难道你是从未来来的吗？” 我僵硬在原地，半晌才记起女娲族长说过，不能让战神或幽冥之王知道我的身份。 我赶紧摇摇头解释道：“大王。你想得太多了。” “是吗？”他叹了口气，拾起筷子夹了些菜放入碗中，一口口仔细地吃了起来。 庆幸期间景泽没再继续追问我更多的问题，我胆战心惊地吃着碗里的饭菜。最后收拾碗筷的时候，景泽起身又恢复了笑脸，告诉我：“小叶子，早些睡吧。明天你还得自己去爬树呢。” 当天夜里，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来到这里已经有一周了，女娲族长说过我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回来。否则不仅方北宸和景泽会彻底魂飞魄散，冥王也会在吸收完上古之力后危害三界众生。 可我现在甚至连一个具体的行动计划也没有，眼下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闭着眼睛胡乱想着，耳边听见有脚步声临近，应该是景泽。 他走到我的身边，大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温柔道：“小叶子，你睡着了吗？” 我不动神色，害怕待会儿面对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手掌轻轻抚过我日益变长的头发，轻言细语道：“小叶子，去神界玩腻之后可要记得回来。你若不会来，本王便去把你抓回来。” 那只大手从发梢一路抚上我的眼睛，一阵困意席卷而来，我打了个哈欠就想要睡觉。 迷迷糊糊听见他继而道：“哼，还敢在我面前装睡。乖，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再入神界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 睁开眼睛就看见坐在屋中的景泽，我吓了一跳从床上弹了起来，紧张道：“大王，什么时辰了？我现在就出发去神界！” 他弯起唇角一笑，也不知是在逗我还是认真的：“小叶子，还有一个时辰神界的大门就要关了。神界一年就招收一次求仙者，要不我明年再带你去吧？” 我闻言冷汗都快冒了出来，激动不已道：“不。我等不到明年。我现在就要去……”说着我就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 经过景泽身边的时候，被他修长的胳膊给揽入了怀中。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哎。走吧。” 他话音刚落，大手忽而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替我暂时改变了面貌，只是这屋中没有铜镜。我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景泽就带着我使用法术来到了凤露神树的下面。 耳边人声鼎沸，今天的凤露神树好生热闹！ 我看见许多的男女老少都站在下方。眼巴巴望着高不见顶的神树，却没有半点动静。人群中有几个按耐不住的，一咬牙再度上去尝试攀登。可是他们刚走到第一根树干上。就被一阵清脆的铃声给震得摔了下来。 我之前和方北宸攀爬过凤露神树，论经验我比他们要多得多。所以当下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就对景泽低声道：“大王，谢谢你。接下来我会自己上去。” 景泽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半晌回道：“小叶子，别以为到了神界就可以和战神在一起了，本王会再来找你的。” 我乐呵呵地一笑，心中不是滋味，最终轻声道：“恩，我们一定再见面的。” 他的眸子一亮，从手中幻出一张交给我：“把这个带在身上，神树上的灵物就会退避三舍了。” 我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道谢。景泽就一闪身消失在了眼前。 我回过头在众人的异样目光中朝着神树走去。 刚要攀上第一根树干，身后突然有个人大力拉了我一把。 我一愣，只见一个肥胖的身躯笨重地朝着神树上爬去。这个男人长得肥头大耳，一双小眼睛好似快要深陷进赘肉中，油腻的双下巴下看不见脖子。他长得有些喜感，就像是米其林轮胎的卡通形象。 后方有人小声议论道：“这不是木叶吗？” “木叶是谁？” “寿仙在人间收的弟子，据说是从小患了怪病，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前不久他师父不是遇害了吗？我猜他这一次去神界，说不定就是为了替他师父讨回公道的。” 这个叫木叶的果然有两把刷子，不一会儿就已经窜到了第四根树干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担心再磨蹭下去会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来不及多想，我也攀上了树干。并且迅速地朝着上方爬去。 有了景泽的符纸，一路上我果然是轻松了不少。 片刻之后，我已经来到了木叶的下方。他或是听见我的动静。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道：“你是谁的弟子？” 我想起怀中还揣着景泽给我的信，就轻声答道：“屈奇仙翁。” 他点了点头，随口夸了我一句：“你的身手不错，在女人中属于出类拔萃的了。”他说完朝我伸出了一只粗手，“上面的灵物更多。我们结伴而行会更快抵达神界。” 我心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笑了笑搭上了木叶的手，同他一路向上攀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一起抵达了欣麓仙池，穿过后方的那扇大门就能通往神界了。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见什么阻碍，木叶兴许是发现了我身上有东西。他在欣麓仙池旁停下了脚步，打量了我片刻对我说：“你的这些小把戏，爬上凤露神树还行，可是却瞒不过神界的众仙。” 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从身上拿出那张符纸扔掉。 双眼瞧见木叶已经推开了那扇大门，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自求多福吧。” 他这一句话说得我有些窘迫，敢情我在这人心中已经塑造了一副偷奸耍滑的小人形象？可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要是木叶一早就发现了我身上有符纸，为什么偏偏等到上了树才揭穿我？ 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原来这死胖子是想利用我快速抵达神界！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声，随即也加快脚步跑进了那扇大门。 进入神界的通道和我之前见到的一样，我踏着云梯抵达了天门。来到这里求仙问道之人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那么多，木叶和几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外等待。 我数了数，连同我在内一共有八个人。当中就只得我一个女人。 我快步走到人群的后面，在我前面的木叶费力地侧过了头。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当下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大概十分钟后，一个身穿铠甲的天兵向我们一挥手，威严道：“跟我来。” 径直穿过神界的天门，步行了能有五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一处断崖边。天兵按照队伍的顺序，将我们分成了两人一组，很不幸的我和木叶被分到了一起。 天兵严肃道：“这是最后的一个考核，神界今年只会留下一组人。你们待会儿会同时抵达对面的通零洞，哪一组能抢先拿回千变雀的一根羽毛，便算作胜出。” 天兵说完一挥手召来了几片云床，我们按照吩咐踏云而上。 在飞往通零洞的过程中，木叶语气不善地对我说：“女人，你身上连一点法术也没有。你最好不要连累我。此次入神界我志在必得。” 我闻言对他的反感又增加了几分，也气恼道：“谁连累谁还说不定呢！” 他冷哼了一声，继而道：“既然已经分到了一组。待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过我不会承诺你的性命安全，也不会冒险救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灵机一动。呵呵一笑道：“我叫胖子。” “胖子？”木叶一愣，随即脸一黑，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云床已经抵达了通零洞。 我抢先跳下云床，就看见其余的几组选手争先恐后，已经开始用法术寻找千变雀的下落了。 木叶倒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从云床上跳了下来。 我心说这哪有一点志在必得的样子？这分明就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跟我走。”木叶突然对我说，转身朝着和那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有些诧异，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忍不住问他：“你之前来过这里？” “没有，可是我师父告诉过我。”他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这才想起木叶的师父就是被幽冥之王杀死的寿仙。虽然这件事与我无关，可是面对着他时我还有些心虚，我反问他：“你师父告诉你这些，岂不是在作弊？” 他停住脚步，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师父是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你最好不要污蔑他老人家。可恨那幽冥之王和其手下将他杀害，待我学成了神界的法术，一定要亲手将他们给千刀万剐。” 我浑身一个寒颤，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 洞口泛着白光，眯起耳边听见当中传出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难道千变雀就在这里面？！我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目标！ 木叶率先走进了山洞，我紧随其后，下一秒就看见一只正在开屏的巨大孔雀！ 第二百六十三章 惊险考核 4000字 我之所以用“巨大”这个词来形容眼前这只孔雀，是因为它此时展开了五彩的羽翼，好似一展屏风刚好将前路给遮挡住了。 我瞧见他它羽毛上闪着无数的白色光点，心里一喜，脱口而出道：“难道这就是千变雀？！” 木叶凝视着孔雀，不动神色道：“没错，你就在洞口守着，我来摘它的羽毛！” 我如今没有法力，也只能指望着能托木叶的福顺利通过考核了。所以当下我只能应了一声，配合道：“行。你自己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木叶就飞身上前向千变雀发起了进攻。 千变雀是灵兽，自然法力也不容小觑。我看见木叶刚闪身到它身边，千变雀就猛地抖动了几下翅膀。不一会儿，那些白色的光点就腾地飞到了半空中，化作了一只只彩色的灵虫。 我自从经历过黎川岛一事后，对灵虫这种生物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此时我看见那些灵虫，身上的鸡皮疙瘩统统冒了起来，下意识地靠在了一面石壁之上。木叶一挥手支撑起一面白色的屏障，然后无比镇定地从袖中掏出了几张符纸。倏地贴在了屏障的几处角落。 当灵虫撞到屏障上时，那些符纸纷纷发出了一抹金光。 灵虫在霎时间被金光覆盖住，顷刻间竟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木叶在电光火石间收了屏障，然后一个健步上前击向了千变雀。 只听见千变雀一声叽喳喳的乱叫，木叶已经从它身上摘得了一根羽毛，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没想到木叶这么一个胖子，身手竟能如此的灵活，忍不住惊叹道：“你够行的啊！这么快就得手了。” 木叶将羽毛藏进袖中，就见千变雀已经收起了翅膀，怒目望着我们。 我看见它的一双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连忙对木叶说：“快跑，千变雀怕是要发怒了！” 千变雀好歹是一只灵兽，要真正发起威来，我还是担心仅凭木叶一人之力难以对抗。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得到了羽毛，当然是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我说着拽住木叶就往门外跑，他的反应速度也是奇快，明白过来后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一闪身带着我飞快地跑出了洞口。 千变雀看样子还没追上来，但是此地不宜久留。 我刚喘了一口气，耳边就听见前方有熙熙攘攘地谈话声。下一秒，其余两组的四个男人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其中一个高瘦的男人留一根长辫子，眼神看起来很是狡猾。 我和木叶刚想要往前走，他打量了我们片刻，一伸手拦下了木叶：“兄弟，你们就这样回去了。我们岂不是就输定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得到了千变雀的羽毛，郭某实在是佩服。” 其余三个男人闻言就围了上来，四人一时间将木叶给包围住了。 木叶的脸色很难看，皱了皱眉头不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请你们让开！” 高瘦的男人呵呵地一笑，阴阳怪气道：“我们之前都没来到这处通零洞，寻找千变雀自然要费一些功夫。倒是你能够径直找来这里，恐怕其中还有些见不得人的玄机，我猜得没错吧？” “滚开！”木叶不想和他们废话。一伸手推了那个高瘦男人一把。 其余男人见状一拥而上，五人在刹那间就打斗在了一起，各种法术的光芒亮彻了四周。 我在一旁看得心中着急，木叶法力修为虽在他们之上，可是寡不敌众，硬拼下去多半也会吃亏。更何况，还有另外一组的人在外面。如果那组人也找到了这里来，待会儿只怕会为了争千变雀的羽毛，演变成一场血战！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战况，心里越着急越是想不出好的办法。 片刻之后，就看那个高瘦的男人大喝了一声，一掌拍在了木叶的胸膛处。奇怪的是木叶明明有机会能够闪躲，可是他却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掌，一下子被击飞在了地上。 他的身子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侧。 下一秒他突地起身，一咬牙再度朝着众人袭去。我一愣，因为就在木叶起身的同时，突然往我手里塞进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毛茸茸的，我不敢拿出来看，却也猜到了那是千变雀的羽毛。 心中恍然大悟，难怪木叶会主动承受下那一掌。原来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羽毛交给我。他想必也是知道寡不敌众，所以才想让我先行回去天兵那里交差。 毕竟我现在和他是两人一组，只要我们其中一人带着羽毛回去，就算是两人都通过了考核！ 好一个精明的胖子啊！ 木叶还在和那两组人缠斗在一起，回身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地冲他点了下头。就准备带着羽毛悄悄逃离这儿。 我绕过打斗的五人，一步步移至了他们身后的通道上。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万万没想到洞中的千变雀会在此刻冲了出来。 耳边响起一声叽喳喳的叫声，我回过头就看见千变雀红着一双眼睛，向着我怒目相似。打斗的五人见状也停下了动作，纷纷驻足在原地惊慌失措。木叶仿佛想起了什么，对我喊了一句：“快跑！你身上有它的羽毛，它是冲着你来的！” 我心里一惊，撒腿就往前方跑。 千变雀看见我的动静，也紧紧地追了上来。好在它虽然是灵兽。可是由于身躯太过庞大，总是被两旁的树木给绊住。我跑得气喘吁吁，用余光瞥见身后时而浮现的彩色羽毛，心中那才叫作一个火急火燎！ 或许是由于太顾忌着身后的千变雀，我没有注意到前方的道路。在一个土坑处被绊倒，人仰马翻地摔了进去。地上的淤泥敷了我一脸，我呸了两下后正准备站起身子，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后颈窝处痒嗖嗖的，像是有人在用羽毛挠我！ 我一个激灵，脑袋僵硬地一点点转了过去。谁料怕什么来什么。我这一回过头，正好和那对火红色的眼睛迎面撞上。千变雀的翅膀在刹那间展开，锋利的喙径直朝着我的脸部啄来！ 我的脸唰得一下子就白了，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 就在我慌神的时候，从半空中飞来一粒石子，刚好砸中了千变雀的后脑。它又叽喳喳地叫了一声，双眼在一瞬间变回了最初的黑色，怒气似乎也一点点的消退。 片刻之后，千变雀出人意料地转身往回走。 我心有余悸地爬起身来，生怕它会再度反身过来袭击我，一步也不敢多做停留，仓皇地往着来的地方逃去。五分钟后，我跑到了通零洞断崖旁的云床上，强打起精神回到了神界。 天兵就候在最初那里，我抵达后一步跳下了云床，喘着气将千变雀的那根羽毛交给了他。 身后那几组人连带着木叶也赶了回来，几个男人见到我面露失落之色，垂头丧气地被请出了神界。木叶站在我的身边，皱眉看了我一眼，破天荒地说了三个字：“辛苦了。” 我一愣，又听见他说：“今后我们在神界还有的是相处的时间。我叫木叶，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算是和我正式和解了吗？ 我虽然还对他的高傲态度有些不满，不过也没必要太过小气，就轻声答道：“我叫叶罄。” 作为考核的胜出者，天兵带着我们去到了一间宫殿。 中途木叶低声对我说：“通过考核之后。我们会在神界暂时拜一位上仙为师。这些上仙的性格不同，所修的法术派别也不一样。你如果想要学到真本领，最好能有眼力劲找一个好师父。” 我点点头，心说我来神界的目的并不是拜师学艺，要是真找个对徒弟苛刻的师父。只怕反而会坏事。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宫殿之内，只见白色的宫殿中坐着几位白袍上仙。 “这两位是本次考核的通过者--木叶和叶罄。”天兵引荐道，说完便退出了殿外。 我学着木叶的样子跪坐在殿前，耳边听见有一个庄严地声音问道：“你们在人间的师父是谁？可有推荐信？” 木叶抢先作答：“家师南极仙翁，此乃他亲笔所写的信。” 一个婢女上前将信给呈了上去。 我也赶紧答道：“家师……家师屈奇仙翁，这是他写的信。” 另一个婢女也来将信给收了上去。 我说完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殿上之人几眼，看见一袭蓝袍的方北宸，在这一片白色的环境中格外引人注目。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目光，看向我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心说不会那么狗血吧。难不成战神也是前来收徒弟的。到时候要是日夜面对着他，虽说多了让我实现计划的机会，可难免也会有露馅的时候。 好在我的想法才出来没多久，就听见方北宸说了一句：“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他的脚步缓缓走出了殿外，在经过我身边时停留了片刻。我抬起头再度撞上他漆黑的眸子，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最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殿前的几位上仙在看过我与木叶的推荐信后，仿佛都对我们很有兴趣。 几人争执不下，我悄悄移到木叶的身边。低声问他：“你可有中意的师父人选？” “恩。”他不耐烦地应了我一声，随即大胆开口道，“木叶久仰金辰上仙美名，望能成为您的座下弟子。定当刻苦学习，不负上仙栽培。” 其余几位上仙闻言只能哑了口，被称为“金辰上仙”的中年男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我本就与南极仙翁有过交情，他交出来的徒弟也果真不凡。木叶，今后你就跟我潜心修炼吧。” “弟子谢过恩师赏识之恩。”木叶在地上磕首道谢道。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想到木叶竟然还主动挑起了师父。 正愣神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说道：“既然我们争执不下，不如这一次就破例由他们自行挑选吧。” 另一个声音问我：“叶罄，你想拜入谁的门下？” 我抬起头来，扫视了众人一圈，一时间也没个主意。 我心说既然让我自己学，那怎么着也得找一个好说话点的吧？如今也只能通过外貌来大概推测了。我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一个长须老者的身上，他坐在最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一脸乐呵呵的模样。 我听见他正低声与旁边一个上仙讲道：“我已多年不收徒弟，潇洒自在惯了。若不是要走个流程仪式，现在这个点我也该在府中喝茶才对。” 后者打趣道：“整个仙界就你杭一上仙最为轻松。”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杭一上仙摸着胡子低声笑道。 这样一个貌似不太负责的师父，不正是我想要找的吗？！ 我心中生出一个主意，眼珠子一转磕首道：“叶罄久仰杭一上仙美名，希望能拜上仙为师。” 我说完之后，四周竟然没了动静。 我悄悄抬眼去看殿上，就看见杭一上仙摸着白胡子的手一怔，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好像有些窘迫，估计是没办法拒绝，半晌只能应道：“好吧，你今后就入我门了下。” 这话听得我很不是滋味，就像是我非得死皮赖脸缠着他似的。 不过转念又一想，似乎非得这么说也没错。 我朝他嘿嘿一笑道：“弟子谢过恩师赏识之恩！”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杭一上仙 当天下午，我就跟着杭一上仙回去了他的析茗殿。 途中我们同乘一朵云床，杭一上仙负手站在云上，头也不回地问我：“小家伙，你为什么非得拜我为师？” 我一愣，又不能说出真实的理由。只好溜须拍马道：“因为我久仰您老人家的美名啊！” 他呵呵一笑，之后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正是因为我的这一句话，令我过了好几天的苦日子。 不多时，我就遥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云雾飘渺的宫殿。杭一上仙带着我从云床上跳了下来，宫殿正前方“析茗殿”三个金色的大字显眼。 “今后你就随我住在这里。析茗殿空房间众多。你自己选一间便好。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杭一上仙留下这一句话，便一挥衣袍消失不见了。 这一夜我熟悉了一下析茗殿的环境，又与守门的童子聊了一些，大概知道了神界的布局。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我推开门就看见在花园中喝茶的杭一上仙。 “师父早。”我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他回过头应了我一声：“恩，你的修炼就从今天开始吧。”杭一上仙指了指一旁的抹布和水盆，“你去把析茗殿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环视了一圈偌大的析茗殿，瞠目结舌道：“师父，您是说全部打扫一遍？” 他泡了一壶清茶，点点头：“恩。不用太着急，今天若是无法完成，明后日继续便是。” 我没想到神界的修炼竟然是从打扫屋子开始，也不知道是不是杭一上仙故意整我？不过转念又一想，我本就无疑修炼仙道，如今倒是正合了我的心意。 我可以一边打扫析茗殿，一边好好谋划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样一想通后，我就笑嘻嘻过去端起水盆，冲着杭一上仙恭敬道：“弟子知道了，谢谢师父指点。” 杭一上仙端着茶杯的手一怔。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我弯起眼睛对他一笑，便开始了一天的清洁工作。 此时，我一边跪在地上擦拭地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方才我在守门童子那里打听到了，神界的西南方皆是上仙们居住的寝殿。而战神住的朝日殿也与析茗殿相隔不远。我的计划是，等我彻底摸清楚了战神的作息时间后，就能想办法制定出一个计划。设计将他和幽冥之王同时引去一个地方，在趁他们都惊愕的时候从一旁用镇魂尺暂借到他们的魂魄。 虽然这个办法细细揣摩也很不完善，不过如今也只有这样出其不意的办法，才最有可能完成计划了。 出神的一小会儿功夫，门外的天色就已经黑了。 我看了下时辰有些惊讶，没想到我竟然已经擦了整整一天的地。连饭都没顾得上吃。析茗殿一半的房间都已经被我打扫干净，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端着盆走出了门。 杭一上仙刚巧从门外进来。我乐呵呵地冲他一笑：“师父，估计明天就能打扫完了。” “恩。”他神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忙完了早些休息吧。” 次日一大早，我就起床继续打扫着析茗殿的清洁，等到彻底忙完又是天黑时分。 一转眼我已经在神界呆了两天的时间。 第三天起床后，杭一上仙并未在析茗殿。问过童子后得知他和一众上仙外出开会去了。 我一时间没有别的事干，闲下来后就想到了自己的计划。 之前我说过要摸清战神的作息时间，不如趁着现在去好了！反正战神今日也不在殿中。此刻就去他的朝日殿打探一番情况吧。 十分钟后，我踏着云床来到了朝日殿。 战神的寝殿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无论外在还是里面均是装修简单。他仿佛酷爱蓝色，门前的柱子都被刷上了一层蓝漆。 而更令我惊讶的是，朝日殿门前竟然没有一个守门的童子！ 我想要打探消息的计划在一瞬间落空。 我谨慎地往着殿内走，看见通道的两旁中满了紫色的花儿。在那一刹那间，我突然有了一种置身花海的错觉。无论是战神还是方北宸，转世之后的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 他钟情蓝色的装扮，同样喜欢种植紫色的花儿。 除了性格迥然不同以外，这一世的战神几乎可以说和我认识的方北宸一模一样。 我怔怔地想着，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有个威严的声音喊了一句：“谁在里面？！” 我心中一惊。本能反应是想要躲起来。 我慌慌张张地向着里面跑，跑了没几步就被一股法力给禁锢住了脚步。那个蓝色的身影一闪来到我的面前，皱着眉头质问我：“是你？你来我的朝日殿做什么？” “我……”我百口莫辩，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心说既然发现没人就该早点离开才对。 “你不会法术，却能攀上凤露神树，还能通过神界的考核。你究竟是什么人？来神界有什么目的？”方北宸一连追问了我好几个问题，问得我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我只是不小心误入的……”我结结巴巴地答道，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这种就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解释。可想而知又怎么能骗得过方北宸？几乎就在我说完的同时，方北宸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冷哼道：“哼。既然动机不纯，那就和我去一趟刑殿吧。” 我挣扎了两下手腕，却只是徒劳。 方北宸拉着我一闪身踏云来到了刑殿，我被他一把扔在了殿中，抬头看见殿前的铁面神像。那神像微微张了张嘴，模样尤其恐怖地问我：“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此人偷潜入我朝日殿，怀疑来神界动机不纯，兴许是妖魔界的探子。”方北宸解释道。 我跪在殿下。可恨连一个好的辩解理由也想不出来。 一束白光突然笼罩住了我的周身，随后铁面神像问我：“你可是析茗殿的叶罄？还不快速速招来！” 他的声音如同有魔力一般，在我的耳边不断地回响。 我的心尖一颤，脑子里不受控制，正要张嘴从实答来。几乎就在同时，另一束金光冲破了那一束白光。杭一上仙从殿门外走了进来，厉声问道：“战神为何抓我的徒儿来刑殿？” “那就得问问她为什么要潜入我朝日殿了。”方北宸幽幽回道。 我抬眼和杭一上仙四目相撞，一颗心七上八下，当下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才好。 杭一上仙的目光打量了我片刻。最后皱眉问我：“我不是让你去朝月殿去替我请弘文上仙吗？你怎么会潜入了战神的朝日殿？” 我一愣，杭一上仙又提高了声音道：“回答为师的问题！” 我当即反应过来，明白杭一上仙这是故意要为我解围。 我定了定心神。跪在地上佯装镇定道：“回禀师父，徒儿是要去朝月殿的。只是初来神界不太熟悉，所以误入了战神的朝日殿中。” “守门的童子难道没有拦下你？”杭一上仙继续问我。 我正准备答话，方北宸就抢先回道：“我的殿中一向没有守门童子。”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垂下了头，耳边又听见他幽幽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今日之事就此了结吧。” 杭一上仙提醒道：“战神不追究你，还不道谢？” 我闻言赶紧接话道：“多些战神大人有大量。我下次一定会办事谨慎，不会再出这样的纰漏了。” 方北宸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刑殿。 我起身跟在杭一上仙的身后，一并踏云回到了析茗殿中。 第二百六十五章 习隐踪诀 我心有余悸地来到了析茗殿的大殿之中，杭一上仙负手走在前方。 片刻之后，他盘膝坐在了殿前的软榻之上，一抖身前的袍子，不怒自威地看着我。我对上他锐利的目光，当即跪在了地上。心说好歹也是他救了我一命。便轻声道谢道：“方才谢谢师父搭救。” “你来神界并不是拜师学艺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杭一上仙开口问道。 我知道瞒不下去，其实早在出了刑殿之时就想好了理由。如今被发现去往朝日殿，杭一上仙肯定料定了我的企图是与战神有关。只是他看上去和一般的上仙很不一样，应当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才对。要不然，他方才也不会出手救我。 我想了想。声音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来神界的确不是拜师学艺，可也绝不是什么妖魔界派来的探子。我是为了战神而来，我……我一直都很仰慕他。” 我说完忐忑地去看杭一上仙。他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好似并不惊讶。 半晌，他轻柔的声音传来：“世间之人总难逃过情爱二字，你既然能为他历经万难来到神界，此份情义也是难得。只是你为什么不坦白告诉他，也好让他知晓你的心意？”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杭一上仙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豁达。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并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我只想能时而看见他，知道他过得平安无恙就好。”我低垂着眼，当下说的也是一番真心话。 无论我能否暂借到魂魄，能否击败冥王，都终难逃脱活不过22岁的命运。可是我还是执意回到了方北宸的前世，只为了能救回他的性命，只为了能让他今后平安活下去。 我说完这一席话后叹了口气，殿前也有一声叹息与我重合。 杭一上仙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起来吧。”我错愕地站起身来，他又唤我到了跟前去，轻言细语道。“不管怎么说，你在神界都是我的徒儿。我若不教你一些真本领，难免又会发生今天这般丢脸的事。接下来，我会教你一些法术。你若习得了这种法术，今后就算身处朝日殿内，战神也未必能发现你。” 我心里一激动，脱口而出道：“还有战神都发现不了的法术？” 杭一上仙哈哈一笑：“你以为为师这把岁数是白活的吗？这种法术虽然厉害，可是想要习成也得花费些功夫，你可有信心学好？” 我听见他的话，就差没有欢呼雀跃起来了。当下我想，如果是战神都发现不了的法术，那么幽冥之王肯定也很难察觉。届时等我学会了这种法术。要想用镇魂尺暂借出他们的魂魄，岂不是容易了许多？！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当天下午，杭一上仙将我带到了析茗殿后方的一处山顶。我站在山顶之上。看见眼前有一道无比壮丽的瀑布。耳边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以及杭一上仙的教导声：“这个法术名叫隐踪术，我待会儿会教你口诀。你需得在此处静心修炼，何时能用法术穿过那道瀑布而不受水流阻碍，便算作学成。” 杭一上仙将口诀告诉了我，随后一闪身离开了。 我找了一块空地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口诀。最初的时候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几个时辰之后，才觉得丹田处燥热了一些。我之前有过使用法术的经验。就想施展法术去穿过瀑布。 我口中念着口诀，话音刚落猛地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还是坐在原地未动。 就这样尝试了好一会儿，天色已经步入黄昏。 此次来到过去的时间本就不多，我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我再度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身子一轻。我以为自己已经飞起来了，欣喜地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一头耀眼的银发。 月光下的景泽眼眸流动。竟将我给抱了起来。此时他的脸离我近在咫尺，弯起的唇角勾勒出倾世的笑容，柔声唤我：“小叶子，有没有想本王？” 我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从他怀中挣扎了下来。 他并不生气，满脸堆笑地望着我，从手中变出了一个油纸袋，当中装着几个包子。 “本王前几天外出云游，途经一处地方，发现有家远近闻名的包子铺。想着小叶子这只馋猫兴许会喜欢，就买了些来让你尝尝。”景泽将纸袋递给我。 一股面点的香气从当中飘了出来。 修炼了一天的我的确有些饿了，我咽了口口水，就听景泽哈哈一笑道：“趁热吃吧。” “谢谢。”我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看着他诧异道：“这是上仙的寝殿，你是怎么进来的？” “天下之大。还没有本王去不了的地方。”景泽得意洋洋道，“小叶子，你也来了神界那么多天了。如果玩腻了。本王现在就接你回去。家中的蔬果园又新长成了一些应季蔬菜，你随时可以采摘。” 我听见他说“家中”，心里不由得一颤。 我背过身去看向瀑布。啃着手中的包子，含糊不清道：“不了……我在这里挺好的。你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先离开这里吧。我担心待会儿会有人发现，届时会对你造成危险。” 我说完不敢去看景泽的脸，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回答我，这才忍不住转过了身去。 四周空空如也。原来景泽早就已经离开了。 我放下手中的纸袋，心事重重地重新盘膝坐下修炼。这一次，我进入了一种大脑完全放松的状态，耳边瀑布的流水声仿佛都消失掉了。 闭着眼睛依旧能看见一片纯净的白色，是那样的神圣而纯洁。 恍惚间，我好似听见了杭一上仙的声音：“口诀。” 他话音刚落。我嘴里就开始念着隐踪术的口诀。片刻之后，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朝着那道瀑布飞了过去。 瀑布哗啦啦的水帘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一鼓作气从当中穿了过去，来到了瀑布的后面。 我竟然成功了！ 我转身再度穿过水帘，最终飞回了山顶上，收起了法术。 身上竟然没有一处被打湿的地方，我成功地习得了隐踪诀！ “小罄，你的天资不错，没想到36个时辰便学会了。”杭一上仙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山顶。 我听见他的话，当即吓了一跳：“已经过了三天了？！” 难不成我之前进入放松状态后，就一直坐了三天那么久？！ 杭一上仙朝我点了点头，我才确认这是真的。 “这三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杭一上仙轻声对我说。他走了几步，忽而回过头来，老顽童般笑道，“在没有休息好之前，可不要轻易去朝日殿尝试。要想瞒过战神，必须得有十足的法力才行。” 我一愣，双颊倏地就红了，低声埋怨了一句：“师父……”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他乐呵呵地一闪身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或许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在心中就已经承认了杭一上仙这一位师父。 我收拾好心情踏云回到析茗殿中。这几天的修炼令我整个人无比的疲惫，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无比的轻松，我推算着来到前世已经近十天的时间了。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二十天不到，既然如今学会了隐踪术，不如就趁今天去试一试效果好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战神心事 主意一打定，我就使用隐踪诀来到了朝日殿里。 我不知道战神今天在不在殿中，一路穿过前厅来到后殿，期间一个人也没有见到。早前就听说他喜好安静，这么多年来都是独居在朝日殿里。 我四下研究了一会儿殿中的房间分布，最后确定了他寝殿的位置。这才一施法闪身到了那儿。 果不其然，随即我就见到了那个蓝袍男人。 自我来到前世之后，每次见到战神，我总分不清他和方北宸的身份。按理说他们应该算是同一个人，可是我心里又清楚得。除了性格上的差异之外，这一世的方北宸根本就不认识我。 他此时正坐在房间的案台边，桌上放着两个木雕的人偶。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他的跟前，故意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他倏地抬起了眼，我吓了一大跳，心说杭一上仙该不是骗我的吧？就这点小伎俩真的就能瞒过神界的战神？！ 我的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正准备拔腿就跑之时，看见方北宸一伸手抓住了半空中的一只蚊子。 原来他刚才被惊动是因为那只蚊子！ 我松了一口气。他已经用法术将那只蚊子给送出了房间。我再度缓缓朝着他走过去，确定他真的看不见我后，一颗心才落回了原处。 方北宸已经低下头继续注视着桌上的木偶。那专注的模样令我看得有些出神。 那是一张让我魂牵梦绕的脸，是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的男人。 我的夫君离开我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不知道如今的他是否还会有意识，如果他还记得我，是不是也同我思念他一样，正在想念着我？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刹那间忘记了来的目的。 半晌，他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木偶，自言自语了一句：“兄长，为什么要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什么不肯听我一句劝告，执意背弃仙道？” 我一惊，将目光投向那两个木偶之上。在看清木偶的脸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木偶的面部雕刻得栩栩如生，以至于我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雕刻的景泽的模样！我惊讶地再朝着桌上的另一个木雕看去，和我猜测的一样正是方北宸！ 景泽，也就是这一世的幽冥之王，他之前同是神界的上仙，我一直以为他和身为战神的方北宸是旧相识。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亲兄弟！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即便是后悔也无用了。那日在冥府，我知你无意重伤我。即使那一掌拍向了我，你也不会使出全力的。”方北宸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猛地记起那天在冥府之中，是我替方北宸受下了那一掌。事后我虽然失去了法力。可是身体却并无大恙。当时我还在奇怪，景泽法力修为如此之高，如果真的要置方北宸于死地。那一掌怎么会伤不了我的性命。 现在听见方北宸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个中缘由。 原来景泽一直手下留情，原来他也顾忌着兄弟之情！ 那么为什么景泽会背弃仙道？为什么他们兄弟会落到今天的局面？ 我一时间难以理解，只能一脸错愕地看着那两个木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让我的法术消耗得太快。 我正思考的时候，听见方北宸警惕地喊了一句：“谁在我殿中？！” 这一句话将我的思绪彻底带回了现实。未免节外生枝，我当即闪身回到了析茗殿中。 当我现身在殿外的时候，冷不丁撞见了杭一上仙。 我惊慌地站稳了脚步。手脚凌乱地欠身叫了一句：“徒儿见过师父。” 杭一上仙抚了抚自己的长须，笑道：“你刚才去哪儿呢？我四处搜寻也未找到你。” “徒儿……徒儿方才练功去了。”我结结巴巴地回道。 杭一上仙了然地“哦”了一声，反问我：“练得怎么样？可有为师说过的效果？” 我点点头。脸一红：“师父教授的法术，自然是绝无仅有的。”我说完又岔开话题，问他，“不知师父找我何事？” 杭一上仙微微一笑，轻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先前我去拜访金辰上仙时，见过了他的徒弟木叶。那小子进步神速，金辰上仙或是为了显摆，主动提出让木叶和你比试一场。” “啊？我和木叶？他的法力修为远远在我之上，师父你不会答应了吧？”我闻言急道。 “为师虽然淡泊名利，却也从不过于谦虚。”杭一上仙云淡风轻道，“我与金辰上仙打赌。说你一定能赢过木叶。” 他老人家居然就这样答应下来了！别说我不是木叶的对手，就算我能胜过他，也没闲工夫耗费在切磋法术上啊？！ 我如遭雷击，没底气道：“师父，徒儿这法力修为实在是低微。为了不给您丢脸，徒儿还是装病去回绝了金辰上仙吧。” 我话音刚落，杭一上仙的脸一沉，赌气道：“那为师就去找战神喝喝茶。” “……”我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心说我最初选择这个师父时。怎么就没看出他老人家如此孩子气呢？！ 看来多说无益，我只好无奈地答应道：“好吧。不过师父，我真没把握能赢得过木叶。” “这一点无需担心。比试在明天，今天为师就会对你进行一天的集训。”杭一上仙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脸，抚了抚长须乐呵呵道。 “可是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小声嘀咕道。 杭一上仙点点头很认真道：“恩，所以乖徒儿，你今晚得牺牲部分睡觉的时间了。” 一下午连同着晚上的时间，我都在山顶接受着杭一上仙的教导。他教我的法术很奇怪，大多数都是只要背了口诀，便能很快习得的。中途我对此提出过疑惑，我问他：“师父，您的法术如此高效厉害，为什么您座下的弟子却很少。” “收徒弟这种事，我讲究一个眼缘。如果不合眼缘。我便不会收他。”他温柔地对我说。 “这么说，当初我也是合了您的眼缘呢？”我心中美滋滋道。 杭一上仙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当初我是骑虎难下啊。你要是个小子。我肯定当场就拒绝了。偏偏你是个姑娘，我总不能当众伤了你的面子。” “哦。”我回过头继续练着法术。 “徒儿生气了？其实我现在觉得你挺合为师眼缘的。”杭一上仙安慰我。 “哦。”我继续背着那些口诀。 “……”杭一上仙沉默了片刻，终于放出了大招。“行了，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乖徒儿快去休息吧。我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膳食，现在已经送进你房中了。” 我的肚子咕咕直叫，听见杭一上仙说有吃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我微微一笑道：“太好了，谢谢师父。” 随后我一闪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吃过一个鸡腿和一碗米粥之后，躺在床上疲惫地睡了过去。 今天虽然劳累，却是我在神界度过的最开心的一天。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多了一个关心我的人。我想，等到我离开的那一天，我也一定会舍不得杭一上仙这一位师父吧。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就被拉去了比武场。 一到了目的地才发现，一向为人高调的金辰上仙居然叫来了半个神界的人观战。此时比武场边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好不热闹。 我心中七上八下，扫了一圈众人，就在当中发现了一袭蓝袍的方北宸。 第二百六十七章 比试切磋 3000字 恍神间，耳边听见有个粗狂的嗓门叫我：“叶罄！” 木叶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可是全身的赘肉还是遮掩不住。几日不见，他眼神中自负的神情又平添了几分，挑起眉毛看着我洋洋得意道：“你放心，今日的比试点到为主，我断然不会伤了你。” 我皱了皱眉头，白了他一眼回道：“谁输谁赢还有待分晓。你这话未免也说得太早了一些。” 木叶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右手边传来一阵敲锣的响声。紧接着，金辰上仙飞身而起立于比武场中。他一挥手对众仙讲道：“今日是我的徒弟木叶与杭一上仙的徒弟叶罄的比试切磋，旨在同辈之间互相交流。此次比试不能使用任何的刀剑暗器，一律点到为主。”他说完扫了我一眼，去问木叶，“徒儿，你听清楚了吗？” 木叶一拱手，恭敬道：“谨遵师父教诲。” 我将目光重新投向了众仙观战的位置，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杭一上仙的身影。正奇怪他老人家去哪里了？就看见不远处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踏云而来，正是杭一上仙！ 方才我独自在场时尚有些心慌，此刻看见了师父才定下了心神。 杭一上仙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待到他落座后不久，比试正式宣告开始。 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听见锣声之后还有些不知所措。正前方的木叶率先攻了过来，他的手中聚集了一团红气，双手交叉朝着我挥动。 我感应到法力的攻击，脚下也腾空飞了起来，一侧身惊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下一秒，我就彻底集中了精神，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木叶的动作。他的每一波攻击都快而准，我一开始只能尽量去防御，压根就没有反击的机会。耳边听见观战台上众仙的议论声，无一不是认定木叶赢定了这一场比赛的。 恍神间木叶又朝我挥动了衣袍，法力幻化出的灼热气流迎面朝我袭来。 这一次我躲闪不及，只能使出法术勉强抵挡。可那股法力太过深厚，我禁不住后退了好几步。待到那股法力被我彻底抵消之后，我站在原地喘了口气，耳边听见杭一上仙给我隔空传音道：“不要害怕，继续防御，记住为师昨日告诉你的战术。” 我猛地想起昨夜杭一上仙曾对我说过：“徒儿，你的法力修为的确不如木叶。不过那小子急于求成，往往会一开始就使出全力火拼。你只需尽量抵挡住他前十回合的攻击，待到他疲累之时再行反击。” 现在才第七回合，按照杭一上仙的战术，我还得继续防御至少三回合。 眼前的木叶飞身向我袭来。嘴里调侃道：“叶罄，你为什么只防不攻，是不是那老头子没真本事教给你？要不要我去帮你说说好话，让你拜入我师父的门下？” 我低声反骂了一句：“你有帮我说好话的时间，还不如多去研究一下怎么减肥！” 木叶仿佛很在意人家说他“胖”这一点，我这一句话恰到好处地激怒了他。他闻言冷哼了一声，我感觉到他这次加重了法力，正快速地向我袭来。 我一咬牙用法术支撑起一个屏障，扎稳了马步奋力和木叶死拼。 两个回合过去了，我用八层的法力支撑着屏障。瞧见跟前的木叶已经打红了双眼，怒目瞪着我重新加重了法力。随着他一双肥手拍在屏障上的瞬间，我的身体猛地一怔，明显有些吃不消。 那股灼热感又席卷而来，木叶双手旁边的屏障已经被突破了一个小洞。 我心知自己就快要抵挡不住了，况且当下已经是第十个回合了。 看来是时候实施师父的战术了！ 片刻之后，我收回了法术。木叶飞身而起想要从上往下袭击我。我瞧准时机，口中默念着隐踪诀，一下子飞到了木叶的身后。 他或许也没想到我会使出这一招，一时间也有些惊慌失措。再加上他此时消耗了十回合的法术。身体早已经精疲力尽，就算想要使出什么法子也是有心无力。 等到我再度聚集起法术现身的时候，木叶已经躲闪不及了。 我挥起右手作势就要拍在木叶的后背之上，我知道仅此一掌便能决定胜负。只是在出手的时候。我突然犹豫不决起来。 木叶争强好胜，他那个师父金辰上仙也是个好面子之人。我来神界并不是为了出风头，如果能少得罪一个人，自然也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我现在这一掌拍下去虽然能赢得比试，可是接下来的后患却是无穷大。 这样想着，我就故意偏离了法术的方向。 那一团法力擦过木叶的右肩击在了地上，最后激起了好几块碎石。木叶的右肩被法术擦伤了一道小口子，一股细长的血液从中流了出来。 他回过头皱着眉看着我，声音冷冰冰道：“叶罄，你什么意思？” 我回身的同时也轻动嘴唇道：“我不想多生事端，也无意与你争个输赢。” “可是这场比赛我却是必须要赢的！”木叶忽而大喝了一声，一个飞身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虽然看不见他的动作，却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法力正从我身后袭来。 木叶竟然动了真格！ 几乎就在他那一掌快要拍向我的同时，一个蓝色的身影突然闪现在了我的眼前。方北宸一下子拉开了我，反身一挥衣袍轻而易举地破解了木叶的法术。 我的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他一并落在了原地。 我抬头怔怔地看着方北宸。良久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没有多看我一眼，松开我后便又一闪身落回了自己的座位，云淡风轻道：“既然是切磋比试，就应当点到为止。” 他这一句话说得公正。可是却好似啪啪打响了金辰上仙的脸。 金辰上仙一张脸涨得通红，厉声呵斥了一句：“木叶，你可知错？！” 木叶回过神来，倏地跪在了地上。声音不卑不亢道：“是徒儿冒失了。” 金辰上仙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微皱眉毛瞥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关心我：“叶罄，你可有受伤？” 我摇摇头。恭敬道：“谢过金辰上仙关心，我没事。” “恩，既然如此。这场比试就算作叶罄胜出。至于木叶，你随我回去之后反省三日！”金辰上仙没好气道。 “师父，徒儿并没有输，怎么能算叶罄胜出？！”木叶想要辩解。 金辰上仙气得吹鼻子瞪眼，还没来得及出口训斥，就听见杭一上仙乐呵呵道：“木叶说得没错，还没分出胜负，怎么能算作叶罄胜出？金辰上仙这样，只怕会坏了神界的规矩。” “杭一上仙，你这……”金辰上仙不解道。 杭一上仙打断了他的话。继而道：“只是如此继续切磋下去，只怕这些年轻人还是会没个轻重。不如我们换一种比试的方式，既能试探出他们的法术高低，又能保障两人的安全。” 一旁的其余上仙闻言追问道：“什么方式？” 杭一上仙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将目光投向方北宸身上，哈哈一笑道：“这个方式，还需请战神帮忙配合。我们皆知战神法力高强，在神界又是最为公正的存在。不如就请战神分别与他们二人交手。战神只防不攻。最终以与之交手回合多者为胜。” “这个办法好啊！”其余上仙纷纷附和道。 金辰上仙略一思考，仿佛也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兴许还是自信木叶的法力远在我之上。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应道：“我没有意见，就看战神肯不肯与这些小辈切磋两下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去看方北宸。 方北宸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 我看见杭一上仙精明的眸子一亮，就知道他请方北宸做配合，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片刻之后。就听见他突然又道：“既然战神同意了，那老朽就斗胆再提一个请求。我家徒儿听闻战神的千化术出神入化，一直缠着我想要学些皮毛。如果战神不吝赐教，不妨就许她一个心愿。若她待会儿胜出。便让她同你学几天的法术。” 我一愣，看见杭一上仙对我笑了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在心里暗自感叹道，这老人家不去做月老。只当一个闲散上仙实在是太屈才了！ 一旁的木叶或许是对“千化术”早有耳闻，连声接话道：“若胜出的人是我，战神可是也要教我千化术？” 方北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我片刻。淡淡开口道：“好，我会将千化术教授给胜出的一方。你们若准备好了，便可以开始比试了。” 他话音刚落，倏地一飞身来到了比武场中。 那一袭蓝袍迎风落下，方北宸高大的身躯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你们谁先来？”他突然冷声问道。 木叶当仁不让，白了我一眼，上前拱手自请道：“战神，请多多指教！”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忐忑不安 3000字 既然木叶主动请先，我只能暂时退出了比武场。 杭一上仙招手唤我去身边，我移步上前候在他身侧，低声道：“师父。” 他点了点头，却没有对我嘱咐什么，只是让我认真观看木叶与方北宸的切磋。 我回过神来，就看见比武场中的两人已经开始了比试。按照先前杭一上仙定的规矩，方北宸一直只防不攻。可是如果十个回合内还是无人能击中他，他就可以出手将其制服。 木叶第一招就飞身想要袭击方北宸，可是他的法力修为远在方北宸之下。 只见方北宸灵活地一躲，木叶的一掌落了空。他也算是机灵，见状赶紧换了一个姿势。又从另一边再度朝着方北宸扑了过去。 两人的身影飞速的在半空中闪躲，我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蓝影之上。看见他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身躯千变万化般躲过了木叶的一次次攻击。 十个回合就在刹那间过去，木叶的额头急出了冷汗。 就在他再次想要发起进攻的同时。方北宸一挥手点上了他的后颈。木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佩服道：“是我输了，战神好身手。晚辈实在是佩服！” 金辰上仙心疼自己的徒弟，飞身将他接回了观战台，朝着方北宸拱手道：“多谢战神赐教。”他说完目光不经意地看了我和杭一上仙一眼，幽幽道。“战神向来公正，不会为了你是姑娘家就谦让，叶罄你待会儿可要努力了。”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方北宸听的，多半是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谨防他待会儿故意对我放水。 金辰上仙是长辈，我只能笑嘻嘻地装作没听懂，轻声应道：“多谢金辰上仙提点，晚辈一定多加小心，争取能多撑一个回合。” 他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那就祝你好运了。” 杭一上仙在此时对我说：“去吧，尽力而为就好。” 我点点头，下一秒飞身到了比武场中。 方北宸负手站在我前方，云淡风轻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开口道：“开始吧。” 我抿了抿嘴唇，施展法术就径直朝着他扑了过去。 方北宸如同应对木叶一般，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我的几次攻击。他蓝色的衣袍在半空中挥舞，那张俊脸时而显现在我的眼前。我脑海中方北宸的脸和战神的重叠在一起，那么的令人赏心悦目，又是多么令我牵肠挂肚。 我知道以我的法术修为，十个回合之内肯定没办法触碰到他。 果不其然。在数次的攻击与防守之后，十个回合就在眨眼间结束了。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时候，只要方北宸击中了我，我也会像木叶一样一败涂地。 可是如果我能多撑过一回合，仅仅是一回合，就能够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当下我在脑子中分析了得失后，想着如果我能跟着方北宸学习几天的法术，说不定就能够找到暂借仙魄的好机会！ 所以这一场比赛，我一定要尽量取胜。 我心中想着，就瞥见方北宸衣袍一挥，倏地朝着我飞了过来。在他就快要击中我的同时，我念动了隐踪诀，在一瞬间闪身在了他的身后。 方北宸冲到我原先站立的地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扑了一个空。 等到他反应过来之时，一回合已经过去。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方北宸反身朝着我的位置一挥手。随后。一团蓝色的气体迎面向我扑来。我躲闪不及，下一秒就被迫现了身。 正面撞上方北宸冰冷的面容，他皱了皱眉头。我猛地想起之前我曾经用隐踪诀去过朝日殿，还险些被他给抓住。现在再度使出这样的法术。难免会让他联想到当日之事，进而产生怀疑。 我这人一做了亏心事就紧张，恨不得赶紧逃离现场，转身就想跑掉。 与此同时。方北宸闪身一把抓住了我。我挣扎了两下，谁料袖中的镇魂尺掉了出来。 镇魂尺是目前对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想着它的体积不大，所以就一直贴身携带着。谁曾想到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这袖中的镇魂尺刚才搏斗了那么久也没事，怎么就偏偏现在掉了出来？！ 当日在冥府抢夺镇魂尺之时，方北宸也同样在现场。 此刻让他见到了这个东西，岂不等同于是人赃并获了吗？！ 我一颗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当下有些语无伦次。观战台上的金辰上仙问了一句：“战神，怎么了？” 话音刚落，方北宸就迅速地将镇魂尺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再度转过头去，他面色从容不迫道：“叶罄比木叶多撑了一回合。看来这场比试的胜出者揭晓了。” 我一愣，万万没写想到方北宸竟然没有当场揭穿我。 我一张脸由于紧张涨得通红，金辰上仙又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只是看见他和木叶面色不悦地离开。而后杭一上仙朝我招了招手。也要带我回去析茗殿。 临走之前，方北宸叫住了我，冷声道：“明日午时，我在朝日殿等你。” 我目光闪烁地点了点头。随着杭一上仙踏云回到了析茗殿中。 一进殿内，杭一上仙就将童子们纷纷遣了出去。我茫然地站在殿中，耳边听见他轻声问我：“徒儿，今日在比试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你为何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回过神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决定避重就轻地回道：“方才和战神的比试之中，徒儿用了隐踪诀。事后才想起那日我用隐踪诀去朝日殿时，因为法力不足险些被战神察觉。所以我担心……担心他刚才已经猜出了些什么来。” 杭一上仙听完一乐，抚了抚长须回我：“此事不必担心，即使他猜出那日之人是你，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他也不会搬到台面上去说。” 我其实心中更担心的是镇魂尺一事，只是又不能告诉杭一上仙。 镇魂尺如今落在了方北宸的手中，他一定已经猜出了我和幽冥之王有关。 对了……幽冥之王！我想起那日在朝日殿中的所见所闻，幽冥之王该是方北宸的兄长才对！ 或许杭一上仙能替我解答这个疑问。 我定了定心神，抬起头试探性地问他：“师父，徒儿之前听闻了一件事，一直心中疑惑。” “有何疑问，但问无妨。”杭一上仙轻言细语道。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直言道：“我听说幽冥之王先前也是神界的上仙，并且和战神也有些关联。” 我说完小心翼翼地去观察他的表情。杭一上仙面不改色，看样子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事。 我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回我：“你认识的这个战神是主管人界的战神。而幽冥之王则是从前主管冥界的战神。他们二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那幽冥之王为什么会……会背弃仙道？”我脱口而出道。 片刻之后，杭一上仙给我讲述了一桩旧事，我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缘由。 几百年前，有一位从人间云游归来的孟蒙上仙带回来了两个男孩子。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均在天灾中过世，孟蒙上仙见两个小孩天资过人，是块修仙的好材料，便将他们领回了神界。 这两个男孩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年纪大一些的男孩性格沉稳直爽，年纪小些的则相对性子冷淡一些。不过兄弟俩的感情很好，大哥一直很照顾弟弟，可以说扮演着为兄为父的角色。 后来，两人就跟在孟蒙上仙的身边修炼法术。哥哥的进步堪称神速。 神界的众人时常会看见兄弟俩切磋比试。刚开始的时候弟弟总是输，后来渐渐就失去了自信。也不知道哥哥后来想了个什么办法，竟让弟弟重新燃起了信心，在短时间内提升了修为。 至此。兄弟俩成了神界人人称赞的好苗子。 不久后发生了一场妖界的大乱，神界派去镇压的上仙无功而返。神界最后经过商讨，派出了当时修为很高的孟蒙上仙再去一趟。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役孟蒙上仙最终葬身在了妖界。 中途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无人得知，消息传到神界之后，由上仙一手抚养长大的两兄弟伤心欲绝。 他们瞒着神界众人，偷偷跑去了妖界替孟蒙上仙报仇。 这一战就是整整三天，两兄弟在妖界杀红了眼，最终荡平了妖界，活捉了妖王。 回到神界之后，他们因为立了大功受到了嘉奖，被分别封为人间战神与冥界战神。 这两个人就是方北宸和景泽，也就是这一世的战神和幽冥之王。 这些年来，他们为神界立功无数。三界但凡听见二人的名字，均是充满了敬仰之情。 杭一上仙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知道接下来应该快讲到重点了，连忙问他：“师父，那冥界战神又是怎么变成如今的幽冥之王的呢？” 杭一上仙抿了一口清茶，这才继续告诉我：“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背弃仙道 3000字 三年前，被关押在神界的妖王意外逃走。方北宸和景泽听闻这个消息后，主动请缨要去海捕妖王。就在这时，妖界派来了使臣协商，望能达成和平协议。在未来的五百年内，妖界自愿归降神界。可前提是神界得赦免它们的妖王。从此两界井水不犯河水。 神界经过多方的考虑，召集众仙开了一个商讨会议。 方北宸和景泽与妖王有着杀师之恨，自然态度强硬不肯妥协。众仙的立场不一，就在大家都争论不休之时，寿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时候他说：“自上次妖界一役之后，我们神界受到重创。我想在座的诸位，都还清楚得记得我们损失的那几位同僚。后来两位战神虽然血洗妖界，活捉了妖王。可是这几百年来妖界招兵买马发展迅速，据说已经得到了魔界的支持。我斗胆预测一番。如果我们拒绝了和平协议，那么势必会再度重演几百年前的战争。届时我们神界还能赔上几个孟蒙上仙，在座的各位又有几人愿意出战？” 他话音刚落，众仙就陷入了沉默。 人群中只有方北宸和景泽站了起来，面不改色道：“我们二人愿意前往妖界。” 寿仙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会请命，叹息道：“两位战神再厉害。也只是单枪匹马。如果没有神界天兵的助阵，也只能是一败涂地。”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就算方北宸和景泽二人愿意前往妖界，这些天兵和上仙只怕也会有所顾忌。 因为几百年前的那一战实在是太过血腥残酷，让人想起后不得不胆战心惊。 “诸位上仙可愿与两位战神一同前往妖界？可愿让你们的徒儿们一起去生死搏杀？”寿仙高声问道。 四周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令方北宸和景泽痛心，最后众仙通过投票的结果，同意了和妖界签署和平协议。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景泽违抗神界的命令独自去了一趟妖界。虽然没有捉到妖王，可是他却受了重伤。回到神界之后，妖界的使臣上书声讨。无奈之下，景泽被幽禁在了自己的殿中长达三月。 那时候杭一上仙算是和他比较交好，他从心里佩服这个敢作敢当的战神。就偷偷去看望过他几次。 有一次杭一上仙去的时候，刚好方北宸也在那里。 他为了不打扰两兄弟谈话，正准备使用了隐踪诀离开，却听见景泽对方北宸说：“你想办法打开我殿前的封印，放我出去。我势必要亲手杀了那妖王，为恩师报仇雪恨。” 方北宸闻言沉声拒绝道：“大哥，我不能违抗神界的条例。此事是你太过鲁莽冲动，你若和我多商量再行事，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景泽冷笑道：“贪生怕死不是我的作风，如今和平协议已经达成，再多的商讨也无济于事。你若心中还有我这个大哥，还有孟蒙上仙这个恩师。就该想办法放我出去！” “大哥，我若放你出去便是害了你。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出更好的两全之策。”方北宸坚定道。说完就一闪身离开了景泽的寝殿之中。 杭一上仙当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哪晓得三月之期一到，景泽的禁足令刚一解除就消失不见了。 他背弃了仙道。径直杀入了妖界之中，据说还屠了半座妖城。中途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只知道景泽最后还是没能杀了妖王，却意外的练成了幽冥术，成为了如今的幽冥之王。 这些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神界，不过也没有再闯入妖界行凶。 景泽和方北宸两兄弟也就此形同陌路。令杭一上仙好生惋惜。 只是在十天之前寿仙突然暴毙，方北宸回禀的消息是已查明寿仙被幽冥之王所杀。这件事在众仙中引起了恐慌，大家纷纷猜测会不会是当初寿仙促成了与妖界的和平协议。所以才会遭到报复。 那些之前投过赞成票的上仙们无不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杭一上仙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头：“可我总觉得他杀了寿仙。不可能只是为了当日投赞成票一事。我认识的那个冥界战神为人豁达，心胸开阔，定不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我听得心事重重，我原以为景泽是为了追求自由洒脱背弃的仙道，没想到他竟是为了昔日恩师。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杭一上仙轻声对我说。 我收回了思绪，点了点头道：“谢谢师父直言，看来幽冥之王杀了寿仙，当中另有误会。若是他日能解开误会。令战神两兄弟重修于好就好了。” 杭一上仙抚了抚自己的长须，乐呵呵道：“世事皆有因果循环，说不定会有这么一天的。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午时记得去朝日殿，战神的千化术可是要认真学习的。” 我微微一笑，拱手告退道：“谢谢师父。”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当天夜里。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充斥着毛线团一般理不清的事情。 现在距离一月之期只剩下十五天了，然而我却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令战神和幽冥之王聚在一起的好计划。寿仙之死的谜团？景泽和方北宸两兄弟的误会？这些都令我焦头烂额。 而更为要命的是，明日午时我就得去往朝日殿面对方北宸。 他手中有我要的镇魂尺，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取回来？他是不是已经得知了我的身份？ 我辗转反侧，在后半夜时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已经是中午。我翻身下床连头发也没来得及梳，就急匆匆地踏云去到了朝日殿中。 这儿一如既往的清静。 约定的时辰已到，不知道方北宸有没有等得不耐烦？ 我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正殿之中。瞧见他盘膝坐在殿前，或是听见我的脚步声睁开眼，皱眉道：“你既要修仙。就得改掉在人间时的惰性。” 我对上他冰冷的表情，没脾气地应道：“谨听战神教诲。” 方北宸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带我去院中教给我了千化术的口诀。我听得心不在焉。一颗心全记挂在镇魂尺上面。可是他偏偏不动声色，丝毫未提镇魂尺或是幽冥之王的事。 中途我勉强学会了千化术，在施展的过程中一个不留神。于半空中掉了下来。 此时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听见方北宸对我幽幽讲道：“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明日午时我会教你剩下的口诀。” 我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方北宸直到现在也没揭穿我的身份，这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他没有主动提及。我也不可能心急火燎地去自投罗网。 我若有所思地拱手道：“是，那弟子这就告退了。” “我已与你师父杭一上仙商量过，在学习法术的这三天内，你就住在我朝日殿中。殿中房间众多，你自己挑一间喜欢的住下便是。”方北宸突然对我吩咐道。 我一愣，他已经一闪身消失在了眼前。 黄昏刚至，朝日殿前的云朵被染上了一片霞光。 我坐在房间的桌子边，看着窗外的霞光出神，门外有人敲门。我打开门就看见是一个小童子，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些简单的清粥小菜。 “战神吩咐我给你送些吃食。”小童子认认真真道。 我接过来道了谢，一时间更是糊涂，方北宸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身在这一世，我自然不会相信是他有意对我好。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当天夜里我在警觉中入睡，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次日方北宸将千化术剩下的口诀教给了我，我正在院子中操练之时，木叶就踏云而来。 他自称是受了金辰上仙的指派，特意来送礼感谢战神当日的赐教。 木叶将一个紫金木的礼盒搁在石桌上，瞥了我一眼后拱手朝着方北宸客气道：“既然礼物送到，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恩，你回去后替我谢过金辰上仙。”方北宸冷冰冰地应了一声，木叶转眼又踏云而去。 我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一瞬间想到了些什么。 木叶是寿仙在人间收的弟子，他此次来神界或是想学成法术为他师父报仇。可是杭一上仙告诉我的那些事，又分明指出了寿仙之死另有隐情。寿仙的死是令方北宸和景泽关系彻底破裂的导火索，只要这个误会一天不解除，他们二人就不会有心平气和在一起的机会。 我的心中赫然生出了一个主意：如果我能调查出寿仙死亡背后的真正原因，说不定就能找机会将方北宸和景泽聚在一起。寿仙既然是神界的上仙，就一定会有自己的寝殿。加上他才死没多久，寝殿一定还保留着原先的模样。 所以这第一步，就得先从他的寝殿中着手调查了！ 第二百七十章 另有隐情 3000字 主意一打定，当天练习完法术之后，我就借口出去打探了寿仙生前居住的寝殿位置。 傍晚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到朝日殿中，待到天色晚些的时候，我才又从房间里溜了出去。我的计划很周密，寿仙的寝殿叫做“星河殿”，等到待会儿我靠近了殿边，便可以使用隐踪诀躲开其他人的视线。然后我就能够顺利进入殿内。到时候仔细搜查一下房间内可能隐藏的线索。 这样想着，我就步履轻盈地飞身到了星河殿旁。 此时我刚使用隐踪诀进入殿中，耳边就听见了有其他人的动静。 我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肥胖身影正欲开门进屋。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可是体型实在太过引人注目。我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就是木叶！ 木叶会来到星河殿内，我其实并不惊讶，因为他好歹也是寿仙的徒弟。 可是他为什么不白天正大光明地前来，偏偏要夜里乔装打扮潜入？这一点就有些可疑了。 我瞧见他的身影一溜烟钻进了房门中。眼疾手快地闪身跟了上去，同他一起进入了屋子中。 这间屋子看样子就是寿仙生前居住的地方，四周挂着一些字画。房间中的箱子众多，或是太久没有收拾。看起来有些凌乱。 木叶的目标很明确，一进入屋内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我很好奇他想要找什么，并且隐隐约约觉得他要找的东西，兴许也是我想要得到的。 我操着手站在屋子的中央，一动也不动地留意着他的动作。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木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手探进一个红色的箱子中摸出了什么东西。等到他把手收回来之时，我才看见那是一封书信。 下一秒，木叶将那封信藏入了袖中，飞身从房间里逃了出去。 我紧追在他的身后，看见他用法术偷袭了两个神界的守门天兵后。从神界之门去到了欣麓仙池，一只火红色的大鸟早已等候在那里多时。 我眼瞧着木叶要将那封信交给大鸟，情急之下只能飞身过去夺信。由此一来我就不得不现了身，木叶发现是我后也是一惊，紧接着凶态毕露道：“叶罄，你真是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挥手施展法术朝着我袭来。我侧身一躲，身后的红色大鸟在刹那间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模样。 心里一惊，我如遭雷击道：“木叶，原来你是妖界派来的人？！” “你现在知道这些已经太迟了！”木叶冷哼了一声，同那只大鸟一起向我发起了进攻。 我情急之下将那封信藏入了袖中，一挥手用法力与他们相拼。同时我心中清楚得很，我的这点法力连木叶一个人都打不过，更不用说以一对二了。 片刻之后，我支撑起一个保护屏障。用隔空传音的方式朝着神界中大喊道：“欣麓仙池有妖界派来的探子，速求支援！” 木叶看出了我的用意，气得牙痒痒。他手上的法力加重了几层，一下子就冲破了我的屏障。 我的脚步一个踉跄，眼瞧着他的手掌就快要向我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蓝色的身影挡在了我的身前。方北宸一挥衣袍，木叶就被击出去数步远。待到他站稳脚步之后，连忙冲大鸟叫了一声，就飞身想要逃走。 方北宸眼疾手快地追了上去，我见状也想赶去帮忙，身后有人一把拉住了我。 我回过头，惊讶地发现居然是景泽！ 他怎么会出现在了神界？！ “景……大王。”我瞪大眼睛唤了他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叶子，你没受伤吧？”他的声音几乎与我同时发出，脸上的焦急之情不露言表。 我一愣，笑着摇了摇头。再度问他：“我没事，你怎么会来神界？” 景泽不放心，捏住我的手腕试探了我的气息，最后才放心道：“没事就好。我来神界。是因为得知你被那小子给关了起来。担心你有危险，所以才来救你。” 我被方北宸给关了起来？景泽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我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想起了之前方北宸让我暂住在朝日殿一事！朝日殿和析茗殿同在神界，两处寝殿又相隔得不远。为什么方北宸会将我留在他的寝殿居住？ 现在仔细一想，难不成是想借我引来景泽？ “所以你刚才去了朝日殿中？”我脱口而出问道。 景泽点了点头，轻声应我：“没错，只是我到了之后并未发现你，反倒是没过多久就听见了欣麓仙池有人呼救。我看那小子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也跟着追了过来。” 如果方北宸是想引景泽来神界一网打尽，不可能朝日殿内没有别的动静。 我暗自想着，说不定方北宸只是想见一见他。又苦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正想着的时候，不远处那个蓝影又飞了回来。 木叶和大鸟都被方北宸给抓住了，身后有天兵上前将其押回神界。其中有个为首的天兵见到景泽时一脸警备，方北宸冲他摆了摆手。他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此时欣麓仙池就只剩下我们三人，方北宸和景泽面面相觑，纷纷眯起眼睛不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我突然想起了寿仙的那封信还在我的袖中。 这封信想必是记载着什么重要的事。才会让妖界派来木叶潜入神界盗信。而那木叶既然是寿仙的徒弟，又和妖界扯上了联系。仔细一推测，寿仙和妖界肯定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地告诉方北宸和景泽，随即从袖中掏出了那封书信来看。 在看清信封上的名字时。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冥王的脸当即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只见信封上用黑色的正楷写着--“吾儿宋秩亲启”。 宋秩……冥王……竟然是寿仙的儿子？！ 我当下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同名同姓，所以立马问方北宸：“神界可有一位叫做宋秩的上仙？” 方北宸想了想，摇头沉声道：“神界并无此人。” 听见他这么一说，我当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此一来，我也无法肯定这人的身份，不知道信上的宋秩究竟是不是还未入神界的冥王。 我定了定心神，拆开那封信来看。里面洋洋洒洒的几大篇信纸，先是写了寿仙对他儿子的思念。通过这些段落我大概能够推断出，宋秩是寿仙与凡人所生的儿子，这些年来寿仙一直对他很是愧疚。信纸的后半篇幅，则是写了一些令我瞠目结舌之事。 “秩儿，吾已铸成大错。孟蒙一死，真相终将浮出水面。冥界战胜已追查出我与妖王昔日牵连，他即使无证据也不会放过我。妖王野心勃勃，妄想统领三界。恐怕会挟持你威胁于我。吾于信后附有妖王之具体行动计划，若他日你有危险，将其交与人间战神，也可保得平安。” 落款的时间正是寿仙被害的当日，看来这是一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信。 我看完之后连忙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上面详列了妖王的行动计划。妖王将于十天后先攻陷人间，再由凤露神树直攻入神界！ 难怪妖界会派木叶来盗信，原来这信中竟有如此大的惊天秘密。 “你早就知道了寿仙和妖界有勾结，为何不一早告诉我？”方北宸突然开口问景泽。 景泽弯起唇角冷冷地一笑：“没有证据的事，神界一向不会相信。我若告诉了你，也是于事无补。你既然一心想要留在神界，我这个做兄长的当然要成全你。为师报仇这种事，就交给我来做就好。” “你以为如果得知了寿仙是害死恩师的凶手，我会坐视不管？”方北宸幽幽反问道。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动神色地听他们对话。 景泽挑起好看的眉毛。漫不经心地回道：“你会杀了他，从此被神界追捕。然而我却不能让你落到这种地步。” 我心中无比震惊，默默接下了他未说完的那句话：因为我一直是你的大哥。 正因为从小失去了双亲，所以景泽才会义无反顾地保护方北宸。他不想让他为难。更不想让他陷入绝境。所以景泽才宁愿自己“背弃仙道”，宁愿被自己的弟弟误解，也不愿意让方北宸知道真相后苦恼。原来从始自终，景泽都用自己的方式在照顾着方北宸。 方北宸闻言一怔。紧接着背过了身去。他沉默了良久，才声音颤抖道：“如今有这封信作为证据，神界自会相信兄长的一番苦心。”他转过头来，眼眸闪过一丝笑意。“大哥，你终于可以回到神界来了。” 他话音刚落，景泽就回道：“我早已习惯了洒脱自在的日子，无意回到神界中去。只是如今既然知道了妖王的计划，我却不能坐视不管。既然十天之后他想要血洗人间，那么我们就在人间等着结束他的性命好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促膝夜谈 当天，由于木叶被捕，寿仙的家信曝光，使得整个神界都知晓了寿仙与妖王勾结的真相。众仙们各怀心思--有的谴责寿仙败坏神界风气；有的同情景泽无辜受冤；还有的则为不久后的妖界之乱未雨绸缪。 景泽虽然洗刷了冤屈，可是却不愿意再回到神界任职。他将主管冥界的法器“阎罗玉”交回了神界，也表明自己从此将彻底远离仙道。 神界为失去了一位得力干将而惋惜。或许是因为愧疚，众仙最后提出永远为景泽保留“冥界战神”的职位。从此世间除了景泽，再无第二位冥界战神。此后主管冥界的神职人员，统统以“冥王”作为称呼。 我也是在此时才知道，为什么昔日老道会说“阎罗玉”是世代冥王的标志。 想必世事变迁，在几百年后“冥王”一职早已没有了“冥界战神”的风光地位。所以当宋秩从神界上仙自请入冥府之时，旁人才会揣测他是被贬而来。 我和众多同辈弟子一起站在外面，听见大殿之内众仙们唇枪舌战地讨论。 按照寿仙留下的书信，我们得知十日之后就是妖王率众妖攻入人间的时间。 最后景泽和方北宸主动请缨。在十日后率天兵赶往目的地，力求将妖王当场击毙。 傍晚的时候，我本想回到析茗殿去。却被景泽给叫住。 我的脚步一顿，听见他唤我：“小叶子。” 我回过头看见景泽一头银发耀眼，他身上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袍，衬得皮肤无比白皙。那双如水的双眸带着笑意地盯着我，打趣道：“小叶子来神界多日，可曾去过春萝崖？” 我摇摇头，从未听说过这处地名，便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景泽弯起唇角一笑，轻声回我：“是一个我离开神界三年，也时而会梦见的地方。小叶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一愣，不知道自己还能在神界待上几天。 或许不久之后，我就会离开这一世了。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在现实中，景泽都是我无比亏欠的一个人。 如果能在这一世多陪他一天，能看见他在现实中少见的笑脸。也是一间值得高兴的事。 我想着就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好啊，一起去看看吧。” 我话音刚落，景泽就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我踏云来到了一处山顶。我的脚步刚落地，眼前的美景就让我目瞪口呆。只见崖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萝，在那一张张绿色的叶子中，生着两种半透明的黑白色小花。此时已是夜晚，星星点点的光照亮了整个崖顶。 春萝崖的美景胜过了夜晚天空的繁星。 景泽握住我的手未放，一路牵着我来到了一处浅浅的洞穴之中。洞中有一张石桌，桌上刻着一副棋盘。石桌的两旁放着两张白色的坐垫，景泽和我相对而坐。 “小叶子。要不要和我对弈一局？”他突然问我。 我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围棋，当下既然他提出了要和我下棋，我也不好扫他兴。 我检查了桌子的几个角落。诧异道：“好啊，只是怎么没看见棋子？” 景泽哈哈一笑，一挥手从洞外的青萝之上摘取了两朵黑白颜色的小花。 他将小花摊在掌心中。柔声问我：“小叶子喜欢黑子还是白子？” 原来这处春萝崖竟是这般有趣！我看见那两朵小花还泛着灵光，伸手从景泽的掌心中捻起白色的那朵，一下子置于了棋盘之上。兴高采烈道：“该你了。” 他收回手，也将黑色的棋子轻放于棋盘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我们一直专心地下着棋。期间有好几次我险些落败，景泽都放弃了取胜的机会，好似在故意让我。一个时辰之后，我已经下得灰心丧气。却依旧没能和他分出胜负。 “小叶子，这次又该你了。”景泽忽而对我说。 我撇了撇嘴，将小花玩弄于掌心中，摇摇头道：“你老是让我，这样下去只怕天荒地老也下不完一局。” 他乐呵呵地一笑，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如果真有天荒地老，能这样坐在你身前看你就好。” 我的脸一红，紧接着在心中叹了口气。 无论是这一世的幽冥之王，还是二十年前的青枫，他们仿佛都执着地爱着我。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弄明白，景泽究竟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望向他问道：“大王，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似乎也很惊讶于我的直接，笑了半晌反问我：“你为什么喜欢战神？” 我被他问得有些懵。愣头愣脑地想了半天，答道：“大概是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 我和方北宸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纠缠一生。 “那我喜欢你，便也是以为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即使后来发现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却也想要一错到底。哪怕你这一世不会和我在一起。我也可以去等下一世，等今后的生生世世。”景泽云淡风轻地和我开玩笑道，“小叶子。我从前听月老说过。众生欠的情债太多，终有一世是要偿还的。” 我听得心尖一颤，一时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垂下头。耳边就听见他叹了口气，继而道：“陪我继续下完这盘棋吧。” 直至午夜，我们才结束了一局的对弈。 景泽最终取得了胜利。他起身正准备带着我走，才出山洞就撞见了方北宸。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此时看了我两眼。将目光投向了景泽低声道：“兄长好久没来春萝崖了。自你离开神界之后，便无人在与我切磋法术，不知今夜可还愿意指点我一二？” 景泽挑了挑眉毛。一挥手便向着方北宸袭去，随即一黑一蓝两个影子缠斗在了一起。 我知道他们两兄弟一定还有好多话要说，就悄悄离开回到了析茗殿中。 这几日以来。我一直在为怎么夺回镇魂尺而感到苦恼。 如今镇魂尺不知道被方北宸放在了哪里，自上次比试之后他想必对隐踪诀有了防备。这一次我想要再使用法术去他的寝殿翻找，肯定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是如今景泽和方北宸都在神界，正是我用镇魂尺暂借仙魄的好机会。加上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一个月内的期限就快要结束了。 我整日心急火燎，就在七天之后，有一个小童子上门找我。 他自称是战神派来的，交给了我一个木盒子。我赶紧打开一看，正是那一把镇魂尺。 方北宸居然将镇魂尺还给我了。 我问小童子：“战神可有说什么吗？” 小童子摇了摇头：“战神和幽冥之王出发去了人间，什么也没说，临走前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什么？他们出发去人间了？什么时候的事？”我闻言连声问道。 小童子再度摇了摇头，就听见一旁有个苍老的声音吩咐道：“行了，你退下吧。” 我猛地回过头，看见杭一上仙抚了抚长须朝我的房间走了过来。 “师父。”我恭敬地叫了他一声。 杭一上仙应道：“恩，先前神界收到急报。妖王得知计划暴露，所以提前对人间展开了攻陷。就在今早的时候，战神和幽冥之王已经匆匆赶往人间去了。” 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这场大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如果景泽和方北宸任意一方有危险，我的计划就彻底破灭了。 来不及多想，我就对杭一上仙请示道：“师父，请您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要赶过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妖王大战 3500字 杭一上仙大概是见我真的着急，也没有多做阻拦，便将地址告诉了我。 此次妖界攻陷人间的第一个地点叫做“落日坡”。 黄昏的时候，我踏云赶往了那里。从半空中往下看去，只见晚霞染红了大地。落日坡上的天兵正和群妖们奋力厮杀着。 我瞧准了时机落到地面上，身旁的妖物们见状围了上来。我一挥手使出法力与之抗衡，同时目光四下寻找着方北宸和景泽的踪影。 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的线索，我逮住旁边的一个天兵。急声问道：“战神他们在哪里？” 天兵砍杀着周围的妖物，头也不回地答我：“在坡顶正和妖王大战。” 说话间，又有些妖物从我身后袭了过来。我一回身支撑起一个屏障，双眼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高高的山坡，在坡顶隐约可见三个影子缠斗在了一起。 看来就是那处坡顶了！ 跟前的妖物还在不断撞击着我的屏障，我使出几层的法力朝着屏障外挥去。那些妖物顷刻间被击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呜呼的声音。我见状收起了法力，飞身到了坡顶。 临近的时候才发现景泽和方北宸一左一右地在与妖王斗法。 我在看清妖王的样子时，当即吓了一跳。只见他人面猴身，不正是那日在猴穴里时，我在意识中看见的那只妖怪吗？！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在意识中那只猴子是被方北宸给斩于剑下的。 那么这样子说起来，这场与妖界的大战虽然过程惨烈，最终的结果却也是以胜利结束的。 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在意识中我只见到方北宸一人和妖王斗法，并没有发现景泽的身影。可是现在一袭黑袍的景泽明明就站在我的眼前，此时还在厉声问我：“小叶子，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我立于半空之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心中隐隐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难不成景泽会在这场大战中牺牲？ 我的头皮一麻，就看见那妖王大喝了一声，从身体中爆发出一阵绿光。方北宸和景泽同时被绿光击得后退了几步。我虽然隔得较远，却也被这股妖气所波及，下意识地支撑起了屏障。 坡下的惨叫声不断，天兵和群妖们死伤参半。 几乎就在那阵绿光包围坡顶的同时，我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气势磅礴的脚步声。紧接着，耳边再度响起一声声叽叽喳喳的尖叫声。 下一秒，一大群半人半猴的怪物就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 那些猴子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天兵们在经过长时间的对战后本就疲惫不堪。猴子们跳到了天兵的身上，不一会儿就将其给扑倒在了地上。 意识中的画面再度呈现了出来。 我看见山坡上堆满了无数具阵亡的天兵尸体，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触目可见的地方，一群群半人半猴的怪物在山坡上奔跑，啃噬着这些亡者的尸身。 我看见它们将死者的胳膊拧了下来，放在嘴边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有些反胃。 正看得心惊胆战，耳边突然有人叫我：“小叶子，闪开！” 我回过神来，景泽飞身而起带我离开了原地，一束绿光击在了我方才站立的位置。景泽的大手揽住我的腰，心有余悸道：“小叶子，你方才吓坏我了。”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方北宸沉声低喝了一句：“兄长，你带她先躲避一下。” 景泽应了一声，抱着我回到了山坡上，在我们的身前施了保护的法术。 片刻之后，我就看见方北宸从坡顶飞身而起立于了半空之中。 他的衣袍一挥，一片蓝色的光芒笼罩了整片大地。 方北宸挥舞着巨大的宝剑，一下下朝着山坡上的猴身怪物袭去。 天地间响起了怪物们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下一秒它们统统倒在了地上。 “你竟敢残害我的臣民！”又是一个叫嚣的声音响起，妖王龇牙咧嘴地看着方北宸。他幽幽问道，“哼，你就是主管人间的战神？” 方北宸没有回话，身影一闪就和怪物缠斗在了一起。武器碰撞发出的声音刺耳。 方北宸的身形法术都高深莫测，然而妖王也非等闲之辈，他一挥手竟令山坡上死亡的猴子重新复活了过来。那群猴子翻滚在半空之中，待到妖王一声令下。便直直朝着方北宸迎面扑去。 方北宸一闪身躲开了几只，宝剑在空中几下比划，刹那间便剿灭了大多数的怪物。 我看得心惊胆战，可是心中早就知道了最后的结果。方北宸一定会取得胜利。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那妖王连闪了几下身形，最后逼近了方北宸的跟前。方北宸举起宝剑挡在胸前，嘴里念了一个口诀。下一秒他便倏地飞身凌于宝剑之上。直冲冲地朝着妖王飞去。 我没敢眨眼睛，就看见方北宸连同着宝剑一起穿过了妖王的身体。 妖王的身子一怔，瞪大的眼珠子仿佛就快要掉出来。它的嘴中喷出一口鲜血，一下子坠落在了地面上。此时妖王的双腿跪在地上，我看见他脸上的皮肉一块块掉了下来，嘴中愤恨道：“你为杀我竟动用了和合诀，明年便是神界的历劫年，你若渡不过天劫便会落入轮回道中！” 方北宸冷笑了一声，幽幽回道：“斩妖除魔乃是我的职责，生死轮回于我又有何惧？” 我记得上次在意识中看见的画面也就在此时停止。 景泽的保护圈也在同时收了回去。我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趁现在他们疲累时找个机会，用镇魂尺暂借了他们的仙魄回去。 几乎就在我去拿镇魂尺的当口，耳边听见景泽大叫了一句：“小心！” 随后，他飞身冲上了坡顶，替方北宸挡住了妖王的那一掌！ 一口鲜血从景泽的嘴里喷了出来，妖王的魂魄大笑了一声。消失在了天际。 就在数秒钟之前，明明已经被方北宸杀死的妖王，竟然将自身魂魄脱离了肉身！ 我心里一紧，飞身来到坡顶，看见景泽双眼一黑已经失去了意识。方北宸一张脸惨白，当即盘膝坐在了地上，冲我喊了一声：“叶罄，你可带了镇魂尺？” 我手里捏着那把镇魂尺点了点头，方北宸又对我说：“快给我！” 我一愣，他已经不耐烦地用法术抢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当下根本无法去思考应该怎么办。 下一秒，我就看见从景泽的身上飘出了一缕黑色的烟雾。当中还有星星点点的灵光。之前女娲族长教过我，我当即认出这是景泽的仙魄！ 方北宸用镇魂尺吸收了那缕仙魄，而后沉声对我说：“兄长的仙魄受了重创，我现在要将我们的仙魄互换。然后用法力在自己的身上修复他的仙魄。叶罄，你帮我护法。”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后在心里有了打算。 尽管有些不忍，可是我已经无法再等待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待会儿方北宸将自己的仙魄逼出来之时，我便要去夺镇魂尺。女娲族长曾经说过，等我带着战神和幽冥之王的仙魄回去之后，这个时空发生的事将会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我的离开不会对他们造成改变。 无论这一世的方北宸和景泽会有何种结果，我都已经没办法去顾及了。 眼前的方北宸闭上了双眼，双手结印放在胸前。 不一会儿，一缕白色的仙魄就从他的头顶上方窜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一伸手拿走了他身侧的镇魂尺，在念动咒语后收走了他的仙魄。 这一世的方北宸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我就感觉四周的环境倏地一变。 片刻之后，我回到了欣麓仙池里。一个穿着铠甲的女将士上前问我：“我受族长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叶罄，你已经拿到战神和幽冥之王的仙魄了吗？” 我尚有些恍恍惚惚，将镇魂尺交给她后应了一声：“已经拿到了。” 女将士拱手道：“辛苦了，现在请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女娲族吧。” 她话音刚落，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消耗的法力太多，竟然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熟悉的房间里。 我仔细观察四周后一想，才记起来这间屋子是我妈从前在女娲族的家。 我翻身下床出了门，门外候着的一个女将士见到我惊喜道：“你可算醒了，你真的是小歌的女儿？我从前与你母亲是好友。” 我冲她微微一笑，听她提起我妈，又想起了当日我妈扑向我肉身的一幕。心中泛起一股苦涩。 那女将士还在继续问我：“小歌如今还被关在欣麓仙池中吗？你可有去探望过她？” 我一愣，想着或许是族长还没来得及告诉族长发生的事。 鼻子一酸，我低声回道：“我妈她……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女将士闻言也是一怔，她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好受，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无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我摇摇头说没事，又连忙问她：“我已经拿回了战神和幽冥之王的仙魄，族长现在在哪里？我要见她，她是否已经救回了方北宸和景泽？” 五分钟后，女战士将我带去了族长的大殿之中。 老族长端坐在椅子上，慈眉善目的模样令人安心。见到我后，她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前去。那模样和动作，让我想起了我妈意识中的画面。 “孩子，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她慈爱地问我。 我点点头，一颗心全牵挂着方北宸和景泽现在的状况上。我赶紧问她：“族长，既然仙魄已经拿回来了，方北宸和景泽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她的目光避开了我，眼神莫名其妙地闪躲，片刻之后回我：“恩，我已施下法阵。只要48小时之后仙魄就会注入他们二人的体内。到时候他们的魂魄就会得到修复，从而恢复人形。” 我听完这才安心了一些，族长又问了一些我在前世发生的事。 我仔仔细细地一一道来，最后说到寿仙的家信之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宋秩。 我不知道如今的冥王，是不是就是寿仙的那个儿子？ 没想到族长听过我的叙述，给予了我肯定地答案：“小罄你猜得没错，当今地府中的冥王，就是昔日寿仙在人间的儿子。只是他的生母并不是人，而是一只住在妖界的女妖。” 第二百七十三章 寿仙旧事 我无比震惊，族长就将几百年前的一桩旧事，以及宋秩的身世大致告诉了我。 几百年前，神界的寿仙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那时候他在外出云游之时，遇见了一个妖怪幻化而成的女人。那是在一座小镇的市集上，寿仙一眼就识破了女人的妖术。只是他那次是去人间历练，若非特殊情况不得使用仙术。所以他只能暗中观察，留意女人的一举一动。 寿仙在心中想着。如果待会儿这个女人敢危害人类，那么他就施法收了她。 他一路跟着女人在市集转悠，中途女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就当寿仙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发生了一件令他哭笑不得的事。 不远处的一间大宅院中种着一颗桃树。正值五月果实成熟的季节，树上的桃子生得又大又红。隔着一堵不算高的围墙，女人眼巴巴地看着桃树舔了舔嘴唇。 她的模样有些俏皮。那馋嘴的模样甚至可爱。 女人突然四下张望了一圈，寿仙赶紧躲在了一旁，下一秒就看见女人飞身跳上了那棵树上。她的手飞快地摘下了一个大桃子。回到树下就咬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桃肉太甜，总之女人吃了一个又一个，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是偷入的别人的院中。 不一会儿，院里传来了一阵人类的惊呼声：“谁在偷我的桃子？！” 一个高瘦的老头子提着木棒冲了出来，女人有些惊慌，想要跑时已经被老头子给逮住了。 “好你个小姑娘，看你长得相貌堂堂，竟然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老头子开口就辱骂道。 女人挣扎了两下，口中连声道歉，提出要赔钱给老头子。可那老头子不依不饶，非说女人坏了他宅院的风水，要将她带去报官。 女人面上的表情窘迫，她刚开始也并未使用法术。只是老头子抓得太紧，见她不配合还高声呼喊着“捉小偷”。或是因为一时慌张，女人下意识地使出了妖术。一掌拍在了老头子的胸前。 老头子瞪大了眼睛，随即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寿仙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当下也是一惊，等到他现身赶到院中查看之时，老头子已经一命呜呼了。女人后退了几步，喃喃道：“我没有想杀他……” 寿仙起身怒目相似，手中聚集起仙术便和她斗起法来。 几乎就在同时，女人幻化出了原形--她竟然是一只猴子！ 她朝着寿仙抛出了一个东西，寿仙没有防备被一团烟雾遮住了视线。等到他突破那团烟雾之时，猴妖已经消失不见了。 后来寿仙很是自责，恰逢两个牛头马面的鬼差前来勾魂。 寿仙问起他们情况，才得知这个老头子注定阳寿该尽。如果不是那只猴妖。他也逃不过其他的死法。那时候的寿仙初入神界不久，还未看破人世间的生老病死，回去之后还感叹了许久。 有一次女娲族长前去神界。和他闲聊时听他问起：“如果世间之人的生老病死各有定数，那么我们下次再遇见妖怪作乱的情况，是否应该出手相救？” 女娲族长那时回他：“救与不救。全看你心之所为。人心自有大爱，大爱中又分为数种小爱。等你感悟到了这些爱后，就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此后寿仙一直在神界修炼。时间一过就是一百年。 这一次寿仙迎来了自己来神界后的第一个历练：一伙成精的妖猴在人间作乱，神界派出寿仙率天兵前去征战。 几日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叫做“猴穴”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再度遇见了一百年前的那个女妖猴。 这处猴穴本是上古法源的残留地，所以聚集在这里的猴妖大多灵力十足。长得强壮点的几只更是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竟有了猴身人面的模样。更有甚者。已经可以完全幻化成人了。 他们相信吸食人类的血液可以加快修炼的进程，所以短短几天之内袭击了附近的一个村子，将当中的村民都给残害了。为首的猴妖自称为王，一直叫嚣着要荡平三界，统领众生。 天兵与妖猴们厮杀了三天两夜，最初的时候还是胜券在握。在第二天深夜的时候，猴王不知使出了什么邪术，竟能借助上古法源的力量，将天兵们都给困在了幻境之中。 由此一来，天兵们便在一瞬间溃不成军，最后被猴妖们给活活折磨而死。 寿仙的修为比天兵们高出许多，当下被困了一会儿后冲破了幻境。他最后杀出了重围，却被困在了猴穴外面的灵境之中。 猴妖们杀红了眼，猴王命令众猴一定要掘地三尺将其找出来。 寿仙藏在一个较为隐秘的山洞之中，可是当天夜里还是听见了洞外有搜查的叽叽喳喳声。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暴露，想要以死相拼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洞外走了进来。 夜晚洞内的光线太暗，寿仙借着月光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眼熟。 那女人挡在洞口，盯着他头也不回地外面说：“这里没有人，你们去别处找找吧。” 身后的众猴就叽叽喳喳地应了一句人话：“小的遵命。” 听见她的声音，寿仙才想起来了什么。 原来竟是她--百年前偷桃子打死老头子的那个女猴妖。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会在这里再次与她重逢。 “快跟我来，我带你出灵境。”女人低声对他说。 “你为什么要救我？”寿仙诧异道，“你不是和它们一伙的吗？” “我无法阻止我哥哥的野心，只能尽量避免更多的人受伤。”女人的声音悲哀道，“不过我……我也曾经杀死过人。所以那些人类才会憎恨我们这些妖，才会害怕我们这些妖吧。” “你是说一百年前的那个老头子吗？”寿仙反问道。 女人一愣，又走近了几步，仔细看了他几眼后惊喜道：“原来是你！” 寿仙点了点头，淡淡对她解释道：“一百年前的那个老头子，命中注定阳寿已尽，所以你不必自责。” 其实寿仙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女人说那么多。只是看见她那张天真无比的脸，怎么也无法将她与无恶不作的妖怪牵扯在一起。 大概是世间万物皆有善恶吧。 可是她为什么要救自己这个陌生人呢？ 寿仙想着，忽而又想起了女娲族长之前说过的话：“救与不救，全看人心所为。人心自有大爱。大爱中又分为数种小爱。等你感悟到这些爱后，你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女人走出了山洞，一路隐蔽地绕过了猴穴。 就在他们快要靠近灵境出口的时候，却落入了一片迷雾森林之中。出口明明就在不远处，可是他们无论怎么也走不出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至天亮时分他们两人又累又困。只能找到一棵树下暂做休息。 为了防止有其他的妖物突然袭击，寿仙和女人背对背靠在一起。 中途的时候寿仙突然问女人：“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疲倦无比的轻声回道：“我没有名字，不过猴群中都叫我小诗。”她回答完后又问寿仙，“你呢？你肯定有自己的名字吧。” 寿仙轻言细语地答道：“我还在人间时的名字叫做宋文翰。” 他们一言一语地闲聊着打发时间，其实只是为了提醒彼此不要睡着。当时寿仙想着，等到法力再恢复一些，兴趣就能想办法冲破这片迷雾森林了。 只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片森林之中还隐藏着重重危机。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宋秩身世 3500字 说话间天色已经透亮，寿仙盘膝打坐休养了片刻，感觉法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起身对小诗说：“这片迷雾森林中灵物遍布，出口处被妖气阻挡，我现在要尝试用法术强行突破妖气。” 小诗闻言点了点头，也站在了他的身侧，坚定道：“我和你一起施法吧，多一股力量也能多一分的胜算。” 寿仙转过头看向她，在一瞬间心中暗想：“如果眼前的女子不是一只妖怪就好了，如果她也是神界的仙子，那么他今后一定要多看她几眼。”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小诗。 他们两人最后一起施法击向迷雾森林的出口。当法术触碰到那团白雾之时。天地间猛然爆发出了一股绿光。寿仙当即意识到不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大喊一声“小心”。 那股绿光霎时间覆盖了整片森林，寿仙听见身边的小诗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紧接着，他自己也是两眼一黑。身躯径直倒了下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和小诗又回到了猴穴之中。 那时候的他和小诗被妖气所伤，两人纷纷失去了记忆。 寿仙觉得脑袋疼痛难忍，捂住头起身走出洞穴。门口候着的一只人面猴身的猴子笑嘻嘻地看着他。那眼神说不出是不怀好意，还是幸灾乐祸。他手舞足蹈地唤了寿仙一声：“姑爷，您醒了？” 寿仙一愣，瞪大了眼睛：“你叫我什么？姑爷？” “姑爷您可真是睡糊涂了。您是咱们小诗小姐的夫君，小的们自然该叫你一声姑爷。之前您和小姐去迷雾森林，结果被当中的灵气所伤，想必是脑子还没清醒吧。”猴子嬉皮笑脸道。 寿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努力想要去回想些过去的事，可是却什么也没想起来。片刻之后，倒是有一张美丽女人的脸浮现在了脑海之中。那女人杏眼薄唇，说话时漆黑的双眸闪闪发亮，是多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女人啊！ 寿仙正想着，那张脸就由脑海中转移到了眼前。 小诗在一只母猴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看起来也迷迷糊糊的，盯着寿仙看了半晌，喃喃了一个名字：“文翰。” 文翰……这个名字好熟悉…… 宋文翰……好像就是他的名字吧？ 寿仙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失忆了。不过不要紧，他还记得小诗的脸和名字，就说明她在他的心中一定很重要。所以当猴妖们告诉他，自己前不久才和小诗定过亲时，寿仙一点也没感到惊讶。 反倒是心中有一种庆幸感，一种幸福感。 他一定是上辈子积下的福分，今生才能娶到如此动人的妻子。 猴子告诉他们，十天之后就是两人拜堂成亲的日子。 这些天以来。寿仙和小诗都在灵境中游玩。中途的时候寿仙也曾疑惑过，他万般不好意思道：“小诗，我已经全都忘了。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的吗？” 小诗脸一红，眼睛明亮的也想了半晌。她忽而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桃树，欣喜道：“好像……是和桃子有关吧？” “桃子？那一定是我在桃树下遇见的你。”寿仙说完，与小诗相视一笑，“而且我还知道，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久到我即使失忆，也无法忘记你。” 婚礼仪式是在十天后的猴穴中举行的。 小诗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所以长兄为父，婚礼的主持则由她的哥哥猴王主持。 寿仙看见洞穴的中央有一张木椅，那个人面猴身的男人就翘腿坐在椅子上。寿仙有些奇怪，他既然已经是猴王，那么法力修为应当是猴群中一等一的了。可为什么，他却没有化作人形？ 仪式很简短。猴王不耐烦地讲了几句话，而后由一只老猴子充当司仪。 当天夜里，寿仙和小诗被送入了洞房。 夫妻恩爱，一夜缠绵。如果故事发生在一个普通的背景下。理应是这样的完美结局才对。 只是这幕后的操手要的不止是这么简单而已。 寿仙与小诗成亲之后，在猴穴中一住就是一个月。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群猴中的生活，习惯了有娇妻相伴的日子。而更加令他感到欣喜的是，小诗怀孕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小诗兴高采烈地将他和猴王叫到了一起。 她的脸上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双颊微红，轻抿着唇笑道：“夫君，兄长。我怀孕了。” 寿仙欣喜若狂，不可置信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倒是猴王非常淡定，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与得意。小诗不解，从寿仙怀中出来后问他：“兄长。你难道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猴王哈哈一笑，面上的得意之情不露言表：“开心？我当然开心啊！我的好妹夫，既然我妹妹有了身孕，今后你可得好好待她才对啊。” 寿仙微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兄长请放心。” “哈哈。”猴王笑得停不下来，“只是你们怕是不得不小别一段时间了。” “兄长此言何意？”寿仙和小诗异口同声道。 “神界的众仙要是知道寿仙没死，一定也会很开心吧。你失踪的日子够长了，现在也是时候回去神界了。”猴王冷冰冰地说出这么一段话来。而后挥手朝着寿仙的额头一袭。 一股绿光覆盖住了他的脑袋，寿仙在刹那间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事。 神界……猴妖之乱……迷雾森林！ 他在昏迷前隐隐约约看见过一只人面猴身的妖怪，现在才记起来就是面前的猴王！他竟然使出了这么一个狡诈的圈套！ 寿仙气急败坏，挥起手来想要对猴王发起攻击。 不明所以的小诗吓了一跳。脸色唰得一下子就白了。她挡在寿仙的面前，眼中含着热泪，颤声道：“夫君，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寿仙举起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不管怎么说，小诗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猴王再怎么阴险狡诈，小诗也是无辜的。她现在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可恨他根本没办法告诉她真相。 他应该怎么对她讲述这一切？他兄长骗了他们？还是告诉她，他要抛妻弃子。 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寿仙的手最后落回了身侧，他将小诗揽入怀中，怒目瞪着猴王：“你让我带她离开这里，之前的事便算作我们一笔勾销。” “离开？哈哈哈哈。”猴王眯起眼睛笑道，“你以为我精心策划这一切，就为了放你们离开吗？” 猴王忽而一挥手，小诗就晕倒在了寿仙的怀中。 “我要你回去神界，时刻向我传递我需要的消息。你如果能做到，我就保她和腹中的孩子平安。直到我成功统领三界的那一天，便是你们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到时候，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这个好妹夫。”猴王冷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族长说到这里歇息了片刻，我听得心惊胆颤。不过也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 “所以后来寿仙就为了妻儿屈服了，成为了妖界安插在神界的一颗棋子了。”我若有所思地说道，“几百年前的那一次妖界作乱，法力修为如此高强的孟蒙上仙之所以会惨死。想必也和寿仙有关吧？” “没错，那猴王得了上古法源多年的滋养，加上自身的资质聪慧，很快就修成了上层的妖术。它这些年来之所以没有化作人形。就是因为他深知保持半人半猴的状态，更加有助于修炼。后来他虽然没能统领三界，却还是成为了妖界之王。孟蒙上仙那一次本意是想取奇道入妖界剿灭他，后来寿仙透露给了妖王这一消息，才使得孟蒙上仙遭人暗算而亡。”族长叹了口气，“寿仙这一生所做之事虽迫不得已，却也是令神界众人无法原谅的。” 我听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得知了寿仙和小诗的故事之后，我其实心中对他们的爱情有些同情。寿仙定也是因为深爱着小诗。才会在道义与爱情之中选择了后者。我不能说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错误，也不能讲寿仙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是事已如此，寿仙早已死在自己一手造成的恶果之下，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小诗后来怎么样了？”我记起在寿仙写给宋秩的家信里。并无提及过小诗。 “据说是在生下宋秩时就难产而亡了，后来宋秩也由妖王抚养长大。”族长轻声对我说。 提起宋秩，我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 想了想，我继而问族长：“既然宋秩是这样的身份。他后来又是怎么成为神界的上仙的？” 族长微微一笑，开口讲道：“宋秩虽然由妖王抚养长大，但是实际上妖王一直在用他要挟寿仙。他被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并且过得并不怎么如意。至于宋秩入神界的事情。还要从人间战神杀死了妖王后说起。” 我经历的那一场妖神大战，人间战神在落日坡将妖王斩于剑下。此役之后群妖无首，神界趁此机会派人去驻守在了妖界。 没过多久，妖界自行推选出了新的妖王。妖王想要派使臣前来和神界重修和平协议，而来的那个人刚好就是宋秩。原来新妖王将他解救了出来，想着他的父亲再怎么说也曾是上仙，估摸着神界的众仙会给上他几分的面子。 宋秩来到神界之后，传达了新妖王的意思。 众仙经过猴妖一事之后都心有余悸，对这种所谓的“和平协议”纷纷嗤之以鼻。宋秩也险些被天兵赶出神界，而事情的转折点是杭一上仙的一个提议。 杭一上仙平日里为人低调，少言寡语，却在那个时候开口道：“如果驳了妖界的使臣回去，从此妖界和神界就将彻底决裂。上次落日坡一战，我们与妖界都损失惨重。虽然短期内应该不会在开战，却也难保日后会留有后患。依我看，倒不如将宋秩留下来，让他在神界修仙。” 金辰上仙当即嘲笑道：“杭一上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留一个妖怪在神界修仙？” 杭一上仙抚了抚长须，笑道：“此言差矣，宋秩的身体里也留着仙家的血液。我们留他在这里修仙，最大的好处便是让妖界众生知道，神界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某个地方建上集中营，专门收纳愿意修仙的妖怪，从而不费力气去削弱妖界的势力。” 也正因为杭一上仙的这一提议，才使得宋秩最后留在了神界，成为了一名上仙。 我听到这里，暗自想着师父果然是神界最大的智者。恍惚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抬起头来问族长：“人间战神和寿仙可谓不共戴天，他难道也同意了留下宋秩？” 族长一惊，脸上流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第二百七十五章 死而复生 我看着族长变幻莫测的脸，刹那间想起了在猴穴中看见的一幕。那时候妖王被人间战神斩于剑下，他错愕地看着人间战神，说：“你为杀我竟动用了和合诀，明年便是神界的历劫年，你若渡不过天劫便会落入轮回道中！” 难不成人间战神就是因此才会轮回转世的吗？ 我又想起我离开神界之前，人间战神尚能用法术替幽冥之王修复仙魄。那个所谓的和合诀，究竟是怎么一个东西？真的有那么大的伤害吗？ 我想不明白，不过已经能从族长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我问族长：“是不是宋秩入神界之时。人间战神已经不存在了？” 族长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和合诀是神界的顶级法术，这种法术的杀伤力很强，可是每使用一次便要耗费两百年的修为。人间战神为了杀死妖王，不得已使出了这种法术。他那时的修为大概也不过三百年，可以说是在以命相搏了。第二年是神界的历劫年，人间战神没有渡过天劫，最终掉入了轮回道中。” 原来真是如此。 可是…… 我还是有些无法理解，继续问族长：“可是我离开前。曾亲眼看见人间战神正在修复幽冥之王的仙魄。幽冥之王修为法力均是上乘，他又怎么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掉入轮回道？还是说，幽冥之王那时难道也不存在了吗？” 我总觉得这当中还有些谜团无法解释透彻。 难不成那日人间战神没能修复幽冥之王的仙魄。并且在第二年的时候自己还掉入了轮回道。如果这样说起来，那岂不是有些不近人情。毕竟人间战神是为了三界的安危才舍生取义，在此等情况下神界难道不能通融一下吗？ 我越想越觉得糊涂。 族长冲我僵硬地一笑，轻声道：“明天中午方北宸和景泽的魂魄就能恢复人形了。仙魄注入了他们的体内，他们也会想起前世的记忆。如果你还有其他的问题，不妨到时候亲自问问他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有了继续追问的理由。 我只好点点头向族长道谢，然后随着女将士出了大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当天夜里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转悠。脑海中想起我妈之前在这里生活过的一点一滴，我抚摸着房间中的衣柜桌椅，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之前神经高度紧绷，我心中虽然很想念我的妈妈，却暂时将这种难受的情绪封存了起来。如今当我成功地带回了仙魄之后，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就再也压抑不住，一股脑地全都宣泄了出来。 我打开了一格抽屉，发现当中有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里面正是被宋秩摔碎过的泥塑小猫。 我看着小猫上千疮百孔的裂缝，轻声喃喃道：“妈妈，您现在在哪里？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宁愿不来欣麓仙池找您。因为那样我还能知道您在世间，还能时而听见您的声音。可是现在，我回到了您最熟悉的地方，为什么却再也听不见您的声音了？妈妈，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如果我没有成为灵玉的主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我将抽屉重新关上，趴在桌子上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直至天亮时分，我才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中午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我猛地清醒过来，打开门看见依旧是昨日那个女将士。她脸上带着笑容，欣喜地对我说：“小罄，族长让我请你去大殿一趟。仙魄的注入成功了，你的两个朋友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我闻言心中又惊又喜，一路小跑跟着她前往了大殿。 中途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快要蹦了出来，激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直至我冲入大殿之中，看见背对着大门的两个高大男人，心情一时间复杂难言。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脸，视线就被泪水给彻底模糊掉。 我的脚步僵硬在原地，看着那蓝色的身影缓缓转过了身来。 “夫人。”他轻声唤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这才看清他那张久违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仙魄注入的缘故，方北宸的一张脸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不用再戴着那半张银色的面具。不用再隐藏着那双令人醉心的好看眸子。 “夫人。”他仿佛叫不够我，一连又唤了好几声，“夫人。” 方北宸的脚步一点点向我迈进，在走到我跟前时一怔，一把将我拉入了他的怀中。 鼻尖嗅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是他！是方北宸！ 我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闷声叫了一声：“夫君。” 从始自终，我们除了对彼此的称呼，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其他的话。因为我知道，只要能够再见到他，只要知道他安然无恙，纵使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他的一句“夫人”。 我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又会再度消失不见。 耳边听见族长对我们说：“你们久别重逢，一定还有许多的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晚上的时候我会设宴款待几位。到时候再商量对付冥王宋秩一事。” 我这才轻轻放开方北宸，抬头间撞上景泽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衬衫，银发下的眸子倏地一黯。在那一瞬间。我从景泽的脸上看见了幽冥之王的影子。明明是性格迥然不同的两人，为什么我在看见景泽时，会生出对幽冥之王的愧疚？ 我一怔。他的目光飞快地从我的身上移开，跟上了族长的脚步：“族长，我还有些事想要与您细说。” 我目送着景泽和族长出了大殿。回过头看见方北宸也怔怔地望着大门方向出神。 “夫君？”我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低头对我淡淡地一笑：“夫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直至前夜注入仙魄之后。我才记起了前世的许多事。那些记忆中还有你回到前世的画面。当时我想，如果我的前世真的遇见过夫人，夫人还会不会……” 他欲言又止，我听得莫名其妙，只好追问他：“会不会什么？” 他却不打算继续往下说，忽而轻松地一笑道：“不会有如果，所以或是我想多了。” 当天下午，我和方北宸在女娲族聊了许多。 他问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一一告诉给了他，最后若有所思道：“还有三天冥王就要出关了。族长说等到他完全吸收了上古之力后，这世间将无人再能击败他。最重要的是，那块灵玉还在他的手中。如果得不到灵玉，就不能令景老师死而复生，也不能……” 也不能将命魂还给方北宸。 我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心知方北宸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揽过我的肩，岔开话题道：“所以等到晚上和族长商量好后，我们便要启程前往冥府，在冥王出关前解决掉他。” 方北宸和景泽得到了仙魄，如今法力和修为都有了提升。 在我前去大殿之前，他们就有过短暂的讨论，大致筹划了去往冥府的计划。 一整个下午，我都没有见到景泽的踪影，问起女娲族的将士，得知景泽一直在客房休息。 当天傍晚的时候，族长在村寨中设宴，与我们一起商量了接下来要前行的道路。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冥府之行 我和方北宸进了饭厅，看见族长坐在正座之上。景泽就坐着她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表情冰冷得如同一座冰山。自从神界回来之后，我总时而想起幽冥之王那张面若春风的笑脸，以及人间战神冷若冰霜的俊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有个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转世之后的幽冥之王才是方北宸，然而景泽却更像是前世的人间战神。 我跟着方北宸也落座，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景泽。 这个男人于我而言的身份太多--二十年前的青枫、今生的景老师、以及前世待我极好的幽冥之王。 我突然想起在前世时，幽冥之王曾经对我说过：“那我喜欢你。便也是以为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即使后来发现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却也想要一错到底。哪怕你这一世不会和我在一起，我也可以去等下一世，等今后的生生世世。小叶子，我从前听月老说过。众生欠的情债太多，终有一世是要偿还的。” 如果众生欠的情债太多，终有一世是要偿还的。那么会不会二十年前那一世的小罄，便是去偿还我欠下的景泽的情债？ 可无论如何，我与景泽今生的交集却终将在不久之后止步。 等到解决掉了冥王。夺回了灵玉，我就会帮他重新复活。 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抹去他对我的记忆。让他如同前世没有遇见小叶子的幽冥之王一般。肆意洒脱地活下去。 我胡乱地想着，族长在此时开口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步入了正题。 “三日后，冥王就会彻底吸收完上古之力出关。届时三界将民不聊生，万物将会被彻底摧毁。现在唯一能够挽救这一切的，就只剩下你们三人。”族长严肃道，“时间仓促，明日你们就得抵达冥府。小罄，我知道你的亲人还在冥府之中。所以我会派一队女娲族将士随你们同行，全力解救他们。而你们要做的，就是闯入冥王的阎罗殿，想办法打断他的闭关进程。” 一整晚。我们都在讨论着明日的行程。 直至月上柳梢头，族长才起身向着我们鞠了一躬，声音诚恳道：“三界的安危就交给三位了。” 我被她这一句话带动得心情无比沉重，我明白明日一行的危险性，也明白这一仗非打不可。 当天夜里，我和方北宸回到房间中，他拥着我哄我入睡。 我心事重重，靠在他的怀中小声问他：“夫君，你已经记起前世的事了吗？” 他点点头。闷声应了我一句：“恩，夫人为什么问这个？” 我将之前的疑问讲给他听：“只是好奇，落日坡一战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后来你是怎么掉入轮回道的？景老师……幽冥之王他后来又去了哪里？” 我说完这一连串的问题，方北宸沉默了许久。我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又轻声唤了他一声：“夫君？” 他如梦初醒般笑道：“后来发生的事很多，如果夫人想听，我便当作睡前故事讲予你听吧。” 他的大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柔道：“落日坡一战之后，兄长的仙魄受损。那时候我带着他赶往冥府，从判官那里借到了镇魂尺。此后我将他的仙魄与自己的进行了互换，从而不断用自身法力修复着兄长的仙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在他的怀中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声追问他：“然后呢？” “后来我将兄长的仙魄修复成功后，又用镇魂尺换了回来。”方北宸声音轻柔道，“至于掉入轮回道一事，还得从一年之后说起。那个时候恰逢神界的历劫年，众仙必须经受天雷的考验，方能继续留在神界修炼。我因为在与妖王的大战中消耗了修为，自然没能受住天劫，最终魂魄掉入了轮回道中，转世成为了方北宸。” 我听得认真。不禁嘀咕道：“神界也真是不通情达理。前世的你既然是为了三界众生耗损的修为，他们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助你度过天劫吗？” 方北宸轻声一笑，若有所思地回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埋怨不了任何人。直至今日，我也不后悔自己当初的抉择。若非如此，方北宸又怎么会结识叶罄，我又如何去寻觅夫人？” 我的心中一暖，耳边又听见他哄我道：“夫人快睡吧，明天我们就能见到乌兄和小好了。” “他们……”我收回了还未说出口的话。 乌元洲和小好如今落在冥王的手中。我不敢去想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是否还完好无损的活着？是否会埋怨我没有及时去救他们？ 我心中有些自责，面上微微一笑道：“恩，睡吧。或许到了明天……很多事情就会改变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女娲族的将士们已经整装待发，一个个身着铠甲地站成长队。 族长亲自送我们出了村寨。此行人员众多，无法使用法术直接去往冥府。我们只好一路穿过仙鬼道。从神界与冥界的交界处直攻进去。 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冥府，我看见眼前“十八城”三个大字，心情复杂难言。 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到冥府的时候。一切都还和现在不一样。原本应该守城的士兵不见了踪影，那些等待入城的鬼魂们也不知去处。 城门处汇聚着一团厚重的黑气。 “冥王施法封锁了整座冥府，想必也是担心有人会打扰自己闭关。”景泽盯着那团黑气幽幽讲道。 他说完飞身上前。一挥手就将黑气收尽。 我瞧见他的法力比原先长进了不少，就知道一定是仙魄起的作用。此时景泽从半空中落回地面，头也不回地对我们说：“进去吧。” 方北宸应了一声。我朝着身后的女娲族将士招了招手，众人一起迈进了冥府。 城中一片冷清，也不知道原先的鬼魂和官员都去了哪里？街巷口还有废弃在地上的红灯笼。我们往里走得越深，四周的光线就愈发的黑暗。方北宸从手中变出一张符纸，一下子掷在了一面墙上。化作了一盏虚空的油灯。 眼前的路由此变得亮堂了不少。 前方已经是通往阎罗殿的断崖了。 “冥王应该不会把人都囚禁在阎罗殿中，还是让女娲族的将士们四处分散去找吧。”方北宸突然停下脚步，轻声分析道，“况且阎罗殿四周戒备森严，又有冥王亲自施下的法术。人越多反倒越危险，我们三人前去即可。” 景泽也认同方北宸的提议。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当即吩咐将士们在冥府中分散搜查。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与他们二人飞身跳入了通往阎王殿的骨桥上。 景泽一马当先在前方带路。 四周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方北宸握住了我的手，低声对我说：“夫人别怕，为夫一直在你身边。” 听见他的声音我方才安心了一些，点了点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最后走到了骨桥的尽头，就看见那一扇熟悉的大宅门。门楣上“阎罗殿”三个大字令人不寒而栗。在大门处同样围绕着一团团的黑气，我听见一阵阵惨叫声自门里发出。 “那是什么声音？”我诧异道。 景泽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团黑气，幽幽回道：“吸收上古之力的同时，也会消耗自身的修为。冥王想必是捉了冥府里的鬼魂，在用他们的修为抵挡上古之力对自身的吞噬。那些声音，就是这些鬼魂发出来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殊死一搏 我心中一惊，难怪原本热闹的冥府会变得如此冷清。原来是冥王将这些鬼魂统统捉了起来，只为了吸食他们的修为，来抵挡住上古之力的消耗。 这上古之力本是开天辟地仙家的灵气，没想到落入冥王的手中却成了邪恶的力量。 景泽一挥手将大门前的黑气散尽，回过头对我们说：“冥王肯定早有防备。待会儿一切都得小心谨慎。” 他说着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我对上他漆黑的眸子，从中捕捉到一丝飞快闪过的哀伤。 景泽的眼神中像是藏着一个让我猜不透的秘密。 我想要进一步的探究，可是他已经避开了我的眼睛，转身往门里走去。方北宸握住我的手未放，我侧过头去看他。他一怔，眼神中的情绪复杂难言，轻声对我道：“夫人若是实在害怕，就留在门外等我们吧。这样一来，我也能够放心。” 我收回思绪，当下也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 随后，我一步跨入门槛中，牵住方北宸的手坚定道：“我不害怕，无论遇见什么，我都要和你站在一起面对。” 我说完径直往里走，耳边突然听见一声沉重的巨响。 紧接着，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微微颤动。 方北宸叫了一句：“小心。”一下子将我护在了身后。 下一秒，我就看见一头三眼四头的麒麟凭空出现在了阎罗殿的院中。我之前见过这头麒麟，知道它是冥王的守护神兽。 “嗷！”麒麟见着我们，四个头同时张开了嘴巴，发出一阵惊天的嚎叫声。 方北宸盯着他冷声道：“墨麒麟，你是上古灵兽。怎可不分是非黑白，胆敢在这里助纣为虐？” “嗷！”墨麒麟愤怒地再度嚎叫了一声，显然已经将我们当作了敌人。 景泽在此时沉声道：“它效忠了冥王这么多年，早已被他驯服。大家小心，它这是想要攻击我们。” 景泽话音刚落，墨麒麟就猛地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方北宸和景泽主动上前和它缠斗在了一起。我飞身立于半空之中，想在必要时支援他们。 墨麒麟是灵兽，自然没有一般的妖兽那么好对付。 只见方北宸一掌拍在了墨麒麟的背上，犹如以卵击石一般。墨麒麟愤怒地转过了头，举起粗壮的肉掌就要朝着方北宸拍去。我见状赶紧使用法术向它手腕处一击，这一击也不知道是不是正中要害，墨麒麟痛苦地“嗷呜”了两声。 下一秒，他居然避开了方北宸和景泽，腾地飞身而起朝我袭来。 墨麒麟四个头上的十二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看见它额头上的天眼变成了一种令人心惊的幽绿色。我死死地盯着它的天眼，感觉像是被吸进了一波汹涌澎湃的潮水之中。 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当我发现自己的脚步动弹不得之时，墨麒麟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 它的血盆大口猛地张开，作势就是向我的脑袋啃咬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挡在了我的面前。墨麒麟的嘴落在了那条胳膊上，锋利的牙齿撕下了一块皮肉。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墨麒麟的天眼在霎时间闭上。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就看见方北宸惨不忍睹的左边胳膊。 蓝色的血液一股股地流淌在了地上，他用右手飞快地拉着我重返地面。 墨麒麟还想要趁胜追击，景泽就从另一边窜了过去，引开了它的注意力。 “夫人，你有没有受伤？”方北宸咬牙问出一句话，我听得心尖一颤。 他的左边胳膊血肉模糊，一截森白的骨头从皮肤里露了出来。我赶紧从衣服上撕下一块棉布替他包扎，嘴里喃喃道：“我没事，倒是你，一定很疼……”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是一个激灵。 方北宸是鬼魂，即使借助了肉身，也应该感受不到疼痛才对。可是他现在的模样狰狞，额头上冷汗直冒，那扭曲的五官让我想起了某种似曾相识的动物。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如初的镇定，盯着我目光炯炯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继续着手上的包扎动作，对他轻声说：“我用法力替你封住伤口，这样血液就暂时流不出来了。” 我说完正准备伸手去点他的穴道，方北宸的手往后一缩。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几乎就在同时，我就听见身后的墨麒麟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回过头去，看见景泽飞身立于了墨麒麟的背上。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剑，自它的脊背往下，一直穿透到了腹中。腥臭的血液迎面扑来，墨麒麟的眼睛彻底闭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墨麒麟被景泽刚才的那一剑给刺死了！ 景泽拔出长剑，看向我们的方向幽幽道：“前面就是冥王闭关的地方了。” 方北宸捂住胳膊站起身来，沉声道：“那我们现在就杀进去吧！” 话音刚落。景泽提着长剑闪身到了大殿门前。他一挥手，那扇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就被破开。一阵阴风从中飘了出来，我支撑起一个屏障挡在身前。 片刻之后，从殿内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可恶，没想到女娲族真能让你们死而复生！”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冥王宋秩！ “哼，你肯定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死在我们的手上！”景泽冷笑道。 “哈哈哈哈。”冥王更为狂妄地笑声响起，“我虽还没完全吸收上古之力，却也可以解决掉你们。你们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一个黑色的影子倏地从殿内飞了出来。 一袭黑色锦袍的冥王披散着墨黑的长发，他脸上的伤疤依旧那么刺眼。此时，他的浑身都笼罩着一股幽绿色的气体，一双眼睛泛着绿光，模样说不出的渗人。 “杀死你们，明天我便可以统领三界，成为这世间的主宰！” 冥王举起了双手，我看见他的掌心中生出了一片片绿色的叶子。这些叶子旋转在半空中，随后径直朝着我们的方向飞来。 在靠近我的屏障之时，我才看清那些叶子上竟都是一张张鬼魂的脸！ “是吞魂术，小心别被这些叶子贴上！”景泽沉声提醒我们道。 可是眼前的叶子数量实在太多，如果没有屏障。难免会被它们给包围住。想着我就加重了几层法力，拼命支撑着屏障。景泽一挥手生出一根红线，透过屏障挥舞在了半空中。 叶子仿佛找到了目标，全都朝着红线贴了上去。 就在这时，景泽将一张符纸贴在了红线的这一头，口中默念了一个口诀。符纸在顷刻间燃烧起来，红线上的叶子也全都被烧尽。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发现冥王已经收回了法术，飞身向着我们扑了过来。 他的身形奇快，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屏障之前，一掌便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我的屏障。他的掌风未收，一闪身又朝着我的胸口袭来。 我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了，正想要伸手去应下他的攻击。 谁曾想方北宸的手比我更快，在千军一发之际接下了冥王的这一掌。 “嘿嘿，乖侄儿，别来无恙啊。”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从方北宸的嘴里传了出来。下一秒，又听见方北宸痛苦道，“那只猴妖的魂魄在我的体内……” 我心中一惊，在刹那间想到了什么。 猴穴……法源……凤露神树…… 自从猴穴出来之后，方北宸的行为举止就颇有奇怪。尤其是在我们攀上凤露神树的过程中，他更是做出了许多反常的事。 我猛地想了起来，当日在神树上恍惚间看见的那条尾巴，分明就是一条猴子的尾巴！ 第二百七十八章 意料之外 3000字 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脑海中回想起在猴穴时的一幕，那时候那只人面猴身的猴子袭击了方北宸。我当时并不知道妖王的故事，后来又在前世中亲眼看见妖王死在了方北宸的剑下。所以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只猴子竟然就是妖王。更加不会料到，妖王不但没有死，而且魂魄还藏匿在了方北宸的体内！ 如果我推断得没错，这一切的源头应该就是从我们进入猴穴时开始的！早在那个时候起。妖王就附身在了方北宸的体内。只是它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并未完全控制方北宸的意识。 此时在冥府之中，妖王突然露出了原形，看样子是冲着冥王宋秩来的。 景泽见状挥手想要将妖王从方北宸的体内逼出来，只是还没轮到他施法，妖王就已经自己窜了出去。方北宸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我上前搀扶住他，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妖王。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一个激灵，当即想到了什么。 上古之力……统领三界……难道妖王的目的也和冥王的一样？！也是为了得到上古之力？ 冥王恼怒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猴妖，你竟然还没有死？！” 妖王的身周都包围着一个金色的屏障，冥王试图袭击他未果，反倒是听见他嘿嘿一笑道：“侄儿，你别忘了，你的母亲也是一只猴妖。怎么？难不成当了几百年的上仙，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来身份？” 冥王气得牙痒痒，冷哼道：“既然你自投罗网，今日我便让你们一起魂飞魄散！” 他话音刚落，就再度举起双手汇聚了法力。 方北宸强支撑起身体，同景泽后退了一步，纷纷护在了我的身前。我看见妖王漫不经心地看着冥王，眼神中流露出轻蔑的神情。 冥王低喝了一声，只见一股绿光覆盖住了整座阎罗殿。 方北宸和景泽支撑起了一个屏障，可是我们的法力在这股绿光的覆盖下，压根不能正常使出。倒是妖王自始至终怡然自得，丝毫没有受到冥王法力的影响。 我看得心惊胆战，当绿光照在肌肤上时，身体传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我咬紧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听景泽沉声道：“他们两人的法力修为如今不相上下，与其硬拼不如看看猴妖究竟想做什么。” 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冥王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其中就包括着妖王。而妖王的目的不明，但是看样子也是冲着冥王来的。 既然他们的目标人物都是彼此，我们不如暂时退而保身，坐等渔翁之利。 这样一想，我就带着方北宸飞身跳出了阎罗殿，转而飞在了半空之中。 逃离了绿光的范围之外。我们三人才用法力支撑起了一个屏障。 冥王或是看我们逃开了，冷笑了一声后将目光投向了妖王。他手上的法力聚集，飞身一掌朝着妖王拍去。金色的屏障在一瞬间被击破，妖王的身影一闪躲过了这一击。 两人的影子最后纠缠在了一起，光凭肉眼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当年猴妖的确是死在了你的剑下，为什么它现在还存活于世间？”景泽皱眉看着方北宸，不置可否地问道。 方北宸此刻已经舒缓过来，也是眉头紧蹙地答道：“我原先也不知情，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也大致知道了答案。那猴妖之所以这么厉害，是有上古法源的灵气护体。它的头脑相当聪明，知道化作人形会耗费相当大的灵气。所以一直令自己处于半人半妖的最佳修炼状态。落日坡那一战，我杀死的只是他的肉身。我想，被灵气保护着的猴妖魂魄，最后一定回到了法源处。时间过了那么多年，它早已利用上古法源修复好了自己的魂魄。那一日我们去往灵境，刚好唤醒了他对我的记忆，趁着我虚弱之时附身在了我的体内。” 我听完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猴妖身上有上古法源的灵气护体，如果再得到上古之力，岂不是能够永生不死了？！” “看来它跟来冥府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万古之力了。只是这万古之力现在在冥王的身上，它如何才能抢得到？”景泽接过我的话幽幽道。 我一个激灵，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猴妖能附身在方北宸的身上，肯定也能占用冥王的身体！它会不会想吞噬掉冥王的魂魄取而代之？！”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阎罗殿中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 眼前闪过一阵耀眼的光芒，我眯起眼睛看见殿内的两人纷纷后退了几步。冥王的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妖王则是脚步一个踉跄，不过面上无比轻松道：“乖侄儿，让我带着你一起统领三界吧。把你这具肉身给我，这样我们就能合二为一了。” 我的心中咯噔一声，果然和我预想中的一模一样，妖王想要占用冥王的肉身！ 方北宸急声道：“冥王看样子不是猴妖的对手，不能让猴妖的计划得逞。” 说话间妖王已经朝着冥王快步冲了过去。 景泽一挥手也向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去，最后几乎同时和妖王到达冥王的面前。随即和妖王搏斗在了一起。方北宸喘了口气，我让他在原处休息，自己闪身上前去支援景泽。 此时我赶到了三人的身边，景泽刚好施展法术朝着妖王击去。妖王有些不耐烦，他的目标本就不是我们，举起毛茸茸的爪子就向我们挥来。 一阵劲风从我耳畔刮过，景泽拽着我躲开了这一击。 几乎就在同时，我又听见了一声轰隆的巨响。地动山摇之间，阎罗殿的正殿在刹那间开始倒塌！ 一股绿光从深处发出，一直延伸到我身后冥王的手中。 冥王的嘴角还残留着丝丝血迹，一双狭长的蓝眼睛微微眯起。 “他还在继续吸收上古之力！”方北宸冲我们喊道。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面朱红色的砖墙猛地倒塌了下来。 景泽提剑飞身想要斩断那股绿光，可是妖王的爪子已经朝着他挥了过去，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景泽的口中喷出鲜血，提剑的手一抖，于绿光前停止了前行。 我心中一紧。赶紧闪身上前去搀扶住他。 余光瞥见妖王在收回手掌的同时，倏地朝着冥王飞了过去。我几乎没看清楚它是怎么办到的，就瞧见它一下子撞入了冥王的体内，最后魂魄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冥王的眼珠子一瞪，下一秒举起双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嘿嘿一笑道：“万古之力，现在是我的了！” 他的双手将绿光拼命的一扯，竟在刹那间将其全部吸收尽。 “这到底是妖王还是冥王？！”我大惊失色道。 方北宸此时也飞身来到了我们的旁边，沉声道：“妖王已经占据了冥王的肉身，而且他好像吸收掉了万古之力。” 我闻言头皮一麻，紧接着看见妖王不停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待我明日闭关而出，三界将任由我来掌控！” 妖王狂妄地说出这句话。一施法术逃离了阎罗殿。我们三人皆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想要去追时已经来不及了。 景泽和方北宸盘膝打坐，我担心他们的伤势，默默地守在旁边护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二人才缓缓站起身来。 事已至此，我们不知道妖王逃匿的方向，一时间也没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我心急火燎，耳边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小罄！” 我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一袭紫袍的乌元洲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几个女娲族的将士紧随其后。乌元洲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男孩，他的模样机灵，一双眸子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乌元洲仿佛比从前憔悴了许多，他走到我们的身边，无比疼惜地看着我：“小罄，这段时间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我的心尖一颤，如果说之前我无法将乌元洲和“父亲”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那么当我去过欣麓仙池，了解过他与我妈的前尘旧事之后，我才理解了他这一生对我妈的思念与爱。 我的鼻子一酸，由衷地叫了他一声：“爹，我没事。倒是让你们受苦了。” 他的身子一僵，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又惊又喜道：“我还好，有小好陪着我。看见他，我就想起了你和你娘。” 乌元洲半蹲下身子对小好说：“这是你的娘亲。” “娘亲。”小好喃喃地唤了一声，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方北宸在此时也走了过来，大概是血脉相连，小好当即叫了他一句：“爹爹。” 方北宸从我怀中接过他。轻声应了一句：“恩，乖儿子。” 乌元洲环顾了四周一圈，突然问我们：“小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娘亲？小歌她……她没和你们一起来冥府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辛酸团圆 3000字 乌元洲问出这句话时，声线明显有些颤抖。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望向我的眸子一黯，手指在身侧微微弯曲，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道：“恩……我知道了……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小歌……小歌也会高兴吧。” 他混乱不清地说着些什么，眼神绝望到了极点：“此处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先离开冥府吧。” 乌元洲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双腿却在此时一软。我赶紧上前去搀扶住他。在捏到他手腕之时一惊，脱口而出问道：“爹，您身上的修为怎么没有了？” 我明显能够感受得到，他身体内的元气大耗。 乌元洲还没来得及回话，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苍老的身影。我的小姨巫姗叹了口气答我：“当日判官府中的法阵被冥王破坏，我们被他强行转移关押到了另一处地方。失去法阵续命的小好命在旦夕，为了救小好，你爹将修为全给了他。” 我闻言一惊。望着他心酸道：“爹……” 乌元洲回过神来打断我的话：“我和小好都还平安的活着，这已经是如今最值得庆幸的事了。其他的话不必多说，我们快走吧。” 当天夜里，我们又回到了女娲族中。 老族长或是早就接到了消息，在门口迎接我们。 见到她我尚有些惭愧，低声对她说：“族长，对不起，妖王占据了冥王的肉身逃走了。” 族长握住我的手宽慰道：“世事皆有变数，你无须自责。”她说完又望了一眼乌元洲，问道，“你就是小罄的父亲吧？” 乌元洲点了点头，礼貌道：“虽然现在才见到您，我却知道是您一手抚养小歌长大的。她现在既已不在世间，就容我代她向您道个谢。谢谢您前段时间对小罄的照顾。” 族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有话要对你们说，你和小罄跟我来吧。”说着又吩咐一旁的将士，“你带余下的人前去休息。” “遵命。”那将士应了一声，带着方北宸和景泽先行回了房间。 我和乌元洲面面相觑，不知道族长究竟要对我们说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她要说的事或许会和我妈有关。我们紧随着她进入了大殿，一路走到了后方的一间神殿。 殿中立着一尊女娲娘娘的神像，人首蛇身的模样和我们昔日在女娲墓中见到的一样。 族长在神像前跪了下来，口中默念了一段什么话。 下一秒，我就看见神像的眼睛倏地一亮。族长站起身来对我们说：“当日在欣麓仙池，我捕捉到了小歌留下来的一缕执念。方才我请示过女娲娘娘，她答应了我用女娲法术召唤这股执念。待会儿你们可以和小歌再见上一面，此后她的魂魄将彻底于天地间消散。” 乌元洲一怔，眼神中既欣喜又绝望。 我想。他一定没想到还能再见我妈一面，这是他等待了几百年的心愿。只是他更加没有想到，心愿达成的前提竟是与我妈的天人永隔。 我轻轻搀扶住他的胳膊，轻声叫了他一声：“爹。” 乌元洲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朝我微微一笑，对着族长点点头：“谢谢您。” 随后，族长就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紫金匣子。 她将匣子打开放在女娲神像的座下，我看见从匣子中飘出了一串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飘到了我们的身边，在我与乌元洲的身侧徘徊。 不一会儿，族长念动了咒语，那些光点就纷纷落在了地上，化作了我日思夜想的妈妈的模样。 “夫君。小罄……”我妈的声音微弱道。 她举起手来想要触碰我们，可是她毕竟只是一股执念。她的手指从我的身体里穿过，眼神哀伤道：“小罄，我对不起你。” “妈妈，我从没有怪过你。”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将所有想说的话，都汇聚成了一句，“妈妈，我爱你。” 我妈心酸地看了我一会儿，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乌元洲身上。 “元洲……夫君……”我妈喃喃道，“原谅我当日的不辞而别，原谅我对你说过那些绝情话。能够看见你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也算是无怨无悔了。” “小歌，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又何来的原谅一说？从万丈塔牢中出来后，我已经全都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小歌……为什么要那么傻？你以为让我苟活在这世间，我就会活得快乐吗？”乌元洲哽咽道。 他话音刚落，我妈的人形就一点点开始消散。 乌元洲瞪大了眼睛，我听见身后的族长叹息道：“执念无法坚持太久，小歌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妈妈！”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我妈凄惨地一笑。温柔地对我说：“小罄，替我照顾好你爹，还有你在人间的养父。你已经长大了，妈妈终究是要离开了。” “不！”几乎就在同时。乌元洲的鬼魂一下子扑进了那堆光点之中。 我看见他口中默念了一个什么口诀，随即又听见族长大叫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族长想要去救乌元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鬼魂融入了那群光点之中，从下半身开始渐渐消失。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满足的：“小歌，无论生死，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你一人离开。” 他们两人的魂魄在刹那间消散掉，我呆呆地立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爹和我妈……如今已经全部离我而去了。 我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族长想要安慰我，我摆了摆手苦笑道：“我尊重我爹的选择，现在他终于能和我妈永远在一起了。” 十分钟后，我走出了大殿，看见方北宸和小好一直在殿外等着我。 方北宸将小好放在地上，他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我蹲下身子，他就用肉乎乎的手指替我擦了擦眼泪，乖巧道：“娘亲您别哭了，小好会心疼。” 我抿住嘴唇点了点头，柔声应道：“好，娘亲不哭。” 他闻言一笑，又问我：“娘亲。姥爷呢？” “你姥爷去见姥姥了，他们会在另一个地方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淡淡回道，说完抬眼看了一下方北宸。他望着我的眸色充满了担忧。 “那小好以后还能见到姥爷和姥姥吗？”小好好奇道。 我指了指他的心口：“只要你把他们装在这里，无论何时都能见到。” “太好了，那我也要把娘亲和爹爹装在这里。”小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天真道。 我牵着他走近了方北宸，他或是已经猜出了在大殿内发生的事，伸手揽过我的肩柔声道：“夫人，我们回家吧。” 是啊，回家……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一件事是，就是和我的亲生父母以及夫君孩子回家。 从我成为灵玉主人的那一刻起，我便在想，无论未来有再多的坎坷。只要结局是美好的。那么我们几经生死的付出也算值得了。 可是现在回过头去看我当时的想法，却连自己都觉得幼稚。 逆转生死，不过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奢望而已。 当天夜里，女娲族的所有人彻夜未眠，全都在心惊胆战地讨论着接下来的对策。 如今妖王占据了冥王的肉身，我们就算出动神界所有人，也几乎不可能连夜找到他的踪迹。当今夜子时一过，上古之力就将全部被吸收完全。届时三界会发生怎么样的骚乱，在座的无人能够预测，也没有人敢去猜想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我们静静地围坐在一起，众人各怀心思。天色愈发的漆黑，今夜的月光惨淡如水。天际中甚至没有一颗星星，只有我们跟前的篝火点亮了一片天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族长突然掐指一算道：“子时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颗火红色的流星从天际滑落，预示着获得上古之力的妖王已经出关了。 西南方的一角倏地亮起了一片绿光，族长飞身而起。我和方北宸、景泽见状也施展法术跟了上去。最后来到了女娲族位于神界的一处观世台。 从这里往下看去，正好能看清三界的一切。 “妖王原来一直在妖界闭关！”族长眯起眼睛厉声道，“它现在出关了，正在人间作乱！” 族长一挥手朝着观世台一抹，画面就切换到了人间的一个村子。 一大群猴子啃咬着村民的血肉，妖王立于半空之中，得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突然，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伸出朝着半空中一击。 族长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好几步，观世台中的画面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妖王竟修炼到了如此高的境界，能够感应到周边一切法术的存在！ 族长重新理了理自己的气息，突然神情凝重地望向方北宸和景泽，痛心疾首道：“两位虽然已经转世，可是体内有着战神的仙魄，肩上也应该担负着拯救苍生的责任。我代表众生恳求二位，一定要去往妖界，替三界铲除妖王这一个乱世大患！” 第二百八十章 水生火热 族长话音刚落，我们三人纷纷神情严肃地沉思了好一会儿。 方北宸和景泽的心思我不知晓，不过如今三界的安危面临着巨大的挑战，重获仙魄的他们应当是义不容辞的。况且逆转生死的灵玉还在妖王的手中，我们其实已经没得选择，只有硬着头皮上这一条路走。 就在我们呆在观世台的这几个时辰中，不断有女娲族的族人前来汇报三界的情况。 神界的众仙坐立不安，据说群妖已经攻陷了五分之一的人界，残害了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 我听得心惊胆战。不知道这当中是否有我认识的亲朋。 方北宸和景泽三言两语地询问妖界的情况，期间我接话道：“如今群妖作乱人间，看来它们还是有计划的分散行动。单凭我们几人之力怕是难以全权解决。神界也应该出兵进行围剿才是。” 族长告诉我们：“人界只是妖王计划的第一步，它的目的是用上古之力统领三界。刚才它感应到了神界的注意，应当已经回去妖界坐镇了。神界届时会派天兵去人间镇压。你们只需要通过叁通洞进入妖界，再想办法将上古之力摧毁掉便可。” “叁通洞是通往妖界的必经之道，妖王此刻肯定已经封闭了整个通道。据我早些时候派出的探子回禀的信息。叁通洞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分别有妖界的妖兽镇守。而只有逐一击败了它们，获取了他们体内的元丹。才能开启第三层的结印，抵达万妖城。” 三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透亮。 神界连同着女娲族都陷入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 众仙和天兵已经分散去了人间，镇压在人界作恶的群妖。 我们回到了房间中稍作休息，预备一个时辰之后正式出发前往叁通洞。在此之前，方北宸和景泽说要单独商量对策，关在房间中进行了一个时辰的部署。 我回到小好的身边，和他说要暂时离开几天，让他乖乖地留在女娲族的村寨里。 小好依依不舍地拉着我，问我：“娘亲是要和爹爹一起去吗？” 我笑着回他：“是啊，等到我们办完了事，就会回来接你。” “那个银头发的叔叔也会一起去吗？”他忽而目光炯炯地问我。 我一愣。知道他说的是景泽，点点头道：“会的，我们会一起去，也会一起回来。” 小好闻言撇了撇嘴，表情有些奇怪地继续问我：“那回来之后，他还会和爹爹娘亲在一起吗？” 我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懵，好奇地对他说：“小好怎么突然问这个？” “在冥府的时候，巫姗姥姥曾经说过，他是第一个认识娘亲的人。娘亲会因为这样。就抛下我和爹爹吗？”小好没头没脑地追问我。 我将他轻轻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道：“当然不会。小好长大了就会明白，那个叔叔对于娘亲来说很重要，却永远都只是亦兄亦友的家人。” 小好在我怀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随即让女娲族的士兵将他带去休息。 一个时辰之后，我同方北宸、景泽出发迈上了去妖界的征途。 去往叁通洞的必经之路必须穿过人界，一路上我们看见人间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被群妖摧毁的建筑物。大地仿佛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中，鼻尖嗅到令人心惊的血腥味。我瞧见马路边还有被动物啃噬后的肢体，七零八落地被抛弃在地上。 我看着沿途触目惊心的这一切，不一会儿就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山顶。 我按照族长交给我的方法。念动口诀打开了此处的结界。 她之前告诉我们，从这里进去之后就是通往叁通洞的通道。 此时我们三人进入了结界，片刻之后来到了一片与人界截然不同的环境中。四周乱石嶙峋，道路两边开着许多颜色无比鲜艳的花儿。 景泽扫视了四周一圈，对我们沉声说道：“这四周充满了妖气，我们最好小心不要唤醒它们。” 我这才想起我们已经抵达了妖界。这些花儿说不定也能随时变成妖怪攻击我们。未免节外生枝，也为了能尽快到达万妖城，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这样想着。我就小心翼翼地跟在方北宸的身后，全神贯注地继续往前走。 我们的脚步明明很快，可是半个小时之后，道路两旁的景色却丝毫没有改变。我有些奇怪，脱口而出道：“这儿是不是有什么障眼法？我怎么感觉我们又绕回来了。” 方北宸闻言从手中幻出一张符纸，一下子贴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回头对我们说：“现在还感应不到周围有法术的气息。我用符纸做个标记，如果待会儿我们没能再看见这张符纸，就说明没有问题。” 他话音刚落，我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果此处被人施了障眼法，那么就说明周围有妖物作祟，怎么可能单凭一张符纸，就判断出我们行径的方向有没有问题？再说了，就连我都能看出四周的景物没有变化，方北宸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正准备继续追问，就感觉他轻捏了一下我的手，笑道：“兴许是夫人多心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我心中一惊。好像在瞬间又明白了些什么，当即住了嘴。 我们就这样又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没能走出这一条小路。四周的景色又回到了我们最初停留的地方。那棵大树还在右手边，只是树上的符纸已经不见了。 我正纳闷，方北宸一挥手用法术击在了那棵大树上。 下一秒。我惊讶地发现从那粗壮的树干中浮现出了一张符纸，正是方北宸之前用来做标记的那一张！方北宸施法将符纸收了回来，一旁的景泽飞身上前提剑往树上一劈。 几乎就在同时，大树发出了一声惨叫，在一瞬间化作了一个苍老的老人。 老人的脑袋上长着错综复杂的枝干，他想要逃走。可是脚步却好像被禁锢住了一般，压根动弹不得。 看样子是一个树精！ “你在符纸上做了手脚？！”树精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方北宸问道。 方北宸爽声一笑，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这才彻底想明白，方北宸刚才是故意对我说出的那番话。他猜到树精会隐藏我们的“标记”，到时候只待它将符纸藏进体内，方北宸施在符纸上的法术就能生效了。 “你们这些神界的人……”树精话未说完。又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景泽没能给树精继续说话的机会，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树精在刹那间消失不见，我看见四周的花儿倏地枯萎掉了。 “障眼法已经破解了。”方北宸轻声告诉我。 四周的环境在一瞬间产生了变化，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浮石。那石头飘在半空之中，看起来如同云床一般轻柔。 “是通向叁通洞的接引石。”景泽看了一眼石头上的纹路，幽幽道，“我记得自己前世来过这里。” 我记起前世的幽冥之王为了替恩师报仇，曾经单枪匹马杀入过妖界。 我一步跳上接引石，转过头对他们笑道：“我们快走吧。叁通洞到了，万妖城就不远了。等到解决了妖王，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景泽的眸子倏地一黯，紧接着破天荒地弯起了唇角，一个健步也跳上了接引石。 方北宸若有所思地看着景泽走上接引石，随即我感觉接引石开始缓缓移动，朝着对岸飘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叁通洞穴 穿过一片雾气，眼前出现了一座矗立在半空中的青山。 接引石带着我们抵达了岸边，我在方北宸的搀扶下跳了下去，双脚踩到地面时才觉得软绵绵的。这种感觉有些像是踏在神界的云床之上，我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发现并无异常后才安心下来。 景泽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在前方带路。我和方北宸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就看见跟前出现了一个长满藤蔓的洞口。 景泽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这就是叁通洞的入口，只是如今妖王封闭了这儿。我能感应到洞中的妖气，这洞内的妖兽已经被唤醒了。” 他话音刚落，就提剑上前斩断了藤蔓。 那一根根绿色的藤蔓好似有知觉，断开的藤条倏地朝着两旁收了回去。我见状跑到洞口朝里眺望，只见当中黑漆漆的一片，耳畔似乎还能听见呼呼作响的阴风。 “那儿好像有光点！”我环视了四周一圈，突然看见右手边的通道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方北宸闻言从手中幻出一张符纸。一下子朝着光源处飞了出去。 符纸在空中燃作一团火光，借着火焰我才看清那些光点竟然是一群萤火虫。 即使面前燃起了火光，这群萤火虫依旧奋不顾身地往着入口处飞来。转眼间，就有几只已经飞到了我们的面前。我下意识地一侧头，萤火虫就从我肩侧飞了出去，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这些萤火虫好像是在逃命。”我诧异地低声说了一句。 景泽回过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话音未落，耳边再度响起了一阵气势磅礴的脚步声。我心中一紧，听出声音也是从右手边发出来的。 “是这一层的守洞妖兽！”景泽反应奇快，当即低吼了一句，目光盯着前方警备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来，“风雷豹。” 电光火石之间，我就看见一只黄黑色花纹的豹子于黑暗中冲了出来。 它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目光凶狠地弓着背，倏地朝着我们的方向扑了过来。方北宸往后拉了我一把，上前同景泽一起迎击。 我看见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地配合着，风雷豹扑了一个空，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再度站了起来。这一次它没有再进行飞扑。而是张大了血盆大嘴。 “嗷呜！”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响起。 “轰隆隆！” 紧接着，原本漆黑的洞穴突然一亮，凭空出现了一个炸雷。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风雷豹，赫然发现从它的嘴巴中喷出了一道闪电。 “小心！”我大叫了一声。 方北宸和景泽眼疾手快地躲开了攻击，原本站立的地方被闪电劈开了一道裂缝。 景泽站稳之后提着剑想要朝着风雷豹扑过去，几乎就在他身影一闪的同时，于我的正前方和左手边又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片刻之后，我在看清冲出来的东西时，心里咯噔一声。 正前方的那只人首马身的怪物纵身一跃跳到了风雷豹的身边。下一秒。左手边又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蝎子冲了出来。 此时风雷豹、人首马妖和蝎子妖都背对背站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方北宸大叫了一声不好，皱眉道：“妖王把叁通洞里的三只妖兽都聚集在了一起！” 我的头皮一麻，当即明白了妖王的用意！ 这三只妖兽本来是各自镇守在叁通洞的每一层中。如今妖王野心勃勃地想要统领三界，可又担心神界之人会去万妖城摧毁上古之力。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妖王索性将三只妖兽都安排在了第一层，集中火力来对抗入侵妖界之人。 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只猴精狡诈多端的手段，都快要赶上狐狸精了！ “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分开对付吧！”我见状赶紧提议道。 这大概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方北宸和景泽退回了我的身边。我看见景泽从手中挥出一条红线，倏地缠上了那只大蝎子的尾巴。他一催动法术，红线就将蝎子的尾巴缠得严严实实。 三只妖兽见状也是一惊，随即向着我们主动发起了攻击。 与此同时，景泽将手中的剑交给我，沉声道：“这三只妖兽之中，属那只蝎子的修为最弱。我刚才已经用法术禁锢了它的法力，你待会儿找准机会，用剑斩下它的尾巴即可消灭掉它。” 我听得仔细，飞快地接过宝剑，飞身就朝着大蝎子迎了上去。 方北宸和景泽则开始对付余下的两只妖兽。 原本漆黑的洞穴被我们各自施展的法术点亮。我也顾不上去观看他们两人的状况，就全神贯注地和大蝎子缠斗在了一起。 要说景泽之前使用的红线的确管用，这只蝎子的尾巴被缠住后，面对我的攻击时就只能一个劲的闪躲。没多久，我瞧准了一个好机会，飞身立于半空之中，而后提剑朝着蝎子的尾巴斩了下去。 伴随着一阵火光，宝剑的利刃一下子斩断了那根粗壮的红尾巴。 面前的大蝎子还没来得及惨叫，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后消失不见了。 一颗白色的珠子突然出现在了地上。 是开启叁通洞的元丹！ 我闪身过去捡了起来，听见耳边方北宸和景泽的厮杀声不断。 我喘了口气，也冲过去加入了他们的战斗。三个人对付两只妖兽。局势在一瞬间明朗了起来。在一个回身的空当，我将宝剑交给了景泽。随即，就看见他飞身而起。一剑将风雷豹劈成了两半。 几乎就在同时，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闷响，那只人首马妖也被方北宸一掌击中。径直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将叁通洞里的妖兽悉数解决了！ 两颗白色的元丹在顷刻间出现，我赶紧上前捡了起来，将三颗珠子摊在手里欣喜道：“三颗元丹已经聚齐了。我们快去找出口吧！” 十分钟后，我们在景泽的带领下抵达了第三层，将元丹依数镶嵌在了一面石壁上。 不一会儿，三颗元丹发出了一阵刺目的白光。当白光消失之后，石壁的下方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结印。景泽告诉我们，进入这个结印后就可以抵达妖界的万妖城。 景泽说完和方北宸率先进入了结印。我走了两步后脚步一顿，突然莫名的心慌。 我明白进入万妖城后，即将面临的就是与妖王的一场血战。虽然方北宸和景泽如今有了前世的仙魄，可我的一颗心却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的什么事，马上就会在我的眼前发生了。 脑海中突然又想起了地藏王菩萨的那一句话：“前路多坎坷，回头已无路。世事难两全。终负一人心。” “夫人，怎么了？”方北宸突然朝我伸出了手。 我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景泽，发现他眼神深邃地望了我一眼。淡淡开口道：“叶罄，快走吧。” 我抿了抿嘴唇收回视线，心中安慰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随即一个健步也迈入了结印之中。 下一秒，四周的环境在一瞬间改变。 耳边听见一阵阵欢呼声，我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一群猴子欢呼雀跃，正用叽叽喳喳的声音呼喊着什么。为首的一个猴子似乎会说人话，手举一面旗子大叫道：“妖王大人，统领三界！荡平人间，收复神界！” 他话音刚落，底下的猴子就嘻嘻哈哈地一笑，也含糊不清地模仿道：“妖王大人，统领三界！统领三界！”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万妖之城 我们站在结印的出口，远远望着这一切，目光搜索了半晌也没发现妖王的踪影。 眼前的场面有些像群妖们的誓师大会，只是奇怪在场的几乎都是些猴子，很少见到其他的妖怪。我好奇地低声问他们：“难道妖王掌管妖界之后，只允许猴妖在此处生存吗？” 如果是这样。那妖王哪来的那么多的兵力攻打人界和神界？！ 方北宸轻声回我：“妖王将其余的妖怪派往了人界作乱，现在留下的都是他本族的子民。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些猴妖是妖王特意集结在一起的，到时候会由它自己亲自率领去攻打神界。” 我闻言恍然大悟，这时一片雪花落在了我的胸前。 我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天空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 景泽开口讲道：“猴妖的数量太多。我们不能贸然前行。现在最重要的事有两件--先找到灵玉，然后找出猴妖藏匿的位置。” 有几片雪花落在了景泽的银发上，悄悄地隐藏在了他的发梢间。 我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有些糊涂，脱口而出道：“猴妖说不定将灵玉一直带在身边，只要找到了猴妖。自然就能找到灵玉。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先去找灵玉？” 景泽面不改色，沉声回我：“猴妖不会把灵玉带在身上，因为灵玉与上古之力会产生冲撞。你是灵玉的现任主人，所以你能感应到灵玉的气息。待会儿我和方北宸会乔装成猴妖的臣民，你用隐踪诀跟在我们身边，一有灵玉的下落就去将它找回来。” 我点了点头，其实心中还是万分疑惑。 景泽的回答模棱两可，并未告诉我为什么要急着找到灵玉的原因。我转念又一想，兴许是景泽想要确保灵玉的完整，好在不久的将来逆转自己的生死。 当下我的心中多了一个心眼，思索着即使待会儿我拿到了灵玉，也一定不能将其交给景泽。 这样想着，我就应了一声好。 景泽紧接着教了我感应灵玉的方法，我默默地记在了心中。 转眼间瞧见方北宸和景泽已经用法术变身成了群猴的模样。我也赶紧施展隐踪诀。在藏匿好自己的身影之后，跟着两人一并向着群猴靠近。 我此时隐藏着了自己的身影，猴妖们自然是看不见我。 方北宸和景泽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队伍的最后，并且逐渐往着前方迈进。就在他们快要离开这一组队伍，往着万妖城中走去的时候，突然听见有只猴子叫了一声：“站住！” 我回过头就看见是之前那只为首喊口令的猴妖。 方北宸和景泽互相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猴妖走到他们的跟前，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后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方北宸嘿嘿一笑，当即反应迅速地答道：“大哥。我们是昨天才来投靠大王的，可能您对我们比较面生。” 越来越多的雪花落了下来，大地都被覆盖上了一层白色。 为首的猴妖拍了拍自己的毛发，将信将疑道：“那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想四处看看，兄弟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方北宸接话答道。 猴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骂道：“新来的不懂规矩就不要乱走，要是冲撞了大王，你们这两条小命就不保了。站到队伍的最后面去，跟着我们操练口号。今天午时。大王将用上古之力对神界发起攻击，届时我们就要去占领神界了。” “占领神界，占领神界！”底下的群猴闻言纷纷高声附和道。 “好的好的。”方北宸冲着猴妖又是一笑，拉着景泽就往队伍的最后面走去。 我跟在他们的身后，看见景泽对着我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嘴型微动道：“灵玉。” 景泽的意思很明显，如今他们被困在了队伍中，找灵玉的任务就只有落在了我一人肩上。虽然他们看不见我，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咬牙转身向着万妖城的中心走去。 一路上，我都用法术感应着灵玉的方向。 随着我脚步的不断深入，灵玉传递给我的感应信号越来越明显。最后我顺着信号的方向找到了一处修建在河边的凉亭，发现灵玉的信号在此处已经无比的强烈了。 片刻之后，我来到凉亭中，环顾了四周确定没人之后现了身。 下一秒，我一挥手朝着凉亭的四周击去，果不其然在法术撞击到一根柱子的同时，藏在当中的灵玉一下子飞到了我的手中。 掌心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我心中一喜，赶紧将灵玉给收了起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凉亭之外又击来了一道绿光。 我闪身躲了出去。耳边听见一声沉重的声响，方才站立过的凉亭在刹那间轰然倒塌了。 待到飞扬的尘土落下之后，我才看清对面站着的人面猴身的怪物，竟然就是妖王！ “哈哈哈哈，又是一个来送死的！”妖王咧开嘴一笑，盯着我幽幽道，“据说你手上的灵玉可以逆转生死，只是不知道当你死在这里之后，还有谁能救活你？” 他话音刚落。手中聚集起绿光再度朝着我击来。 我飞身躲过了这一击，却没注意到妖王已经闪身到了我的跟前。 吸收完上古之力的他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我根本没办法进行第二次的闪躲。妖王的一掌猛地拍在了我的背上，我感觉喉咙中一阵腥甜味涌出，随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它这一掌不知使出了几层的法力，与我而言却足以致命。 眼前一黑。我听见身后有两个声音同时在叫我的名字-- “夫人！” “叶罄！” 我知道是方北宸和景泽，可我已经没力气再去回头看他们。 我的身体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耳边妖王的说话声越来越模糊：“不自量力……就凭你们……” 那狂妄地笑声最终变为了“嗡嗡嗡”地轰鸣声。 我感觉身体在一瞬间变得轻飘飘的。好似命魂又逃离出了体内，正在一点点地往上漂浮。好在当命魂飘在半空中的时候，我又能重新再看他们一眼。 我看见方北宸和景泽想要赶去我的肉身旁边。可是妖王却没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妖王飞身冲到了他们的身边，随即三个身影缠斗在了一起。 无数的绿光和黑光在天地间亮起。 耳边那阵“嗡嗡嗡”的声音渐渐消失，恍惚间我又能听见武器打斗发出的撞击声。 妖王双掌朝着方北宸和景泽拍去。后者一并支撑起了一道屏障。我听见一声低喝，随即妖王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冷笑道：“原来你们已经注入了前世的仙魄。只是可惜这仙魄只有人间战神的那一条，即使神界的人施法将其一分为二，也只能让你们维持七天的性命。就凭这半条的仙魄，也妄想对抗我的上古之力，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闻言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突然又想起了落日坡上的那一幕。 昔日的人间战神将自己完好的仙魄与幽冥之王受伤的仙魄进行了互换。后来我在女娲族的村寨中问起方北宸后来的情况时，他却敷衍我说后来养好后便换了回来。 如今听见妖王的一番话，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说“可惜这仙魄只有人间战神的那一条”？！ 为什么当初的人间战神那么容易就掉入了轮回道中？ 因为人间战神根本无法修复幽冥之王的仙魄，所以便将自己的仙魄给了他的兄长！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结局 女娲族长曾说过，我虽然去到了前世。可是当我离开之后，前世的一切都将恢复正常。一个小小的我无法更改任何的时空点，自然也无法改变前世所发生的事。 我带回来的镇魂尺，当中装着的原来只有人间战神那一条完整的仙魄。 难怪我来到女娲族的第一天，族长的眼神会那般的复杂难言。 如果我猜得没错，方北宸和景泽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一切。 如今只剩下七天的性命，他们瞒得可真好！明知道最终将要面对着死亡。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与我相处。我现在回想起这几日方北宸的笑容，一颗心直直沉入了谷底，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我忘了，我现在已经是死了吧？！ 我看见方北宸和景泽还在与妖王奋力厮杀。 他们的法力最初还不相上下，可是当妖王使出上古之力后，方北宸和景泽就明显有些吃不消了。 妖王一挥手朝着他们击去了一道绿光，方北宸和景泽躲闪不及，被击中后摔在了地上。 他们两人看样子都受了很重的伤，纷纷捂住胸口表情痛苦，看样子已经无法站起身来了。 妖王还想继续进攻，几乎就在同时，天空中响起了一声声清脆的撞钟声。 一轮红日逐渐从东方升起，阳光透过云雾照在整座万妖城中。 我看见妖王的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午时到了！” 他话音刚落，为首的那只猴妖就冲了过来，跪在地上兴奋道：“大王，午时已到。兄弟们都等待着您的差遣，我们随时准备攻入神界，助大王统领三界！” 妖王闻言笑声狂妄，一个飞身立于半空之中。他的双手朝着天空一挥，手中的绿光惊人地朝着天际射去。下一秒，我惊讶的发现不远处的猴群也飞了过来，通过这道绿光向着神界的方向飞去。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彻四周。 妖王这是要用上古之力将猴群送到神界！ 方北宸见状想要阻止，他的手中幻出一张符纸，一下子掷在了绿光之中。有几只猴子惨叫了几声，从半空中跌到了地上。 妖王回过头来怒目相瞪，一伸手将方北宸给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可是心痛的感觉还是瞬间席卷了全身。因为我看见妖王的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方北宸的胸口。下一秒，有一团白色的影子从他的体内飘了出来。 我知道那是他暂时封存在体内的命魂！ 我看见方北宸的嘴唇微动，仿佛在唤我的名字：“小罄……”，随即他两眼一黑，便被妖王给扔在了地上。 绿光已经将群猴全部输送到了天上，妖王或是顾不得其他，便一个飞身也窜上了天去。 自始至终景泽都半躺在原地，紧皱着眉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的鬼魂还在逐渐往后飘离，看着他银发下黯淡的眸子。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在心里喃喃道：“景老师……” 自我们进入万妖城开始，雪花便一刻也没有停下。小雪逐渐转变成鹅毛大雪，将枯树裹上了银装，为大地铺上了一床厚厚的银被。 我看见景泽忽而起身，慢慢地朝着我的方向靠近。 他的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不一会儿，那些脚印又被天空中落下的大雪给填充。 景泽最终来到了我的身边，从我的口袋中找出了灵玉。 “景老师……不要……”我想要伸手去抓住他，可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鬼魂。 耳边听见他对着灵玉念动了口诀，灵玉的绿光一闪，倏地飞至了景泽的头顶上空。 景泽这是要用灵玉逆转自己的生死！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阴阳血术……我身体中还残留的半条命魂。 景泽想要复活后用自己的血去修复我的命魂！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鬼魂也会流泪。 一滴血泪从我的眼眶中掉了下来。灵玉的绿光在同时消失掉，猛地掉在了地上。景泽的鬼魂忽明忽暗，霎时间生出了一具肉身。 那是我在平苧谷中看见过的模样。 景泽的身形消瘦，皮肤白皙，一双漆黑的眼眸中神情复杂，怔怔地望着我的肉身。 我的五脏六腑撕裂般难受，拼命摇着头喃喃道：“不要……景老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景泽缓缓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下一秒，他用法术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液一滴滴送入了我的嘴边。 同时，他盘膝坐在了我肉身的旁边，口中念动着我听不懂的口诀。 四周的环境越来越模糊。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我看见从他的体内飘出了半个仙魄。而我飘离出来的命魂，也随着那半个仙魄，径直撞入了方北宸的体内。 恍惚间，我听见他闷声问我：“小罄，如果时光回到二十年前，你嫁的人会不会是我？” 眼前的环境在刹那间有了改变，我仿佛身在了一片鸟语花香的山谷之中。 是平苧谷！ 另一个我伸了个懒腰。从一棵大树旁起身。紧接着，笑容满面的景泽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温柔地对她说：“小罄，回家吃饭了。” 她起身挽着他的胳膊。乐呵呵地随着他回了小木屋中，嘴里美滋滋道：“青枫哥哥，我刚才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景泽问她：“梦见了什么？” 她嘿嘿一笑，眼珠子一转道：“不告诉你，因为美梦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呆呆地看着平苧谷中的一切，耳边又听见景泽对我说：“小罄，回去吧，就让我永远地活在过去。” 我猛地睁开眼。听见耳边有兵器打斗的声音，瞧见方北宸和妖王斗在了半空之中。 景泽的肉身就躺在我的身边，他银发下的双眸紧闭，雪花覆盖住了他的白衬衫。 我跑上前去将他给抱了起来，声音沙哑地唤他：“景老师！景泽！” 他没有丝毫的回应，就像是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方北宸找回了仙魄与命魂，如今法力修为大增，和妖王在半空中缠斗得不分胜负。越来越多的天兵将群猴赶回了妖界，在我的身周厮杀搏斗。 我抱着景泽抹了把眼泪，看见方北宸提着景泽的剑，一下子朝着妖王劈了过去。妖王闪身一躲。剑气波及到了地上的群猴，惨叫声此起彼伏。 获得了上古之力的妖王远比前世更加难以对付。他的双手一挥，一团绿光在瞬间笼罩了大地。我感受到一股蚀骨的灼热感，勉强用法力支撑出了一个屏障，顽强抵挡着上古之力的吞噬。 耳边听见有天兵大喊了一声：“和合诀！” 落日坡的那一幕再度重现。 电光火石之间，方北宸飞身凌于宝剑之上，口中默念了一个口诀，便直冲冲地朝着妖王飞了过去。宝剑最终穿透了妖王的身体，我看见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方北宸。 下一秒，他的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脸上的皮肉一块块地掉了下来。 “怎么会？我的上古之力，为什么还是抵不过和合诀？！”妖王瞪大了眼睛悲哀道。 “因为灵玉和上古之力相克，幽冥之王用灵玉的力量逆转了生死，并且将仙魄给了人间战神。”一个苍老的女声冷不丁地响起。 我回过头看见是女娲族长。她说完一挥手变出一个紫金盒子，妖王的身影化作了一阵青烟。被她吸收进了盒中。 “妖王的魂魄将彻底于世间消散，感谢你们拯救了三界众生。”族长对我们说。 方北宸飞身回到了我的身边，脸上的表情也是痛心疾首。 我将景泽放在地上，起身拽住族长的手。问她：“族长，景泽就在这里！他睡着了，你救救他好吗？” 族长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躲避着我的注视。 我拽住她的手一僵，喃喃道：“他回不来了……对吗？” 越来越多的雪落了下来，族长叹了口气朝着景泽的肉身一挥手。随即，他的肉身便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在了天地间。 我想要扑上去，却被方北宸给拦住。 耳边听见族长对我说：“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是让他的一缕魂魄回到他最想去的时空点。” 我想起之前在昏迷中看见的平苧谷，景泽最想去的时空点。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的平苧谷吧。 青枫……景泽…… 无论是二十年前的小罄，还是如今的我，这一生都绝不可能将他忘记。 方北宸揽过了我的肩。 我没有再说什么，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热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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